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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上党战役 (七)

    李猪儿的突然逃走,无疑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使史思明的yin谋暴lu了出来,但yin差阳错,史思明却抢先得到了消息,三名李猪儿的随从发现事情不妙,他们害怕被安禄山怒杀,而且转身投奔了史思明。

    风云突变,史思明孤注一掷,下令仆骨部突厥骑兵从北边绕过望都县,截断安禄山的归路,他本人则亲率八万大军扑向望都县,能不能杀死安禄山,就在此一举了。

    夜se中,八万大军从西北和西南两个方向向望都县猛扑而去,在安喜县两军汇合,随即又兵分两路,一南一北,像两把大钳一般击向安禄山的驻地。

    安禄山此时还在望都县内等待李猪儿的消息,李猪儿从真定县出发时,便有鸽信传来了,按照路程,李猪儿就应该是今天晚上到,可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却没有一点消息。

    安禄山有点坐立不安了,这时,窗外闪过一道蓝se的亮光,这是在闪电了,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闷雷声,空气很压抑,眼看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安禄山的心情十分烦躁,他视力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连周围有多少shi卫都看不清楚了,眼前白茫茫一片,烦躁加身体不适,使他心情愈加恶劣。

    “快派人去催!”安禄山怒吼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飞奔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急声大喊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王爷!巡哨传来鸽信,三十里外,有数万大军正向望都县杀来,形势危急!”

    突来的消息将安禄山惊得目瞪口呆,头脑里一片空白,难道....难道是李庆安杀来了吗?

    但他的呆愣只是片刻,便立刻反应过来,不对!不是李庆安,是史思明!一定是他。

    自从听说突厥人称呼史思明为圣上后,安禄山便极为不喜了,一山不容二虎,史思明岂能和他并驾齐驱,只是现在是用人之时,他便暂时忍下了,但史思明居然造反了。

    安禄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史思明来杀自己了,“快!扶我上马车,速回幽州!”

    当务之急,他只有逃命了,他心急如焚,连吼带骂,十几名心腹shi卫几乎是将他抬上了马车,马车仓皇夺城门而出,城外电闪雷鸣,风沙大作,但刚出城门,安禄山便大喊:“调头向南!向南!”

    安禄山忽然意识到,史思明很可能已经截断了他的归路,他急得声音都哑了,在雷鸣中大骂,马车调头,几千名亲卫军惶惶然,簇拥着他的马车向南奔驰而去。

    走到半路时,安禄山忽然又想起了他的龙辇,最上面的王座可是耗费了一千斤黄金,镶嵌有无数名贵珠宝,价值巨万,白白便宜了史思明那浑蛋,安禄山心中大恨,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史思明碎尸万段。

    马车刚刚奔出二十几里,大雨便倾盆而下,雷鸣电闪,风雨大作,这时安禄山似乎听见了后面的喊杀声,他拉开车帘向后望去,只见疾风密雨中什么都看不见,他眼睛已经丧失视力了。

    “王爷,北方有火光燃烧,那是望都县已经被点燃了。”

    “我好像听见有喊杀声追来!”安禄山大喊道。

    “没有,一定是王爷听错了。”

    安禄山再细听,喊杀声确实又不见了,此时他心中惊恐万分,扑通跪在马车上,合掌恳求菩萨保佑。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弟子逃脱此难,弟子一定为您重塑金身,绝不食言,菩萨保佑弟子吧!”

    突然马车剧烈一震,他fei硕的身子向右侧横撞而去。

    ......

    史思明杀进了望都县,才知道安禄山已经逃跑了,他暴跳如雷,命士兵放火烧杀,他自己亲率两万铁骑,轻装疾行,向南追击安禄山。

    史思明也心急如焚,这是他杀死安禄山唯一机会,若让安禄山逃跑了,他将悔恨终身。

    时间已经到了一更时分,雨越下愈大,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雨雾,大雨冲毁了安禄山大半逃命轨迹,斥候也没有消息,只能借助地上仅剩了一点点马蹄印向南追击。

    “副帅,快看马车!”

    一名骑兵发现了丢弃在路边的马车,史思明一眼便认出来了,正是安禄山的马车,他放慢了马速,抹去脸上的雨水,催马上前,只见马车是侧倒在地上,一匹马骨折了,正痛苦地在地上挣扎,马车的一只车轮也掉了,滚落在一丈之外。

    “副帅,车厢里有血迹!”

    史思明点点头,看样子,安胖子伤得不轻,他立即下令道:“向博野县方向追击!”

    他翻身上马,猛抽一鞭战马,两万骑兵加速向博野县方向追去。

    望都县位于定州、易州和莫州的三州交界处,安禄山向南逃命,必然是进入了莫州境内,但最近的一个县,却是在莫州南面瀛州的博野县,距离望都县约八十余里,史思明在翻倒的车厢内发现了血迹,他便推断安禄山一定受伤了,很可能会去博野县找医生治伤。

    经过一夜的追击,黎明时分,史思明的两万轻骑兵终于抵达了博野县,此时暴雨已经停了,天空中依然飘着细细的雨丝,史思明望了一眼北城门口那凌luan的马蹄印,不由得意地笑了笑,他没有判断错。

    一名骑兵飞奔而至,禀报道:“副帅,其余城门外没有出城的痕迹。”

    “好!给我堵住四门!”

    史思明一挥手,两万骑兵向四门奔去,迅速堵住了所有的城门。

    忽然,一名士兵大叫一声,他被一箭she倒,众人这才发现,城头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兵,足有数千人之多,正是安禄山的亲卫,他们一起放箭,千箭齐发,城下士兵措不及防,顿时一片hunluan,死伤百余人。

    骑兵们纷纷后撤,史思明勃然大怒,“速回望都调兵,我要踏平博野县!”

    .......

    三个时辰后,四万史思明的大军云集博野县,他们带来了云梯、撞木等大量攻城武器,不等扎营,史思明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博野县并不大,城墙也只有两丈高,对于骑兵来说,或许是束手无策,但对于拥有攻城武器的步兵,这座小小的县城便不堪一击了,四万大军大举压上,仅仅一个时辰后,东城墙便轰然倒塌了,六万史思明大军汹涌杀进城去.....

    “副帅,没有找到安禄山!

    “副帅,县衙也没有!”

    ......

    一个个不利的消息从四面八万传来,史思明眼睛都急红了,他嘶声大吼:“给我满城搜查,就是把县城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这时,数名士兵押着一名安禄山的心腹上来,“副帅,此人可能知道安禄山下落。”

    史思明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吼道:“你快说,安贼在哪里?”

    这名心腹受了重伤,一只手被砍掉了,他气息微弱道:“我说.....只求副帅饶我一命!”

    “你快说,他藏在哪里?”

    “王爷....不在县城,马车坏了后,他便骑马带着几名亲兵离开大队,向东逃走了。”

    马车毁坏处,还在北面五十里之外,史思明呆立片刻,他忽然大叫一声,拔出长剑,一剑砍掉这个士兵的脑袋,他几乎要疯了,歇斯底里地对天空大吼大叫,“安贼,那咱们就恶战一场吧!看看天下是你的还是我的?”

    他剑一挥,瞪着血红的眼睛令道:“满城良贱,一个不留,给我统统杀死!”

    ......

    一场未遂的政变,一场不成功的刺杀,使燕军出现了最严重的分裂,史思明公开不再承认自己为燕军部属,他自封为大周圣王,将他的军队改军号为周,占据了恒州、定州、赵州、深州、冀州等河北西部五州,拥兵二十万大军与安禄山抗衡。

    而安禄山却意外地保持着沉默,尽量将史思明造反一事淡化,他心中充满了担忧,唯恐河北的巨变影响到河东战场,此时,他已经无心向河东扩张了,他连发十道加急命令,命河东战场燕军撤回河北,他又发鸽信,命令太原的尹子奇立刻率军南下,和安庆绪部汇合。

    ......

    此时河东战场的形式已经出现了逆转,自从李光弼以两千骑兵精锐击败三万燕军后,使燕军的士气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尤其唐军使用威力巨大的天雷,更让燕军人人惊惧,震天雷爆炸时可怕情形随着败兵归营而迅速蔓延开了,军营上下都在窃窃si语天雷的可怕,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的士兵都深深忧虑,什么时候天雷会在自己头顶上爆炸。

    李光弼的奇袭之战不仅严重打击了燕军的士气,而且还使燕军高层出现了严重的分裂。

    李怀仙部在关键时刻撤军成了李怀仙和李归仁翻脸的直接导火线,李归仁怒斥李怀仙部属的自保行为使得围歼李光弼孤军失败,而李怀仙部的逃跑更是最后全军崩溃的根源,总之,所有的责任都应由李怀仙来承担,他强烈要求革除李怀仙的军职,夺其军权。

    对于李归仁的指责,李怀仙的态度是毫不理睬,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已经在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

    安庆绪虽然是主帅,但他的直属军队只有一万余人,并没有和李归仁军驻扎在一起,而是驻扎在距离上党大营约十五里外的裴村,他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李归仁和李怀仙越来越深的矛盾使他左右为难,不好偏袒任何一方。

    虽然自古就有虎父无犬子的说法,但这句话在安庆绪身上并不是很有说服力,安禄山算得上是厉害人物,可称之为枭雄,而他的儿子安庆绪相比就软弱得多,或许他面临的这些大将都是他的叔父级别,使他很难在他们面前拥有威信,如果他想象安禄山一样对这些军队指挥自若,那他就必须拥有超过安禄山的能力。

    只可惜安庆绪是一个平庸的武将,没有称霸天下的帝王之才,甚至连统帅千军万马的主帅之才都不太合格。

    好在他身边有个高尚,可以时刻为他出谋划策,使他不至于进退失据,裴村的军营内,高尚正在和安庆绪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安庆绪背着手在大帐内忧心忡忡地走着,士气低mi、粮仓被烧,更要命是河北出现了分裂,史思明拥兵自立了,河东战场局势越来越严峻。

    他停住脚步,长叹一声道:“高先生,我该如何是好?”

    高尚沉默良久,最后无奈地摇摇头道:“取胜是不可能了,现在我们若能保存实力而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但我很担心,我们连退兵都会十分艰难,很明显,李庆安就像一头猛虎,在旁边虎视眈眈,等待我们撤军时全面进攻。”

    “先生以为我们还能对峙多久?”

    高尚苦笑一声,伸出三只指头,“最多三天!”

    安庆绪吃了一惊,“可是我们军中的粮食至少还能坚持半个月,怎么只有三天?”

    “少帅,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里,也不是李庆安那里,而是河北,现在史思明在整顿军马,一时难以出兵,可一旦他整军完毕,他第一件事就是南下邢州,夺取滏阳县,断我们的后路,使我们无路可退,只能投降他史思明,要么投降李庆安,我或许投降史思明没有问题,但少帅你呢?你怎么办?”

    “可父王已经命田承嗣来接应我们,难道他会抗命吗?”

    高尚摇了摇头,叹息道:“少帅忘记田承嗣的外号叫什么了吗?他不会来接应我们,就算来接应,也是做个样子,除非......”

    安庆绪黯然,田承嗣被称为‘狡狐’,这只老狐狸会来接应他们吗?听到最后,他愣了一下,“除非什么?先生请说。”

    “除非我们投降田承嗣,他就一定会来接应我们。”

    安庆绪捂着头来回走着,“先生,我现在心很luan,情况太复杂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少帅,你只要明白一点,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明白哪一点,先生请直说。”

    高尚冷冷一笑道:“你只管把握好自己,不要再把自己当做主帅,李怀仙和李归仁,你根本就指挥不了。”

    安庆绪呆立了片刻,他慢慢明白过来了,“先生,那我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接收尹子奇的四万军,然后立刻撤军回幽州,对吗?”

    “对!你只要把这件事做好,那就是你我的幸运了。”

    ........

    此时李庆安率十万大军已经东进到良马寨,距离燕军主力不过一百余里,夜晚,唐军大营内十分安静,巡哨兵在营门附近来回巡逻,二十四座哨塔巍然矗立,哨兵目光警惕地望着四方情况。

    这时,几名骑兵疾奔而来,在离大营还有数百步时,便被哨塔士兵发现了,由于来人不多,哨塔没有敲响警钟,而是通知了守门士兵,立刻有一队唐军骑兵上前拦截。

    “站在,是什么人?”

    来者一共有三名骑兵,为首骑兵上前施礼道:“我们是李怀仙将军所派,送一封重要信件给赵王殿下!”

    哨兵校尉用长矛指着他喝道:“下马,举手,兵器放下!”

    三名骑兵立刻下马,将腰中横刀、弓箭和靴里的匕首都统统放在地上,举手背对着唐军。

    唐军校尉给手下施了个眼se,立刻上去几名士兵搜查他们身上,把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校尉,没有什么异常了。”

    唐军校尉点点头,对他三人道:“你们跟我来吧!东西和马匹暂时你们保管,离开时会还给你们。”

    三名李怀仙的手下便跟着唐军校尉进了唐军大营,走到营门口时,三人的眼睛却被黑布门g住了,这是一般军中来使的规矩,除非是刻意要让使者欣赏军容,否则必须要门g眼出入,以防军中机密泄lu。

    唐军的帅帐内灯火通明,一台沙盘摆在大帐的中央,围着沙盘,李庆安正和李嗣业、荔非元礼等十几名高级将领商量下一步的出兵之策。

    李庆安已经从河北情报堂那里得到了河北安禄山与史思明内讧的消息,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李庆安感到惊讶,史思明的野心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史思明会抓住河东大战的机会发难,而且让李庆安有点失望的是,安禄山没有被杀死,用金蝉脱壳之计逃回了幽州。

    既然河北局势发生了变化,那必然会影响到河东的战局,他们的计划就必须有所改变了。

    “各位,战局已经对燕军非常不利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安禄山必然会急招河东燕军返回幽州,所以十几万燕军随时会逃回河北,但他们至今按兵不动,我推断应该是安庆绪在等围困太原的燕军南下。”

    李庆安用木杆一指潞州最北部的一处关隘,接着道:“根据最新情报,尹子奇的四万军现在应该到了石会关,也就是这里,进入了潞州地界,最多三天,这支军队就能抵达上党县,只要得到这支军队,安庆绪肯定会立刻撤军,从滏口陉返回河北,那么李怀仙和李归仁的两支军队互相敌视,孤掌难鸣,也必然跟随撤回河北,所以我们不能再观望,必须要赶在对方撤走之前主动进攻,歼灭敌军,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众人都赞同李庆安的分析,确实是如此。

    “我来补充一点!”

    李嗣业也拾起一根木杆指着涉县道:“我怀疑尹子奇的军队可能根本就不会去上党县,直接走涉县,在滏口陉与安庆绪汇合。”

    李庆安点点头,“嗣业说得很多,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那样,时间就再缩短一天,我们就只有两天时间,时间很紧迫。”

    一旁的席元庆忽然道:“大将军,为什么不让李光弼的军队北上滏阳县,截断敌军的归途呢?”

    李庆安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一是卫州的唐军并不多,只有五千人,若北上肯定会被史思明攻击,这样就会让史思明最后收编燕军的残部,白白便宜了史思明,即使有残部,我也希望是安禄山所得,这样,他和史思明才能力量平衡,由他们自相残杀去,所以,我不想堵住他们的后路。”

    席元庆默默点点头,他有点明白了,就在这时,门外有士兵禀报:“禀报大将军,李怀仙派人来给大将军送一封信,现来使就在帐外。”

    李庆安一怔,随即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李怀仙的人来得可谓正是时候。

    ..........

    (今天第一天上班,事情实在太多,只能一更,给大家说声抱歉,明天一定两更)

第六百四十六章 上党战役 (八)

    李怀仙的大营位于屯留县,他手下有七万大军,这七万大军基本上都是原本的范阳军,以幽州附近州县的汉人为主。

    尽管李怀仙本人也只有一半汉人血统,但他汉化得比较彻底,已经让人很难看出他曾是契丹人的胡人奴隶了,他自诩为汉人,隐瞒了年轻时经历,除了安禄山和极少数心腹之外,范阳军上上下下都以为他是汉人。

    李怀仙今年约四十余岁,长得又瘦又高,他从军近二十年,在军中hun得老jian巨猾,李怀仙并非善男信女,他之所以反对李归仁屠城抢掠,很大原因是他的将士都是汉人,汉军对于胡人的屠杀jianyin有着强敌的抵触和愤怒,为了平息军中愤怒,他不得不一再做出姿态,强烈谴责李归仁暴行。

    李怀仙也是一个野心家,在历史上的河北三镇中,他是占据的幽州,成为了一个事实上的地方割据势力,其实历史上所谓的平息安史之luan,实际上不过是朝廷和造反者妥协的结果,造反者不再称帝,谋求取唐帝国而代之,朝廷也默许了军镇的割据,一共形成了三个割据势力,魏博镇的田承嗣,成德镇的李宝臣,幽州镇的李怀仙,这就是唐朝后期的藩镇割据。

    面对此时的严重局面,李怀仙也在考虑自己的退路了,他想到方案只有两个,一个是投降李庆安,谋求一个大将军的地位,最后得一富贵善终;另外一个方案就是效仿史思明自成一派割据势力,占据几个州县,享受一下占山为王的权力乐趣。

    大帐里,李怀仙独站在沙盘前,望着眼前的河北沙盘久久沉思不语,虽然李怀仙已经派人给李庆安送去了归降意向书,但他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到底是归降,还是自立,他依然处于一种矛盾纠结之中。

    这时,帐门口一名亲兵禀报道:“将军,韩先生和飞勇将军求见。”

    李怀仙慢慢从沉思中醒来,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韩先生全名叫韩笠,是李怀仙的幕僚,飞勇将军就是李日越,是李怀仙的心腹爱将,这两人一文一武,都是李怀仙最信任的人,片刻两人走了进来,两人并不是在帐门口才遇见,而是已经商量过了,他们是来劝说李怀仙降唐。

    “参见将军!”

    李怀仙摆摆手笑道:“坐下说话吧!”

    三人走到桌前坐下,李怀仙看了一眼韩笠,便微微笑道:“韩先生又是来劝我吧!”

    韩笠今年三十余岁,陈留人,自小家贫,他刻苦攻读,天宝十年和天宝十一年两度进京赶考,都名落孙山,他无颜回乡便流落到河北,靠给人写信为生,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替李怀仙写了几封信,便深得李怀仙的赏识,让他做了自己的幕僚,这些年来,他给李怀仙出了不少主意,渐渐地便成为了李怀仙最信任的幕僚。

    韩笠笑了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怀仙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将军以为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意思就是说,还有多少时间给他考虑,给他做选择,这个问题李怀仙一直比较糊涂,他也知道时间很紧张了,但紧张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清楚,李怀仙沉yin一下便道:“这一点我确实没看清楚,请韩先生直言。”

    “将军,实际上你只有一天的时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尹子奇的军队就将接近涉县,一旦他们抵达涉县,安庆绪肯定会率先离开,将军是走,还是留?走,将军的根基在哪里?留,将军的功劳又在哪里?将军,紧迫啊!”

    李怀仙半晌道:“如果是走,我想占据沧州和德州,那里还是有一点人口,破坏不是很大,再动员士兵军屯,应该可以成为我的根基。”

    “然后呢?”韩笠紧追不舍道:“然后的河北大战,将军准备站在哪一派,安禄山还是史思明?”

    “我谁都不站,自立一派,随他们打去。”

    韩笠连声冷笑起来,“将军,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你可不可能置身事外,也不说有没有粮食养活那么多军队,就说一点,将军以为自己的割据能维持多久?半年,还是一年?”

    李怀仙没有吭声,韩笠又道:“假如是李隆基的时代,朝廷军力羸弱,或许割据一方,朝廷无可奈何,只有默认,现在现在是李庆安主政,以他强大的军事实力,他会允许将军割据吗?将军如果割据后再被剿灭,会是什么结果,和安禄山、史思明一样,轻则流放,重则灭族,将军须慎重考虑啊!”

    韩笠的劝说使李怀仙的割据之心有点动摇了,这时,旁边的李日越也劝道:“上次河北伏击,我军之所以能全军而退,没有被唐军追杀,是因为唐军的剿灭对象并不是我们,而是李归仁,李归仁军残暴杀戮,丧尽天良,我听说李庆安已经下达了不接受李归仁军投降的命令,我们军纪良好,没有屠杀等恶行,这就是将军最大的本钱,将军为何不利用这个本钱给自己捞取一个前途,而非要和朝廷为敌呢?”

    两人的轮番劝说,已经使李怀先心中投降的分量已经占到七成了,就在这时,帐外有脚步声奔来,一名亲兵道:“将军,去唐军大营送信的弟兄回来了。”

    “啊!”

    李怀仙精神一振,连声道:“快带他们进来!”

    他又对韩笠和李日越道:“先不妨看看他们带回了什么消息?”

    片刻,三名送信的亲兵被领了进来,一起半跪施礼,“将军,我们回来了!”

    “不必多礼了,见到李庆安了吗?”

    为首的亲兵校尉道:“回禀将军,我们见到了李庆安,他给将军写了一封信。”

    “信呢?信在哪里?”李怀仙急忙问道。

    校尉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李怀仙,李怀仙急不可耐地拆开了信,是李庆安的亲笔信,一开头便道:“致范阳节度蓟州都督李怀仙将军.......”

    李怀仙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他又慢慢将信看完了,又把信递给了韩笠,“先生看看吧!”

    韩笠迅速看完了信,不由笑道:“将军,这是机会啊!李庆安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这比带兵直接去投降还更好,这个机会将军一定要抓住。”

    李日越也看完了信,笑道:“从信头就看出来了,李庆安并没有把将军当做叛将,依然称呼将军为蓟州都督,将军投降他,其实应该是投靠了,朝廷不同派系之间的军队改投,这就是将军没有纵兵杀戮的原因。”

    两人见李怀仙还在犹豫,不由都急了,一齐道:“将军,快决定吧!再不决定,就没有机会了!”

    这一刻,李怀仙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咬牙,“好!我就照他信中的要求来做。”

    .........

    和李怀仙决定投降唐军、安庆绪准备撤回河北不同,李归仁的却是一个坚决主战派,他是一个奚人,他的想法要比李怀仙和安庆绪简单得多,他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一个强劲的对手好好地打一仗,就算死在战场上,他也不在意,从这个角度上说,他是一个纯粹的职业军人。

    在李归仁看来,最强劲的敌人自然就是李庆安,如果他战胜李庆安,那他李归仁就是天下第一的军人,尽管他已经连吃两个大亏,死伤惨重,但非但没有挫折到他,反而更加坚定了他要和李庆安一战的决心,一连两次作战都是偷袭,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呢?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

    尤其是李光弼以两千骑兵大败三万燕军,这个脸让李归仁实在是丢不起,也ji发他的心中的野心,不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他誓不为人。

    李归仁死战的决定得到了大将蔡希德的坚决支持,但蔡希德的想法又和李归仁略有不同。

    尽管蔡希德也是奚人,但他却和突厥人史思明的关系极好,在河北各军的派系中,史思明、蔡希德、李归仁为一派,李怀仙和田秉嗣为另一派,但史思明和蔡希德的关系又远远超过了一般派系,而是一种同盟关系了,甚至比同盟关系还要紧密一点。

    蔡希德刚刚得到了史思明的密信,让他再将燕军在河东战场上拖两三天,最多三天,史思明就能腾出兵力南下,那时河东战场上的军队只能投降他史思明,如果蔡希德能做到这一点,史思明就将封他为副帅,两人同享富贵。

    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蔡希德大力支持李归仁,但光凭他们的军队还不行,他们二人只有八万人,还必须加上李怀仙的七万军,方能和唐军抗衡,但李怀仙可能配合他们吗?

