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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天下txt下载     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吐蕃来使

    夜深了,革庆安的马车缓缓地离开了独孤府,向城外驶去。马车内,除了李庆安外,还有右相裴曼,他刻意晚走一步,他有话要对李庆安说。

    马车在行驶中微微地晃动,李庆安平静地靠在车壁上,眼睛微闭,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使他那张富有轮廓的脸庞充满一种神秘的魅力。

    “相国,我想让独孤长凤出任太府寺少卿兼度支使,你觉得如何?”

    李庆安的声音很低沉,虽说是商量,但他语气中带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裴曼的心却一下子放下了,他原以为李庆安会受情所困而情绪低沉,可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被婉儿和明珠的事情所影响,他的思路依然十分清晰,其实裴曼和他同行,就是想和他谈一谈长凤之事,没想到他自己却主动提出来了,让裴显十分欣慰。

    太府寺是大唐掌管财物和粮食存储的机构,它没有财物的行使权,但度支使就相当于后世的计委,李庆安让独孤长凤兼任这两个职务,就相当于后世的人民银行副行长兼计委主任,权力相当大。

    很明显,他是要让独孤氏逐渐掌权了,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李庆安本身没有兄弟叔侄,他只能依靠妻族的支持,独孤氏是皇亲国戚,也是大唐豪门之一,他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但让他有些遗憾的是,他一直没有能找到一个足以让他信赖的独孤族人,这种信赖不是指信任,而是要有一种能承担重任的能力,可惜独孤适去世后,他在独孤家族中就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他的岳父虽然做过扬州长史、做过江淮转运使,做过司农寺卿,还一度短暂地入相,但李庆安总觉得独孤浩然身上缺少一点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当年独孤浩然受不了李隆基的诱惑,想把明月送进宫的缘故,这件事在李庆安心中留下了阴影,使他始终有点信不过独孤浩然。

    而今天独孤长凤的出现让李庆安在独孤家族中又看到了希望,不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大舅子,更重要是这个人非常踏实,从主簿、县令,一步步做到井州长史,有丰富从政经验,而且他很有原则”自己试探他是否可以扩招到十万户移民,他并没有迎附自己,而是用大量的数据来委婉告诉自己,不可能招募到十万户移民,这一点让李庆安非常欣赏,直而不刚、实而不浮,这样的妻族才能让他信赖,而且还是自己的大舅子,他一定要好好栽培。

    裴显也笑道:“其实我也想和你谈一谈长凤之事,在吏部的考评中,他几乎年年都是上上考,今年的河南道大旱”许州太守吴中桓是新上任,对情况还不了解,所有的抗旱事宜几乎都压在长凤身上,他能稳住许州局势,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惨剧,可以说功劳极大”也很有能力,所以吏部决定将他调回长安,出任京兆少尹,这样就可以随时出任京兆尹,这是快上升的最好办法”如果你觉得他出任度支郎中更适合,那我可以调换一下。”

    李庆安没有立即回答裴曼的话,裴显的话提醒了他”他起初还考虑到独孤长凤比较年轻,不足以担当大任,可他在许州的表现又似乎说明他很有能力,如果些在京兆少尹这个位置上,确实是一条迅提拔的捷径,他倒没有裴曼考虑得周到。

    李庆安立刻点点头道:“那就依你的原方案,仍旧任命他为京兆少尹,至于太府寺少卿兼度支使,我打算从安西调人,让安西主管财政的刘晏来担任,相国以为如何?”

    裴显呵呵笑道:“原来太府寺的第一神算跑到安西去了,我说他怎么失踪了一年多,可以,他足以胜任。”

    这时,马车到了裴府,裴曼起身拱手笑道:“大将军今天有些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也没什么事,有时间陪明珠出去走走,那孩子……哎!”

    “相国也早点休息,明天可能会有吐蕃使者进京,我估计来者不善。”

    裴显一怔,连忙问道:“吐蕃使者是几时来的,怎么沿途的地方官没有禀报朝廷?”

    “他们是从剑南过来的,我昨天才得到骖谷关的消息。”

    “从剑南来,他们的消息倒也很灵通。”

    裴显笑一声,便对李庆安拱拱道:“那好,我就先回府了。”

    “相国慢走!”

    裴显下了马车,李庆安一直目送他入府,这才对车夫道:“出城,回军营!”

    马车启动,向城外耩耩驶去,李庆安望着天空一轮孤月,他不由叹了口气,明珠之事就让明月去处理吧!他不想、也没有精力再过问这些事了,吐蕃使的到来,会不会预示着吐蕃的复兴。

    次日上午,一队长长的吐蕃人队伍进入明德门,由于吐蕃在大唐的地位十分重要,因此,前去迎接吐蕃使臣的官员地位也较高,是鸿胪寺少卿崔晋,鸿胪寺有两个少卿,一个是裴瑜,主管西域和回纥各国,一个就是这个崔晋,主管吐蕃南诏以及东北诸国。

    崔晋是崔涣之侄,年约三十余岁,进士出身,能说一口流利的吐蕃语,他天不亮便赶到咸阳,接到了长途跋涉而来的吐蕃使团。

    吐蕃使团的主使叫达赞顿素,是吐蕃主管农牧业的大臣,他在吐蕃地位颇高,这几年在他的主政下,吐蕃的农牧业得到了极大的展,他规定吐蕃人每家每户都必须养一匹马、一头牦牛、一头乳牛、一头黄牛,他还开创了吐蕃夏季割青草、晒干备冬的先例,也就是吐蕃人的放牧从原来的散养改为散养和圈养并举,这就极大地提高了吐蕃的牲畜数量,因此达赞顿素被誉为吐蕃七良臣之一。

    达赞顿素的素养很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外表显得温文尔雅,他说话也非常谦虚,脸上总挂着微笑,使人容易对心生好感。

    尽管崔晋能说一口流利的吐蕃语,但在大唐,向来都是外族人来说汉语,而不是汉人去说外国语,所以吐蕃使团说的都是汉语。

    “崔少卿,我上次来长安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次再来大唐,依然感受到长安和三十年前一样繁盛,达赞顿素望着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布局宏伟的长安城,他不由深深地感叹道。

    崔晋也笑道:“二十年还是会有很多变化,有些事情不去深入是感受不到。”

    达赞顿素微微一笑道:“二十年前我就没有深入,现在当然感受不到不过大唐出现两个朝廷,这倒走出人意料。”

    崔晋淡淡道:“我们汉人自古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短暂的分裂必然会带来更强大的盛唐,倒是大唐周边其他藩国,一旦分裂就会走向衰弱直至灭亡,特使请!”

    达赞顿素干笑两声,也道:“一路辛劳,是要休息一下了。”

    吐蕃使团继续前行,很快便抵达了皇城,鸿胪寺的客馆位于皇城之内,有专人照管前段时间来京城祝贺登基的西域各国使者已经陆续返回了,客馆中空房颇多,吐蕃使团随即被安排住了下来。

    达赞顿素刚刚安顿好,连午饭都还没有来得及吃,便开始准备下午和唐廷的第一次会谈资料。

    房间里,两名副手正忙碌地准备资料达赞顿素则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考虑着即将和唐廷的谈判。

    经过了几年的励精图治和政治改草,尤其是吐蕃放宽了对奴隶的控制和对那囊氏等几大家族的削弱,使吐蕃朝廷对高原各个部落的控制能力大大加强,兵源剧增吐蕃雄兵已由赞普即位之初的不到十万人,展到了带甲士三十万,牲畜数百万头不仅完全恢复了曾经一度的衰弱,而且实力之强更过老赞普时代。

    此时的吐蕃已经不甘心几年前的失败,他们要夺回一度失去的土地,尤其是盛产粮食的九曲和大非川一带,要把疆域恢复到大唐八年前的程度,也就是唐蕃两国以石堡城为界。

    大相尚息达赞建议,吐蕃应该文功武略并举,不仅要出兵争地,还要派使臣前往大唐谈判,从政治上取得制高点。

    达赞顿素闭目沉思,临行前赞普再三叮嘱,他此行的任务是请唐军撤离积石山一带,把柏海和乌海还给吐蕃,那里从来都是吐蕃的领土,如果唐军能退回到大非川,吐蕃愿与大唐会盟。

    达赞顿素在成都觐见子南唐皇帝李隆基,他们的要求被李隆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么这次长安之行,又会有多大的收获?达赞顿素并不抱什么希望。

    “大论,资料和礼物已经准备好,刚才唐廷也派人来催过两次,觐见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达赞顿素点点头,道:“好吧!现在出去大明宫。”