    两人都有点犯了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安庆绪,看他能不能劝说李怀仙一同作战,可问题是,安庆绪又是什么态度呢?

    就在商量对策之时,有人来禀报,李怀仙的幕僚韩笠求见。

    李归仁愣住了,韩笠是谁他当然知道,李怀仙的心腹幕僚,他来做什么?

    ..........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上党战役 (九)

    如果是十天前,李归仁非但不会见韩笤,还会将他宰了,再把人头给李怀仙送去,他一直认为,正是李怀仙的不配合,才使他遭到了二千人破三万军的奇耻大辱。

    但现在……

    李归仁的态度变了,他立刻命令亲兵去将韩笠请进来,他破天荒地用了一个,请,字。

    片刻韩笠被领了进来,他显得很自信,作为一个谋士,最基本的一个才能就是要能审时度势,如果他连李归仁现在是什么态度都把握不住,那他这个谋士也做得太失败了。

    “参见归仁将军!”,韩笠恭敬地行了一礼,李归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韩先生不必客气,请坐吧!”

    韩笠又向蔡希德施了一礼,这才坐下了,李归仁命人倒了一杯茶,他有点难以启口,但形势的紧迫不容他再犹豫下去,既然韩笠是李怀仙的心腹谋士,那他就能代表李怀仙的态度。

    “眼前的形势,我想韩先生和李都督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想请问韩先生,李都督是什么态度,是想撤军,还是要和唐军决一死战厂”

    李归仁将“决一死战,四个字咬得特别重,他眼中满含希望地向韩笠望去,他一点都不蠢,如果李怀仙要撤军的话,他会无声无息走掉,跑得比谁都快,不会派韩笠来找自己。

    韩笠微微一笑道:“归仁将军以为我们已必败无疑了吗?”,“这可不一定,战场上瞬息万变,战争结果谁也很难预料,虽说李庆安好像占了一点优势,可如果他不是靠偷袭的话,我们未必会输给他,更重要是骄兵必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唐军的士气已经高涨过头了,这就是我们机会。”

    “这么说,归仁将军是准备和唐军一战喽!”韩笠一笑道。

    “当然!”

    李归仁斩钉截铁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咳!咳!”旁边蔡希德干咳嗽了两声,他觉得李归仁太过早地表现自己态度了,这个韩笠明显是在试探,李归仁怎么看不出来呢?

    他刚要说话,李归仁却一摆手止住了他,他不要蔡希德cha口,他自己能解决。

    “韩先生,我是军人”不喜欢弯来绕去,我请问韩先生,李都督是战还是退?”,“战!”

    韩笠肯定地说出乎李归仁所期待这个字,李归仁大喜,他万万没想到李怀仙会是这个态度”真走出乎他的意料。

    韩笠又继续道:“虽然难言战果,但有些丑话要说在前面,我家将军是有三个小小的条件。”

    “条件?”,旁边蔡希德眉头皱了起来,一同作战,还有什么条件可言,而且还是三个条件,李归仁却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其实这才是正常的,没有条件,李怀仙肯帮他作战吗?他急不可耐地问道:“不知李都督有什么条件?”

    “我家将军的第一个条件很简单,他希望得到两匹大宛战马。”,“来人,牵十匹最好的大宛马来!”,这个时候”就算李怀仙要一百匹战马,李归仁也会毫不犹豫答应。

    “多谢!多谢!”,韩笠拱手笑道:“那我们再说说第二个条件吧!”,“韩先生请讲。”

    “我家将军说,他会全力配合归仁将军打好这一仗,如果获胜,他希望归仁将军不要再施杀戮,我们需要汉人种粮食,需要兵源……”,不等他说完,李归仁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只要掳走女人,男人可以不杀”不杀人的条件,他可以答应。

    “请说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就是如果获胜,我家将军希望归仁将军协助他攻打太原,然后太原城归我家将军所有,可以吗?”,这个条件倒有点出乎李归仁的预料,他沉思子片刻,便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了。”

    韩笠立刻笑了起来,道:“我们知道归仁将军是一诺千金的人,既然将军答应,那我们就唯将军马首是瞻,什么时候出兵,在哪里汇合,都有将军决定,我们已经准备好,我们随时待命!”,“好!”

    李归仁重重点了点头,他命人把自己抬到沙盘前,用木杆一指中间的一座小村庄道:“这里是罗宋村,这一带地势平坦,极适合骑兵作战,而且村后正好有一座孤零零的山丘,站在山丘,可以眺望数十里之外,是一个非常的驻兵点,我们就以这座山丘的汇合点,明天我们同时出兵,后天下午,我们在这里汇合,怎么样,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极。”

    韩笠又问道:“那安庆绪那边怎么办?我将军的意思,是希望他也能参战,作为后军。”,李归仁想了想到:“安庆绪那边我去说,我会尽量要求他参战。”

    韩笠又说了一些细节,便拱手告辞了。

    李归仁目睹韩笠走远了,他这才回头对蔡希德笑道:“你怎么看?李怀仙居然要与我合作了。”,“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蔡希德冷笑一声道。

    “哦?此瓶怎讲?”,“很简单,他的三个条件,前面两个都是烟雾,mi惑你,他的真正目的是第三个条件,他想要太原,再说大一点,他想要河东,此人野心很大啊!”,蔡希德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史思明的自立将所有人的野心都挑起来了,李怀仙明显不想再回河北了,他想在河东发展,可若想在河东立足,首先就是要击败李庆安,所以他才与你合作,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这个无所谓了,我虽然答应他,也只答应太原,河东别的地方我并没有答应,现在关键是要击败李庆安,有李怀仙的全心配合,我忽然有信心了。”

    说到这,李归仁便命人给自己准备马车,他要去安庆的军营,要说服他与自己一起作战。

    李归仁走了,蔡希德呆呆地望着帐外,这一仗他并不是真想打,可史思明的命令是让他拖住河东各军两天,这让他着实有点为难了。

    李归仁也没有想到,安庆绪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做他们的后军,支援和总督粮草,而且安庆绪也答应,将尹子奇的四万军也召来”一起投入到这场战役之中。

    这让李归仁十分〖兴〗奋,尽管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但最基本的一点大家都是一致的,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击败李庆安是所有人的前提,所以每个人都会全心全意地打一仗,他李归仁求的也就是这一点。

    河东燕军在李归仁的调停下,渐渐地走到了一起,他们达成了一致意见,抛弃前嫌,全心备战唐军。

    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三支军队都在连夜准备着,李归仁军队中的士兵们接到了最严厉的命令,收拾好自己的财物,每个人只准带十斤重的个人物品,超过者一律上缴,很多士兵都带有女人”这些女人由士兵自行处理,一律杀掉就地掩埋,天亮时,任何人的身边不准再有女人,违令者立斩无赦。

    李怀仙的军中也开始收拾物品了”李怀仙下令将剩下五万石粮食和五千石盐,全部分给士兵,骑兵则另外分配草料”各种辐重物资一律焚毁,每个士兵除了粮食之外,只能携带六斤个人物品,其实就是一贯钱的重量。

    有些士兵带了十几贯钱的,也最多只能留一贯钱,其余全部上缴,李怀仙的士兵也意识到大战要来临了,尽管胆战心惊,但军令不可违,士兵们还是忙碌地收拾物品,检查武器,军营的气氛十分紧张。

    和李归仁和李怀仙军营的风雨yu来不同,安庆绪的军营里却十分平静,士兵在无声无息地收拾自己的物品,没有任何限制,事实上,安庆绪来得较晚,他的士兵手中并没有多少民财积存,粮食也不多,他的军队反倒是最先准备就绪。

    天已经蒙蒙亮了,安庆绪背着手走到大帐门口,注视着东天渐渐泛起的红光,按照三方的约定,他的军队将在中午时出发,是三支军队中最后一支出发,李归仁军中的十五万石军粮和各种辘重物资,将交给他来看守。

    “小王爷,准备好了吗?”,高尚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我心中还有点说不出的担心,总觉得堵得慌。”安庆绪叹了口气道。

    “那小王爷又有新的想法了吗?”,安庆绪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只是有一点疑惑,非常大的疑惑。”,高尚微微笑道:“说出来听听,小王爷心里有什么疑惑?”,“我真的明白,李怀仙怎么会和李归仁走到一起去?李归仁我明白,他就是一个疯子,但李归仁,他那么精明冷静的一个人,难道他真的相信自己能击败李庆安的军队?”

    “小王爷能看出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小王爷并不愚蠢。”,安庆绪霍地转身,注视着高尚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高尚苦笑了一声道:“其实李怀仙的心思很简单,什么自立河东为王,什么置死地而后生,这些理由都很美妙,也容易mi惑人,但我们录去皮囊,看他的根本,他所有的理由都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击败李庆安,但李庆安能击败吗?拥有震天雷,拥有实力强悍的军队,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拥有一个能傲视天下的主帅,而我们这些士兵人心惶惶,老巢分裂,大将心怀异志,粮草后援被焚,民心失尽的燕军,能是李庆安的对手吗?”

    “不是!”,安庆绪毫不犹豫道。

    “小王爷知道不是,我也知道不是,那李怀仙就不知道吗?如果他明明知道战胜不了李庆安,他却又提那些胜利后的条件,那他居心何在呢?”,安庆绪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傻,他听懂了高尚的意思,“先责的意思是说,李怀仙有可能将投降李庆安吗?”,高尚毫不犹豫道:“不是有可能,也不是将。

    而是他已经投降了李庆安,这是他唯一的出路,最现实,也是他最完美的出路。”

    安庆绪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他呆呆地望着天空,良久他才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小王爷,你又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你不要再把自己当作主帅,你只有一万军队,你管不了他们了,你自己若能全身而退,那就是你的胜利,记住这一点!”

    “我明白了,李归仁和蔡希德其实是史思明的人。”,天终于亮了,三支军队共十六万燕军,开始先后起拔了,浩浩dangdang向西而去,除了这处于同一条战线上的十六万军队之外,还有尹子奇的四万军,他也接到了安庆绪的命令,开始掉头向西进军了。

    到目前为止,燕军一切都配合得十分默契,一场大战终于来临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上党战役 (十)

    网渐渐地收紧了。

    就在燕军紧锣密鼓进行准备的同时,唐军军营内也在进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备,亥时一刻,李庆安终于得到了李怀仙送来的正式投降书,以及李归仁的布兵计划。

    沙盘前,李庆安和李嗣业等一班高级将领正在进行最后的作战部署。

    “这里就是罗宋村!”

    李庆安用木杆一指沙盘上那个在一片平野上孤零零凸出的小包,笑道:“这座小山确实是很突出,周围也很适合摆战场,李归仁将汇合处安排在这里,可见此人打仗还是有点能力。我们不能等闲视之。”

    “这个罗宋村的距离如何?”李嗣业沉声问一名作战参军道。

    “回禀将军,罗宋村正好位于良马寨和上党县的中心,距离良马寨约六十里,距离上党县六十五里。”

    “嗯!”

    李嗣业点点头,对李庆安道:“大将军,时间很紧迫啊!”

    “一点没错,时间非常紧迫,也就是说明天中午前,我们必须部署完毕。”

    这时,一直沉默的荔非元礼道:“不如等他们先布置好了,我们再后发制人。”

    不等李庆安开口,李嗣业却替他说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这样,但现在燕军内部不稳,什么事都会发生,我们不能过于被动了。”

    “可是我们一旦有动作,岂不是打草惊蛇?加速他们内部的分化。”荔非元礼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用再争了。”

    李庆安一摆手制止住了两人的争论,“这些问题我都想到了,老荔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们动作太大,确实容易打草惊蛇,但如果我们真的按兵不动,一旦对方汇合后,内部起了纷争,我们再动手就有点晚了,所以我们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李庆安用木杆指向北方一条河道:“这条河是绛水,它正好横在北上的道路上,而过绛水最有利的地方是这座小镇。”

    木杆又指向河边的一座小镇,“这座小镇叫霍壁镇,镇旁边就是一座木桥,如果燕军北撤,从这里通过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我们首先要派一支军队堵住燕军北撤的通道。”

    李庆安的目光落在了十几员大将身上,“你们谁愿意接这个任务?”

    众人都没有吭声,谁都明白,燕军北撤的可能性不大,去那里驻守,等于是做壁上观了,失去了这次大战立功的机会。

    “怎么,都不想去吗?要我来任命?”李庆安脸上依然笑容亲切,但目光却有点严厉起来。

    “卫伯yu将军,你去吧!”李嗣业开口打破了僵局。

    卫伯yu无奈,只得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道:“卑职卫伯yu,愿领兵前往。”

    “好!”

    李庆安点了点头,“我给你两万军队,你分别驻守在两个地方,一个霍壁镇,另一个是绛yin镇,两镇相距四十里,我不管有没有燕军北上,只要你在这两镇坚守到最后,我就记你一功。”

    卫伯yu大喜,“卑职遵令!”

    “你现在就出发,率第九卫和第十卫,明天天亮前赶到绛水,给我完成防御。”

    “是!”

    卫伯yu起身刚要走,李庆安却又叫住了他,“等一下!”

    卫伯yu停住脚步,躬身听令。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道:“有可能李怀仙的军队会到你那里去投降,如果他们真去了,你立刻撤军到北岸,把桥全部拆毁,渡河船只也烧掉.....”

    “不!”李庆安又纠正道:“不要等他们去了再拆,你到了绛水后,便立刻将两个镇的民众撤到北岸,将桥拆毁,船只全部沉没,等李怀仙的人来了,他可以传我的命令,让他们驻扎在南岸,等候战役结束,此事事关重大,你决不能让他们渡河,若他们违令渡河,你就视同开战!”

    “卑职明白了!”

    卫伯yu行一礼,便匆匆去了。

    李嗣业眉头一皱道:“李怀仙不至于如此吧!”

    “人心叵测,还是防备一点好。”

    李庆安又走到沙盘前,仔细研究了一下长平关到上党的距离,他便下令道:“立即传鸽信给李光弼,命他按原计划行动,但去上党的军队晚两个时辰出发。”

    这个命令让在场所有的将领都大吃一惊,李光弼的原计划是分兵两路,一路出兵长子县,堵死燕军南下的逃路,另一路是出兵上党县以北,堵住燕军东逃,其中出兵上党县的军队极为重要,直接关系到能否堵死燕军最重要的退路滏口陉,如果这一路晚两个时辰,那很可能就会给燕军逃脱的机会。

    李嗣业也有点沉不住气了,问道:“大将军,为何要晚两个时辰?”

    李庆安见众人的目光都充满了疑虑,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该告诉他们了,便微微笑道:“我可以告诉大家一句老实,如果我真想扑灭安禄山造反,那我在去年冬天,相州战役后,李光弼的军队就可以夺取河北道南部,我再令嗣业军和郭子仪军走井陉,雷万chun军走飞狐道,那时安禄山草料断绝,战马大量饿死,基本上可以在chun天之前彻底击败安禄山,但我并没有那样做,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大帐内一片沉默,很多人都想到了政治,难道这是他们主公的政治目的?

    李庆安却摇摇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并非是为了自己的si利,有个情报可能你们不知道,史思明从突厥仆骨部借到了三万骑兵,而安禄山也从契丹借到五万契丹兵和大量牛羊,大家从这两个消息想到了什么?”

    李庆安的解释是带有you导性,在帐中之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都这种军队调动都非常敏感,李嗣业率先明白了。

    “大将军的意思是说,让安禄山和史思明内战,继而把突厥人和契丹人都先后卷进来,是这样吗?”

    大帐内顿时一片窃窃si语声,李庆安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继续道:“我最初的想法是想让河北道形成藩镇割据局面,让他们自相残杀,但我没有想到史思明和安禄山竟然利用各自的影响力,分别向突厥和契丹借兵,这样,我就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借助此事,挑动回纥人和契丹人之间发生战争,然后坐望他们自相残杀,等杀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一举剿灭,彻底除掉这两个大毒瘤。”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都默默点头,这就像赌徒一样,无论突厥还是契丹,先期都已经投入大量的军队,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甘心放弃,肯定会源源不断加兵,直到最后兵力全部耗尽.

    只是,李庆安的这种大手笔是他们想不到的,这时,荔非元礼忽然问道:“那河北民众怎么办?”

    这也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李庆安接口道:“经过几次大移民和战火的血洗,留在河北的民众已不足两成,主要集中在幽州和魏博一带,幽州是安禄山的根本,魏博是田承嗣的地盘,我想这两个地方还算稳定,其次这次战役结束后,我会控制住太行八陉,鼓励河北民众逃离,魏博那边,我会调江南水军入黄河,接应河北民众南渡,经过这些努力,至少还能逃离一半出来,剩下不肯走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话题一转,又对众人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之所以命李光弼延迟两个时辰出兵上党,其实我就是想让安庆绪的军队逃回河北,充实安禄山的力量,这样,他和史思明才能旗鼓相当。”

    ........

    安庆绪的军队按计划应是上午巳时正出发,也就是上午十点,而李归仁和李怀仙的军队已经在天不亮便出发了。

    安庆绪带着谋士高尚和数百亲卫先来到了李归仁大营,这里已经一片空空dangdang,原本驻扎了八万大军的军营内只剩下几百名士兵看守,大帐已经撤走了,驻地的空地上一片狼藉,俨如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一望无边。

    各种带不走的物品随意堆在地上,家具、柜子、衣服、鞋子、铜钱、瓦罐水缸,这些契丹人、奚人就像蝗虫般贪婪,所过之地杀光抢光,把各种财物都抢到自己手中,最后带不走全部扔掉。

    最悲惨的是女人,大量的女人被他们掳进军营,昼夜jianyin,现在没有用了,成了累赘,宁可杀掉也不放走,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杀了多少汉女,一切的罪恶都掩埋在黄土之中,地上到处都是杀人的血迹。

    安庆绪也不是善类,但眼前的情形,连他也不禁为之se变了,高尚驰马来到他身后,望着眼前的这令人震惊的景象,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看来,李庆安是铁了心要杀光李归仁部了。”

    “先生,我们几时走?”

    高尚看了看天se,“再等一等唐军的消息,我想中午时就会有消息传来。”

    安庆绪点点头,便拨转马头去了粮库,粮库位于后营处,这时唯一还保留着大帐的一片营地,被营栅栏防护,里面有五十多顶大帐篷,每一顶帐篷里面都堆满了粮食,一共十二万石,另外,李归仁随军带走了三万石,基本上可以维持燕军两个月的军粮,还有几座堆积如小山的草料。

    安庆庆绪只有一万军,要想把这些粮食办到前线去,显然是不现实的,李归仁也是希望用这些粮食来留住他。

    安庆绪望着这些粮食,心中着实动心了,最好能将这些粮食带走,他知道将来河北最缺的就是粮食,河北的农民基本上都跑光杀光,将来谁给他们种地,虽然现在幽州还有点存粮,但迟早也会耗光,那时粮食危机就来了,除非是向契丹人、向粟末靺鞨人要粮,还有新罗人.......

    安庆绪觉得有必要组织一支远征军,将新罗征服,这样他们的物资粮草就有了保证,这个建议他一定要向父王提出。

    可就在他沉思之时,一名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老远便大喊:“小王爷!”

    安庆绪和高尚同时勒住了马,只见一骑风风火火赶到,他在马上拱手禀报道:“禀报小王爷,禀报军师,李光弼已经出兵,一支军队约三万人占领了长子县,另一支军队四万人刚刚出发,正向上党县开来。”

    安庆绪和高尚同时吃了一惊,他俩对望一眼,这就是他们在等的消息了。

    高尚立刻道:“快!我们马上撤军,现在就走。”

    “这.....十五万石军粮呢?”

    高尚大急,“小王爷,现在什么时候了,还管军粮,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人调转马头便向自己军营狂奔而去,一个时辰后,安庆绪率领一万军队离开了上党县,向滏口陉方向而去,在潞城县,他们和先期抵达的四万尹子奇部汇合,五万大军离开了河东道,从滏口陉返回了河北道。

    .........

    罗宋村在潞州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村庄,小得在地图上几乎难以找到,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但它背靠地一座山丘罗宋峰却非常有特se,罗宋峰外形活像一个女人的nai子,所以当地人又叫它nai子峰,高二三十丈,孤零零地突兀在方圆数十里的平原上。

    罗宋村的人早已经跑光了,村庄便成了燕军的指挥部,李归仁、蔡希德的八万大军,李怀仙的七万大军,一共十五万大军,仿佛一个大圆一般包围在罗宋峰的四周。

    当李归仁得到安庆绪擅自撤军的消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个消息令他又惊又怒,但又不敢声张,下令在军营内封锁住这个消息,同时,他又派人去请蔡希德来紧急商议军情。

    大帐里,李归仁盘tui坐在矮榻上,面前横放一把战刀和一杯酒,他绰号叫‘人熊’,但此时他已经无法站起来了,但野兽的凶残他仍然保留着,他眼中she出了一种yin鹜的目光,yin冷得让人感到阵阵胆寒。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蔡希德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李将军,这场战役再打下去真没有意思了。”

    蔡希德从帐外快步走进,他见李归仁怪异地坐在帐中,不由一愣,“李将军,你这是何故?”

    李归仁冷冷道:“史思明的消息到了吗?”

    蔡希德心中一跳,他怎么知道了?蔡希德装傻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和史思明又有什么关系了?”

    “你听不懂吗?”

    李归仁冷哼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眯起眼道:“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什么都不知道?李怀仙有si心,难道你没有si心吗?”

    蔡希德心中害怕起来,他厉声喝道:“李归仁,你是什么意思,他的tui已经向外退了。”

    “你走不了!”

    李归仁将酒杯往地上猛地一摔,只听‘砰!’一声脆响,数十名刀斧手从夹帐冲出,不由分说,按住蔡希德便砍,可怜蔡希德无处躲藏,当场便被砍死在大帐里,人头也被剁下。

    李归仁一阵得意地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太天真了。”

    他摇了摇头,又立刻下令道:“就说是我和蔡希德将军的联合命令,传令所有郎将以上军官速来大帐开会。”

    ........

    血腥的杀戮没有在敌军的阵营内进行,却在燕军的大帐里发生了,十四名不愿听令的军官被当场斩杀,人头一溜挂在帐边。

    “我们有十五万大军,而唐军只有八万人和我们对阵,如果连这场战役你们都没有信心,那你们全部滚回家去抱孩子吧!”

    李归仁坐在桌上,语气十分ji动,“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击败李庆安,河东地界上数百万汉民都会是你们的fei羊,随便你们宰杀,所有的金山银山,所有如hua似yu的女人,你们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我李归仁是一言九鼎的人,我会让每一个跟我战斗的人都富得流油,让你们玩女人玩到手软,这是我的承诺,你们记住了!”

    李归仁懂得他的手下需要什么,喜欢什么,他用最直白的语言来打动这些军官们,渐渐地,军官们也被他的ji情感染了,他也开始相信了李归仁的煽动,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他们一生中最梦寐以求的一幕,汉人的金银财物任他们拿走,汉人绫罗绸缎任他们搬走,汉人如hua似yu的女人任他们蹂躏,一大群汉人奴隶跪在他们脚下,他们想吃山珍海味,他们要住皇帝的宫殿,这一切全部都会成为现实。

    他们的眼睛开始充血,开始吼叫起来,野兽的yu望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开始无限膨胀。

    李归仁得意地笑,谁说临战杀将不祥,汉人或许有忌讳,但胡人没有,胡人只有利益,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和youhuo,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会卖给你,下面的大将是这样,他李归仁又何尝不是如此。

    .........

    李归仁临战杀死了蔡希德,夺取了他的五万大军,消息被严密封锁了,李怀仙的驻地一无所知。

    尽管李怀仙的七万大军按约定时间抵达罗宋峰,和李归仁军汇合,但两支军队的军营并没有连在一起,李怀仙部的军营驻扎在北面,与李归仁军相距约两里,而且双方基本上没有往来,都是靠传信士兵进行沟通。

    虽然李归仁几次邀请李怀仙来他的大营相见,但李怀仙却始终不肯过来,他对李归仁怀有极大的戒心。

    此时,安庆绪撤军的消息李怀仙也知道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安庆绪肯跟李归仁来作战,那才是见鬼了。

    既然安庆绪跑了,李怀仙也在等待自己的机会,他的机会有两种,第一是大战前离开,第二是大战中倒戈。

    李怀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选第一种,在大战中倒戈风险太大,若稍微配合不默契,就会损失惨重,所以事先需要和唐军进行密切的交流,但李庆安至今没有派人来和他协调,说明李庆安也不赞同倒戈的方式。

    李怀仙背着手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扎营前的状态,随时可以离开,不仅是他,士兵们也同样保持着高度战备状态,理由是防止唐军来偷袭。

    现在李怀仙在等待最后的离开时机,夜渐渐地深了,已经到了一更时分,李怀仙来到了大营的一座哨塔上,凝视着远处,在南方的两里外,是李归仁军的大营,黑影曈曈,十分寂静,但李怀仙知道,李归仁军同样戒备森严,尤其是罗宋峰上的眺望塔,可以看得更远。

    而在西方十里外,是唐军的大营,唐军也来了,隐隐能看到一点灯火,还不时能看到黑影从大营附近掠过,那是唐军哨兵的身影。

    李怀仙又看了看天空,天空yin云密布,闷沉沉的,像要下雨的样子,忽然,一颗雨点落在了他的脸上,李怀仙一愣,他立刻伸出手,几颗雨点打在他手掌上,不是雨丝,是大颗的雨点。

    “将军,下雨了!”

    一名亲兵低声提醒道,李怀仙的心中开始ji动起来,真是老天助他,他所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传我的命令,全军准备出发!”

    他快步走向哨塔,向自己大营快步走去,雨终于下起来了,豆粒大的雨点瓢泼而下,密集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地上,ji起一朵朵雨hua,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泥土的腥味。

    在远处,雨声已经变成了很大一片声音,好像一把大刷子在干地上擦着一样.......

    雨越下越大,白huahua的雨帘仿佛天然的帘幕,两里外李归仁大营和突兀的罗宋峰一样,已经完全被茫茫雨雾吞没了。

    李怀仙的北大营开了,一队队士兵冒着大雨从军营里迅速奔出,疾快地向北方而去,形成了一条浩浩dangdang的人流,数十步外都看不见他们了,借助大雨的掩护,李怀仙的军营渐渐变成了一座空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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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上党战役 (十一)

    夜晚,在一片茫茫大雨中,李庆安也站在一座哨塔上,透过雨雾,凝视着远处李怀仙大营的情形,尽管雨雾遮断了他的视线,但他却仿佛能看见李怀仙大营的动静,一队队士兵离营北去,这场大雨就是上天对李怀仙的眷顾,他若不加以利用,那他就不是李怀仙了。

    这时,雨雾中有马蹄声传来,亲卫们立刻提高了警惕,张弓搭箭,注视着大雨中的情形。

    “是谁!”有一名士兵高喊道。

    雨雾中出现了一名唐军骑兵,雨水已经将他浑身淋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我是第一斥候营校尉李泰,有紧急情报要报告大将军。”

    “大将军就在这里,李校尉有事请说!”

    斥候校尉呆了一下,立刻下马单膝跪下道:“卑职发现李怀仙的军队已经向北而去了,大营内空空dangdang,已是一座空营。”

    李庆安点点头,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李校尉辛苦了,请继续跟踪李怀仙军队,随时报告!”

    “遵命!”

    李泰起身,翻身上了马,催动战马向东北方向奔去。

    斥候刚走不久,又有数名巡哨带着一名送信的燕军军官上前。

    “大将军,这名燕军军官奉李归仁之命来给大将军下战书。”

    “战书在哪里?”

    一名士兵奔上前,将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呈给了李庆安,李庆安撕开信,一名亲兵点燃了火把,正要举上前,旁边的亲兵校尉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一摆,上来几名亲兵用巨盾将李庆安的前方严密护住。

    这是‘庞涓死于此树下’的经验,雨夜中,火把便是最好的目标,果然,士兵的盾牌刚刚举起,十几支弩箭从雨雾she来,‘啪!啪!’地钉在巨盾上,箭尖闪着荧光,明显是淬了剧毒,亲兵们大惊,一拥而上,挡在李庆安面前。

    巡哨的士兵们勃然大怒,数百人冲出营门,执盾向大雨中冲去,寻找刺客,那名送信军官显然不知情,他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身旁的几名唐军拔刀就向他砍去。

    “住手!”

    李庆安喝住了他们,他赞许地向校尉点点头,将信交给了他,“你来念!”

    校尉不敢大意,戴了一副皮手套,打开了信,上面只有八个字,“尔若不死,明日决战!”

    李庆安连声冷笑,对那送信军官道:“你去告诉李归仁,我只有两个字:准战!”

    大雨依然在无休无止地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李庆安望着黑漆漆的罗宋峰山影,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丝冷笑,安庆绪逃了,李怀仙走了,他李归仁的独脚戏还能唱多久?

    .......

    初夏的雨总是突然而至,倏然而去,一个时辰后,大雨停了,空气中再没有一颗雨点,云开月现,大地又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夜空中的风变得清新而湿润,若不是满地泥泞,实在难以想象,刚刚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一直到一更时分,一名送信的士兵去了李怀仙的大营,李归仁这才知道,准备和他并肩作战的李怀仙已经在大雨中蒸发了。

    李怀仙的逃离并没有让他沮丧,反而ji起了他骨子里的野性,唐军也只有八万,他的军队也是八万,势均力敌,那就让战刀和铁骑来对撞,看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军。

    李归仁立刻主导了军中舆论,李怀仙部是奉他的命令去迎战南下的唐军增援,绝非擅自脱阵逃离,军中大部分人也不相信李怀仙会在这个时候逃走,要走的话,早就该走了,稍微有点不稳的军心在李归仁的反复强调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整整一夜,李归仁都没有入睡,他端坐在大帐中,灯光全熄,头发披散,赤luo着上身,他将一把横刀半拉开,凝视着冷森森的刀锋,这是他的习惯,在大战前寻找刀锋的杀机,刀就是他,他就是刀,让两者融为一体。

    但今夜他的心中有些遗憾,一次完美无缺的刺杀,最后失败了。

    .......

    天渐渐地亮了,燕军大营的鼓声‘咚!咚!’地敲响了,巨大而沉闷的鼙鼓声在天地间回dang,这鼓声如果是在契丹人老巢,这就是他们的一种祭神仪式,但在战场之上,这却是进攻的信号,是战争的鼓声。

    燕军大营的吊桥缓缓放下了,营门大开,一队队骑兵和步兵交错而出,无穷无尽,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八万大军才全部出尽,这也是奚人和契丹人的作战风格,做事不留余地,倾巢压上,要么一战击溃对方,要么一百涂地。

    燕军大营距离唐军营地有十里之遥,但燕军只出营三里便停住了步伐,李归仁的八万大军共分四个方阵,每个方阵约两万人,其中两个骑兵方阵,一个步兵方阵,还有一个步骑hun合方阵。

    两个骑兵方阵由大将阿史那从礼和蔡希德的副将张忠志统帅,步兵方阵由大将安太清统帅。

    而步骑hun合方阵作为后军,由李归仁亲自率领,但他右脚有疾,仅能勉强坐在马上,无法率领大军冲锋陷阵,因此具体指挥这两万hun合军,便由大将牛庭介负责。

    这支军队中几乎聚集了安禄山手下所有的猛将,李归仁、张忠志、阿史那从礼、安太清、牛庭介,这些大将尽管大多是胡将,但军阵兵法并不弱,第一阵要出战的,便是胡将张忠志,张忠志后来改名为李宝臣,历史上是河北三镇中成德镇的主帅,但现在他是蔡希德的副将,蔡希德被杀后,他投靠了李归仁。

    张忠志约三十七八岁,从十五岁从军,至今已经超过二十年,他也是奚人,被范阳军大将张锁收为义子,故改名为张忠志,得他义父的教授,他兵法纯熟,尤其擅长步兵排阵。

    第一战李归仁之所以让他上,李归仁就是想以阵法胜唐军。

    八万燕军已经布下阵势,无边无沿,杀气冲天,每个士兵都憋足了劲,就等一战击败唐军,然后他们将劫掠河东,李归仁给他们承诺,打完这一仗,他们就可以大肆劫掠回家,享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他们摩拳擦掌,就等唐军出战了。

    李归仁坐立在马上,他冷冷地望着七里外的唐军大营,尽管他脸se冷峻,但依然掩饰不住他眼中的担忧。

    虽然李庆安答应他今天作战,但昨晚是伴随着他的刺杀,李庆安还会守承诺吗?

    李归仁也知道汉人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策略,难道李庆安也才使用这种策略吗?

    胡人作战,全靠一股士气,若士气受挫,兵器不如汉军犀利,盔甲不如汉军皮实,训练不如汉军精湛,此战难取胜局。

    李归仁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大举进攻,他担心唐军弓弩强劲,自己会死伤惨重,可如果撤军回营,这对他的士气又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说不定昨晚蔡希德被杀事件就会发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太阳渐渐变得炙热起来,热度hun合着空气中的湿气,感觉又闷又热,异常难受。

    时间已经一个半时辰过去了,不少士兵都显lu出了烦躁之态,让他们站在烈日下暴晒,这算什么呢?开始是窃窃si语,紧接着开始有人破口大骂了,不时拌杂着军官们的怒斥声,显然这是军心开始浮动的先兆。

    不仅李归仁暗暗着急,其他高级军官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大将阿史那从礼策马上前道:“将军,不如先攻打一阵敌营,无论输赢,皆可提振士气,总比在这里干耗要好!”

    旁边的牛介庭也劝道:“将军,让士兵们活动活动也好,少派一点兵,制造点声势,虚攻虚打,这样损失也不大,关键是让大家有个盼头。”

    李归仁最终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打一仗。”

    他目光投向身旁的牛介庭,缓缓道:“牛将军,就由你来带队吧!从hun合军中抽步卒五千,进攻唐营!”

    “遵令!”

    牛介庭调头而去,片刻,燕军大营中鼓声大作,轰隆隆的鼓声震天动地,五千燕军步卒分成五队,从三个方向向唐军大营猛扑而去.....

    唐军大营中一夜之间搭建起了一座四丈高的活动指挥塔,外形就俨如一座超级巢车,矗立在连绵的唐军营中,俨如一尊庞然巨怪,和燕军大营背后的罗宋峰堪有一比,也能看到数十里外的平原。

    指挥塔安装有巨大的木轮,需三千人推动方能缓缓而行,其中顶部的平台上可以容纳百人,但现在只有二十余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站着一名旗手,用旗语来指挥军队的行动。

    此刻李庆安就坐在指挥塔上,今天天公作美,天气晴朗,白云蓝天,视野格外开阔,使他能清晰地看到燕军的情况,他甚至是俯视燕军的排兵布阵,连后军的李归仁,他都能隐约看见了。

    在李庆安身后坐着幕僚韦青平,他掌握着很多情报细节,李庆安但凡有情报上的疑问,都会直接问他.

    除了韦青平这个文职官,就没有什么将领了,这个时候,大将们都争着带兵要出战了,谁也不愿意陪同在这里观战,lang费立功机会,连李嗣业也亲领陌刀军去了,本来他是主帅,被李庆安越俎代庖后,他便ji发了做大将时的本性,战必亲上,身先士众。

    当然,还是有一名将领陪在李庆安身旁,他便是后军大将席元庆,席元庆也是李庆安的老朋友了,当年李庆安初升校尉时,他便已经是郎将,一心想立功升官,在小勃律战役中他立了大功,被升为中郎将,率军三千留驻小勃律,后来高仙芝调为剑南节度使,便将他也带去了。

    席元庆和赵崇玼一起在剑南军成为高仙芝的左膀右臂,一度被封为南唐的金吾卫大将军,但在高仙芝案爆发后,他和赵崇玼被隔绝在夷陵,进退维谷,最终因为高仙芝回了北唐,使他们二人下定决心,率军赴汉中,投降了北唐军,李亨大怒,将他们的父母妻女抓捕,至今还监禁在成都天王庙中。

    席元庆也是眼力极好,他指着阿史那从礼的两万骑兵道:“李归仁最精锐的曳落河骑兵就应该在那片方阵中,方阵有两万骑兵,那另外一支骑兵也应是幽州铁骑。”

    “嗯!”

    李庆安微微点头,他也看出来了,李归仁的军队参差不齐,以正中的两万骑兵最为军容整齐,站了一个半时辰,竟然纹丝不动,更没有交头接耳的情况,另外后军的一万骑兵也不错,队伍整齐,军甲划一,这也应是幽州铁骑。

    相比之下,左右两翼就明显差了一截,无论队列和衣甲都很hunluan,看得出这两翼的军队都在牢sao,这应该是蔡希德的军队,听说蔡希德的军队都是外军,也就是从契丹和奚借来的军队,是游牧之军,比较散漫。

    而李归仁的军队虽然也是以契丹人和奚人为主,但他们却是安禄山的招募军,受过严格的训练,两支军队不可同日而语。

    很显然,李归仁军的两翼将是他最薄弱的环节,尽管发现了这一点,但李庆安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军容不整,未必代表就是乌合之众,当年安禄山的范阳军屡次被契丹人击败,也可以看出契丹人作战能力并不低,队列不整只是他们的作战习惯而已。

    这时,李庆安忽然发现燕军中竟然没有蔡希德的大旗,这倒是很让他感到惊讶,按理蔡希德的军职和李归仁是一样,也是河北六大军阀之一,而且他有自己独立的军队,就算他听李归仁的指挥,但他的军旗也应该出现在自己大军之中,现在却没有,全部都是铺天盖地的李归仁军旗,包括蔡希德的军队中也是李归仁的战旗。

    “这是怎么回事?”

    李庆安暗暗忖道:“难道是李归仁和蔡希德发生了内讧,蔡希德被干掉了吗?”

    就在他沉思之时,燕军大营忽然鼓声大作,一支五千人的燕军步兵呐喊着向唐军大营冲来。

    “命赵崇节的弓弩军准备作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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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章 上党战役 (十二)

    五千燕军如chao水般杀来,气势壮观,燕军大军中鼓声如雷,一下子将气息奄奄的燕军精神振奋起来,他们跟着嘶声竭力地呐呐,忘记了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也忘记了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热。

    燕军主阵距离唐军大营约七里左右,但五千燕军冲过五里后,速度便渐渐地慢了下来,两唐军大营还有两里,他们已经很清晰地看见大营内的防御,营栅内站满了黑压压的唐军弓弩手,至少在万人以上。

    前排是弩手,半跪在地上,端起着一支支军弩,冷冷地瞄准着他们,后排是弓手,他们张弓搭箭,引而不发。

    如此密集的弓手和弩手,着实令进攻的燕军一阵阵胆寒,进攻主将牛介庭也知道不能再向前了,他们只是来虚攻虚打,可不是真的进攻,若是真的进攻,他这五千人一个活不成。

    “慢慢前进!”牛介庭一挥战刀喊道。

    五千步兵是跳dang军,也就是刀盾兵,他们举起巨盾,列队一步步地前行,按照燕军的经验,唐军最强劲的弩箭,she程在三百步,但杀伤距离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所以牛介庭既要唐军she箭,但又不能伤到士兵,所以他不能真让士兵进入到一百五十步内,而是在一百八十步左右呐喊辱骂,bi唐军出战。

    五千刀盾步兵分列成五支千人队,拉长了战线,在震天的战鼓声中一步步前进,小心翼翼,刚刚进入两百步内,唐军的第一轮弩箭便she出了,箭如密雨,在空中布成一道箭网,向燕军步兵铺天盖地she去。

    燕军步兵一声呐喊,同时举起盾牌,阵前响起一片‘噼噼啪啪!’的盾牌击打声,箭雨几乎都she中了盾牌,但都是强弩之末,力道不大,很多箭矢甚至连盾牌都钉不住,反弹落地。

    第一轮箭雨,燕军没有一人死伤,紧接着第二轮箭矢又呼啸而至......

    李庆安坐在高台上,望着数百步外燕军的虚张声势,嘴角不由浮现出一阵淡淡的笑意,李归仁虽然狡诈,但他手下的大将却不聪明,容易陷入一种思维定势之中,难道唐军不接战,就一定是闭门不出吗?

    “传我的命令,命第三卫骑兵从左右侧门杀出,全歼这五千步兵!”

    高台上旗手用旗语下达李庆安的命令.....

    李归仁在七里之外,一直便注视着高台的情形,事实上,那么一个横空突起巨大怪兽般的高台,谁也会注意它,正如李庆安可以隐隐看见他,他同样也能看见高台上的一点情形。

    高台上坐着一个男子,虽然李归仁的眼力没有李庆安好,看不清那那男子的模样和装束,但他还是能大致猜出一点端倪。

    男子坐的是椅子,这是西域胡人的习惯,若是朝廷来的尚书相国之类,应该是坐榻,其次他的后面站着七八名shi卫,高台上这个男子除了李庆安,不会是别人。

    李归仁并不关心他的步兵怎么样进攻唐营,他只关心李庆安的举动,在唐军she出两轮箭后,他忽然见高台上的旗帜开始挥动了,尽管他看不懂唐军旗语,但他能猜到唐军肯定有变化了,他一转念,忽然明白过来,顿时大喊:“传令收兵,快!”

    军中轰隆隆的进攻鼓声忽然变成了鸣金收兵的锣声,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从唐营两边奔腾出来两支骑兵,各有五千人,他们挥舞着战刀,如风驰电掣,如海chao奔涌,闷雷般的马蹄声惊得所有人大惊失se。

    五千燕军步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不等牛介庭下令,他们调头便逃,五千燕军一溃涂地,但逃回不到一里,他们便无路可退了,每个燕军都吓得胆寒心裂,luan作一团。

    唐军一万骑兵皆是大宛骏马,马速极快,两支骑兵一左一右,如两支铁钳,迅速超越了燕军,两支铁钳合拢,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领军大军贺娄余润下达了屠杀的命令:“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一万骑兵发出一片怒吼,战马狂奔,骑兵挥动长矛和横刀,杀进了燕军步兵群中,骑兵的优势不仅在于它的机动性,同时也在于它单兵作战的强势,霎时间燕军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横刀劈飞头颅,长矛刺穿xiong膛,步兵被战马踢翻,铁蹄之下,步兵们骨断筋折,哀号遍野。

    牛介庭眼睛都急红了,他大吼大喊:“结成方阵,冲出去!”

    但他的声音太渺小,被唐军的喊杀声、马蹄闷雷声和士兵哀嚎惨叫淹没了.......

    燕军被杀得节节败退,退到唐营边时,唐营内忽然万箭齐发,将luan作一团的千余燕军步兵she翻在地,惨叫声响彻唐营阵前。

    前有骑兵压迫杀戮,后有弓弩手的无情she击,被包围的燕军已经走头无路了,牛介庭已经绝望,他见西北角地唐军骑兵人数不多,便一咬牙大喊:“跟我来!”

    他身边的千余步兵跟着他向西北角杀去,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就在此一举了......

    突来的变化只在兔起鹘落间,还没有等燕军主阵反应过来,五千燕军步兵便已被包围杀戮了,主阵中刚才还在呼喊喧嚣的燕军士兵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茫然地望着唐军肆意杀戮自己的军队。

    巨大的压力使李归仁难以平静下去,他立刻下令道:“曳落河部前去接应!”

    为了挽回士气,他不惜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骑兵,令如山倒,一万曳落河骑兵发动了,他们虽只有一万骑兵,但气势却如数万骑兵般奔腾强劲,连高台上的李庆安也不由点了点头,难怪卫伯yu的军队会被这支骑兵击败,确实很犀利,被称为安禄山的第一精锐,果然是有点道理.

    李庆安立刻下令道:“收兵回营!”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敲响了,安西军军令如山,唐军骑兵没有半点恋战,迅速从两边撤离战场,他们救起受伤的弟兄,带上阵亡弟兄的尸体,如退chao般撤离了,霎时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和痛苦呻yin的燕兵。

    五千燕军步兵,最后站立未倒地的,只剩下五百余人,每一个人都受了伤,包括主将牛介庭,他身中三枪,伏在马上,已经气息奄奄了。

    曳落河骑兵呼啸而至,救回了最后的残兵,但他们也不敢靠近唐军军营,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撤回去了,在离唐军军营一百五十步内,躺着一百多名受伤未死的燕军士兵,他们痛苦地呻yin着,见骑兵不管他们,他们开始挣扎着要爬回自己的阵地。

    这时,弓弩手主将赵崇节一挥手,数百支又粗又长的大箭she出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将地上的伤兵全部钉死,唐军大营前变得一片寂静,一阵风吹来,带来了刺鼻的血腥之气。

    高台上的李庆安望着燕军一万曳落河骑兵返回,他忽然下达了命令,“命荔非元礼、贺娄余润和赵崇玼各率一万骑兵,赵崇节率一万弩骑兵,李嗣业率八千陌刀军,出战!”

    ........

    燕军大阵内,曳落河骑兵返回了,他们最后只带回了数百残军,这个结局让燕军上上下下都寒了心。

    李归仁也感到万分沮丧,说是去虚攻虚打,结果最后却几近全军覆没,看似他们主动进攻,可实际上,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唐军手上。

    “卑职.....牛介庭....向将军请罪!”

    牛介庭被几名士兵扶上来,他浑身是血,推开扶他的士兵,跪倒在地上。

    李归仁呆望了他半晌,忽然他长叹一声,对左右令道:“传我的命令,撤......”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听见唐军大营内的鼓声轰隆隆的敲响了,鼓声震天动地,数支黑压压的唐军大队从军营两边出现了,足足有近五万人。

    唐军大营的突然变化令燕军将士们面面相觑,等了快一个上午没有出战,现在该回去吃午饭了,唐军却出来了。

    李归仁的脸se霎时变成惨白,李庆安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兵了,他的将士体乏饥饿,刚因步兵大败而士气低落,李庆安却把这个机会抓住了,此人实在是太狠毒了。

    他抬头向高台望去,只见坐着李庆安已经站了起来,他也在望着这边,李归仁仿佛看见了他脸上得意的笑容,李归仁的拳头不由捏紧了。

    “将军,不如撤回去,我们也按兵不出。”一名将领在身后低声劝道。

    “撤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李归仁一咬牙道:“既然来了,那就决一死战吧!”

    ........