    吐蕃使臣觐见大唐皇帝的地方安排在紫宸殿的副殿之内,除了少年皇帝李适外,还有监国李亨,以及政事堂的全体成员,另外鸿胪寺的主要官员也将参见觐见。

    自从李豫登基后,他大力推广简约之风,废除了很多繁文缛节,其中也包括对外邦来使的接见,诸如举行盛宴、大加赏赐和繁杂奢华的接见仪式等等,都统统被废除,节俭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李适登基后,这种简约之风得到了很好的延续,掌有实权的李庆安尤其赞赏这种简约,他不只一次说过,接见外藩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接见的规格,比如今天接见吐蕃使臣,全体政事堂成员都出席,便足以表现对吐蕃的重视。

    接见的时间定在未时正,也就是现在的下午两点,未时不到,参加接见的政事堂成员都陆陆续续从大明宫和皇城赶来了,目前七名政事堂成员中,赵王党占了四名,张党一名,监国党只有两名,实力明显不对称了。

    为了扳回这一局,昨天便生了新丰县事件,这件事看似有点不了了之,其实不然,这件事只是一个伏笔,它的作不是现在,而是在不久的将来,当关中军陆陆续续进驻河南道后,安西移民事宜就会临困难,那时就是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

    所以新丰县事件后,监国党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生一样,此刻,在紫宸殿李亨的朝房内,李亨正站在窗前,注视着李庆安乘坐马车的驶近,从他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见紫宸殿外面的情形。

    看着李庆安从马车上下来,李亨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今天上午,他的父皇李隆基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井,说吐蕃的军队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调动,很可能是要对大唐用兵了,要他们保持足够的警惕。

    这还是父皇去巴蜀以后,第一次写信给他,虽然是借口告诉他吐蕃之事,但信中还是透露出了一种父亲对儿子特有的谆谆教导的口气,而且写信给他这件事的本身就不同寻常,李亨敏锐地意识到,他的父皇有了一点想和他和解之意。

    他的父皇已经七十二岁了,而且身体极度糟糕,随时都可能驾崩,很明显,他已径在开始安排后事了,现在的关键就是他的继承人问题,要么是十八郎李瑁,要么是十六郎李磷,或许会是自己。

    如果父皇选择他为继承人,李亨并不觉得滑稽,本来他的从政思路就和父皇非常接近,依托宗室权贵,加强对民众的控制,否则当年也不会选择他为太子。

    况且让他为继承人,两个短暂分裂的大唐就将迅合而为一,这也是他父皇最希望看到的,在重新满足了一把皇帝瘾后,他这位固执的父皇开始要面对现实了。

    所以才会有这封提醒他警惕吐蕃的来信。

    李亨的思路又回到了这封信上,吐蕃将可能进攻大唐,如果真是这样,那李庆安就得暂时离开长安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

    想到这,李亨回头对站在一旁的王珙道:“独孤长凤的资历和考评我都看过了,可以给予特别提拔,明天的政事堂会议,你可提议王玛改任洛阳尹,独孤长凤可直接提拔为京兆尹。”

第四百七十三章 祖孙绝情

    紫宸殿是大明宫第三大殿,是大明宫的内衙正殿,也是天明宫内继含元殿、宣政殿之后的第三大建筑群,包括左右上阁门,以及西侧的延英殿等等,崇阁巍峨,层楼高起,气势极为宏伟。

    此时,在这座宫殿的偏殿内,正举行着一次名为觐见,实为谈判的外事活动,吐蕃使臣达赞顿素向大唐提出了归还大非川以南土地的要求。

    紫宸殿宽大的偏殿内,坐着十几名大臣,少年皇帝李适坐在上位,在他下,坐着监国摄政王李亨,而在大殿两边,坐在政事堂的七名相国以及鸿胪寺的官员,他们脸色肃然,倾听着大殿中间吐蕃使臣的诉述。

    达赞顿素准备的资料非常充分,他带来了一幅巨大的地图,以致于这幅地图无法展开,为此,紫宸殿的侍卫找来了一座木架,放置在大殿上,这幅巨大的地图就张贴在木架之上。

    李庆安倒是对这幅地图非常感兴趣,这幅巨大的地图内容十分丰富详细,包括了山川、河流、森林、湖泊等自然地貌,还有吐蕃人部落的分布及人数,或许是吐蕃为了说明积石山一带走吐蕃的固有领土,竟把这幅极有价值的地图带来了长安,也许是吐蕃人没有意识到大唐分裂后,哥舒翰带走了全部的地图资料,而大非川以南的地图,兵部没有得到副本,这幅地图倒是来得很及时。

    达赞顿素没有意识到他的地图已经被人盯上了,他向李适施了一礼,便朗声道:“大唐皇帝陛下,监国殿下,各位政事堂相国,我们吐蕃赞普所述说的要求并非是无理,尽管百年来,吐蕃和大唐战争不断”但有一点却是事实,吐蕃从来没有侵占过大唐的本土,所争执的土地都是大唐的羁糜州或者是藩国,吐谷浑、党项等地区”而大唐在天宝七年占领了石堡城、青海以及大非川,我们并没有什么异议,但后来唐军占领的黄河以西的柏海、乌海及积石山地区,这些都从来是吐蕃人的本土,我们希望大唐能以对等原则,将柏海、乌海及积石山地区归还吐蕃,大唐和吐蕃是甥舅之国,为此,我们愿意与大唐重新会盟,世代友好,永不再战*……”

    达赞顿素说得既慷慨激昂,又态度诚恳恭敬”就仿佛在说一件合情合理之事,可事实上,这件事简直荒谬之极,吐蕃没有侵占唐王朝的本土,并非是他们不想侵占,而是他们暂时没有这个机会,唐王朝在吐蕃人扩张之初”便河陇地区部署了重兵,如果没有这些重兵防御,吐蕃人早就打到长安来了。

    现在他兵败了,土地被占了,他便理直气壮地要唐军撤走,天下哪有这种只许他防火杀人”不许别人还手的道理。

    尽管达赞顿素提的要求荒谬,但大唐王朝并没有因此就断然拒绝,他们要就事论事,驳斥达赞顿素的观点。

    裴显站起身,拱拱手道:“使臣阁下,有几件事我需要和你说明一下,第一,并非是你说的那样,吐蕃从来没有进攻大唐本土,天宝八年”南诏与吐蕃结盟后,吐蕃军便越过雅州和茂州,向大唐腹地的蜀州和成都大举进攻,掠走汉人男女一万两二千人,至今未归还,天宝九年,再次进攻成都,和剑南军在成都属县犀浦县大战,吐蕃军毁城杀人,大唐军民死伤四千多人,至于侵占安西四镇这些明显是唐朝直属领地的城镇,我就不多说,你怎么能说吐蕃从未进攻过唐朝本土,或许是贵国健忘,但我们大唐人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达赞顿素被驳斥得满脸通红,他连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占领,而并非一时入侵,战争期间双方都难以把握,偶然越界也不能作为定论*……”

    “那好,我再给你说,剑南的松州、当州、静州、恭州等地向来是汉人党项人混居,建有州府县衙,大唐朝廷在此收取税赋,对大唐朝廷而言,这就是我们的本土,可是这些州县都被吐蕃占领,至今未归还,贵国想要回乌海、柏海等地,可以,我也愿意归还,但作为你所说的对等原则,贵国也应该将你们占领的剑南十八州土地悉数归还大唐,我以为这才能竖立有诚意的会盟,否则今天刻碑,明天进犯,会盟还有什么诚意可言,贵国的信用和诚意,我们是领教得多了。”

    裴显的驳斥引来了一阵会意的笑声,而且裴曼也把大唐的态度说得很清楚了,想要回土地可以,那就双方坐下谈判,以土地换土地,各自把占领的土地还给对方,以大唐的心胸宽博,还会在谈判中进行让步。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管达赞顿素准备再多的资料,不管达赞顿素再是从什么亿万里之地迢迢而来,不管他再怎么有诚意,再说得怎么天hua乱坠,只要他根本出点错了,他的话就不值一提,裴曼就么三言两语便可以驳倒他,因此他出使大唐根本就没有带公平正义而来。

    达赞顿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驳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话说到这个程度,谈判的必要己经没有了,他并没有得到返还剑南土地的授权,自然就无法谈下去了。

    达赞顿素暗暗叹息一声,明天他就可以回去了,他干笑一声,又躬身向皇帝李适行了一礼,道:“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我这次出使大唐有两个目的,一是希望大唐将柏海、乌海的土地还给吐蕃,其次就是为了表达我们赞普对大唐的敬意,我们赞普特地备了薄利一份,交给皇帝陛下。”

    他一摆手,一名副手走上前来,他的手中端有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是几色礼物,金胡瓶、金盘、金碗、玛瑙杯各一只,另有羚羊和牦牛尾一条。

    一名侍卫将大盘子接了过去,这时,李亨笑道:“今天只是觐见,叙一叙唐蕃两国的甥舅之情,使臣阁下可以看看我大唐的风貌,等过几天,我们也准备回礼”再送使臣回国。”

    “多谢监国殿下,多谢皇帝陛下,多谢各位桠国,今天烦扰各位朝务”我就此告退*……”

    “送吐蕃使者回馆!”