    虽然李归仁损失五千步兵,但还是有七万五千人,而且还有三支战斗力很强的骑兵,另外蔡希德的军队虽然军阵不整,但他们的战斗力实际也不弱,当然,如果唐军使用震天雷,可以很轻易地击败燕军。

    但在战前会议上,李嗣业却坚决反对使用震天雷,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靠震天雷来击败这支燕军,他们胜之不武,李嗣业的反对得到了在场大将的一致支持,安西军的天下第一军不是靠震天雷得来的,靠的是他们一场场硬战打出来的,如果靠震天雷打赢这一战,那他们如何向天下人证明,安西骑兵要强悍于幽州铁骑。

    尽管李庆安明白李嗣业其实是带有一点si心,因为李光弼是靠震天雷才实现了二千人歼灭三万人的奇迹,如果这一战也使用震天雷,那他李嗣业岂不是永远也无法超越李光弼。

    李嗣业的心思被李庆安看透,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用震天雷,也没有说不用,只有一句话,看情况而定,他李庆安要的是绝对胜利,而不是逞一时虚荣,如果没必要用,他就会满足大家的虚荣,可如果形势不利,他便会毫不犹豫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为此,李庆安特地从安西调来了十辆霹雳车和一百五十枚震天雷。

    大战的序幕已经徐徐拉开了,双方的战场是两座大营之间约五里长的一片平原上,极为适合骑兵作战。

    中原的战斗方式和西域略有不同,很多时候不是全军压上一场hun战,打得你死我活,谁的兵力多,谁的实力强,谁就获胜,不完全是这样,中原的两军作战比较讲究章法,就像双方出题一样,你出一题我来破,我出一题你来攻,所以就有连胜或连败数阵的说法。

    但也不是三国时以武将单挑为胜,似乎打仗就成了两个武将之间的单挑,一方武将败了,士兵也跟着大败而逃,那样打战也未免有些儿戏了,此时中原军队之间作战,更多讲究的是布阵,讲究军种之间的配合。

    历史上,李归仁就在渭河边上用八千曳落河骑兵摆下了一字长蛇阵,唐军攻打蛇身,结果被首尾夹击,唐军大败。

    随即郭子仪用硬弩破了李归仁的长蛇阵,贼军大败,李归仁最后泅水过河逃命。

    一般而言,双方都不会全军压上,如果一战失败,失败方会败退十几里,整兵再打第二战,如果连败数阵,士气丧尽,那就是全军溃败的时刻到来。

    这是中原军队打战的规矩,李归仁是个中规中矩之人,他也准备用这种战法和唐军较量。

    但李归仁却没有意识到,他面临的这支军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唐军,而是安西边军,这支军队所有的将领,包括主帅李庆安在内,都是长年和突骑施人、阿拉伯人、吐蕃人作战,他们作战的意识和思路,和中原军队完全不同。

    他们根本就没有要和燕军连打数阵的想法,而是想着一战将燕军彻底歼灭。

    李归仁派出大将张忠志打第一阵,张忠志手下两万人都是奚人,一万骑兵,一万步兵,他在德州时曾经对支奚人军队进行了简单的阵形演练,张忠志用这两万步骑兵排出了一条一字长蛇阵,从北向南长约七里,横亘在唐军面前。

    李庆安在高台上见了,不由有些惊讶,他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见到敌方使用这种一字长蛇阵,这是在演义小说中才看到的。

    身后的席元庆走上前笑了笑道:“这一字长蛇阵其实和打蛇是一个道理,要打七寸,七寸一般就是敌军的指挥中心,不过这支长蛇阵的七寸却不在军阵中,大将军请看!”

    席元庆一指远处的罗宋峰,李庆安这才注意到,罗宋峰上居然也搭了座旗台,上面有旗语指挥,从他这个位置看去,似乎有点遥远,但从战场上看去,却不远,可以看得很清楚。

    席元庆轻轻摇头道:“正因为七寸不在军阵中,所以这条长蛇阵不太好破。”

    李庆安却冷笑一声道:“李归仁想要我讲规矩,一阵对一阵,我为什么要跟着他,谁说这支长蛇阵不好破,看我如何破它。”

    他立刻下令道:“传我的命令,赵崇玼攻打蛇头!”

    旗语挥起,唐阵中一支骑兵奔腾而出,这是赵崇玼的第四卫一万骑兵,席元庆的脸se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赵崇玼与他久在剑南,情同手足,他并不看好李庆安打蛇头,如果是那样,蛇尾就会扫来,前后夹击,赵崇玼形势堪忧,他脸上忧虑不自觉地表lu出来,李庆安瞥了他一眼,不由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个席元庆久在中原,中毒也颇深了,谁说一定要一对一打。

    赵崇玼的一万骑兵如旋风般席卷而来,又像一只迅猛且力道强劲的铁拳,对准蛇头一拳狠狠砸去,一万铁骑瞬间便杀进了敌军的长蛇阵中,果然,蛇尾敌军迅速卷扫而来,就像巨蛇一样,一旦被它碰上,就会一圈圈将唐军缠绕起来。

    席元庆‘啊!’地一声,紧张地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形,李庆安哼了一声,又下令道:“赵崇节部出击,贺娄余润部助战!”

    席元庆忽然明白过来,李庆安的策略其实就是三打一,就像一人被蛇缠住,另外两人用刀砍,用石头砸一样,虽然有点不符合规矩,但却是也是个破长蛇阵的办法。

    李庆安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用木棍杀人也是杀,用剑杀人也是杀,只要把对方杀了,又何必在意用什么手段?”

    席元庆脸一红,他躬身施礼道:“卑职受教了!”

    “你受教就好,你可率三千军绕到罗宋峰后面,一把火烧了敌营,有问题吗?”

    这下不是理念问题,是他遵不遵守军令的问题,难道他还可以和主帅讨价还价吗?

    这一点席元庆很清楚,他立刻躬身施礼道:“卑职遵令!”

    他快步走到楼梯口,从高台上下去了。

    .........

    长蛇阵已经发生了异变,蛇尾缠卷而来,却遭遇了赵崇节的弩骑兵和贺娄余润骑兵的拦截,赵崇节的弩骑兵使用的正是‘犀牛望月弩’,速度快,力道强劲,透甲效果更好,百步外,一万弩骑兵左右伏击,弩箭俨如铺天盖地的雨点迎面呼啸she来,蛇尾的燕军措不及防,士兵惨叫着中箭,战马长嘶,轰然摔倒,数千名蛇尾燕军被she翻摔到一大片,死伤惨重。

    战场上的泥泞已被太阳晒干,只见尘土漫天,黄尘滚滚,贺娄余润的一万军势如奔雷,从中间杀入了蛇身,将长蛇阵冲得七零八落。

    李归仁气得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想到唐军竟如此不守规矩,那摆阵还有何用?眼看长蛇阵已经被唐军杀luan,败相纷呈,他心急如焚,立刻令道:“阿史那从礼部前去援助!”

    军令下达,一万曳落河骑兵和一万幽州骑兵在大将阿史那从礼的率领下,扑向唐军的弩骑兵,荔非元礼的骑兵也出击了,率领的一万唐军骑兵拦截住了一万幽州骑兵,两方展开了ji烈的厮杀。

    但一万曳落河骑兵却没有理会荔非元礼的骑兵,他们从斜刺里冲过,直向弩骑兵扑去,他们有燕军最快的战马,有燕军最坚固的盔甲,有最犀利的横刀,大将阿史那从礼充满了自信,他可以迅速击溃唐军弩骑兵。

    但这支燕军最强的骑兵却没有想到,李嗣业率领地八千陌刀军早已等候他们多时,李庆安派李嗣业的陌刀军出战,就是为了对付这支燕军最犀利的骑兵,据说是号称天下第一骑兵。

    曾几时,安西陌刀、幽州铁骑,已经成为了大唐军中的神话,也有很多人想到过,假如这两支军队狠狠拼斗一场,会是怎样的结果,但是没有人会真的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北,相距万里,又同属于一个帝国,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但今天,它却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高台上,李庆安的目光也闪过一丝兴奋,这也是他久盼的战役,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陌刀军和曳落河骑兵的较量,这两支军队的战果,直接关系到今天这场战役的最终结局。

    一万曳落河骑兵如一支锐利无比的长矛,战马奔腾,疾如闪电,它可以刺穿一切、撕裂一切、扫dang一切,他们骄狂已久,在他们看来,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和他们抗衡。

    他们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八千陌刀军猛冲而去,他们的马蹄将踏出一条血路。

    八千陌刀也是安西的最精锐,每个人都身高在八尺以上,身材雄伟,身披重甲,手执三丈长的陌刀,他们迅速排成一个大方阵,前后左右,皆由陌刀军正面迎对,就俨如一尊三头六臂的天神。

    他们以一种稳如泰山般的凝重,一步一步向凶猛杀来的曳落河骑兵迎战而去,如果说曳落河骑兵是天下最锐利的矛,那他们就是天下最坚实的盾。

    陌刀在他们手中闪着寒光,每个陌刀士兵的眼中都she出了无比坚毅的目光,如海lang如何汹涌咆哮,他们就是礁石,巍然不动,还要将海lang撕成碎片。

    李嗣业就在陌刀军中的第一列,他位于正中,一丈的身高使他如天神般屹立,他就是陌刀军的中流砥柱,只要有他在,陌刀军的神勇就将天下无敌。

    越来越近,骑兵奔如疾风,锐利的前锋已经渐渐形成了锥形,只听见俨如大地撕裂般的一声闷响,狂涛巨lang和泰山礁石轰然相撞了,一股充满了血腥的杀机冲天而起,陌刀军被撞开了一个五丈宽两丈深的大口子,险些被撕裂,数十名重甲士兵被撞得粉身碎骨,重甲破碎,扭曲成了麻hua,与此同时,一百多骑兵和战马也巨大的惯性撞成了rou酱,甚至有几匹战马和士兵被撞得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摔出十几丈外。

    陌刀军墙被撞开的缺口迅速被填补了,李嗣业大吼一声,陌刀强劲挥出,将一名冲来的奚人骑兵大汉连人带马劈为两段,血液狂喷,长刀随即反挑,又将一名骑兵从腰到肩劈成两段,刀刃一摆,横扫而去,三名骑兵躲闪不及,被削掉了天灵盖,脑浆流满一地。

    李嗣业一刀三式,便有五名骑兵惨死在他刀下,他周围的数十名士兵士气大振,吼声连连,刀光挥舞,肢体横飞,霎时间,便有两百余骑兵惨死在他们刀下。

    陌刀原本就是汉军为了对付突厥骑兵而发明,在唐初便已出现,只因造价太高而渐渐在内地消失,由于安西长期和胡人骑兵作战,因此陌刀军一直保留着,再加上安西本土人种中有贵霜人和雅利安人的血统,身材都普遍高大,为选取陌刀士兵提供了丰富的兵源,这才使得安西陌刀军渐渐地闻名天下。

    安史之luan中,眼看安禄山大军将横扫关中,正是由于从安西赶来的李嗣业率领陌刀军神勇无比,将安禄山叛军杀得血流成河,叛军望风而逃,一战便扭转了关中战局。

    而今天,这八千陌刀军再一次在上党战役中大放异彩,两个多时辰过去了,陌刀方阵前已是尸山血海,曳落河骑兵已伤亡过半,另外一支围杀陌刀军的契丹骑兵也死伤数千人,而陌刀军至今只损失了四百余战士,幽州铁骑再犀利,也难敌安西陌刀的神威。

    惨烈的杀戮依然在继续,曳落河骑兵绝不甘心失败,他们不断地寻找陌刀军的薄弱部位进行猛烈冲击,但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死亡和失败。

    ........

    此时整个战场上已是一片hun战,双方的军旗命令都已失效,长蛇阵早已经被杀luan消失了,唐军三万骑兵和八千陌刀军正面作战,抗击七万燕军,而赵崇节的一万弩骑兵已经化整为零,他们以百人为一队,在外围对燕军进行猎杀,他们并不正面和燕军作战,当燕军追杀他们时,他们立刻撤离,当燕军放开他们时,他们又再次返回。

    赵崇节纵马如飞,他箭无虚发,箭箭夺人性命,他手下的数百唐军弩骑兵跟随着他从外围she杀敌军,这时,他们绕到了陌刀军的西南角,忽然,他们见一群曳落河骑兵落荒逃来,约三百余人,唐军弩骑兵顿时兴奋异常,箭如急雨,将这群曳落河骑兵无情地she杀。

    曳落河骑兵中藏着一名大将,正是曳落河骑兵主将阿史那从礼,他眼看燕军即将败亡,便准备逃回去找李归仁商量撤军一事,不料正好遇到了唐军赵崇节和他的弩骑兵。

    眼看亲兵们都死在箭下,阿史那从礼勃然大怒,提刀向唐军弩骑兵劈杀而去。

    “头!这好像是曳落河骑兵的主将。”

    副将苏渝忽然认出了阿史那从礼,他兴奋地大喊起来,“要不要捉活的?”

    赵崇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被杖一百军棍吗?”

    苏渝吓得不敢吭声了,李庆安昨晚有过严令,‘抓生俘者,杖一百军棍!”

    这就是不接受这支燕军投降。

    赵崇节见阿史那从礼困兽犹斗,不由一声厉喝道:“luan箭she死他!”

    数百唐军luan箭齐发,阿史那从礼一声声惨叫,从马上跌落下来,他浑身被she成刺猬一般。

    ..........

    战斗已经从中午打到了黄昏时分,胜利的天平已经渐渐向唐军倾斜了,李归仁心如火烧,他已经看出来,就算唐军不用震天雷,他们实力还是远在自己之上,尤其那支令人恐怖的陌刀军,在他们面前,任何军队都不堪一击,燕军最精锐的曳落河骑兵也被它杀得几近全军覆没了。

    尽管燕军败局已定,但李归仁却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他只有一个信念,血战到底,哪怕只剩一兵一卒,哪怕他自己也死在战场,事实上,他很清楚,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唐军从四面八方已将他包围,粮食已尽,晚上的军粮都已经没有了,与其窝囊地被唐军围歼,不如在战场血战一死。

    “将军,快撤军吗?再不撤军我们就崩溃了。”

    一名大将带着哭腔劝道:“现在撤军是我们唯一的希.....”

    话没有说完,他的人头便已经被李归仁一刀劈飞了。

    “擂鼓!”

    李归仁厉声喝道:“鼓舞三军士气,杀一名唐军者,赏黄金一百两!”

    沉寂已久的进攻鼓声再次轰隆隆敲响,却难以振奋燕军的士气,谁都知道,他们败局已定了,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唐军,而是安西军,从一场场战役中杀出的安西军。

    就在这时,山顶上的旗号变了,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但李庆安却看到了,他们知道这是山顶上发现了席元庆从后面杀来的三千骑兵,李庆安也不由佩服席元庆沉得住气,竟然等了两个时辰后才发动攻势,而且选中了最好的时机,这不是巧合,这是席元庆对战局的判断,难怪高仙芝说他可为剑南节度使,确实是有大将之才。

    “传我的命令!”

    李庆安也下令了,“留第一卫三千陌刀军守营,其余士兵准备全部全军杀出!”

    他手中还有三万人,这三万军将给予燕军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

    “走火了!”燕军中有人指着营帐大喊起来,李归仁最初还以为是夕阳照在大营上,待看清时,他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大营内燃起了一片火海,很快浓烟滚滚,火势冲天。

    “不好了,唐军从东面杀来了!”

    燕军士兵大喊起来,军心开始hunluan,燕军开始崩溃了,崩溃最先从最北面的张忠志部开始,张忠志的三千军率先脱离的战场,向东北方向奔去,多米诺骨牌效应开始出现了,安太清也率五千骑兵向南奔逃,就在这时,唐军营的三万生力军杀出了,霎时间,燕军兵败如山倒,数万士兵互相践踏,仓皇四散逃命。

    “咚!咚!咚!咚!”

    唐军的战鼓声震天动地,这是追击的鼓声,这是将敌军斩尽杀绝的命令,唐军将士怒吼着,大军在后面掩杀,杀得燕军血流成河,伏尸累累,燕军士兵跪下苦苦哀求,企图以投降而得以活命,但李庆安在战前已经下达了不受降这支兽军的军令,燕军投降换来的是无情的杀戮,这支兽军在残杀汉人百姓,在凌辱汉人fu女时,死亡的命令便已经注定了。

    “抓俘者杖一百,以人头论功!”这是李庆安昨晚向全军下达的命令。

    .......

    “将军,快逃吧!”

    数十名亲兵死命地拉着李归仁战马的缰绳,李归仁却死活不肯逃走,他不停地对奔逃而来的燕军大喊:“不要逃,我们还有机会!”

    可惜没有一个人理会他,败溃之军将他的亲兵冲散了,李归仁拉拽着受惊的战马,企图让战马稳定下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一回头,只见眼前一点星光闪过,不等他反应,他只觉眉间一阵剧痛,眼前开始变黑了,在他失去光明的瞬间,他看见了一个头戴金盔的唐军大将,在数十步外冷冷地看着他,手中拿着一把黑se的大弓。

    “李庆安!”这是他mo到脑门上铁箭的最后一个念头。

    ........

    无情地杀戮进行了两天两夜,潞州境内,八万燕军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被俘的机会也没有,这场罗宋岭战役堪称中唐以来最残酷和最惨烈的一战,八万两千燕军被斩杀了八万一千余人,无一俘虏,燕军主将李归仁被李庆安一箭she死,大将阿史那从礼死在弩骑兵luan箭之下,大将牛介庭死在luan军之中。

    但也有幸运者,张忠志带着二十几名亲兵泅水渡过绛水,逃往河东北部,另一名燕将安太清也率数百名亲兵向南逃跑,躲进了深山中,后来,他的士兵大多病饿而死,安太清在半年后孤身装扮成农民,侥幸从白陉逃回了河北,重归安禄山帐下。

    上党战役的惨败断绝了安禄山及史思明走出河北的希望,一直到他们最后灭亡,他俩的军队再也没有能入河东一步。

    五天后,唐军掩埋了所有的尸体,李庆安任命沁州长史韩志明为潞州太守,命他招募流民重建家园,他又命大将席元庆为潞泽都督,率军两万镇守潞州和泽州,他则亲率五万大军向太原进发。

    ........

    (二合一两章,九千两百字,上党战役终于写完了,这一章中有关于作战方式,如单挑还是摆阵之类,是网络写手高月的一家之言,大家不要当真,另外感谢书友fning的打赏,盟主威武,感谢所有书友的打赏,老高感ji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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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帅帐藏娇

    两天后,李庆安的大军抵达了太原府的太谷县,夜se已晚,他便命令大军驻营休息,此时已是四月初,是hua褪残红青杏小的季节,和风微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hua木香甜的气息。

    大帐里灯火通明,李庆安正坐在桌前看书,神情颇为悠闲,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在大战已经结束之后,他便不怎么穿那沉重且不透气的盔甲了,换上了一身轻软的军服。

    此去太原,李庆安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他并不想夺郭子仪军权,一是时机不成熟,其次也是没有必要,眼下,他手中的军队已经到了六十万之众,他是不太在意郭子仪手中那区区的七万人。

    此去太原,他是要和郭子仪商议如何部署河东防御的事宜,如何扼守太行八陉,将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军队封死在河北境内,让他们自相去残杀。

    就在李庆安一边看书,一边想着太原之事时,一名亲兵走到门口禀报道:“大将军,夫人派人送东西来了。”

    “让他进来!”

    亲兵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出去了,片刻,几名亲兵领进一名年轻的小将,只见他头戴银盔,身着银甲,身材高挑,两tui尤其细长,模样儿英武,但英姿飒爽中又带着俊俏,一双美眸里却有几分幽怨,他手中拎着一个大包袱。

    “雾娘!”

    李庆安失声叫了起来,眼前这个送东西的小将竟然是高雾。

    他连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来了?”

    高雾白了他一眼,将大包裹望桌上一放,“奉夫人之命,给你送些东西来。”

    “哦!多谢了,先坐下休息。”

    高雾却没理会他,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个大篮子,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件件的物品,几身薄一点的睡衣,三双鞋,袜子,一个很松软的枕头,上好的茶叶,还有不少吃的东西,这些都是他的几个妻妾准备的,最让他喜欢的,还有几幅孩子们画的画。

    李庆安拾起一幅画,这是他儿子李檀画的,画上是个将军,身着盔甲,高大魁梧,英姿勃勃,只是眼睛画得大了一点,像铜铃一般,画上有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我的父亲’。

    “这臭小子,画得一点不像嘛!”

    李庆安笑了笑,却不见高雾回答,一抬头,却不见高雾了,他慌忙转身,却见高雾在收拾他的脏衣服,把它们塞进篮子里。

    “你...在做什么?”

    “给你洗衣服去,门口有口水井,我刚才来时看见了。”

    高雾冷冰冰道,她显然有点情绪。

    “把它放心吧!亲兵会洗的。”

    高雾没理他,又去给他拆枕套,李庆安也有点不高兴了,拉长了声音令道:“听见没有,你把它放下!”

    高雾停了一下,迅速把枕套剥下来,塞进篮子里,她却把篮子放在一边,赌气似的背对着他坐下,李庆安不由有些好笑,这个雾娘似乎在哪里受了委屈,还是自己对她关心不够?

    李庆安走到她身后坐下笑道:“什么时候从吐蕃回来的?”

    这时,李庆安已经反映过来了,前段时间,他给家中每一个人都写了一封信,就是没有给高雾写,原以为她还没有回来,估计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见高雾还是没有吭声,便又笑道:“你父亲怎么样了,能适应吐蕃高原吗?不行的话,我就把调回来。”

    高雾是孝女,她再是对李庆安不高兴,但提到自己父亲,她却不能再施小性子了。

    “嗯!他还好吧!我也希望他回来,可是他不肯,看得出他是真想留在那里。”

    “那我调他回来。”

    “不要!”

    高雾转身急道:“我父亲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难得他喜欢做一件事,就随他吧!”

    “那你呢?”

    李庆安笑yinyin地望着她道:“你喜欢给我洗衣服吗?”

    洗衣服自古就含有一种比较暧昧的意思,掖庭宫内设有洗衣局,名字好听,其实就是提供那种服务,就像有身份人把上厕所说成更衣一样,有钱人看见某个卖身的美貌女子,也会说,那就留下替我洗衣吧!

    李庆安说了这句调笑话,心中立刻有点后悔,高雾心中还有不满呢!她会甩手而去的。

    不料他却判断错了,高雾本来就是一个心机不深的女子,见到李庆安,她心里是很高兴的,只是因为李庆安给家人写信,惟独漏了她,所以她见到李庆安时,自然就会耍点小脾气,但李庆安关系她父亲,她心中的一点小脾气也烟消云散了。

    她脸一红,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她这次来给李庆安送东西,就是明月特地安排的,她当然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忽然羞涩地低下头,这种感觉却是不同一般,李庆安心中忽然有种悸动,他轻轻抬起高雾的下颌,望着她那鲜红而chun线分明的嘴chun,他慢慢凑上去,高雾想闪开,可是她却浑身乏力,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两chun刚刚相触时,只听外面传来了荔非元礼的声音,“大将军有事找我,我特来相见。”

    李庆安立刻坐回原位,道:“进来!”

    高雾满脸通红,她站起身要找个地方藏身,但这是短暂驻营,李庆安没有扎侧帐,大帐里空空dangdang,什么躲的地方的都没有,她只好背过身去。

    荔非元礼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膝跪下施礼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荔非将军免礼!”

    荔非元礼站起身,他忽然看见背对着他的高雾,不由呆了一下,从后面看高雾,谁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个女人,李庆安营帐中藏有女人,荔非元礼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庆安笑了笑,“她是雾娘,从长安来给我带点东西。”

    高雾听李庆安戳穿了她,她心中大恨,只得回过身,满脸通红地给荔非元礼打声招呼,“荔非大哥,好久不见了。”

    “原来是雾娘!”

    荔非元礼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老的安西军将士,没有人不知道高雾的,当年高雾在安西军中还有个‘高脚ji’的绰号,因为她双tui特别细长。

    他挠挠后脑勺,傻笑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庆安指着满桌子的东西笑道:“雾娘从长安来,给我送点东西。”

    李庆安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他和高雾的关系,荔非元礼恍然大悟,他见高雾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明白了什么。

    “这个.....大将军,卑职明天再来。”

    他转身要跑,李庆安却叫住了他,“给我站住!”

    荔非元礼不敢动了,他慢慢转过身来,李庆安缓缓道:“信德总督和吐火罗总督,你选哪一个?”

    荔非元礼脸上尴尬的表情也消失了,这是关系他一生的决策了,他沉思了片刻道:“我选信德总督!”

    “为什么不选吐火罗?”

    荔非元礼挠挠头皮,又咧嘴笑道:“听说信德那边的女人更会服shi男人。”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

    李庆安也笑骂道:“那好吧!便宜你了,贺娄余润为吐火罗总督。”

    荔非元礼大喜,“卑职多谢大将军!”

    “去吧!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不过我建议你去扬州盐港,那边有几十艘海船也准备去信德了,你可以搭船去。”

    荔非元礼深深行一礼,又对高雾笑了笑,慢慢退下去了,他走到帐门时,李庆安忽然笑道:“给我嘴巴紧一点,否则我就调你去吐火罗。”

    “卑职心里有数,恭喜雾娘,恭喜大将军了。”

    荔非元礼抱头鼠窜,飞一般地跑了。

    大帐里又只有李庆安和高雾两人,高雾脸一红,随即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李庆安眉mao一挑,笑道:“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是这个粗人luan想,嗯!我给你准备一顶营帐,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高雾也没有动,李庆安又笑道:“怎么,不想走?”

    “你这人.....哎!”

    高雾叹息一声,幽幽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吗?实话告诉你吧!夫人名义上是让我给你送东西,实际上是让我监视你,看你会不会领一群女人回去,所以呢!我只好勉为其难住在你营中了.....”

    说到这,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李庆安,嘴chun却轻轻咬了一下。

    “在我的意料之中!”

    李庆安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她这一招,很多人都替她用过了,如诗如画,你是新手,所你让你来,不过.....”

    李庆安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了,果然,高雾沉不住气,问道:“不过什么?你倒说说清楚啊!”

    “不过作战时期,我的军营里从不带女人,你让我很难办啊!”

    高雾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你忘了吗?我也唐军中郎将,在兵部有备案的。”

    李庆安呆了一下,闹了半天,原来她是想呆在自己军营的,他的心立刻轻快起来,高雾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她心里其实是千肯万肯,只是小妮子脸皮薄,自尊心又强,不肯轻易就范,嗯!来日方长,倒不好勉强她了。

    “你不说,我倒真忘了,你是中郎将。”

    李庆安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听说你曾经有过一支女兵队,我也准备成立一支女护兵,这是安西军的传统,不过安西军的中郎将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都是用累累战功换来的,就委屈一下,你就做个女兵校尉吧!”

    高雾心中大喜,她从不在意自己能做到什么军职,她只有一个念头,和李庆安在一起,就算让她做个女兵,她也心甘情愿,她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便站起身拎起竹篮笑yinyin道:“我去洗衣了。”

    “不是说过让亲兵洗嘛!”

    高雾抿嘴一笑,给他送了一个秋bo,便挎着篮子快步出去了。

    李庆安望着她那对又细又长的tui,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他喜欢上这个直爽而可爱的雾娘了。

    当天晚上,在李庆安大帐旁又多了一顶小帐,一起纳进了李庆安亲兵的守卫范围内。

    .........

    “大将军!大将军!”

    后半夜,李庆安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叫醒了,他本能地一下子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

    “河北季胜将军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亲兵带进来两个人,都是黑衣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为首的男子他认识,第一斥候营副尉祁晏,后面一人他却不认识,身材娇小,明显是个女人。

    两人进来,单膝跪下,副尉祁晏沉声道:“卑职祁晏参见大将军。”

    “祁将军辛苦了。”

    李庆安温和地安抚他,季胜所带的斥候小队在河北屡立奇功,先是炸毁安禄山的火药场,随即又烧掉了草料库,可以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李庆安已经准备厚厚的封赏他们。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女子,又笑问道:“这位是?”

    “她是季将军的义妹,一路跟随我们,颇立功劳。李钦凑就是她所杀。”

    祁晏连忙回头给她使了个眼se,谢nong剑连忙上前跪下:“民女谢nong剑叩见赵王殿下!”

    她和斥候们不同,斥候们是正式安西军,而她只是一名普通民女,李庆安立刻点点头道:“我正式批准你为安西军第一斥候营斥候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安西军一员。”

    谢nong剑ji动万分,她跟祁晏一起来太原,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虽然跟季胜他们出生入死,但她的身份一直是民女,让她耿耿于怀,时间一长,便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她ji动地连连磕头,李庆安淡淡道:“起来吧!站一旁去。”

    声音虽然轻柔,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谢nong剑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低声说声‘是!’便站到一旁去了,她已经成为安西军一员,最高统帅的命令,她怎敢不听?

    谢nong剑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前在她心目中,李庆安是权倾天下的赵王,在民众眼中就是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可刚才她初进帐时,又觉得李庆安很普通,很亲切,笑容就像邻家大哥一般柔和,可这一会儿,她又忽然感觉到李庆安威严无比,使她感到自己有一种无法仰视的渺小,正是这种极大又极小的感觉,使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在拉她手,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她心中一怒,正要摔开她手,忽然见军官嫣然一笑,谢nong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也是个女子,她心中的怒气顿时消失了,高雾拉了她一下,她便跟着出去了。

    高雾久在军中,知道一点军中规矩,上级军官谈军务时,下级军官最好不要站在一旁。

    李庆安没有在意谢nong剑的离开,他还有很重要的事给副尉祁晏交代。

    “季将军呢?为何这次他没有来?”

    “回禀大将军,季将军现在在幽州军营内,他已是燕军的一名军医官。”

    “军医官?”

    李庆安愣了一下,季胜hun进燕军做什么?

    “他有什么目的吗?”

    “季将军说奉大将军之命刺杀安禄山,他说他很快就有机会去给安禄山看病了。”

    李庆安这时隐隐有点印象了,自己当初在给季胜交代烧草料库任务时是说了一句,‘如果他能把安禄山也杀了,那就是三大功劳’,原来季胜是冲自己这句话去了燕军当军医,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为了杀安禄山,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

    但现在对李庆安来说,安禄山确实还不能杀,还需要他和史思明自相残杀一段时间,想到这,李庆安便笑道:“回去,你告诉季将军,史思明已自立,我还需要安禄山和他斗一段时间,所以安禄山有必要留着,但我有另外两个任务交给你们。”

    祁晏立刻躬身道:“请大将军吩咐!”

    李庆安想了一想,便缓缓道:“你们可以和河北情报堂的齐堂主联系上,她接到我一个任务,我估计凭她现在的实力,很难完成,你们可以去帮他们一把。”

    “卑职明白了,我回去后会立即转告季将军,尽快和齐堂主联系上。”

    “嗯!这是第一个任务,然后是第二个任务。”

    说到这里,李庆安却不慌说下去了,岔开话题问道:“张巡的情况怎么样?”

    “张县令还在白洋淀中,去年他的民团被安禄山军队围剿,一度只剩下两百余人,但这两个月,有不少人来投,又渐渐恢复到了五百人,不过我估计很难再撑下去了。”

    “为什么?”

    李庆安有些好奇地问道:“是粮草不足,还是缺医少药?”

    “都不是!”

    祁晏摇了摇头,“在白洋淀不缺食物,有季胜为军医,也不缺医药,关键是民团内部出了问题。”

    祁晏叹了口气又道:“问题就出在今年新来的三百多人上,张县令怀疑里面有燕军的探子,可是他一时又查不出是谁,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燕军包围,多对张县令对地形熟悉,才几次逃过大难,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所以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嗯!”李庆安点点头,“既然躲不过去,就离开河北道,但我希望张巡能尽可能多地给我带走河北民众,而由你们来协助他。”

    说到这,李庆安走到沙盘前,用木杆一指沧州外海道:“你们和张县令要尽可能多地组织河北民众,届时,我派出的船队会靠沧州海港,你们从那里上船。”

    ..........

第六百五十一章 帅帐藏娇

    第六百五十一章帅帐藏娇

    两天后,李庆安的大军抵达了太原府的太谷县,夜sè已晚,他便命令大军驻营休息,此时已是四月初,是huā褪残红青杏小的季节,和风微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huā木香甜的气息。

    大帐里灯火通明,李庆安正坐在桌前看书,神情颇为悠闲,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在大战已经结束之后,他便不怎么穿那沉重且不透气的盔甲了,换上了一身轻软的军服。

    此去太原,李庆安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他并不想夺郭子仪军权,一是时机不成熟,其次也是没有必要,眼下,他手中的军队已经到了六十万之众,他是不太在意郭子仪手中那区区的七万人。

    此去太原,他是要和郭子仪商议如何部署河东防御的事宜,如何扼守太行八陉,将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军队封死在河北境内,让他们自相去残杀。

    就在李庆安一边看书,一边想着太原之事时,一名亲兵走到门口禀报道:“大将军,夫人派人送东西来了。”

    “让他进来!”

    亲兵犹豫了一下,便转身出去了,片刻,几名亲兵领进一名年轻的小将,只见他头戴银盔,身着银甲,身材高挑,两tuǐ尤其细长,模样儿英武,但英姿飒爽中又带着俊俏,一双美眸里却有几分幽怨,他手中拎着一个大包袱。

    “雾娘!”

    李庆安失声叫了起来,眼前这个送东西的小将竟然是高雾。

    他连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来了?”

    高雾白了他一眼,将大包裹望桌上一放,“奉夫人之命,给你送些东西来。”

    “哦!多谢了,先坐下休息。”

    高雾却没理会他,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个大篮子,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件件的物品,几身薄一点的睡衣,三双鞋,袜子,一个很松软的枕头,上好的茶叶,还有不少吃的东西,这些都是他的几个妻妾准备的,最让他喜欢的,还有几幅孩子们画的画。

    李庆安拾起一幅画,这是他儿子李檀画的,画上是个将军,身着盔甲,高大魁梧,英姿勃勃,只是眼睛画得大了一点,像铜铃一般,画上有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我的父亲’。

    “这臭小子,画得一点不像嘛!”

    李庆安笑了笑,却不见高雾回答,一抬头,却不见高雾了,他慌忙转身,却见高雾在收拾他的脏衣服,把它们塞进篮子里。

    “你...在做什么?”

    “给你洗衣服去,门口有口水井,我刚才来时看见了。”

    高雾冷冰冰道,她显然有点情绪。

    “把它放心吧!亲兵会洗的。”

    高雾没理他,又去给他拆枕套,李庆安也有点不高兴了,拉长了声音令道:“听见没有,你把它放下!”

    高雾停了一下,迅速把枕套剥下来,塞进篮子里,她却把篮子放在一边,赌气似的背对着他坐下,李庆安不由有些好笑,这个雾娘似乎在哪里受了委屈,还是自己对她关心不够?

    李庆安走到她身后坐下笑道:“什么时候从吐蕃回来的?”

    这时,李庆安已经反映过来了,前段时间,他给家中每一个人都写了一封信,就是没有给高雾写,原以为她还没有回来,估计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见高雾还是没有吭声,便又笑道:“你父亲怎么样了,能适应吐蕃高原吗?不行的话,我就把调回来。”

    高雾是孝女,她再是对李庆安不高兴,但提到自己父亲,她却不能再施小性子了。

    “嗯!他还好吧!我也希望他回来,可是他不肯,看得出他是真想留在那里。”

    “那我调他回来。”

    “不要!”

    高雾转身急道:“我父亲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难得他喜欢做一件事,就随他吧!”

    “那你呢?”

    李庆安笑yínyín地望着她道:“你喜欢给我洗衣服吗?”

    洗衣服自古就含有一种比较暧昧的意思,掖庭宫内设有洗衣局,名字好听,其实就是提供那种服务,就像有身份人把上厕所说成更衣一样,有钱人看见某个卖身的美貌女子,也会说,那就留下替我洗衣吧!

    李庆安说了这句调笑话,心中立刻有点后悔,高雾心中还有不满呢!她会甩手而去的。

    不料他却判断错了,高雾本来就是一个心机不深的女子,见到李庆安,她心里是很高兴的,只是因为李庆安给家人写信,惟独漏了她,所以她见到李庆安时,自然就会耍点小脾气,但李庆安关系她父亲,她心中的一点小脾气也烟消云散了。

    她脸一红,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她这次来给李庆安送东西,就是明月特地安排的,她当然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忽然羞涩地低下头,这种感觉却是不同一般,李庆安心中忽然有种悸动,他轻轻抬起高雾的下颌,望着她那鲜红而chún线分明的嘴chún,他慢慢凑上去,高雾想闪开,可是她却浑身乏力,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两chún刚刚相触时,只听外面传来了荔非元礼的声音,“大将军有事找我,我特来相见。”

    李庆安立刻坐回原位,道:“进来!”

    高雾满脸通红,她站起身要找个地方藏身,但这是短暂驻营,李庆安没有扎侧帐,大帐里空空dàngdàng,什么躲的地方的都没有,她只好背过身去。

    荔非元礼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膝跪下施礼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荔非将军免礼!”

    荔非元礼站起身,他忽然看见背对着他的高雾,不由呆了一下,从后面看高雾,谁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个女人,李庆安营帐中藏有女人,荔非元礼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庆安笑了笑,“她是雾娘,从长安来给我带点东西。”

    高雾听李庆安戳穿了她,她心中大恨,只得回过身,满脸通红地给荔非元礼打声招呼,“荔非大哥,好久不见了。”

    “原来是雾娘!”

    荔非元礼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老的安西军将士,没有人不知道高雾的,当年高雾在安西军中还有个‘高脚jī’的绰号,因为她双tuǐ特别细长。

    他挠挠后脑勺,傻笑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庆安指着满桌子的东西笑道:“雾娘从长安来,给我送点东西。”

    李庆安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他和高雾的关系,荔非元礼恍然大悟,他见高雾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明白了什么。

    “这个.....大将军,卑职明天再来。”

    他转身要跑,李庆安却叫住了他,“给我站住!”

    荔非元礼不敢动了,他慢慢转过身来,李庆安缓缓道:“信德总督和吐火罗总督,你选哪一个?”

    荔非元礼脸上尴尬的表情也消失了,这是关系他一生的决策了,他沉思了片刻道:“我选信德总督!”

    “为什么不选吐火罗?”

    荔非元礼挠挠头皮,又咧嘴笑道:“听说信德那边的女人更会服shì男人。”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

    李庆安也笑骂道:“那好吧!便宜你了,贺娄余润为吐火罗总督。”

    荔非元礼大喜,“卑职多谢大将军!”

    “去吧!准备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不过我建议你去扬州盐港,那边有几十艘海船也准备去信德了,你可以搭船去。”

    荔非元礼深深行一礼,又对高雾笑了笑,慢慢退下去了,他走到帐门时,李庆安忽然笑道:“给我嘴巴紧一点,否则我就调你去吐火罗。”

    “卑职心里有数,恭喜雾娘,恭喜大将军了。”

    荔非元礼抱头鼠窜,飞一般地跑了。

    大帐里又只有李庆安和高雾两人,高雾脸一红,随即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李庆安眉máo一挑,笑道:“我也没有什么意思,是这个粗人luàn想,嗯!我给你准备一顶营帐,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高雾也没有动,李庆安又笑道:“怎么,不想走?”

    “你这人.....哎!”

    高雾叹息一声,幽幽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吗?实话告诉你吧!夫人名义上是让我给你送东西,实际上是让我监视你,看你会不会领一群女人回去,所以呢!我只好勉为其难住在你营中了.....”

    说到这,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李庆安,嘴chún却轻轻咬了一下。

    “在我的意料之中!”

    李庆安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她这一招,很多人都替她用过了,如诗如画,你是新手,所你让你来,不过.....”

    李庆安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了,果然,高雾沉不住气,问道:“不过什么?你倒说说清楚啊!”

    “不过作战时期,我的军营里从不带女人,你让我很难办啊!”

    高雾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你忘了吗?我也唐军中郎将,在兵部有备案的。”

    李庆安呆了一下,闹了半天,原来她是想呆在自己军营的,他的心立刻轻快起来,高雾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她心里其实是千肯万肯,只是小妮子脸皮薄,自尊心又强,不肯轻易就范,嗯!来日方长,倒不好勉强她了。

    “你不说,我倒真忘了,你是中郎将。”

    李庆安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听说你曾经有过一支女兵队,我也准备成立一支女护兵,这是安西军的传统,不过安西军的中郎将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都是用累累战功换来的,就委屈一下,你就做个女兵校尉吧!”

    高雾心中大喜,她从不在意自己能做到什么军职,她只有一个念头,和李庆安在一起,就算让她做个女兵,她也心甘情愿,她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便站起身拎起竹篮笑yínyín道:“我去洗衣了。”

    “不是说过让亲兵洗嘛!”

    高雾抿嘴一笑,给他送了一个秋bō,便挎着篮子快步出去了。

    李庆安望着她那对又细又长的tuǐ,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他喜欢上这个直爽而可爱的雾娘了。

    当天晚上,在李庆安大帐旁又多了一顶小帐,一起纳进了李庆安亲兵的守卫范围内。

    .........

    “大将军!大将军!”

    后半夜,李庆安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叫醒了,他本能地一下子坐起身,“发生了什么事?”

    “河北季胜将军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亲兵带进来两个人,都是黑衣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为首的男子他认识,第一斥候营副尉祁晏,后面一人他却不认识,身材娇小,明显是个女人。

    两人进来,单膝跪下,副尉祁晏沉声道:“卑职祁晏参见大将军。”

    “祁将军辛苦了。”

    李庆安温和地安抚他,季胜所带的斥候小队在河北屡立奇功,先是炸毁安禄山的火药场,随即又烧掉了草料库,可以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李庆安已经准备厚厚的封赏他们。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女子,又笑问道:“这位是?”

    “她是季将军的义妹,一路跟随我们,颇立功劳。李钦凑就是她所杀。”

    祁晏连忙回头给她使了个眼sè,谢nòng剑连忙上前跪下:“民女谢nòng剑叩见赵王殿下!”

    她和斥候们不同,斥候们是正式安西军,而她只是一名普通民女,李庆安立刻点点头道:“我正式批准你为安西军第一斥候营斥候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安西军一员。”

    谢nòng剑jī动万分,她跟祁晏一起来太原,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虽然跟季胜他们出生入死,但她的身份一直是民女,让她耿耿于怀,时间一长,便成了她最大的心病。

    她jī动地连连磕头,李庆安淡淡道:“起来吧!站一旁去。”

    声音虽然轻柔,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谢nòng剑呆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低声说声‘是!’便站到一旁去了,她已经成为安西军一员,最高统帅的命令,她怎敢不听?

    谢nòng剑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前在她心目中,李庆安是权倾天下的赵王,在民众眼中就是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可刚才她初进帐时,又觉得李庆安很普通,很亲切,笑容就像邻家大哥一般柔和,可这一会儿,她又忽然感觉到李庆安威严无比,使她感到自己有一种无法仰视的渺小,正是这种极大又极小的感觉,使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在拉她手,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她心中一怒,正要摔开她手,忽然见军官嫣然一笑,谢nòng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对方也是个女子,她心中的怒气顿时消失了,高雾拉了她一下,她便跟着出去了。

    高雾久在军中,知道一点军中规矩,上级军官谈军务时,下级军官最好不要站在一旁。

    李庆安没有在意谢nòng剑的离开,他还有很重要的事给副尉祁晏交代。

    “季将军呢?为何这次他没有来?”

    “回禀大将军,季将军现在在幽州军营内,他已是燕军的一名军医官。”

    “军医官?”

    李庆安愣了一下,季胜hún进燕军做什么?

    “他有什么目的吗?”

    “季将军说奉大将军之命刺杀安禄山,他说他很快就有机会去给安禄山看病了。”

    李庆安这时隐隐有点印象了,自己当初在给季胜交代烧草料库任务时是说了一句,‘如果他能把安禄山也杀了,那就是三大功劳’,原来季胜是冲自己这句话去了燕军当军医,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为了杀安禄山,竟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

    但现在对李庆安来说,安禄山确实还不能杀,还需要他和史思明自相残杀一段时间,想到这,李庆安便笑道:“回去,你告诉季将军,史思明已自立,我还需要安禄山和他斗一段时间,所以安禄山有必要留着,但我有另外两个任务交给你们。”

    祁晏立刻躬身道:“请大将军吩咐!”

    李庆安想了一想,便缓缓道:“你们可以和河北情报堂的齐堂主联系上,她接到我一个任务,我估计凭她现在的实力,很难完成,你们可以去帮他们一把。”

    “卑职明白了,我回去后会立即转告季将军,尽快和齐堂主联系上。”

    “嗯!这是第一个任务,然后是第二个任务。”

    说到这里,李庆安却不慌说下去了,岔开话题问道:“张巡的情况怎么样?”

    “张县令还在白洋淀中,去年他的民团被安禄山军队围剿,一度只剩下两百余人,但这两个月,有不少人来投,又渐渐恢复到了五百人,不过我估计很难再撑下去了。”

    “为什么?”

    李庆安有些好奇地问道:“是粮草不足,还是缺医少药?”

    “都不是!”

    祁晏摇了摇头,“在白洋淀不缺食物,有季胜为军医,也不缺医药,关键是民团内部出了问题。”

    祁晏叹了口气又道:“问题就出在今年新来的三百多人上,张县令怀疑里面有燕军的探子,可是他一时又查不出是谁,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燕军包围,多对张县令对地形熟悉,才几次逃过大难,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所以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嗯!”李庆安点点头,“既然躲不过去,就离开河北道,但我希望张巡能尽可能多地给我带走河北民众,而由你们来协助他。”

    说到这,李庆安走到沙盘前,用木杆一指沧州外海道:“你们和张县令要尽可能多地组织河北民众,届时,我派出的船队会靠沧州海港,你们从那里上船。”

    ..........

第六百五十二章 渤海王子

    季胜成为燕军的军医已经快一个半月了,他是个全能手,不仅烹调出se,医术也懂一点皮mao,士兵的生病大多是是跌打扭伤或者伤风感冒,这些小mao病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一个半月来他竟做得心应手,甚至还小有名气,一些高级将领也找他看病了。

    做军医最大的好处,就是出入军营自由,这是军医以及火头兵一类独有的特权。

    这天上午,季胜以外出买药为名,离开了军营,他先到城东的一家客栈和副手祁晏碰了头。

    祁晏是刚刚从河东返回,他这一次他不仅带来了两个重要任务,还带来了一百名猎鹰营的斥候,目前斥候们被谢nong剑带去了白洋淀,和张巡的民团汇合,祁晏便赶来见季胜。

    房间里,两人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说话。

    季胜喝了一杯酒,沉yin片刻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刺杀安禄山吗?”

    “是!大将军说,若刺杀了安禄山,会让史思明迅速统一河北,对大局不利。”

    季胜点点头,其实他在燕军军营,也听说了不少事情,安庆绪并不服众,若安禄山被刺杀,燕军势必会出现分裂,确实会白白便宜了史思明。

    他笑道:“幸亏你来得及时,我已被安排后日去给安禄山看病,本想在那时刺杀他,既然大将军说了,那我就改变计划,真给那个安禄山瞧病去。”

    “不光要改变计划,咱们又有了新的任务。”

    “什么新任务?”季胜停住了酒杯。

    “是两件事,一件事是协助河北情报堂救出在幽州做人质的渤海王子,另一件是协助张巡撤离河北民众,越多越好,这一次是从海路撤离。”

    “渤海王子?”