    吐蕃使臣走了,由于没有谈判的计划,朝臣们也没有必要开会商量什么,便也各自散去,这时,大殿里只剩下李亨和李适二人,自从李适登基以后”他们祖孙二人还从来没有单独呆过,尽管李适暂时还不能行使皇权,对李亨没有什么威胁,但李适在八月初五朝会上的表态着实令李亨有些担忧,这小子不但不遵守朝会规矩”擅自做决定,而且他竟然支持李庆安,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或者是谁告诉了他什么?李亨担心这蠢小子头脑一热便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所以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适儿,你能否到皇祖父的朝房里来一趟,皇祖父有些话想和你说。”

    李亨的笑容非常慈祥”说话也轻言细语,曾几时他也非常喜欢自己的长孙,很小便带他去玩,教他读书认字,那时,他的慈祥走出于内心对孙儿的疼爱”可自从他被权力这个恶魔附身后,他的慈祥便不再存在了,即使偶然流露,比如现在,也是一种虚伪和假装。

    而皇庄事件后”他心中再没有亲情和对子孙的怜爱,他心中只有两个字;权力。

    或许是一种血缘之间的心灵感应,在周围宦官侍卫眼中”李亨笑容亲切可敬,但在李适的眼中,李亨的笑容却是那般狰狞恐怖,就俨如恶魔的喋笑,吓得他低下了头,他怎么敢去李亨的朝房,母后也再三嘱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皇祖父的朝房*中,更不能吃他送来的一切东西,李适连忙小声道:“孙儿下午还有功课,改天孙儿再来向皇祖父问安。”

    “不妨事,我只是和你随便说几句,不会耽误你功课,走吧!去我的朝房。”

    说着,李亨便笑容可掬地伸手去拉李适,李适吓得浑身一颤,手猛地缩回来,这下李亨的脸上挂不住了,他立刻沉下脸道:“你怎么了,这么怕我*……”

    “孙儿没什么,孙儿确实有事。”

    李适转身便慌慌张张要跑,李亨心中一阵恼怒,厉声喝道:“你站住!”

    李适就仿佛钉子一样,直挺挺地钉在地上,李亨慢慢走上前,按住李适的肩膀,阴森森道:“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到底怕我什么*……”

    李适也平静了下来,道:“没什么,是皇祖父想多了。”

    “我想多了?”李亨冷笑一声,道:“我哪里想多了,我什么都没想,我看倒是你想多了*……”

    说到这,李亨向左右看了看,只有几名侍卫和宦官,都站住十步外,他便压低声道:“孙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所以对皇祖父误会了。”

    李适的牙齿几乎要把悄唇咬破,他心中的愤怒开始升腾,已经驱赶走了心中的恐惧,他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愤怒,道:“孙儿不明白皇祖父的流言在指什么?”

    “我是说关于你父皇的去世,最近有些很无聊的流言,我担心你受那些流言的盅惑,影响到我们祖孙的关系。”

    “是的。”

    李适坦然承认道:“孙儿最近是听到了一种说法,说父皇不是被刺客所杀,是…*……”

    “是什么?”李亨紧张地打断了他的话。

    李适慢慢转过身,盯着李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传言父皇是被皇祖父所害。*……”

    不知为什么,李亨的心一阵虚,他躲了开李适那像小狼一样的目光,干笑两声道:“真是太无聊了,真是可笑之极,我怎么会杀自己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我怎么”这是谁散布的流言,我要去查,查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亨恨得咬牙切齿,脸都变形了,李适盯着他的眼睛,这时他的泪水狂涌出来,他后退两步,无比悲伤地说道:“是的,虎毒尚不食子,而你却杀了自己的儿子,可见、可见你连畜生都不如!”

    “你放肆!”

    李亨的血冲上顶头,他狂吼一声,一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李适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李适一脚踏空,滚落下玉阶。

    正好在这时,羽林军大将军安抱玉走进了偏殿,因为吐蕃使臣有十几人前来紫宸殿,而紫宸殿后便是内宫,所以觐见结束后,他要巡视紫宸殿各处,防止吐蕃刺客混入内宫,正好看见了李适被李亨一掌打翻在地。

    安抱玉大吃一惊,喊道:“圣上!”他冲了上来,旁边侍卫宦官乱作一团,急忙上前要扶起李适,有人去找御医,有人去宫中报信。

    安抱玉冲上前抱住李适,见他已经昏死过去,嘴角和耳朵都流出血来,他惊呆了,慢慢向李亨望去,无比惊讶地问道:“监国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亨在狂怒之下失去了理智,这时他已经冷静下来,刚才一巴掌,他的手掌也打得疼痛难忍,心中也有些懊悔,不是懊悔打了孙子,而是懊悔失去理智,会让人怀疑到他,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有半点让步,他背着手,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个孽孙,竟然出言侮辱祖父,大逆不道,我自然要好好教训他*……”

    这时,李适慢慢地苏醒了,他将几颗带血的牙齿咽进了肚子里,用无比刻毒的目光盯着李亨,他看了一眼安抱玉,颤抖着手指着李亨,用一种含糊不清而又无比悲愤的语气道:“安将军,就是他毒死了我的父皇,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为父皇报仇!”

    “啊!”安抱玉惊得浑身冰凉。

    这里要说明一下,安抱玉就是中唐名将李抱玉,他最早姓安,安史之乱后,他羞于和安禄山同姓,便上书要求改姓,唐廷壮其志,便赐他为李姓,现在安史之乱还没有爆,所以他还姓安,他兄弟李抱真也是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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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将军抱玉

    第四百七十四章将军抱玉

    把李适送回了内宫,自有宦官宫女和太后的忙碌,请御医,看伤情都是她们的事情,后面便和安抱玉没有什么关系了。

    安抱玉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他也是出身陇右的大将,和吐蕃作战多年,大将李晟就曾经是他的手下,但他和哥舒翰的关系不好,被哥舒翰排挤,调进京出任羽林军将军,从那以后安抱玉便再也没有去过陇右,对那片洒过他鲜血的土地,他充满了怀念。

    他以为自己一生就会在羽林军将军这个位置上度过一生,却没有想到一次皇庄事变,便将他推上了时局的潮头,羽林军大将军长孙全绪因对皇帝驾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被免职,这时羽林军群龙无,眼看李亨即将登基,正是安抱玉振臂一呼,将羽林军召集到他的手下,高调支持太子李适,和李庆安形成了内外呼应,最终使李亨被迫放弃了登基的野心。

    安抱玉也由此被李庆安推荐,破格升为羽林军大将军,翻开了他人生新的一页。

    今天吐蕃特使觐见,作为负责保卫事务的羽林军大将军,安抱玉也站在一旁听了全过程,但不知为什么,安抱玉总觉得这个使臣来大唐似乎心并不诚,并不是他准备了多少资料,而是他万里迢迢从吐蕃而来,就这么说了几句话,被相国裴旻反驳了几句,他就偃旗息鼓了,他是否太不敬业了。

    凭着他多年和吐蕃人打交道的经验,他知道吐蕃军是一支极善于偷袭的军队,而且极不言信,劣迹斑斑,安抱玉心中便有了一丝疑虑,吐蕃人会不会用使臣来麻痹朝廷,他们将偷袭陇右,会不会生这样的事?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刚刚形成,正好散朝时李庆安找到他,有事想请他帮忙,他便准备结束后就直接去找李庆安,顺便谈谈他心中的猜测,不料就在这时,生了圣上被监国掌搧的悲剧。

    如果真是的祖父对孙儿的教训,倒也没有什么,毕竟李适还没有成年,但李适苏醒后的那句话,使安抱玉如坠冰窟,他也听到了一些流言,但他并不相信,可今天李亨的表现,竟对孙子下了如此毒手,再把前前后后之事综合起来,敬宗一死,李亨便急不可耐要登基,如果他登基成功,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今天那一耳光使安抱玉终于相信了李适对祖父的指控,敬宗皇帝极可能就是李亨所害。

    安抱玉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内宫,他心中乱成一团,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本来要去见李庆安,此时也忘记了。

    安抱玉匆匆向宫外走去,当他走到紫宸殿左上阁门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安将军”

    安抱玉回头,只见不远处的一根立柱后走出一人,正是李亨的心腹宦官李辅国,他快步走上前对安抱国施礼道:“安将军,监国殿下有请”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李辅国转身便走,意思是让安抱玉跟他去见李亨,安抱玉不由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李亨为什么要见他,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听见了不该听到的事情,尽管安抱玉手下有近一万羽林军,但他还是强势不起来,他年近五十,长年的官宦生涯已磨去了他的棱角,使他更注重沟通而不是对抗,当然,反对李亨登基,那是他迫不得已,安抱玉只得摇摇头,无奈地跟着李辅国向紫宸内殿而去。

    李辅国走得昂头阔步,颇有一点紫宸殿主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安抱玉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假如李亨真的登基为帝,这个李辅国会不会又是第二个高力士?