    季胜拿着酒杯沉思了片刻,他好像听说过,就在军营之内。

    “咱们先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做,先从渤海王子入手。”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便起身前往城南的一家杂货店。

    杂货店叫福记杂货店,是河北情报堂的总部所在,由于河北发生巨变,各州各县的民众几乎都逃亡殆尽,原本下辖的是十个支堂,现在也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幽州情报堂,一个是魏州情报堂,而且彼此很难联系,都实际上各自独立了。

    目前幽州情报堂的堂主依然是独臂女齐雨hua,她就藏身在福记杂货店内,自从相州被燕军攻破后,河北情报堂的大部分成员都随败兵逃出了相州,一部分人去了河南道,齐雨hua则率领二十余人又返回了幽州城,在幽州城又重新建立了情报机构。

    目前幽州城内的管控已经极为严格,鸽子和鹰等各种可以用作通讯的飞禽都不准在民间出现,齐雨hua无奈,只得命手下去幽州北部,管控稍弱的檀州密云县养鹰,用鹰来作为通讯手段,平均十天放一次鹰。

    齐雨hua十天前接到了长安情报总堂的命令,命令他们尽快救出在幽州为人质的渤海郡王质子。

    经过十天的努力,齐雨hua终于查到了渤海郡王质子大英俊的下落,他被软禁在幽州军营内,看守得十分森严。

    如果是在幽州城的其他地方,或许他们还能想想办法,但人质被软禁在军营中,就让让他们有些一筹莫展了。

    福记杂货铺是一座两层楼的铺子,一个掌柜,三个伙计,都是齐雨hua手下的情报人员,齐雨hua住在二楼,自称是掌柜的女儿。

    由于河北物资缺乏,杂货铺卖的大多是居家用品,生意还算不错,不时有顾客前来买东西。

    齐雨hua正在屋里思考着解救人质的办法,忽然听见掌柜在下面喊她,“雨hua,有两个人找你!”

    齐雨hua探头向窗外望去,只见外面站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长着娃娃脸,另一个容貌英俊,从二人的气质上,便可看出他们不是一般的平民,齐雨hua的目光又集中在那个长着娃娃脸的男子身上,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此人,她忽然见那男子做了一个手势,这是情报堂人员见面时的暗号,既然掌柜叫她,那肯定已经验过这两人的身份了。

    她立刻喊道:“王大叔,请他们上来吧!”

    片刻,季胜和祁晏上楼进了屋子,其实他们曾经在长安情报总堂见过一面,季胜当时是被借来训练新的情报人员。

    “齐堂主,还记得我吗?”

    季胜向她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去年三月,齐堂主回长安述职时,我们情报堂演武厅见过一面。”

    “你是.....季将军!”

    齐雨hua忽然想起来了,当时她在演武厅确实见过几个斥候将领,因为当时人多,她一时没有记住,但现在她想起来了。

    “原来是季将军,快请坐!”

    齐雨hua大喜,能在燕军老巢遇到自己人,也是很高兴之事,齐雨hua虽然是个冷冰冰的人,但她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个季将军可是猎鹰营首领,那是安西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队伍,他的出现一定会对自己的任务大有助益。

    齐雨hua一反往日的冰冷,开始热情招呼他们了,还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凉茶。

    季胜两人坐下,他对齐雨hua介绍自己的同伴道:“这位是猎鹰营副尉祁晏将军,刚刚从河东回来。”

    祁晏向她笑着点点头,“久闻齐堂主威名了。”

    齐雨hua知道这两人一个是校尉,一个是副尉,但实际上的军职都是中郎将以上了,地位不低,她也坐下来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威名,相州城破,情报堂损失惨重,我都无脸回长安了。”

    “相州城破和齐堂主何干?河北这么艰难,齐堂主还留在幽州,勇气令人敬佩。”

    季胜称赞了两句,话题一转,“我们也接到了大将军的命令,命我们协助河北情报堂救回渤海王子,今天特为此事来商量。”

    齐雨hua喜出望外,有猎鹰营相助,事情都有希望了,她连忙道:“那个人质我们已经查到了下落,就在燕军军营内,如果能他从军营里nong出来,我就有把握把他送走,最困难的地方就在军营,我的一名手下已经hun进军营,但想救出人质,实在是难上加难。”

    “或许我有办法?”季胜微微笑道。

    “你?”齐雨hua有点不相信地望着他。

    一旁的祁晏笑道:“齐堂主可能还不知道,季将军现在是幽州大营内的燕军军医。”

    “是吗?我们同在幽州,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齐雨hua精神振奋起来,“那好,我们好好商议一下细节,怎么救人,怎么把人送出去。”

    .......

    要想人质救出来,首先就得和他见上一面,季胜回到军营便去找魏汝群,想把自己的想法和魏汝群商量了一下,魏汝群也就是介绍他进军营的那个军医,他已经接到了妻儿的家信,他们都在长安,借住在舅舅家中,他妻子用那三十两黄金在京城附近买了五十亩上田,交给别人租种,生活也有了来源。

    魏汝群对季胜感ji不尽,他也归心似箭了,一心想去长安与妻儿团聚,但想离开河北,却不是那么容易。

    季胜也了解他的心思,回到军营便将他找来商议。

    军医帐位于大营的西南角,由一大两小三个独立的营帐组成,大帐是看病诊治之处,小帐是放置各种药品器具以及军医睡觉的地方。

    季胜回来是中午时分,大帐内没有病人,只有魏汝群一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小桌前发呆,桌上放着他妻儿写来的家信。

    季胜走进大帐便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或许能有机会离开河北了。”

    魏汝群眼睛都瞪圆了,连忙爬起身,凑拢上来作揖陪笑道:“能不能给我具体说说,怎么才能离开河北?求求将军了!”

    “别叫我将军!”

    季胜瞪了他一眼,“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

    魏汝群吓得连忙解释:“是我忘了,季军医别怪。”

    “跟我来吧!”

    季胜来到他们所住的小帐里,对他道:“你现在确实有个机会,我们要救走一个人,你便可以和这个人一起离开河北。”

    “渤海王子!”

    “是他!”

    魏汝群跳了起来,“你不早说,我上午还见到他呢!”

    季胜一把揪住他衣襟,恶狠狠地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他生病了,我今天去给他看了病,本来想让你去,你又不在。”

    季胜慢慢放开了他的衣襟,暗忖道:‘这倒是真的巧了,莫非是天意。’

    他又问道:“渤海王子生了什么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他吃坏肚子了,开了两副药给他,估计明天就没事了。”

    季胜沉思了一会儿,他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便问魏汝群道:“我来问你,有没有什么药,让他吃了以后,病情加重,而且看起来问题很严重的样子。”

    “药只能把病治好,那能加重病情呢?”

    “少废话,我只问你有没有?”

    “有倒是有,只是......”

    季胜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只是,你要听我的安排。”

    季胜按住他的肩膀,盯住他的眼睛道:“我告诉你,这是你离开河北道的唯一机会,而且你的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在此人身上,你难道还明白吗?”

    魏汝群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明白季胜的意思了,他陪同这个渤海王子回国,那个国王肯定会给他很多赏赐,然后再找机会回长安,他真的就成富翁了。

    他嘴chun哆嗦着道:“好!我愿意听你的,你说什么我照办。”

    “很好,现在我们再去一趟他那里,给他看看病。”

    .........

    渤海郡王大钦茂的质子叫大英俊,是他的第三子,从十五岁起他就在幽州为人质,但那时他是唐朝的人质,由于安禄山的造反,大英俊从唐朝的人质变成了安禄山的人质,安禄山便利用这个人质不断施压,bi迫粟末靺鞨人出兵出粮,虽然粟末靺鞨人没有出兵,但还是被迫无奈,支援了安禄山不少粮食。

    安禄山怕人救走这个人质,便将他软禁在军营内,全天有人进行严密监视,但这段时间河北局势动luan,安禄山也一时无暇顾及这个粟末靺鞨王子人质。

    由于大英俊被看管得异常严密,身体也不错,季胜至今也没有机会和大英俊见面,不过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今天刚接到任务,机会就来了.

    季胜和魏汝群两人拎着药箱,再次去了大英俊被关押的营帐,大英俊的营帐和季胜的军医帐都在一座大营内,不过相距很远,一个在西南,一个在西北,正好是个对角线。

    他们所处的这座大营是安禄山的五座直属军营之一,约有两万驻军,由安禄山十二太保中的三太保安永真统领。

    军医在军营中的地位不高,但人缘很好,几乎每个士兵见到他们都要打招呼,还有点塞点铜钱,别小看这点铜钱,将来或许能救他们一命,魏汝群也不客气,一一笑纳。

    当然,军营中的军医也不止他们二人,但他们的名气却是最大,这得益于魏汝群精湛的医术,其他军医大多是胡医。

    “魏军医,王子好像好一点了。”

    刚走到大英俊的营帐前,一命看管他的军官便迎上来笑道。

    魏汝群不屑地一撇嘴道:“好什么?是我临时给他压制住了,他的问题不小,若不管他,说不定小命都会丢掉。“

    军官吓了一跳,若出事他逃不了责任,他连忙道:“那两位军医快去看看他吧!“

    他又给季胜打了一个招呼,他也认识季胜。

    两人走进营帐,一股酸腐的味道迎面扑来,这个王子确实很惨,整天被关在这个营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能出门一步,而且一举一动还被人时刻盯住,这样的日子已经快两年了。

    大英俊今年约二十三四岁,和他名字相反,他长得一点也不英俊,甚至有点丑陋,身材瘦小,鼻子特别大,就像一个茄子一般,所以他容易被辨认出来,他要想逃出军营,除非是把脸遮起来,但这又几乎不可能。

    此时他就躺在chuang榻上,由于生病,使他脸瘦成一条,把他的鼻子衬托得更大了。

    “魏军医.....你来了,多谢了!”

    他说话有气无力,指指自己肚子,“好像比上午好一点了。”

    “我感觉你这病恐怕不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我把季军医也叫来了,一起诊治一下。”

    季胜也蹲了下来,给他把了下脉,脉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这是他长期被软禁的缘故,卫生条件太差了。

    他点点头,对魏汝群道:“我怀疑是瘟疫早期症状。”

    “我也是担心,听说小王爷从河东带回的军队中有瘟疫发生了,我们要当心。”

    站在他们身后的监视军官吓了一大跳,若真是瘟疫,他们都全部得死光光,而且他也听说了,安庆绪带回来的军队中是有瘟疫发生了,可怎么会传染到这里来,这个王子也从来不出帐啊!

    季胜给魏汝群使了个眼se,魏汝群会意,便起身对军官道:“我有几句话要说,去外面说吧!”

    医生的话一般都不会有人拒绝,那军官便跟魏汝群出去了,营帐中就只剩下季胜和人质大英俊两人。

    季胜迅速从药盒中取出一枚镌刻有图案的戒指,拿到大英俊面前给他看了看,大英俊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动出异彩,他认出了这只戒指,那是父王的戒指,是渤海郡王的象征,他刚要说话,季胜嘘了一声,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是来救你,你一定配合!”

    大英俊点点头,他眼中ji动起来了,这时魏汝群和军官走了进来,“季军医对瘟疫比我有经验,现在他也只是怀疑,关键是看今天晚上,看病人会不会发烧,如果发烧的话,很可能就是了,你一定要立刻通知我,并且任何人不得靠近,现在我再给他吃一副药,看能不能控制住病情。”

    军官心悸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若是瘟疫的话,谁靠近谁就死,他又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会得呢?我真的不明白?”

    “这种病源很难说清楚,不过我估计是他太脏的缘故,你们应该给他用两顶帐篷,让他进出分开,或许能避开,现在也晚了,你要记住告诉弟兄们,我教你的办法,让大家都用上。”

    两人说着话走进了营帐,魏汝群问道:“他怎么样了?”

    季胜摇摇头,表示情报不妙。

    “好吧!我先给他煎药,你们立刻把他的东西拿出去全部烧掉,包括他吃饭的琬,也要挖坑深埋起来。”

    让别人相信大英俊得瘟疫的最好办法是先制造恐慌,只要恐慌一起来,监视他的士兵们也自然而然地帮他们说话了,上面或者有侥幸的想法,他们可不想有。

    一时间,外面空地上烧起了一堆火,士兵们一只手用夹层有碳粉的布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拿着竹竿把大英俊使用的被褥、衣服、枕头等等一切物品,都挑进火中烧掉了。

    .......

    夜晚,季胜和魏汝群刚刚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入睡了,忽然有士兵惶恐地跑来报告,大英俊上吐下泻,浑身发烧,情况严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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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营救人质

    监视大英俊的燕军士兵已经人人自危了,下午军医的猜测已经被证实,大英俊上吐下泻,浑身滚烫,不用军医诊断,很多士兵都听说过,这就是瘟疫的症兆,所有士兵都站在帐篷外,用夹层有碳粉的布捂住口鼻,两名晚上照顾大英俊的士兵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瘫坐在营帐边,连他们都成了人人害怕的对象。

    “军医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纷纷闪开一条路,只见两个军医,魏汝群和季胜拎着药箱匆匆走进来。

    校尉迎上去道:“魏军医,情况不妙,你担心的症状他都出现了。”

    “嗯!我再看一看。”

    魏汝群取出一条夹层有碳粉的mao巾,捂住口鼻,在脑后打了个结,季胜也捂了块mao巾,他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问校尉道:“这件事禀报安将军了吗?”

    校尉摇摇头,他不知情况严重程度,还不敢禀报。

    “建议你赶紧去禀报,若真是瘟疫,传播很快的,迟了,你吃罪不起。”

    校尉脸se惨白,转身便跑去禀报了。

    季胜和魏汝群走进营帐,又回头对士兵们道:“谁都不准进来!”

    其实不用他们吩咐,现在谁还敢进去,在士兵们严重,营帐里就像住着一个吃人的魔鬼。

    两人走进营帐,营帐里黑漆漆的,只隐隐看见一个人躺在chuang榻上,听见他痛苦的呻yin,魏汝群的药果然厉害,季胜碰了魏汝群一下,指了指门口,魏汝群会意,便蹲在门口取药,其实监视外面的情况。

    季胜在大英俊面前蹲下来,mo了mo他额头,入手滚烫,他微微笑道:“还记得我吗?”

    大英俊听出了季胜的声音,他虚弱地说道:“军医,我可能是真的得重病了。”

    “你没事的,要想出去,你就得这样,最好马上要死掉的样子。”

    大英俊眼睛亮了一下,他听懂了季胜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病得很重。”

    季胜拍拍他手背,又对魏汝群道:“我听说安禄山去契丹了,这几天就要回来了,我们时间很紧,不要等明天,最好今天晚上就把他转出军营。”

    “我知道,我下午都安排好了。”

    魏汝群下午出去了一趟,做了一些安排,和祁晏也接上了头,此时他已归心似箭,哪里还想拖到明天,便笑道:“而且我已经给看守他的士兵们都服了药,效果很快就会出现。”

    季胜又给大英俊收拾了一下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一群人走近帐篷,只听一个大嗓门嚷道:“军医呢?”

    “军医都在帐篷内。”

    “让他们出来见我!”

    来人正是军营的最高指挥官安永真,安永真也是一员武艺高强的猛将,他是安禄山的十二太保之一,排名第三。

    安禄山为了笼络人才,便在燕军中挑选了十二名武艺高强的年轻军官,认作是自己的义子,被称为十二太保,按武艺高强来排名,这个安永真是个契丹人,被安禄山认作义子后便改名叫安永真,是第三太保,由于大太保李钦凑已经死了,他现在其实排名第二。

    这十二太保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安禄山不可能找一个智勇双全的人做自己的义子,这会威胁到他儿子的地位,如史思明之流,头脑简单的人,没有si心杂念,忠诚度也高得多。

    安永真也不例外,武艺高强,但头脑却简单,他听说大英俊可能得了瘟疫,立刻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先将报信的校尉狠狠重打一百军棍,这才风风火火赶来人质营帐。

    这时季胜和魏汝群从营帐里钻了出来,一齐单膝跪下行礼,“参见安将军!”

    安永真虽然粗鲁,但对军医他还是比较客气,季胜还替他治疗过脚上的ji眼,印象比较好。

    他不理魏汝群,只问季胜道:“他是真的得了瘟疫吗?”

    季胜点点头道:“看样子很像,这种病传染人很快,一般两三天后接触过他的所有人都会病倒,然后陆续死掉,无药可医。”

    安永真吓得后退一步,瞪大眼睛问道:“那怎么办?”

    季胜信口胡编道:“我父亲就治过瘟疫,他告诉我,得了瘟疫要马上隔离,不准在人多的地方,更不准在城内,若死了,尸体要马上烧掉,病人用过的一切东西都要烧掉,这是必须的,否则一旦扩散,那就是几万人、几十万人的死亡,一个县的人都会死得干干净净。”

    除了父亲是胡编,但别的都是真的,这个时代的人对瘟疫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都多少听说一点,安永真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他的老家曾经发生过瘟疫,结果一个部落人在一个冬天内全部死光。

    安永真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看管人质的三十几名士兵,yin森森地道:“你们中谁接触过他?”

    士兵们都吓得同时指向两名瘫倒在地上的士兵,“就是他们!”

    安永真一摆手令道:“给宰了,尸体就地烧掉!”

    可怜两名士兵来不及哀求就遭到了飞来横祸,被安永真的亲兵用长矛捅死,谁也不敢碰他们的尸体,用长矛叉着他们尸体,直接架到外面烧尸体去了。

    安永真瞥了一眼两个军医,这两个军医他也不想留了。

    季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上前施礼道:“安将军,我刚才和魏军医商量过,现在我们不能肯定就是瘟疫,但军营他肯定不能呆了,要立即离开,我们想把他带到军营外去治疗,若能治疗好,那是最好不过,若治不好,我们就把他直接烧了。”

    如果是一般士兵,安永真是不会考虑什么治疗,直接杀死烧掉,但偏偏这是粟末靺鞨人的人质,这让安永真有点难办,他也无权做主。

    他挠挠头皮,便令道:“你们都在这里,谁也不准离开,我去禀报王爷!”

    他翻身上马,也不管军营内不准奔马的规矩,直接向幽州城内而去.

    ......

    一个时辰后,安永真又回来了,表情十分沮丧,安禄山去契丹还没有回来,王府中人说还要等上几天,可是.....

    他又问季胜道:“我把他在军营中隔离起来可以吗?”

    季胜摇摇头,“军营人气太密集了,这瘟疫其实是一种毒,能在空气中传播,很多人其实并没有接触过病人,但同样得病死掉,就是这个道理。”

    “那把他转到哪里去?”安永真颤着声音问道。

    季胜的目光向魏汝群望去,下午是他出去安排的,魏汝群接口道:“北去十里有一座山神庙,周围荒芜人烟,不如转去那里治疗。”

    季胜大喜,暗赞魏汝群会选地方,那座山神庙他知道的,紧靠一片森林,正好给大英俊逃脱。

    安永真眉头一皱,他想法不多,没有想到逃脱可能,只是直觉有些不妥,其实就算他聪明一点,他也想不到季胜的目的。

    这个人质在幽州已经呆了很多年,在他军营也已一年多了,根本就没有他会逃走的念头,况且季胜和魏汝群是他的军医,都是自己人,他做梦也想不到季胜就是炸毁火药场,烧毁草料库的罪魁祸首,若他知道季胜是安西军斥候营的头目,恐怕他睡觉都会被噩梦吓醒。

    他只知道服从军令,安禄山命令他严加看管人质,不准人质离开军营,所以他的直觉是感到不妥。

    就在这时,有两名看守人质的士兵‘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了,满头大汗,这其实就是魏汝群给他们吃的预防药起作用了。

    军医就有这种职业便利,他明明给病人吃的是毒药,让病人毒发身亡,他也可以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现在或许能化验出来,但古代.....医生既可以当天使,也可以当恶魔。

    季胜立刻指着士兵喊了起来,“快看,他俩被传染了!”

    周围士兵一片哗然,吓得纷纷后退,这时两名士兵又忍不住呕吐起来,安永真脸se大变,这下子他再也顾不上了,连声喊道:“快!把这两人干掉!”

    十几名亲兵冲上来,用长矛捅死了两人,架了出去。

    这种血腥的场面使魏汝群吓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两人根本没病,他脸se惨白,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季胜急得大喊,“安将军,你想让燕军数十万大军全部死绝吗?”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安永真的xiong膛上,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是个小国人质,还是保军队要紧。

    他一指季胜和魏汝群道:“你们两个,立刻把病人带走。”

    他又对监视人质的三十几士兵令道:“你们都一起跟去,快走!”

    士兵们都被吓破胆了,很多人都感觉自己肚子开始痛起来,再不走就要被当场杀死了,他们手忙脚luan地找来一辆马车,帮助两个军医把大英俊抬上马车,强忍着腹中疼痛,跟着马车从最近的北门出去了。

    安永真一直望着他们走远,手一招,叫来一名郎将,吩咐他道:“你带一千弟兄远远监视他们,千万别靠近了,等过几天假如他们都死绝了,给我一把火连人带庙全部烧掉,记住,弟兄们要千万当心,别靠近了。”

    “末将遵命!”

    郎将跑去点兵了,安永真看了看营帐,又对亲兵们令道:“把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烧了,一样都不准留,还那个校尉,也杀了一起烧掉,再挖个深坑,把所有烧掉的东西全部深埋,记住了吗?”

    亲兵们答应,一起动手焚烧,安永真mo了mo额头,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在发热,心中不由一阵害怕,他也要吃药了。

    .......

    山神庙位军营北十里,离安禄山的火药试验场不远,当初安禄山为了保密火药试验场,将附近的村庄全部迁走,后来火药场废置,这一带也成了无人居住之地。

    此时是四月中旬的北方夜晚,是最清新最美好的时刻,天空像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篮晶晶,又高又远,一轮圆圆的月亮从东边的森林里爬出来,如一盏大灯笼,将整个平原照得亮堂堂,道路也变得清晰。

    尽管夜se幽美,但一行燕军却没有心思,他们被一种死亡的yin影笼罩了,各种症状在他身上发作,发烧、腹痛,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恐惧。

    季胜骑在马上,心中在回想这次任务地诡异,这仿佛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若他不是军医,安永真怎么可能把人质交给他带出大营呢?

    这就等于是拱手把功劳送给了他,上午他才知道这个任务,晚上就完成了,只能说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他回头向远处望去,大约三里外,他隐隐看见一支队伍,那是监视他们的骑兵了,季胜不由冷笑一声,自己可是瘟疫之队,他们敢跟上来吗?

    “喂!”

    季胜提高嗓子喊了一声,三十几名燕军士兵都扭头向他望来,不知这位季军医又有何高见。

    “你们看见没有。”

    季胜反手一指远处,“那边有一支军队在跟着我们,看见了吗?”

    众士兵纷纷停住脚步,探头向远处望去,皎洁的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一队黑黝黝的人马,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燕军士兵们都呆住了,这是来做什么?

    “不用想了,这是来给我们收尸的。”

    季胜说完,他又补充道:“他们恐怕连尸体都不敢碰。”

    士兵们一个个绝望地低下头,魏汝群心中不忍,从车窗里探头出来道:“大家也别害怕,只要听我的,咱们未必会死。”

    魏汝群的话让士兵们又有了生了希望,他们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问道:“魏军医,真有办法能治好吗?”

    “魏军医,我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nai的孩子,你一定要救我啊!”

    ......