    朝房中,李亨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安抱玉向这边走来,这时,他的手还有点隐隐作痛,而他得到的关于李适的最新消息是母子俩抱头痛哭,在李亨看来,李适不过是个小鸡雏罢了,如果没有外界的支持,他早就被自己踩在脚下了,李亨并不在意李适誓赌咒,他更在意安抱玉,他是李适最结实的保护壳,要想实现他的愿望,这层保护壳必须得敲掉。

    安抱玉走进了紫宸殿,李亨也回到了自己的案桌前,他刚刚从自己的书库中调来了安抱玉的档案,这是一个月前他派人去凤翔调查的结果,上面写得很清楚,安抱玉祖籍河西,四年前整个家族都迁到了凤翔虢县,家里有老母和两个孙子,他最为孝顺老母,也最疼爱孙子,看到这,李亨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已年近五十的老将。

    “殿下”门外传来了李辅国的声音,“安将军请来了。”

    “进来吧”

    安抱玉匆匆走进,左膝跪下,向李亨施一军礼道:“卑职羽林军大将军安抱玉参见监国殿下。”

    “安将军不用客气,请坐下吧”

    一名宦官抬了一只矮圈椅放在一旁,安抱玉犹豫一下,还是坐了下来,李亨眯着眼睛观察着安抱玉的一举一动,从他坐椅子的犹豫便可看出,他没有因李适之事便义愤填膺,没有,他内心很矛盾,既想忠实于李适,可又不愿意得罪自己,这不是一个刚烈耿直的将领,他很懂人情世故,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将领。

    李亨身子略略前倾,满脸关切地问道:“安将军,圣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安抱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把圣上送回内宫就出来了,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圣上看起来还比较清醒。”

    李亨叹了口气道:“我也有些懊悔,若不是气极了,我怎么可能这样打他,我还记得他父亲小时候也不懂事,说他皇祖父其实是逼睿宗退位,兄长让皇帝也是被逼不敢登基,当时我也狠狠地揍了他一顿,骂他不懂孝顺长辈,可没想到孙子也和他父亲一样,心中总是喜欢往阴暗处想,听到风就是雨,他听到一些流言,连最起码的人伦唱理都不顾,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气极了就动手,打完又后悔,我这个做祖父的真的痛心,哎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李亨长吁短叹,说得语重心长,连安抱玉这个快五十岁的老将也被他的舐犊之情感染了,他也有老母,也有孙子,李亨对孙子的怒其不争引了他的共鸣,他立刻劝慰道:“殿下不用自责,一般少年到十二三岁时最是叛逆,好话不信,坏话当真,圣上毕竟是孩子,让他的师傅多多教诲他,等他再长几岁,他就会明白事理了,我的长孙也是这样,八岁了,整天和他**顶嘴,我有时想想也会生气。”

    不知不觉,安抱玉心中对李亨的怀疑也渐渐淡了,他绝对无法理解一个人竟能做出杀子之事,在李亨对孙子的自责中,安抱玉也对那个流言的真实性生了动摇。

    “我听说安将军老母尚在,不知高寿几何了?”李亨又问道。

    “我母亲生我较晚,今天年底就七十岁了,我准备年底回去给老人家做寿。”

    “古稀之年啊安将军真是福气,还有母亲可以孝顺,我想孝顺自己的父皇却办不到。”

    说到这,李亨从橱柜里取出一尊两尺高的金童yu女献桃像,递给安抱玉道:“这是渤海国所进献的一块美玉所雕成,本来是准备孝敬给我的父皇,可是天子之家想孝顺老人都这么难,这尊金童yu女献桃像就当是我孝敬给你的母亲,给她老人家做七十大寿。”

    “不不不”

    安抱玉吓得连连摆手,这是给老皇帝的东西,他怎么敢要?这时旁边的李辅国笑道:“安将军就拿着吧殿下从不轻易给人礼物,若给,肯定是出于诚意,安将军不接,让殿下情何以堪。”

    李亨也道:“这不是送你给,是送给你母亲的寿礼,我国事繁忙,无法亲自去给她老人家拜寿,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安抱玉心中异常感动,他接过雕像道:“殿下的心意,卑职感恩不尽。”

    李亨的本性是待人刻薄,这和他的长时间做太子,心理变得阴暗有关,但他很会伪装,历史上他就伪装了近二十年,最后在李隆基逃亡途中突下杀手,一举夺走了皇位。

    今天也不例外,他早已摸清安抱玉的底细,抓住了他的弱点,成功地扭转了紫宸殿事件的不利局面,此时安抱玉已经完全相信,李亨是出于对圣上的怒其不争才动手打他,是祖父教训孙子,是一件家事。

    安抱玉向李亨告辞了,李亨待他离去,便和李辅国交换了一个眼色,脸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时李辅国又建议道:“殿下,那些在场的宦官侍卫,也要堵住他们的口。”

    “嗯”李亨点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准你使用一切手段。”

    “奴才遵旨”

    .......

    安抱玉离开了紫宸殿,便急急忙忙向皇城赶去,李庆安在皇城的吏部有一个临时朝房,可当他赶到皇城,却得知李庆安临时有要事,已经返回军营了,并给他留了一封信。

    安抱玉拆开信,不由愣了一下,李庆安竟是拜托他将今天吐蕃使者在紫宸偏殿上展示的地图弄到手。

    吐蕃人所住的鸿胪寺客馆正是由羽林军负责安全保卫,李庆安让他偷地图,不就是监守自盗吗?安抱玉不由陷入了沉思,怎样才能把地图搞到呢?

    .......

    (今晚两章,等会儿还有一章,争取十二点之前)

第四百七十五章 平楼事件(上)

    就在吐蕃人今天入住鸿胪寺客馆之时,在长安的平康坊平却生了一件大事。

    平康坊是长安的声色娱乐之处,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坊内ji馆林立,有私人开的青楼,也有官办的教坊,ji馆在唐朝是休闲娱乐之处,不仅仅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尤其一些高档的ji馆,很多女人卖艺不卖身,叫做伎,和乐坊一样,这些年轻女子大多才艺双绝,弹琴跳舞,陪客人喝酒吟诗,遇到心仪之人才会共度*宵。

    在平康坊西北角,有一家ji馆,叫做平楼听风,名字起得很风雅,一般人都简称它为平楼,也算是平康坊的高档ji馆,而且它不仅是ji馆,而且也是一家酒肆,所以从早到晚,生意都十分兴隆。

    中午时分,一行人约七八名客人来到了平楼,中间被簇拥之人,正是李庆安大舅子独孤长凤,独孤家是长安显贵,在长安中很有人脉,这一群人,都是从小和独孤长凤一起长大的官宦子弟,他们有的从军,也有的在朝廷为官,当然,也有无所事事,靠啃父母家业生活的浪荡子,但现在他却是朋友间的久别重逢,众人便拉着独孤长凤来平康坊,为他摆宴接风。

    来平楼喝花酒是长孙南翼的提议,长孙南翼是长孙全绪的次子,现任羽林军郎将,他的性格十分豪爽,总以拯救天下良善为己任,极好打抱不平,豪爽之人也大多好酒,所以长孙南翼最大的爱好,就是拉几个同僚来平康坊喝花酒。

    这家平楼ji馆也是长孙南翼常来之处,一进门他便扯开嗓门喊道:“有客人来了,你们接不接”

    店伙计都认识他,正在算帐的罗掌柜连忙迎上来笑道:“别的客都不接,只接长孙将军。”

    “我可没带钱啊你们不怕吗?”

    罗掌柜也笑道:“没钱没关系,尽管吃喝玩乐,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再给。”

    长孙南翼哈哈大笑,回头对众人道:“看见没有,多会说话,让人听了舒坦。”

    他又指着独孤长凤对罗掌柜道:“今天是给我的朋友接风,你可知道我这朋友是谁吗?他可是李庆安的.....”

    话没有说完,便被独孤长凤捅了一下,让他不要多嘴,长孙南翼打了个哈哈咽回了后面的话,对罗掌柜道:"今天吃饭喝酒,去三楼的有凤来仪室,把白四娘和肖怜儿请来陪酒.其他粉头再每人配一个。”

    “好没问题,正好白四娘和肖怜儿没有客人,诸位楼上请。”

    众人一起往楼上走去,这时,独孤长凤有些埋怨他道:“吃饭喝酒就行了,干嘛要找女人来。”

    长孙南翼嘿嘿一笑道:“看来嫂夫人把你管得太严了,你好歹是上州长史,又马上升京兆少尹了,怎么连官场规矩都不懂?”

    “官场有找女人的规矩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时,另一名羽林军郎将韦应物笑道:“长安和州县不同,很多事情都要到教坊ji馆中谈,尤其独孤兄将出任京兆少尹,那就应酬更多,几乎每天都有酒局,官衙里只办堂面上的事情,堂面之下的事就得边喝花酒边谈,所以今天带独孤兄来,就是要独孤兄先适应一下。”

    众人纷纷应和,独孤长凤眉头却皱成一团,他是个中规中矩之人,对这种官场规矩并不认同,但他也不好扫众人的兴,只好随大家一起进了三楼雅室。

    平楼ji馆占地很大,ji馆和酒肆有一墙之隔,但出入自由,酒肆一共有三层,一楼二楼都坐满了客人,但三楼的两间雅室都空着,众人走进右一间,纷纷宽衣解带脱去了外袍,坐了下来,立刻跑上来两名伙计,拎着两只大桶,桶中都是冰块,冰中各有十瓶上好的葡萄酒,这是唐人喝葡萄酒的规矩,要用冰镇,很多大户人家都有冰窖或冰井,冬天藏冰,夏天享用。

    “来大家先把酒满上。”

    长孙南翼性子很急,不等陪酒的女人来,便抢过酒瓶给每个人满上一杯,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了,咂了砸嘴笑道:“这酒不错,来每人先喝一杯。”

    “美酒如船,美人如水,有船无水,长孙将军怎么能尝出酒的滋味?”

    只见门口走进一队身着红纱裙的女子,个个长得风娇水媚,美貌如花,为是两个女子,她俩却穿着白裙,比其他女子更显丰姿绰约,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白裙女子,她轻轻抿嘴一笑,芊芊玉手接过了酒壶,对众人道:“大家请安坐,让四娘和怜儿给大家斟酒。”

    众人一起鼓掌大笑,“妙四娘的酒怎能不喝。”

    众女子纷纷入座,每人陪坐一名客人,顿时房内香气袭人,响起一片莺声燕语。

    长孙南翼见独孤长凤望着为白裙女子怔,便用胳膊一拐他笑道:“看来你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就把你吸引住了吗?待会儿她用樱桃小嘴给你渡酒时,你岂不是要疯掉?”

    独孤长凤脸一红,讪讪道:“这怎么行”

    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却也有些动了,美人用小嘴渡酒,那该怎样**。

    长孙南翼比较粗鲁,一把将白四娘拽过来,将她硬按坐在独孤长凤身旁,笑道:“四娘,今天你就伺候这位独孤兄,把他伺候好了,将来平楼有什么事,尽管去京兆府找他。”

    他又对独孤长凤暧昧地笑道:“四娘最擅长**引凤,偏你的名字叫长凤,你们岂不是天作良缘?”

    白四娘的皓腕虽然被长孙南翼拉得生疼,但长孙南翼的最后一句话却使她眼睛一亮,她阅人无数,独孤长凤相貌不俗,而且他又姓独孤,谁不知道李庆安就是独孤家的女婿,独孤长凤,难道他就是....

    她眼波流动,浅浅一笑,娇躯依偎在独孤长凤身上,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含娇细语道:“君为长凤妾为凰,细品箫曲入西房,独孤使君,可是新任的京兆少尹?”

    独孤长凤家教极严,年轻时从未涉足青楼烟花之地,后又外出为官,一心治民,竟听不懂这些含义隐晦的艳诗,但白四娘的温柔攻势却让他招架不住,他一边躲闪,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猜到我是京兆少尹?”

    白四娘大多与官宦客人打交道,她也知道京兆少尹空缺一人,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独孤长凤,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她顿时芳心窃喜,若能把独孤长凤揽为她的入幕之宾,以后也好为她父兄谋上个好店铺,她也可以从良专心做买卖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嚷声,有人说着下流玩笑,放肆地大笑,似乎一群人走进了隔壁雅室,众人听隔壁吵嚷,都不由一皱眉,隔壁都是些什么人?这般没品。

    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只见罗掌柜向四娘招了招手,四娘便对独孤长凤嫣然一笑:“凤郎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她出了门,问道:“什么事?”

    “四娘,隔壁让你去陪酒,这里就交给怜儿吧”

    四娘正在打独孤长凤的主意,哪里肯走,她脸一沉道:“掌柜,这可不讲规矩啊总有先来后到,再说我这边的客人也很重要,掌柜却找别人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罗掌柜急忙拉住她,央求道:“我也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可是隔壁这群人我们惹不起,他们指明要你去,你就帮帮大叔吧”

    “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强势?”

    罗掌柜压低声音道:“是金吾卫和关中军的一群军官,我们惹不起的。”

    长孙南翼等人虽然是羽林军,但他们只管皇城和宫城,而平康坊属于万年县,正是金吾卫的管辖范围,所以一般店铺都惹不起金吾卫,除非后台很硬,偏偏平楼没有什么后台,是一个扬州商人所开。

    四娘听说是金吾卫,她更不愿意去了,这帮人喝酒极为下流,会把她们的衣裳扒光,上次她们一个姐妹不肯,被他们把衣裙扒光,从二楼扔下去,腰都摔断了。

    “我不去,你就说我在陪客。”

    她挣脱了罗掌柜的手,便慌慌张张进屋了,四娘虽然逃进了屋,但她依然心事忡忡,她也担心被报复,她坐在独孤长凤身边,有些心神不宁,旁边的长孙南翼见多识广,他见四娘出去一趟,便脸色不对,便问道:“四娘,是隔壁要你去吗?”

    四娘微微点头,黯然道:“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就在这里陪长凤兄,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逼你去陪酒。”

    “好大的口气”

    ‘砰’地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了,只见外面走进一群身着盔甲的军官,为一人,长得鹰鼻鹫眼,一脸横肉,身着银甲银盔,这是金吾卫的装束,金吾卫中郎将以上者皆是银甲银盔,他旁边也站着一名品阶颇高的军官,左臂戴着红袖套,却是关中军。

    四娘见是此人,吓得她脸色惨白,浑身抖,慢慢躲到独孤长凤的身后。

    “公子.....救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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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平楼事件(下)

    眼前一群凶神恶煞的军官独孤长凤并不认识,他却本能地将四娘揽到自己身后,尽管他只是个文官,但也有保护弱女子侠义心肠,而旁边的长孙南翼却认识眼前的几个人,不仅他认识,周围其他同伴都认识,为满脸横肉的年轻军官名叫王越,是京兆尹王玙之子,也是王珙的侄子,同时也是监国摄政王李亨的女婿,他娶了李亨之女丹阳郡主为妻。

    别看这个王越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四五岁,从军不过两年,却凭借父伯和岳丈的权势做到了金吾卫中郎将之职,骄横跋扈,连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都怕他几分,他手下有两千人,负责平康坊、宣阳坊、崇仁坊以及东市一带的安全,他几乎就成了这一带的土皇帝。

    而他旁边的关中军军官也是一名中郎将,名叫林毅,他的兄长便是半个多月前率军冲击裴府寿宴的将军林剑,和兄长一样,林毅也是陈玄礼的心腹,林氏兄弟二人的姑母便是陈玄礼之妻,林毅是一个极为狡猾之人,他家境富裕,便加倍地讨好王越,隔三差五便请王越喝酒,今天也是他做东,正好遇到长孙南翼等人给独孤长凤做东,尽管羽林军和关中军及金吾卫井水不犯河水,但长孙全绪和陈玄礼却关系交恶,看见长孙南翼,林毅心中便生出一种给姑父出口恶气的念头,但他不会出头,他要让王越出头,王越年轻,又骄横跋扈,正好做他的刀。

    “我说是谁,原来是长孙将军,既然是同僚,就不必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

    林毅一指独孤长凤身后的白四娘道:“这个粉头王小将军很喜欢,长孙将军就把她让给我们吧”

    长孙南翼虽然不至于为一个陪酒女人和王越等人翻脸,但刚才王越是一脚踢开门,如果就这么把白四娘交给他们,这个面子长孙南翼却过不去,他便笑了笑道:“既然是同僚,为什么要我们让给你们,而不是你们让步?”

    王越也认识长孙南翼,见他居然不给自己面子,不由心中暗怒,他眼一瞥,看见了躲在独孤长凤身后的白四娘,便厉声喝道:“你这个小娼妇,还不给爷滚过来”

    四娘吓得浑身抖,她知道这个王衙内是要拿自己来杀鸡儆猴了,这个王衙内一向好残虐女人,她若过去了,纵然不死也会残疾,她哪里敢过去,刚才独孤长凤把自己揽到身后,使她对独孤长凤生出了一分倚靠,她紧紧抓住独孤长凤的胳膊,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哀求独孤长凤救她,独孤长凤也有些看不惯王越的嚣张,他便一步走出,拱拱手道:“在下是许州长史,请这位将官给我个面子,放过这个姑娘,可好?”