    魏汝群安慰他们道:“大家被担心,这个王子可能是重病,但只要不和他一起吃饭喝水,我想应该问题不大,你们看看我和季军医,也碰过他了,不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众人受到了鼓舞,皆精神振奋起来,这一刻,他们也觉得死神离他们远了。

    季胜骑在马上淡淡地笑了,瘟疫就是好啊!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山神庙,山神庙早已经空了,方圆十几里都无人家,连要饭的叫hua子都不想呆在这里。

    山神庙还不算破旧,门窗都在,干燥整洁,基本上不用打扫,庙宇很小,除了正殿外,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偏殿,两个军医和渤海王子住一个偏殿,其余三十几人挤在另一个偏殿里,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监视这个王子。

    魏汝群照顾王子,季胜却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百步外一大片森林,便大声对魏汝群道:“魏军医,我去采点草药!”

    魏汝群会意,也高声道:“当心点,别走远了!”

    “知道了!”

    季胜走出山神庙,来到了森林内,森林内十分寂静,银白的月光透过树梢撒下,满地下是重重树影,只听见‘呼呼’地一阵阵风吹过,吹得树叶沙沙直响,‘咔嚓!’一声,季胜扳倒了一根树枝,将那些夜枭宿鸟都扑愣愣地惊飞起来。

    只听见咕咕的一阵夜枭叫声,一个人影从树上飞落下来,灵巧地飘落在季胜面前,紧接着四周刷刷地几声,又有几个人影在他前后左右落下。

    “怎么,想趁夜深人静干掉我吗?”季胜笑着望了几人一眼。

    “不敢,卑职等待多时了。”

    为首之人正是他的副手祁晏,他上前施一礼,“卑职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准备了三具尸体,随时可以替换。”

    “不用那么多,一具尸体就够了。”

    季胜又看了看众人,“一共有多少人?”

    “回禀将军,一共七人,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森林内,明天就直接前往渤海国,路上接应之人齐堂主也安排好了。”

    “好吧!明天天亮,我就把人交给你们。”

    ........

    次日,天门g门g亮,魏汝群便将众人叫醒了,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渤海王子已经死了。

    “我和季军医去森林中找块空地把人烧了,大家不要跟来!”

    众士兵站在偏殿门口,远远地看着躺在担架上的渤海王子,脸se灰白,两眼紧闭,一只惨白的手耷拉在担架外面,随着担架晃动着。

    士兵们望着担架走进了森林,却没有人敢跟上去,不多时,只见一股黑烟从森林中飘起,这是他们在焚烧尸体了。

    森林里,魏汝群上了马车,分别在即,他眼睛有点红了,对季胜拱拱手,声音哽咽道:“季将军大恩,我铭记在心,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回报!”

    季胜笑着责怪他道:“又叫我季将军了!”

    魏汝群苦笑一声,“对!我总是忘记,季军医,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很快,我也会回长安,到时你来军营,找斥候营季胜,就能找到我了,魏军医,希望以后我们继续合作。”

    “一定!我一定来找季军医。”

    这时,渤海王子大英俊也起身拱手对季胜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救命之恩,我大英俊铭记在心!”

    “王子言重了,我只是奉命而为,大家一路保重!”

    “季军医保重!”

    马车启动了,河北情报堂的人护卫着马车迅速向北而去,渐渐地消失在远方。

    祁晏又问道:“季将军,那我在这里等你。”

    “不!你在西边二十里外等我,我还要处理一些后事。”

    季胜取出一只布袋子,用一根木碳在上面写着,‘渤海王子’四个字,便大步向烧尸体处走去。

    祁晏翻身上马,催马向西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后,只见季胜一个人从森林里走出来,手中拎着一袋骨殖,口袋上写着‘渤海王子’四个字。

    他走进山神庙,对众人道:“你们过来吧!我有话对你们说。”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挤挤挨挨走上前,季胜把装有骨殖的口袋放在桌上,对众人道:“昨晚魏军医给你们服了药,感觉如何?”

    一名士兵战战兢兢道:“感觉还不错,肚子不疼了,身子也不发烧了。”

    “嗯!”

    季胜点点头又道:“那是我的祖传秘方,如果是轻微症状,可以治愈,可如果像他这样严重的......”

    他指了指骨殖袋子,“他的病就没有办法了,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时,又有一名士兵问道:“魏军医呢?”

    季胜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把你们叫来的原因,我实话告你们吧!魏军医已经逃命去了。”

    “逃命!”

    三十几名燕军就像炸了窝一样,luan成一团,“这是这么回事?”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

    季胜摆手,好容易才使众人安静下来,“你们听我说!”

    众人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都呆呆地望着季胜,季胜这才对众人道:“我来问你们,假如昨晚被传染瘟疫的不是渤海王子,大家说会是什么后果?”

    “安将军一定会杀了我们,全部杀死烧掉!”

    一名聪明的士兵先想到了,众人皆脸se大变,季胜点点头道:“这位弟兄说得不错,大家都看到了,两个弟兄腹痛,立刻被杀掉烧死,如果没有这个渤海王子,我们昨晚上谁也活不成,全部都得死,而且你们看!”

    季胜一指远处隐隐可看见的几十座帐篷,对众人道:“你们都应该看到了,那就是安将军派来给我们收尸的军队,假如渤海王子被救活,或许我们还能活一命,可是他已经病死了,那安将军还可能留我们一命吗?”

    “那我们怎么办?”

    众人都惊恐地叫了起来,“我们听季军医的!”

    “办法很简单,和魏军医一样,大家各自去逃命吧!”

    季胜提高声音道:“我也要走了,要想活命的,就赶紧逃走,从后门走,别人远处的骑兵看见了。”

    三十几名燕军士兵都luan套了,他们脱掉盔甲,扔掉兵器,争先恐后从后门奔出了山神庙,向森林里奔去,片刻便跑得一个不剩。

    山神庙里顿时变得空空dangdang,季胜笑了笑,他将所有的盔甲武器都扔进马车里,长鞭一甩,“驾!”

    马车起步,向西面奔驰而去,黄尘滚滚,马车很快便消失在远方......

    ............

    (当初写季胜卧底军营当军医,就是为了写营救人质而做的铺垫,求月票!求订阅!)

第六百五十四章 高陵异兆

    第六百五十四章高陵异兆

    李庆安在太原只呆了一天,便立刻赶回长安了,让他急匆匆赶回长安的可能只有一种,长安发生了大事。

    长安确实发生了大事,准确地说,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长安,而是发生再京兆府的属县高陵县,有渔民在中白渠中捕捉到一只特大龟,看个头这只龟至少有千年以上,让人感到异常惊讶的是龟背上竟然刻有文字。

    渔民不识字,把龟送到了县衙,县衙主簿认出了这几个文字,是一种古体篆字,只有六个字‘唐再兴,庆平安’。

    高陵县的县令有极高的政治觉悟,他感觉到这几个字的寓意深刻,便立刻把大龟送去了朝廷,这些篆字让政事堂的高官们都大吃一惊,立刻下令封锁消息。

    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迅速在长安流传开了,民间都在猜测这些文字的寓意,首先龟是一种吉祥动物,他的出现一般都是瑞兆。

    而那六个字,意思比较浅显,很多人都猜出来了,唐也就是李氏的意思,也就是说李唐王朝的再兴盛,在于庆平安,庆平安有两层意义,一是现在的年号是庆平二年,表示一种时期,而另一层意义,就是把三个字中的‘平’字去掉,剩下‘庆安’二个字,这是李庆安的意思。

    也就是说,李氏王朝的重新兴盛,在于李庆安,很多人都倾向于后一种解释,而且还有人推断出,那个‘平’字也有意义,也就是扫平安禄山,扫平南唐。

    更让人诡异的是,从朝廷内部传出消息,龟上的文字,至少在百年左右,百年左右,那就是唐朝建立之时,很多人一下子联想到了巨龟的发现点,高陵县,这里离唐高祖李渊的献陵很近,这就容易让人产生更深的遐想了。

    这个消息无疑使平静的长安一下子jī起了万丈bō澜,瑞兆,李庆安的瑞兆出现了。

    此时李庆安在长安的声望很高,他平定江南,使江南粮食送入长安,江南的第一批粮食送到,长安米价立刻暴跌,斗米百文,这是天宝八年以来的最低米价了,而河东又传来了唐军在潞州大败贼军的消息,全歼贼军精锐十余万人,而此时出现了李庆安的瑞兆,不由使人都联想到了一件事,李庆安要登基了。

    李庆安登基是很多人都认为理所当然之事,经过几次大的动dàng,长安的皇室宗族都渐渐衰败下去了,大多数有地位的宗室都去了南唐,留在长安的都是一些没有关系后台的宗室远族,很多人甚至连爵位都没有。

    而现在的皇帝极为幼小,很多人根本就不承认,就放佛他不存在,一个幼小的皇帝,就算二十年后长大,也是无德无能,怎么可能把大唐带回中兴大治。而能重振大唐之子,非李庆安莫属。

    他是建成太子之后,而且是四代嫡传,有正宗的皇室血统,而且他手握重兵,可以牢牢控制住朝廷政权,可以使大唐长久地处于一种平安之中,只要天下靖安,大唐的国力就会慢慢恢复,这也是天下人所渴盼的。

    但真让李庆安登基,很多人又觉得一时接受不了,这就仿佛一个天天和你晨练跑步的邻居,忽然变成你的领导一样。

    但这些都是一种妄猜,登不登基,那要看李庆安本人的意愿,长安民间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这只刻有神秘文字的巨龟上,它的来源,这真的是天意,还是有人刻意而为?

    巨龟的消息越传越广,刚开始还是在少数有身份的人中流传,但后来几乎整个长安都知道了这件事,这件事终于惊动了情报总堂。

    这并不是说情报总堂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高陵县将巨龟送到长安时,情报总堂便得到了消息,一般而言,如果是李庆安自己想做这种事情的话,都是由情报堂来cào作。

    但情报堂对这件事却毫不知情,刚开始胡沛云还以为是李庆安安排了其他人所为,他便没有过问这件事,而是例行地向李庆安送去了这个消息,但很快,李庆安的回信就到了。

    房间内,胡沛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纸,这是李庆安发来的鸽信,已经翻译过了,内容不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龟背现字这件事他也毫不知情,指示情报堂进行秘密调查。

    这就奇怪了,连大将军自己的都不知道,那这是谁做的?难道真是上天显灵?胡沛云怎么也不相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shì卫的声音,“秦将军来了!”

    秦将军就是秦海阳,是内卫首领,胡沛云立刻吩咐道:“请他进来!”

    秦海阳来得正好,可以一起参详此事。

    门开了,秦海阳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听说大将军有消息传来?”

    秦海阳的消息很灵通,李庆安的鸽信到来还不到一盏茶时间,他便赶来了。

    胡沛云不想瞒他,指了指桌上的信,“你自己看看吧!”

    秦海阳拾起信坐了下来,他迅速浏览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真他娘的怪事了,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我最初还以为是你所为,所以就没有过问。”

    秦海阳摇摇头,“这种事一般都是你们情报堂所为,轮不到我们内卫。”

    “可现在的关键是,连大将军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那肯定和我们安西军无关了。”

    秦海阳低头沉思片刻,缓缓道:“难道是这是政事堂安排的吗?”

    “政事堂?”

    胡沛云眉头皱了皱,“有这个可能,那帮老官僚想要找个头了,所以想用这件事推大将军上位。”

    “还有另一种可能你想到没有。”

    秦海阳笑了笑道:“或许是有人对政事堂的权力过大不满,所以希望大将军上位,以削弱政事堂的权力,或者政事堂内部有分歧,比如某人对张相国权力过大不满。”

    胡沛云一下子有了精神,笑道:“照你这样推断,可能性很多,比如有人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或者有人不满意这个小皇帝等等,甚至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是南唐干的,或者安禄山干的,分散大将军的注意力。”

    这时,秦海阳忽然问道:“这封信是大将军在哪里发出的?”

    胡沛云取过信鸽筒看了看,便道:“奇怪,这封鸽信是从蒲州发出的......”

    他忽然也发现了不对,他的信是发去太原,大将军怎么会从蒲州给他回信?他一转念,忽然明白了,大将军根本就没有接到他的信,而是另有人把消息传给了他,那会是谁传地消息?

    秦海阳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政事堂给大将军送去了信,这件事至少被政事堂隐瞒了四五天,消息才传出来,而且是故意放出来。”

    “他nǎinǎi的,这样说起来,我们情报堂就是废物了,什么都不知道,还叫什么情报堂!”

    胡沛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便起身道:“大将军命我务必查出此事的幕后主使,眼看大将军最迟三天后就到了,我至少得查出一点线索来,若有可能会请秦兄帮忙.”

    秦海阳也站起身笑道:“这个没问题,我一定尽力帮助。”

    ......

    半个时辰后,胡沛云带着两名手下来到了大明宫门下省,那只巨龟眼前就养在门下省的大院水池中。

    此时已经散朝了,门下省大门已经关闭,也是运气,胡沛云三人刚走到门下省的侧门前,便见两名官员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一个是左拾遗王郎,另一人是左补阙裴敬明,两人是今晚当值官,正约好一路去吃晚饭,恰好遇见了胡沛云。

    裴敬明认识胡沛云,连忙拱手笑道:“原来是胡将军,来门下省有事吗?”

    胡沛云欠身笑了笑,“我想看一看那只巨龟,不知是否方便。”

    王郎和裴敬明对望一眼,虽然shì郎对那巨龟没有交代,但就这么贸然让胡沛云进去看,他们也总觉得有些不妥,但一口回绝也不妥,两人有些为难,王郎便道:“那巨龟养在池子里,恐怕也看不清楚什么?”

    “不妨,我远远看看便可。”

    胡沛云执意要看,两人也没有办法,只得将胡沛云和他的随从领进大院,来到一座水池前,这是门下省的观赏鱼池,颇为宽大,远远地便看见一只巨龟在水池慢悠悠游着。

    “胡将军请看,那就是巨龟!”

    胡沛云呵呵笑道:“如此之远,我哪里能看到?”

    他给一名手下使个眼sè,手下飞身便跃了下去,王郎和裴敬明大吃一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随从将巨龟从池中捞了上来。

    胡沛云一摆手,另一名随从抖出一个袋子,将巨龟装进袋子,两名官员大惊失sè,裴敬明慌忙道:“胡将军,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巨龟暂借两天,改日一定奉还。”

    他仰头哈哈一笑,转身便走,两名随从抬着巨龟,跟着他扬长而去,只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官员。

    回到情报堂,胡沛云立刻命人去找来两名刻碑高手,他已经看出来,龟壳上的字不是天生龟纹,而是人为所刻。

    片刻,两名刻碑匠人被带进来,都是两名老者,他们一起跪下施礼,“小民参见胡将军!”

    “两位匠人请起!”

    胡沛云将两名匠人扶起,又带他们来到放置巨龟的水缸前,指了指龟壳笑道:“两位都是刻碑高手,见多识广,能否替我看一看这龟壳,能否看出一点名堂来?”

    “不敢当,胡将军过奖了。”

    两名碑匠谦虚两句,便走到了巨龟前,两人仔细观察了片刻,一名老者道:“这是字体笔锋刚劲,但又内含圆柔,如此刚柔相济,显然不是普通人所以刻,若我没猜错,这也是一名碑匠所刻。”

    胡沛云大喜,连忙问道:“那老匠人能看出这是谁的笔迹吗?”

    这名碑匠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出来。

    胡沛云见另一个瘦高个碑匠沉yín不语,便问他道:“丁匠人有收获吗?”

    “嗯!”

    瘦高个碑匠轻轻点头,“这个笔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胡沛云精神大振,“再想想,是在哪里见过?”

    瘦高个碑匠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眉道:“可能是以前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得回去翻一翻碑帖,胡将军能否让我上面的字拓走?”

    “可以!”

    胡沛云立刻命随从,“把龟取出来,准备纸墨拓字!”

    很快,老匠人小心翼翼从龟壳上拓下了字片,拱手道:“将军,我这就去查,请将军容我几天。”

    “好!我给你两天时间,若能找到,我有重赏。”

    ......

    虽然从碑匠这里得到了一线希望,但胡沛云不敢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碑匠身上,次日一早,他带了二十余人骑马向高陵县奔去,他想试一试能否从巨龟的来源找到一点线索。

    高陵县并不远,在长安以北百里外,不到半日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高陵县,也不耽误,直接找到了县衙。

    高陵县县令姓吴,倒是一个体恤民情,清正廉洁的好官,听完胡沛云的要求,他沉yín一下便道:“那拾龟人是专门在中白渠捕鱼的渔夫,我只知道姓张,事后赏了他五贯钱,倒没有问他的住址名字,要马上找到他恐怕有点难度。”

    胡沛云却笑道:“中白渠也不是什么大湖,想来捕鱼的人不会太多,咱们一路打听过去,我想半天应该就能找到。”

    吴县令暗暗忖道:‘哪里是那么容易之事,万一张渔夫今天没有出来,又没有找到人问,那岂不是错过了?’

    心中是这样想,但吴县令又不好推迟,只得起身道:“那好吧!我就陪胡将军走一趟。”

    吴县令也骑了一匹马,和胡沛云等人沿着中白渠一路打听,中白渠长百余里,虽然是人工河渠,但修建年代久远,和天然河流没什么区别了,中白渠内产一种鲤鱼,ròu质鲜美,自古就是宫廷贡品,有了名气自然卖价很高,因此,靠中白渠吃饭的渔夫不少,他们一路问去,倒是问到几个姓张的渔夫,但都不是姓张的老渔夫。

    走了一个时辰,这时一名衙役指着河面大声喊道:“快看,那边有个白发渔夫,颇像那个老渔夫!”

    胡沛云精神大振,连忙和众手下一起拢口大喊:“老渔夫,请过来说句话!”

    白发老渔夫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叫喊,长篙一撑,渔船便驶了过来,呵呵笑道:“几位军爷找我有事吗?”

    胡沛云小声问吴县令道:“是他吗?”

    吴县令摇摇头,“好像不是!”

    胡沛云心中失望到了极点,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问道:“请问老丈贵姓?”

    “回禀军爷,我姓许。”

    果然不是那个张姓渔夫,胡沛云叹了口气,又随口问道:“老丈见过背上刻字的巨龟吗?”

    “哦!原来是为此事。”

    “老丈知道?”胡沛云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

    白发老渔夫摇摇头道:“我昨天一个从京里来的侄儿告诉我,说献陵附近发现了一只背上刻有字的千年老龟,我不知道是献陵哪里发现的,但肯定不是在中白渠。”

    胡沛云和吴县令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为何不是中白渠?”

    “很简单啊!我在中白渠捕鱼快五十年了,根本就很少看见过乌龟,更不用说千年老龟,如果中白渠真有千年老龟,他那他的龟子龟孙应该很多,可是没有,很难看到一只乌龟。”

    胡沛云暗暗点头,有道理,虽然有道理,但他还是不甘心放弃,谢过了老渔夫,又继续沿着中白渠向西寻找,问了不少渔夫,渔夫们都表示从未听说过背上刻字的巨龟,一直找到黄昏时分,眼看要出县了,还是一无所获,胡沛云暗暗思忖,‘按理,这张姓渔夫捞出这种东西,又得了赏钱,一定会大肆吹嘘,但一路问下来,要么就根本没有听说过此事,知道一点的,都是从长安传来消息,这着实有些怪异,难道这个所谓的‘张渔夫’根本就是个假渔夫,或者就没有谁来献巨龟?’

    胡沛云不由向吴县令瞟去,会不会是这个官员一手策划出来的,编一个所谓渔夫送龟的把戏,然后他拿到朝廷去报告。

    可转念一想,这个吴县令名望很高,天宝元年的进士,到现在还是个县令,如果他真懂这一套,他早就该高升为shì郎了。

    胡沛云百思不得其解,眼看天sè已到傍晚,他只得返回县衙,准备住一晚明天找一找线索。

    正所谓‘一bō未平,一bō又起’,就在他们刚刚回到县衙,忽然有衙役来禀报,在献陵附近,有人发现了三丈高的白yù石碑,上面刻有‘安西出圣人,大唐兴万年’的字样。

    胡沛云和吴县令面面相觑,这又是一个瑞兆出来了,胡沛云立刻下令道:“走!看看去。”

    几名衙役领着他和吴县令,以及二十几名从人,风驰电掣般向献陵方向奔驰而去。

    献陵是唐高祖李渊的陵墓,位于高陵县和云阳县之间,也就是今天三原县境内,上一次被抓住的神龟也在献陵附近,两件瑞兆相距不到五里。

    这一次,他们有当地里正带路,很快便找到了那块白yù高碑,白yù碑是在一座树林里发现,离献陵的不到二十步,被两个樵夫无意中发现。

    胡沛云等人赶到树林时,天已经黑了,众人点起火把走进树林,守献陵的几名墓官已经先到一步了,他们正围着白yù碑窃窃sī语。

    听说内卫情报堂总管来了,几名官员都连忙上前见礼,“下官等四人都是献陵陵官,参见胡将军!”

    “嗯!不用客气。”

    胡沛云说着客气话,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这块巨大的白yù碑上,碑体确实巨大,高三丈,宽六尺,本来是半截chā入土中,但已经被村民们放平了,在猎猎火光中,只见碑体上有一行字,‘安西出圣人,大唐兴万年’,和巨龟壳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果然是同一伙人所为!”

    胡沛云心中却忽然警惕起来,一连出了两起歌颂李庆安的瑞兆,看似好事,但其实不然,如果只有一起,或许做这件事的是好意,但如果这种瑞兆接连不断地出来,那就不是好事了,物极必反,这就让人很明显地感到是李庆安自己在作假,是他登皇位心切了,这就反而会让天下人反感。

    那就是一种变相的抹黑了,做这件事的人很可能心怀恶意。

    几名陵官不知深浅,却一个劲地拍马屁道:“我看这个白yù石碑很可能是从陵墓中自己出来的,这是天意啊!就叫‘苍天有意,鬼神灵验’。”

    “一派胡言!”

    胡沛云狠狠一瞪眼,几名陵官便吓得不敢吭声了。

    胡沛云上前mō了mō白yù碑,上面没有的石粉,很干净,说明这块碑已经做成了很久了。

    他又问陵官道:“这些天有马车或者船靠近献陵吗?”

    几名陵官都要要头,这时带路的里正却道:“我听说前几天确实是有艘大船停在前面的小河中,停了一夜,鬼鬼祟祟的。”

    胡沛云连忙追问,“前几天具体是哪一天?”

    里正挠挠头想了想道:“好像是七天前,对!肯定是七天前,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天晚上,我叔父去世了。”

    “那有没有看清船上是什么人?”

    “那船停了一天一夜,次日凌晨左右走了,白天没有人出现,估计他们是晚上动手。”

    胡沛云点点头,他必须得赶回长安部署了,这件事有点愈演愈烈的迹象了。

    他立刻吩咐吴县令道:“吴县令,这座白yù碑就暂时放在你们县衙,千万不要上报,更要封锁消息,此事恐怕有yīn谋在里面。”

    吴县令点点头,他也有点感觉到不对了,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

    胡沛云连夜赶回长安,他路上他得了两个消息,那个丁匠人找到了笔迹的主人,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但同时还有另一个令人心情紧张的消息传来,在蓝田县和新丰县也各出现了瑞兆,蓝田县是发现出土一方刻字宝yù,而新丰县却是出土一匹刻字石马,所刻的字都是一样,‘唐再兴,庆平安’。

    格外的诡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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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顺藤摸瓜

    胡沛云一行抵达长安时,城门已经关闭了,但胡沛云凭借他的特殊身份,依然进了长安城,直接返回位于皇城的情报堂总部。

    刚进大门,一名当值的内勤军官便上前禀报:“胡将军,下午王妃派人来找过将军。”

    胡沛云一怔,连忙道:“王妃有何事?”