    独孤长凤是一个君子,他不愿通报自己的姓名来以势压人,更不愿说自己将为京兆少尹,他认为只要表明自己也是官场中人,这个军官应该有所忌讳,然后他再委屈道个歉,双方客气几句久仰误会之类的话,这件事就算了结了,这是他的为人处事经验,一般来说并没有错。

    但是独孤长凤却忘了这里是长安,不是河南道,更不知道有一种人不知天高地厚,专门欺软怕硬,如果他说自己姓独孤,又是京兆少尹,王越倒不敢惹他了,偏偏王越就是个欺软怕硬之人,他听说独孤长凤只是一名地方长史,天下脚下,地方长史算个屁,他一声怒骂:“哪来的土鳖”

    猛地一拳挥打在独孤长凤的面门上,独孤长凤措不及防,跌跌撞撞退出一丈外,一连撞翻了五六张矮桌,仰面翻倒在地,鼻血喷溅而出,他一声闷哼,痛苦地捂住了脸。

    王越突然动手使房内一阵大乱,陪酒女人们尖声大叫,向外奔逃,长孙南翼勃然大怒,他扑上去掐住了王越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他骑在王越身上,斗大的拳头向王越脸上猛砸,“你这个王八蛋,竟敢打老子的朋友,今天老子给你好看”

    王越是仗势欺人,他本人却是个纨绔子弟,哪里是雄壮魁梧的长孙南翼的对手,片刻也被打得鼻血四溅,痛得他如杀猪般嚎叫,林毅也故意不拉,等王越被打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装模作样劝架,“长孙将军快住手王小将军可是监国女婿,你惹不起的”

    他越这样说,长孙南翼打得越狠,这时韦应物见再打下去,恐怕会出事,他从后面一把抱住长孙南翼,将他拖起来,“长孙,别打了”

    王越几乎要被打死,他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亏,他爬起身便向楼下跑去,口中疯狂地叫喊:“长孙狗贼,有种你给我等着看老子怎么杀你。”

    林毅等人也跟着他向楼下跑去,这时,白四娘已经用裙子给独孤长凤擦干净了脸色的血迹,将他扶起来,她心中对独孤长凤感激不尽,便急忙对他道:“独孤公子,你们快走吧这个王越附近有军队,他肯定是去召集军队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独孤长凤点点头,“姑娘也跟我们一起走。”

    “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长孙南翼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有金吾卫的军队奔来,这是一支巡逻的金吾卫军队,正好碰到了求助的王越,长孙南翼眼中露出了狠意,立刻对韦应物道:“你从后门回去,召一些弟兄们过来”

    韦应物也知道情况危急,若不求救,可能他们小命就会丢在此处,他点点头,飞奔出房门,从后门向离开了ji馆,向离这里最近的皇城安上门方向赶去求救,片刻,王越便带着一队金吾卫士兵杀气腾腾赶来,他骑在马上,满脸鲜血,马鞍桥上横着一根金吾大棍,手握一把弓箭,他心中已经恨到了极点,他是什么人,相国之侄,京兆尹之子,监国摄政王的女婿,竟然被一个免职大将之子按在地上猛揍,他打的是自己吗?不他打的不是自己,他打的是王家的权势,打的是监国殿下的脸。

    复仇的怒火已经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他纵马奔至ji馆前大吼:“把前面和后门都堵住,不准一个人逃走”

    这时,ji馆罗掌柜跑出来战战兢兢央求道:“王将军,求你高抬贵手,我们愿意赔钱赔礼”

    “去你母亲的狗屁”

    王越一棍横扫过去,正打在罗掌柜的左臂上,罗掌柜惨叫一声,捂住手臂跌跌撞撞向回逃,王越眼睛都杀红了,他用大棍指着三楼大吼:“长孙狗贼,剁下你的两条狗腿,爷爷饶你一命”

    他身后的数百金吾卫士兵也跟着大喊,“羽林军的狗贼出来”

    长孙南翼也是好勇斗狠之人,听对方骂得难听,他也毫不示弱,便站在窗口冷笑着骂道:“你们这帮蠢货,在新丰县被人家割了卵子,有本事你们去和安西军斗,你们敢吗?”

    金吾卫和关中军名为两军,实为一体,关中军在新丰县被安西痛宰,这件事虽然没有在民间传开,但军队中却难以隐瞒,金吾卫和关中军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此事,这件事简直是他们的奇耻大辱,但又不敢招惹安西军,只得将这口气忍了,偏偏长孙南翼一下子捅在他们痛处,便开始有士兵喧哗起来,向楼上胡乱放箭。

    这时,林毅缓缓走上前,他晚了一步,恰好看见韦应物骑马奔出了平康坊,他立刻便猜到,这一定是韦应物去报信了,心中不由暗暗窃喜,这也正是他所期望,最好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双方两败俱伤,他来坐收渔翁之利,本来他已经不准备再出面,但又担心王越心虚,叫骂一通结束,为了达到最大的效果,还需要他再来点把火。

    “王将军,我看还是算了吧对方是羽林军,我们得罪不起。”

    “算了?”

    王越眼睛一瞪,指着自己还没有干透的满脸鲜血,怒吼道:“你看这是什么?这是血,血要用血来还,我王越今天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时,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平康坊本来就是长安最热闹繁盛之地,人流量极大,生了这种事情,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赶来看热闹,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人流量更大。

    各家ji馆的ji女也不做生意了,酒肆客栈的伙计客人也奔了出来,里十层外十层,黑压压的人群将平楼围得水泄不通,足足有数万人之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听见有人大喊,“闪开快闪开”

    民众吓得纷纷向两边奔逃,瞬间便闪出了一条宽道,只见百余名羽林士兵疾奔而至,为之人,正是刚才跑去报信的韦应物。

    按理韦应物回来得不应该这么快,但也是巧,韦应物刚奔出平康坊不远,便遇到了一伙刚换了勤,来平康坊吃饭的羽林军士兵,羽林军士兵大多出身于长安的中上等人家,又称豪门之军,大唐建国百余年来,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目中无人,这几年虽然地位有所下降,但百余年的思维惯性还在,一个个依然十分骄傲,当韦应物告诉他们长孙小将军受金吾卫欺凌,这些羽林军士兵顿时大怒,纷纷赶来给长孙南翼助拳。

    其实本来是一件小事,但在双方互不让步和有心人的刻意挑拨下,事情越闹越大,变成了两支军队的对峙。

    关中军的林毅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见矛盾已经升级,便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没有什么交涉和谈判,双方胸中的盛怒都难以遏止,一见面便大打出手,双方在马上混战,刀砍棍舞,呼喊声一片,不时有人被刀砍翻或被棍打倒,这时,长孙南翼从平楼中冲出,挥舞着长刀大喊:“王狗贼,你不是要老子的命吗?老子来了”

    他挥刀向王越追杀而去,王越见长孙南翼来势凶猛,吓得他转身便逃,恰好此时,驻扎在东市的千余名金吾卫士兵闻讯赶来了,王越见他的部众赶来,顿时精神大振,指着长孙南翼大喊:“此人是元凶,打死他”

    上千名金吾卫士将百余名羽林军士兵团团围住,叫喊声此起彼伏,四周人群也兴风作浪,大喊叫好,场面混乱之极,独孤长凤等人被堵在平楼内,无论他们喊破了嗓子,参与打斗之人根本就听不见。

    长孙南翼被近百名金吾卫士兵包围,他们举棍乱打,长孙南翼支持不住了,开始哀声求饶,王越激动得浑身颤抖,疯狂地大喊大叫道:“打死他打死这狗贼”

    可怜长孙南翼没有骑马,竟难以逃脱,在近百名金吾士兵的乱棍打击之下,长孙南翼被打得骨断筋折,脑浆迸裂,惨死在平康坊。

    ......

    平楼事件震动了朝野,平康坊羽林军和金吾卫的冲突中,包括中郎将长孙南翼在内的十八名羽林军被打死,其余羽林军士兵全部受伤,韦应物也被打断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伤势严重,金吾卫方面也被砍死三人,砍伤十余人。

    如果被打死者是一般羽林军士兵,这件事还好解决,偏偏被打死之人是长孙全绪的儿子,事情就变得难以收场了。

    长孙全绪听闻儿子死讯,他疯似的将儿子的尸体抢回府中,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得晕死过去,当天晚上,他便率领全族人,将儿子的尸体放在京兆尹王玙的府前,问王玙讨要凶手。

    王玙府前早已吓得大门紧闭,王越是王玙的次子,从小便受他祖母溺爱,顽劣异常,按理,王家也是名门望族,家教极严,所有子弟都必须读书明事理,但惟独这个王越仗着被祖母宠爱,无人敢管他,从不去读书,自小便欺凌良善,染了一身纨绔习性。

    因为他长得俊美秀气,又是嫡子,因此占尽了便宜,被王珙所喜爱,又被李亨看上,招他做了女婿,王玙也很少去管这个儿子,既然是监国的女婿,那就不用他操心了,没想到王越最后还是给他闯下了大祸。

    此时王玙急得背着手在大堂下来回踱步,儿子闯下的大祸让他又恨又气,但现在他也不知道儿子躲在哪里去了,让他怎么交人?

    “也罢我去给他们磕头赔罪去。”

    王玙一咬牙,便开了门向府外走去,台阶下面前,数百名长孙族人无声静立,在台阶上放着一副棺材,棺材内便是长孙南翼的尸体,整只棺材被白布紧紧包裹,有昭雪平冤之意。

    王玙一出来便悲声大喊,“长孙兄,我教子无方,以致闯下滔天大祸,我给你赔罪了。”

    喊完,他便跪在尸体旁边,给长孙南翼磕头,他一连磕了三个头,但长孙全绪依然没有理会他,杀子之仇,磕三个头便可以了结吗?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王玙心中也有数,他又高喊道:“长孙兄,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表达我诚意,那逆子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若我有半天欺骗,让我王家祖坟被天打雷劈,不得安生。”

    用祖坟来誓赌咒,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保证了,长孙全绪也相信了,王越确实不在这里,他挥手道:“去大明宫,找监国要人”

    王越自己没有府宅,他若不在自己家,那就在岳丈家了,虽然李亨的女儿是住在雍王府内,但长孙全绪知道,此时李亨一定在大明宫内,应该还没有回府。

    长孙家数百人,又浩浩荡荡向大明宫而去,他们在朱雀大街上行走,一个大家族人人披麻戴孝,哭声一片,裹着白布的棺材被高高抬起,引来无数行人驻足观望,更有数千人跟着他们一同走,不少和长孙家交好的官宦人家纷纷路祭死者。

    王玙府宅离大明宫很近,不多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来到了丹凤门前,丹凤门早已戒备森严,就仿佛知道他们要来一样,数千羽林军站在大门前,拦住了他们去路。

    安抱玉亲自在这里等候,他见长孙家抬走棺材近前,便一声令下,带领数千羽林军士兵跪了下来。

    长孙南翼是羽林军骨干,也是安抱玉的爱将,如今他惨遭金吾卫毒手,安抱玉一样悲痛万分,尽管他对金吾卫也恨之入骨,但他毕竟是羽林军大将军,承担着宫城和皇城的安全,从他的职责上说,他就不能允许长孙家族闯进大明宫。

    “老将军,我们也为南翼之死而悲痛,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大明宫是宫廷重地,老将军应该比我更清楚,决不能擅入,就算长孙家是皇亲国戚也不行。”

    “国法?哼”

    长孙全绪重重哼一声,怒道:“老夫就是太遵法守规了,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有人陷害我,罢我职位,我也认了,但我儿子何辜?竟被人活活当街打死,这个凶手是谁?就是他的女婿,他若不还我个说法,我就让天下人知道,皇庄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安抱玉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拉住长孙全绪的胳膊道:“老将军,请慎言”

    长孙全绪冷笑一声道:“安大将军若害怕,我不在你面前说就是了,免得连累你的官途。”

    就在这时,丹凤门内忽然奔跑出几名官员,为官员大喊道:“长孙全绪接旨”

    长孙全绪心中愤恨之极,他原本是一个极为圆滑之人,骨子里甚至还有几分懦弱,但儿子之死深深地刺激了他,使他内心深处的血性迸出来了,他一改平时的圆滑,竟傲然而立,站着接旨。

    宣旨官员有些尴尬,只得展开盖有中:“羽林金吾本为同根,一脉兄弟,今为琐事,以致兄弟反目伤残,至痛至哀,侍逝者已去,不可复还,但一家之和,在于兄弟同心,一国之和,在于三军协力,今吐蕃虎视河湟,兵戈将起,念大唐社稷之安稳,念河陇百万黎民之安危,羽林金吾当以大局为重,捐弃前嫌,长孙南翼勤勤恳恳,忠于职责,特加封为东宫六率府大将军,赐冠军大将军,封爵高邑县伯,金吾卫中郎将王越骄横跋扈,行凶于市坊,但念事出有因,免其死罪,杖五十,罢黜其金吾卫中郎将之军职,赶出金吾卫,永不录用为军,钦此”

    长孙全绪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好好好一个和为贵,我领教了。”

    他猛地推开了安抱玉,大步走到数千羽林军面前,厉声喊道:“三军儿郎,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数千羽林军面面相视,谁都不明白长孙全绪是什么意思,当了这么多年的羽林军大将军,谁不认识他?

    有几人大胆喊道:“你是长孙大将军。”

    数千羽林士兵纷纷应和,“你是羽林军大将军。”

    “好既然儿郎们认识我,那我问你们,这圣旨你们服不服?”

    “不服”

    先是一人高喊,紧接着数百人喊起来,最后数千人一起呐喊,“不服不杀王越,羽林军决不罢休”

    长孙全绪感动得老泪纵横,他缓缓道:“今天我不打算反抗,因为吐蕃战事将起,我长孙全绪不为一己之私而坏天下之事,但这个仇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为儿子、为羽林军讨回这个公道,希望那时,诸君不忘今日之誓”

    说完,长孙全绪已泪流满面,他一挥手,带着族人、带着儿子的棺木离开了大明宫,安抱玉望着长孙全绪走远,他也长长叹息一声,这份诏书是政事堂讨论的结果,他又能奈何?

    金吾卫和关中军是李亨立身之本,这个时候他不偏向它们,难道还会反助羽林军吗?安抱玉感到无比疲惫,再过几个月就是老母的七十岁寿辰,届时他要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

    (六千字,求各位推荐票,有人说老高写这几章很平淡,其实不然,以后大家就会明白,老高写这次平楼事件的深意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顺者昌盛

    紫宸殿朝房内,李亨站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夜格外寂静,长孙家在丹凤门外的动静隐隐通过夜风传到了他的耳中,长孙家的不满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下午生在平康坊的平楼事件给李亨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刚刚安抚住了安抱玉,却又生了这样的恶劣事件,就相当于直接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又一次将羽林军和金吾卫推向了风头浪尖。

    尽管这件事已经被他用强制的手段平息,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在金吾卫和羽林军之间造成了裂痕,而且难以弥补,要想挽回羽林军的不满,只有杀王越来谢罪,可是杀了王越,金吾卫这边又怎能交代,金吾卫的态度一样强硬,不仅王越不能杀,其他参与斗殴的金吾卫士兵也一个不能动,这让李亨无可奈何,不动王越,他又怎么能动其他金吾卫士兵?

    李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他无法两全,他只能保金吾卫和关中军,这是他的立身之本,至于羽林军,他只能以后慢慢地去安抚和调整了,李亨铁青着脸转过身,对一旁的王珙和陈玄礼道:,“这件事就这么处理了,但我要警告你们不能再有下一次,陈将军,你要好好约束住金吾卫和关中军,尤其是金吾卫,劣迹斑斑,连我都有所耳闻,我只能让你这一次了,下一次我不再姑息。”

    陈玄礼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尽管政事堂已经紧急作出了平息事态的决定,但李亨的最终表态,才真正使这件事告以结束,陈玄礼也受到了很大的军方压力,金吾卫非但不肯认错,还要求将参与冲突的其他羽林军士兵全部斩,以给冲突中死亡的三名金吾卫士兵偿命”尽管这是不可能,但对金吾卫士兵免于责难,这已经是他作出的最大努力了。

    陈玄礼虽然也不喜欢王越,但他这一次并不认为是王越的错,双方都有责任,是长孙南翼先动手打了王越,他认为这才是矛盾扩大化的真正原因,所以他力保王越,使王珙也感激于他。

    陈玄礼躬身道:“卑职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李亨点点头,“你去安抚下属吧!我要和王相国再谈谈别的事。”

    “是!卑职告辞。”

    陈玄礼退了下去,李亨这才对王珙道:“很奇怪”他怎么会同意我的方案?”

    李亨所说的他就是指李庆瓷,王珙沉思了片刻便道:“属下也是很奇怪,就算独孤长凤涉案,但他在本案中也是无关紧要,以李庆安在新丰县的风格”他应该会更强势地收拾金吾卫,而且这一次是李庆安收买羽林军和长孙家的好机会,但他却放弃了这次机会,着实让人感到意外,属下推想,很有可能是河陇战役即将爆,在这个时候”他不愿过于得罪我们,所以才同意了殿下的方案。”

    李亨没有回答,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也认同王珙的分析,应该是李庆安担心此事影响到河陇战役,从中书省所拟诏书的内容便可看出一丝端倪”李庆安在诏书中已经点明了吐蕃战役即将爆,既想通了这一点,李亨心中便又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那李庆安会不会再做出更大的让步,参加河陇战役的主力虽然是安西军”但钱粮和军需物资都需要由长安来出,李庆安必然有求于自己,那么能不能再利用这次战役,向李庆安索取更大的利益,比如李庆安让出一个政事堂的名额。

    想到这”李亨便对王珙道:“我若想拿回我们的政事堂名额,你认为可能性有多大?”