    “来人没说,只是请将军明天抽个空去一趟王府。”

    胡沛云心里有数,他暗暗叹息一声,便道:“我知道了!”

    军官刚要离开,胡沛云又道:“你立刻找人去把那个姓丁的老碑匠找来。”

    停一下,他又令道:“再顺便去一趟内卫,如果秦将军在内卫,请他给请来。”

    虽然现在已是一更时分,但事件重大,把王妃都惊动了,胡沛云没有半点困意,他要连夜调查此案。

    大堂内,胡沛云端着一壶凉茶,一边慢慢喝茶,一边打量着水缸里的巨龟,脑海里却在思忖着这些天发生的诡异之事。

    巨龟似乎睡着了,趴在水缸里一动不动,龟壳上的古篆字在灯光下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胡沛云首先想到的是幕后主谋者的用意,从新丰县和蓝田县同时发现瑞兆来看,已经很明显了,幕后人就是要造一种势,一种大将军急于登位的势。

    古人说登位须谦让再三,不得已而登之,这已经成为了人们的一种习惯想法,谦虚、低调,顺势而为,这对大将军尤其重要,如果大将军急不可耐地要登基,那现在的小皇帝怎么办?无论是杀还是废,都会给人一种篡位的感觉,所以这个幕后者在这个时候大量制造瑞兆,很明显是一种陷害的手段,其用心之险恶,布置之周密,皆可看出这是一个极大的yin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名士兵禀报道:“启禀将军,丁碑匠已经带来了。”

    胡沛云精神一振,立刻道:“请他进来!”

    很快,几名士兵将昨天那个瘦高个老碑匠领了进来,他今天翻了整整一天的资料,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老碑匠刚要跪下,士兵却把他扶住了,胡沛云上前拱手笑道:“丁老匠人辛苦了,快快请坐下!”

    老碑匠哪里敢坐,他取出一叠写满了字的文稿,递给胡沛云道:“将军请看这个。”

    胡沛云接过文稿,快步走到灯下,仔细地查看。

    文稿共有十几页,是一部佛经,字体不大,也全部是古篆字,他一眼便看到了一个‘唐’字,确实和龟背上的‘唐’字很像。

    他连忙命士兵道:“把巨龟搬到灯下来。”

    两名士兵连忙将巨龟搬到灯下,对着灯光,他仔细地辨认,六个字都从佛经内找到了,果然是一模一样,尤其是庆平安的‘庆’字,最上面一点很有特se,呈一个半圆型,真是完全一致。

    胡沛云连忙翻了翻后面,没有书写者留名,他便问老碑匠道:“这是何人所写?”

    “回禀将军,这是三年前一个姓赵的文士找我刻碑,说是为他母亲祝七十大寿所用,当时他付了定金,说好半年后来取,可到现在他都没来来。”

    胡沛云心中一紧,如果情报只有这点的话,便就是毫无意义,一个姓赵的文士,天下之大,哪里找去?

    “具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知道吗?”

    老碑匠摇摇头,“他只说半年后来找我拿货,其余都没有说。”

    就在胡沛云感到一阵失望时,老碑匠又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还说过,如果他不能来拿,他会让一个姓戚的官员来拿,也是一样。”

    老碑匠用手指蘸点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戚’字,“我只记得好像是什么寺监的官员,具体哪个部,时间太久,我有点忘了。”

    这也是个线索,有这个线索,也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毕竟姓戚的人不多。

    胡沛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命人赏了老碑匠两百银元,让他有新消息时随时禀报,老碑匠千恩万谢而去。

    就在老碑匠刚走,胡沛云立刻走进了情报堂文书库,情报堂的文书库其实就是各种情报的留档处,文书库极为庞大,按照不同的类别分七个大库,如中央、地方、财政、军部、民户、官员、刑律等等,有各种级别的情报几百万件,一共有二十一名文书郎和一名库丞进行日常管理。

    胡沛云要找的是官员情报,他走进了人事库的房间,一个库房由两个房间组成,一个是外间办公房,一个是内间文书库,办公房不大,放有四张桌子,靠墙摆了两架书架,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卡片,这些就是查找资料用的索引卡片了。

    人事库一共有三名文书郎,之所以要三人,主要是要保证昼夜必须有人当班,所以三人每人每天当值四个时辰。

    比如现在是夜里一更,人事库就有一人没有回家,直接睡在外间办公房内,若有情况,可以随时叫醒。

    士兵把当班的文书郎叫醒了,他见是胡沛云亲自来查自己,吓得连忙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胡沛云摆摆手,“我要查官员的资料。”

    “有!有!将军请随我来.”

    文书郎点亮一盏油灯,带着胡沛云进库房去了,文书郎先将墙壁上的三十六盏灯都点燃了,顿时书库内变得明亮如昼,只见库房十分宽阔,就俨如一座小型宫殿一般,整齐地排列着近两百座一丈高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卷宗,是按每名官员的名字来分卷,一个官员一份卷宗,整座书库内弥漫着一种墨汁的香味。

    胡沛云不由一阵惊叹,他去过吏部的文书库,也只有这个的一半大,当然,吏部百年来积累了不知多少文书档案,但就摆在架子上的卷宗规模来看,吏部比不过情报堂。

    情报堂的文书资料是直接继承了汉唐会的资料,一样地跨越百年,堆积如山,架子上摆的仅仅是在职务的官员,这也是安西军极为看重情报的结果,每个卷宗上编有号码,一品、二品、从一品等等,是按官职大小来排列。

    其实这是继承了吏部和汉唐会的分类法,如果是按姓氏来索引,那就好找得多,这也是其中的一个不足之处,情报堂也准备着手建立新的姓氏索引。

    文书郎给胡沛云介绍道:“文书库共分为五个部分,西北角是安西人事,西南角是南唐人事,东北角是河北人事,东南角原本是江南人事,但现在已经改为地方各州人事,中间一大块是京畿和都畿人事,不知将军要找哪里?”

    “我要找一个朝廷姓戚的官员。”

    文书郎点点头,他带着胡沛云及几名手下走到中间,正中间是一个用书架围成的圆圈,圆圈内是一根大屋柱,还摆着一张宽大的矮桌子,可以坐在桌旁查阅资料。

    文书郎走到屋柱旁,点燃了大柱子上的一盏油灯,他指着挂在柱子上的一块大木板笑道:“将军请看!”

    胡沛云虽然是情报堂头目,但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走到大木板前仔细看了看,原来这竟是一块朝廷官员名册图,只见大木板上用墨线画满了朝廷的各个部门,每个部门的官名都有,在每个官名的下面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约有两个指甲盖大小,上面写着职官的名字。

    胡沛云不由一竖大拇指夸赞道:“这个很不错,地方上也有吗?”

    文书郎点点头答道:“都有,几乎是每个道一块,但只有职官,散官和王爵是另外有名册。”

    胡沛云用手指着小木牌一个个寻找,想找一个姓戚的官员,可是他找了几遍,什么姓都有,就是没有找到姓戚的,他的眉头不由皱成一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碑匠年迈昏庸,记错了吗?

    他又找姓赵的官员,倒是找到了十几个,可这没有什么意义,老碑匠只说是中年文士,并没有说是官员。

    胡沛云心中有些失望,这时,他的一名随从提醒道:“将军,那碑匠说的是三年前事情,三年时间,会有很多变故。”

    胡沛云蓦然醒悟,是的,三年时间确实有很多变故,比如去了南唐、下放地方、年老退仕等等,都有可能。

    他连忙问文书郎,“这里有三年前的官员名牌图表吗?”

    文书郎文书郎想了想便问道:“将军肯定是朝廷职官吗?”

    胡沛云心中有点打鼓,那老碑匠自己也说记不清楚了,但他还是点点头,“应该是!”

    文书郎找来一架梯子,从一座书架的顶部取下了厚厚两本名册,他笑道:“打个比方说,如果姓戚的官员去了南唐,我们就会把他的名牌直接挂到南唐那边去,但这只是牌子的变动,看不到过程,比如他原来是什么职位,现在是什么职位,所以我们也会登记一下,这两本名册一本是登记最近三年来的官员职位变动情况,另一本是散官和爵位名册,将军不妨从这里来查。”

    胡沛云正要接过名册,这时,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将军,秦将军来了,在大堂等候。”

    胡沛云连忙对文书郎笑道:“就拜托你来找一找,找到了,立刻向我禀报!”

    说完,他转身便出去了。

    大堂,内卫将军秦海阳正端着茶杯低头不语,只见胡沛云如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到,“老秦,我还以为你回家睡觉了,没想到你真的在朝房。”

    “连你胡将军都不回府,我就更不敢了。”

    秦海阳开了个玩笑,便放下茶杯,站起身道:“你知道蓝田和新丰那边也出现了异兆吗?”

    秦海阳见胡沛云脸上没有一点惊讶之se,不由一愣,“你已经知道了?”

    “嗯!”

    胡沛云摆摆手,“坐下说吧!”

    秦海阳坐了下来,他见胡沛云满脸忧se,便问:“还有别的情况吗?”

    胡沛云点点头,微微叹息一声,“高陵昨天又出现一块白yu石碑,老秦,情况有些不妙啊!”

    “我也是觉得不妙,今天下午新丰县和蓝田县的报告传来,很多官员都在议论了,说大将军想登基想疯了,哪里有这么多瑞兆?”

    “是的,你说得不错,自古瑞兆出现,都是出现一些吉祥事物,比如这只千年乌龟,若壳上没有字,倒是好事,再比如白yu碑,若出现无字碑也是好事,但像这种明目张胆刻字的,内容又浅显,就有点不正常了,我听父亲说过,秦末时陈胜吴广起义,出了一个‘大楚兴,陈胜王’的鱼腹锦书,那也因为跟随他的劳工大多是愚昧粗人,所以才要直接浅显一点好,可是这一次这种连续出现,三岁孩童都知道是我们在nong假,这会极大损害大将军名声,我认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事件,目的就是给大将军抹黑。”

    胡沛云心中压力很大,他现在最害怕再出异端,可实际情况是极可能明天还要再出现,现在已经出来四件了,如果要彻底抹黑大将军,那至少还要再出五六件,那样事态就难以控制了,如果事件真恶化到那一步,那就是他情报堂的严重失职。

    胡沛云心里清楚,其实他们已经失职了,这件事必然很早就策划了,而且参与人数众多,就等大将军在河东大胜的机会推出来,而他们情报堂却毫不知情,他胡沛云难辞其咎。

    现在他急需得到内卫的协助,控制住事态,但他又怕秦海阳不肯尽力,便沉yin了一下道:“秦将军,这件事已经把王妃惊动了。”

    秦海阳一怔,他有些紧张地问道:“王妃说什么了吗?”

    胡沛云摇摇头,“王妃是下午派人来的,我正好不在,便让我明天去解释一下,事情真的严重了。”

    秦海阳也知道,赵王妃从不过问军政之事,但这次破例派人来过问,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了令王妃也无法坐视的程度,胡沛云这么晚请自己来,肯定是有所求了。

    他便点了点头,“不知现在胡将军有什么计划?”

    “我想分两步同时进行!”

    “胡将军请尽管说,我但闻其详。”

    胡沛云组织了一下思路,他缓缓道:“首先我已经得到一点线索,和朝中一个姓戚的官员有关,我查到这个人,再顺藤mo瓜,找出幕后主使者,其次是要阻止再有异兆发生,这后一件事我人手不足,我希望秦将军能给予协助。”

    秦海阳的脸上却lu出了难se。

    ......

    (晚上还有一更)

第六百五十六章 放线钓鱼

    没有吭声,内卫的调动非常严格,必须有政事堂的书面请求,然后由大将府长史草拟调兵令,报李庆安同意后,内卫才能出兵,如果是在长安城内,胡沛云倒可以去找千牛卫帮忙,但胡沛云的意思很明显是在京兆府各县去执行任务,这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特殊,由于现在是非常时期,李庆安大多时候不在长安,所以又给了他一个变通,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他可以先出兵,然后再补办手续,至于什么样的事情是紧急情况,那就要由他自己判断了。

    胡沛云见秦海阳没有吭声,也知道他的为难,胡沛云心中也焦急起来,又道:“秦将军,对方肯定是早就策划好了,异兆必然是集中出现,只是发现的时间早晚,我怀疑明天一早,又会有人发现什么,情况紧急,我希望内卫能连夜出兵,奔赴各县控制住局势。”

    说到这里,他起身深深行一礼,“拜托秦将军了!”

    “好吧!”

    秦海阳终于松口了,“那我就连夜派兵,奔赴京兆各县,另外明天一早,我想和胡将军一起去见王妃。”

    胡沛云大喜,连忙道:“没有问题,明天天一亮我就来找秦将军一同去见王妃,现在请将军立刻派兵。”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秦海阳拱拱手,起身便走了,胡沛云心中略略有了一点底,他坐了下来,又仔细看了看文稿,自言自语道:“这个姓戚的官员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文书郎捧着几本卷宗走了进来,“将军,我找到了!”

    .......

    半个时辰后,五千名内卫士兵分成五十队,连夜奔赴京兆府各县.....

    天刚刚亮,赵王妃独孤明月便起chuang了,作为王府的主fu,李庆安不在长安之时,她便要承担起整个王府的大小事务,她每天都很忙碌.不仅是府内琐事繁多,而且还有很多对外应酬,几乎每天都有官员的内眷来上门拜访,朝廷和地方官员的内眷都有,这一阵子河东大战ji烈,她还要号召长安fu女给前线将士缝制鞋袜单衣,安抚阵亡将士的妻儿父母,另外,她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要她cao心照顾,所以她每天都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些天,明月却添了几分心事,长安传得沸沸扬扬的瑞兆事件使她心中忧虑起来,最初,当刻字千年龟出现时,明月还以为是丈夫命人暗中所为,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每天派人去酒肆茶楼听一听民意。

    民意的结果是喜忧参半,五分反对,五分支持,还有大量的人没有表态,她心中只略略觉得丈夫这件事有点cao之过急了,有点急功近利,但昨天下午,忽然又出现了新丰、蓝田的两桩瑞兆,地方官员大张旗鼓地送来,民意急转,很多支持的人都不再吭声,叫骂、反感的声音开始出现了。

    明月也开始有点不安了,瑞兆本是天意,偶然出现一下,代表上天的意志,但连续出现三个瑞兆,明显就是故意人为了,这样做会适当其反,明月本来从不过问丈夫的事情,但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想提醒一下胡沛云。

    明月刚刚从儿子的房间出来,便有丫鬟来禀报:“情报堂的胡将军和内卫秦将军来了,在客堂等候!”

    “请他们稍候,我马上就来。”

    明月回房换了一身衣服,便向客堂而去。

    客堂内,胡沛云和秦海阳正耐心地等候王妃召见,对他们而言,赵王妃召见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皇太后的召见。

    两人心中都有点不安,胡沛云是因为情报堂失察而导致现在问题频发,恶劣影响加大,是一种失职的不安,而秦海阳是因为昨晚在没有得到李庆安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五千军派到京兆各县控制局势,他是一种越权的不安。

    客堂外环佩声响起,香气迎面扑来,赵王妃独孤明月在十几名丫鬟的簇拥下走进了客堂。

    两人连忙站起身,一齐躬身施礼,“卑职胡沛云、秦海阳参见赵王妃!”

    “两位将军请免礼。”

    明月一摆手,柔声道:“请坐吧!”

    “多谢王妃!”

    口中虽然称谢,但两人却没有坐下,客堂的位子不像李庆安的书房有主从之分,他们一旦坐下,就是和王妃平起平坐了,虽然明月在这里接见官员家眷时大家都是随意而坐,五六品官员的妻子也能和明月像姐妹一样并肩而坐,没有什么等级之分。

    家眷可以,但属下不行。

    明月也明白这种关系,她也不勉强,笑了笑便坐下了,两人垂手而立,等候王妃的问话。

    “两位将军都是忙碌之人,我请两位将军过来也是不得已,请两位将军先谅解。”

    明月的语气始终很轻柔,虽然她只请了胡沛云一人,但秦海阳不请自来,她就当自己请了两人,没有流lu出半点对秦海阳的疑虑。

    “我想两位将军应该知道我请你们过来的原因吧!”

    王妃的轻柔语气让胡沛云感到一阵羞愧,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这件事,防患于未然,那就不用让王妃这样担忧了,尽管王妃没有表现出担忧之意,但王妃召见他们本身就是一种担忧。

    “卑职明白,是瑞兆频出之事,让王妃担忧了。”

    明月笑了笑,尽量用一种委婉的语气劝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样做是执行大将军的命令,你们大将军这个人大多时候是很冷静,但他头脑有时也会发热,一发热就会往往不顾后果,固执己见,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他有时候会为一些家庭琐事向我大发雷霆,然后我就会让步,事后他冷静下来又会怪我为什么不坚持自己主张,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大将军心xiong其实很宽阔,不会记恨,很多时候他更会感ji你们的劝谏,两位将军明白我的意思吗?”

    胡沛云和秦海阳对望一样,原来王妃以为是大将军下令而为,王妃的委婉和自责让他们心中感动不已,胡沛云连忙道:“王妃的好意卑职感ji不尽,但这一次确实不是大将军的意思。”

    明月一怔,“我不太明白胡将军的意思?”

    秦海阳接口道:“这件事其实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大将军没有下令,我们也没有擅自而为,这是一次yin谋,是有人在刻意抹黑大将军。”

    “还有这种事?难怪呢!”

    明月这才恍然大悟,她急忙问道:“那......那这件事幕后的主谋查出来了吗?”

    胡沛云道:“卑职已经查出一点线索,正在继续深挖,相信这两天会有所收获。”

    “辛苦两位将军了,不过我建议在查幕后主使的同时,也要防止再有新的瑞兆出来,现在外面已经有恶言恶语出现了,虽然有刻意中伤的可能,但瑞兆频出,影响确实不好。”

    王妃的建议也正是秦海阳所期盼的,他连忙道:“卑职也明白不能再有类似事件发生,所以昨晚连夜派兵去京兆各县布防,昨天胡将军在高陵县就成功阻止了一起白yu碑瑞兆的出现,否则就是四件瑞兆了,我们都一致认为,如不阻止,还会有第五件、第六件乃至第十件瑞兆发生。”

    胡沛云也道:“至于谣言,卑职已经派出精干人员前去市井调查,若有人刻意传播谣言,卑职当立即抓捕。”

    明月点点头,“两位将军都是大将军最信任的心腹爱将,都是栋梁大才,我也不多说什么,只希望一点,不要luan抓无辜,那样会更损害大将军名誉。”

    “卑职明白,一定不会伤及无辜!”

    胡沛云虽然对王妃是这样承诺,但他心中却知道李庆安是绝不会这样手软,有时候不拿出一点霹雳手段,是解决不了问题。

    明月见他们已经有了对策,便也放心下来,笑道:“那我就不耽误两位将军的公事了,等大将军回来,我一定会如实告诉大将军,两位将军所做的努力。”

    ........

    西市归去来兮酒肆,这里生意兴隆,每天客来客往络绎不绝,酒肆、茶馆等地大多是酒客们议论中心,很多小道消息都是在这种场合得到迅速传播。

    时间已经渐渐到了中午,来酒肆吃饭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二楼已经坐满了客人,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一名中年男子多喝了几杯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起身大声道:“这天底下无耻之人很多,却没有比那个人更无耻了。”

    有人凑趣问道:“这位爷,你说的是谁啊?”

    “还有谁,安西来的那个人呗!他想当皇帝想疯了,不惜人为制造瑞兆,制造天意,他以为自己是谁,能一手遮天吗?以为我们这些小民都是白痴吗?他想当皇帝,轮不到他呢!”

    中年男子的话有人不喜欢听了,一名老者cha口道:“人家怎么不能当皇帝,人家也是宗室,再说做得也不错,文治武功,大家都有目共睹。”

    “屁话!”

    中年男子醉熏熏地指着老者骂道:“你这老贼尽说屁话,我大唐皇帝的正宗在成都,你记住了,皇帝在成都,不在长安,他算什么东西,哼!也配当皇帝?也不知道是哪个胡人si生的.....”

    他话音没说话,旁边立刻站起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年轻男子,一拳将这个中年男子打翻在地,‘砰砰嘭嘭!’几张桌子被撞翻,碗碟摔落一地,酒肆里一片惊叫,酒客们纷纷离开位子后退,luan作一团,中年男子被打掉了两颗牙,他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大骂,两个汉子上前,给了他几记耳光,脸都打肿了,一人揪住他头发,一人抓住他脚腕,将他直接拎下了酒楼。

    在楼梯口正好遇见闻声跑上来的掌柜,掌柜刚要拦住二人,其中一人取出一块铜牌在他面前一晃,掌柜的脸刷地白了,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吓得两tui发抖,眼睁睁地看着那中年男子被拎出酒肆大门,扔进了一辆马车里,马车随即走了。

    掌柜走上楼,战战兢兢对众人拱手哀求道:“各位爷,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再胡说八道,好好吃饭喝酒,刚才那两位可是内卫情报堂的人啊!”

    那老者却端起酒杯慢悠悠道:“说话归说话,但在公开场合骂上位者是胡人si养,这不是明着找死吗?我看啊!这人十有**是南唐派来的探子。”

    在东市的景阳茶楼,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一名商人公开大骂李庆安为求上位不择手段,人为制造瑞兆,他立刻被情报堂的人抓捕了......

    为了平息恶劣影响,情报堂、内卫、千牛卫都出动了大量兵力,一个上午,便有三百余人因传播李庆安故意制造瑞兆而被抓捕,震慑极大,很快这件事便没有人再提起了.......

    .........

    一辆马车驶进了长安太平坊,沿着林荫坊路行了一里,一转弯,拐进了一条小路,这是条死路,前方被一座大宅子堵住了,马车在这座大宅子前停了下来,从马车里下来一名身着白se锦袍的老者,老者年约六十余岁,长得又高又胖,脸上一双眯缝眼,就仿佛永远睡不醒一样,他走到府门前,看了看墙上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李宅’两个字,这是工部shi郎李开复的府宅。

    “砰砰!”老者用力敲了几下门。

    “谁呀?”门内有人问道。

    “是我,戚老爷!”

    门开了,一名门房开门陪笑道:“原来是戚老爷,快快请进。”

    “你们家老爷在吗?”

    “在!在书房呢!”

    “嗯!去告诉他一声我来了,要见见他。”

    “戚老爷稍后,我这就去。”

    大门吱嘎一声关上了,这时,离大门约十几步外的小路口上出现了一名骑马的男子,他看了看停在李开复府宅前的那辆马车,便若无其事地从巷口消失,找到一个僻静处,在一个小本子上迅速记下了什么,便翻身下马,靠在一棵大树上耐心地等候马车的出来。

    这个姓戚的老者叫戚珣,曾任大理寺少卿,是王珙的心腹,两年前投奔了南唐,因为王珙的缘故,一度做到了南唐的大理寺卿,两个月前刚刚抵达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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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介绍:
天宝五载,大唐建国已过百年,经历的近数十年的治国,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惫了,自从他册封了杨氏为贵妃后,他的心思也渐渐地离开了枯燥而繁琐的朝政。
‘欢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他开始纵情于音乐歌舞之中,从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这年的春天,安西的粟楼烽戍堡来了一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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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继《大唐万户侯》、《名门》之后的第三部中唐架空历史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