    王珙想了一想,道:“属下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我听裴曼说,李庆安有可能会亲赴陇右,他不在长安,这个政事堂的名额一般而言都会让出来,如果殿下和他好好谈一谈,表示全力支持他对付陇右,正如他在诏书中所言,一国之和,在于三军协力,属下觉得他若以大局为重,会把政事堂的名额让给殿下,但我估计他不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殿下须给他一个面子*……”

    “那你说,这个面子该怎么给才好?”

    “按照一般的做法,由殿下推出几个候选人,而由李庆安在这几个候选人中任挑其一,看起来似乎是他的任命,其实得益者却是殿下,这就是一种巧妙的让步,双方都有默契,但不管怎么,殿下都需要和李庆安好好谈一谈,不谈别的事,就谈一谈如何打这场河陇战役。”

    李亨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就依你的方案来办!”

    就在长孙家族离开丹凤门不久,一辆马车也从丹凤门内驶出,等候在不远处的数百骑兵随即奔上来,将马车左右包围住,羽林军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众人都知道,这是李庆安的马车出来了。

    马车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裴曼和李庆安相对而坐,李庆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裴曼却有些心神不宁,他心中充满了诸多疑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支持李亨的方案?”李庆安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微微笑道。

    “有一点奇怪吧!”

    裴显也笑道:“我想大将军应该是考虑到了即将爆的陇右战役,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金吾卫,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李庆仰靠在车壁上,笑道:“至少说对了大半,确实和陇右战役有关,为了打赢这场战争,我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不仅需要后勤物资的供应不断,还要求国内朝局的平静,我不敢说三军同心,但至少也要相安无事,朝内两党相争,各为利益,而唐蕃两国相争,却是事关一国兴亡,我李庆安焉能为一己之私,赌上大唐的国运?”

    裴显点了点头,又道:“我就担心大将军只是一厢情愿,大将军不在长安,监国党人会趁机兴风作浪啊!”

    “这我能想得到李亨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不过很多事情都自有其规律,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实现什么,他若想逆天而行那天理不容。”

    裴显呵呵一笑道:“既然大将军这样说,我就不担心了。*……”

    停了一下,他又问道:“如果大将军回了西域,那政事堂的这个空缺由谁来暂代?”

    李庆安笑着摇了摇头,裴曼愕然,“大将军难道是想遥领政事堂之位吗?”

    “不!”

    李庆安道:“我是想辞去中书门下之职,专心对付吐蕃人吐蕃积蓄了数年,实力不可小视,这场战役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便能打完,我估计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总之,我不可能再兼顾朝廷之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不知大将军打算让谁入阁?”

    李庆安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裴曼满心疑惑,却又不敢打扰李庆安的沉思马车在夜色中快行走,不知不觉便到了裴曼的府邸前,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裴曼便起身拱手笑道:“那明天我等大将军的消息。”

    “裴相国!”李庆安忽然叫住了他。

    裴显已经下了马车,便停住脚步,站在窗前笑道:“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让崔家重新入相不知裴家是否能接受?”

    马车在黑夜中疾驶,忽明忽暗的夜光照在李庆安的脸上,他依然沉浸在对未来的思考之中,尽管裴曼是他所信赖的大臣,但有些事情不到时候他还是不能告诉裴显,裴曼确实也只猜对了一半,他对李亨让步并不是为了陇右战役那么简单,事实上安西也能独立支撑这场战役,他的真正目的,或许有一个人能猜得到,一个善于钓鱼的人。

    马车来到了位于万年县的永宁坊大门前,渐渐放慢了度,这时,黑暗中奔出一名骑士,来到李庆安车窗前,马上骑士行了一礼道:“禀报大将军,崔府周围没有任何监视的人。”

    “很好!”

    李庆安取出一份名帖,交给此人道:“你去亲手交给崔涣,就说我在怀远坊的慈航院等他。”

    “是!”

    报信人接过名帖,便催马向坊内奔去,片刻便消失在黑夜之中,李庆安立刻吩咐道:“去怀远坊!”

    怀远坊位于长安县,紧靠西市,这里是关中安西军和千牛卫的监察署衙所在,也是长安情报机构的总部所在,驻扎有两千千牛卫士兵,和太平坊一样,是千牛卫在长安县护卫最严密的地域之一,慈航院就紧邻长安情报机构,顾名思义,就是一座供奉观世音的庙宇,它实际上是一座中等偏小的尼姑庵,有尼姑三十余人。

    一刻钟后,李庆安来到了慈航院,下了马车,直接走进了慈航院内,他的护卫没有守护慈航院门口,而是等候在长安情报机构的大门之外,离护慈航院大门只有三十步。

    “大将军请随我来!”

    慈航院的主持,一名年过hua甲的老尼姑领着李庆安向慈航院的后院走去。

    “她现在情况如何?”李庆安笑着问道。

    “夫人过得很好!”老尼姑微微笑道:“她种了十几株牡丹,养了二十只卜鸡,闲来无事弹弹琴,贫尼感觉她的心情很舒畅。”

    走过一座小桥,来到一座独立的院落前,夜色中隐隐闪过几名女人的身影,这是几名安西内务府的女探子,被安插在这里,进行暗中保护,走到院落前,老尼姑便合掌道:“大将军自己去吧!贫尼就不陪了。”

    “多谢师太,等会儿会有个姓崔井官员来慈航院见我,他来时请通报我一声。”

    老尼姑点点头,便转身去了,李庆安缓缓走了小院,一进院门,便看见了杨玉环站在台阶前,正撤米喂一群小鸡。

    虽然李庆安给她做了很多安排,但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她,和上次见她相比,杨玉环已明显清减了许多,头高高盘起,在脑后卷了个髻,显得非常清爽,李庆安见她正全神贯注地喂鸡,也不打扰她便斜倚在一株大树上,双手抱怀,含笑地望着她。

    杨玉环见小鸡们抢食争成一团,不由眉头一皱嗔道:“喂!你们几个不要争抢了,也要让让别人来!这边也有,大家都有份。”

    她撤完了手中米,拍了拍手刚要回屋,忽然若有所感,一抬头,看见了李庆安她的眼睛不由一亮,惊喜道:“李将军,是你吗?”

    李庆安摇摇头笑道:“不是李将军,你忘了吗?”

    杨玉环轻轻一跺脚,娇嗔道:“这么久了人家哪里记得住?”

    她又扑哧一笑,拉*的声音道:……我当然没忘,该叫你七郎,刚才是一时喊顺嘴了,七郎将军,请进屋吧*……”

    李庆安见她心情很好,心中也跟着愉快起来他走进屋,见屋内布置十分简洁,一尘不染,更让他惊奇地是,角落里居然放着一架织丝用的纺车。

    杨玉环脸一红,连忙解释道:“以前在宫中学过织轻容闲来无事,便想织着玩玩,若能织成,我便有了一个谋生的技能。”

    李庆安正要说“你的音乐那么好,怎么会没有谋生的技能?,忽然一转念他便明白杨玉环是不愿被人现,他也不提此事,走上前笑道:“那有没有织成一幅?若织成了我做你的第一个买客。”

    “第一幅轻容已经快了,不过不是给你。”

    杨玉环有些调皮地眨眨眼笑道:“给我的妹妹你猜到是谁吗?”

    “你的妹妹?”

    李庆安略一沉吟,忽然恍然大悟,她说的是明月,便连忙道:,“给她和给我不是一样吗?”

    杨玉环摇摇头笑道:“这可不一样,你是男人,我会给你织缎缝一件锦袍,而轻容不是男人能用,你拿到手可未必会给明月。”

    “你们女人啊!个个都是小心眼。”

    李庆安笑了笑,便在小桌前坐了下来,这才借着光仔细看了一眼杨玉环,只见她不施粉黛,果然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依然那般娇艳惊人,美得令人窒息。

    杨玉环见他目光炯炯,不由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幽幽叹息道:,“我已风鬟雾鬓,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没有!你和我当年初见你时一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杨玉环听他语气诚恳,心中欢喜,便抿嘴一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我老不老心里有数,不用你来夸奖。”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歉然道:“看我,连茶都不给你倒一杯,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杯子来。”

    李庆安棒了指桌上的两个茶杯,笑道:“这不是有杯子吗?”

    “那是师姑们来聊天时喝的茶杯,你是俗人,不能用出家人的杯子,我给你拿我的杯子*……”

    杨玉环快步走进了里屋,李庆安听她不把自己当客人,心中不由大为受用,便提高声音笑道:“这么晚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等会儿我要在慈航院里会一个客人,顺便来看看你*……”

    杨玉环端着一杯凉茶走了出来,她目光似流波,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只是顺便吗?”

    “呵呵!是我说错了,是专程来看你,顺便会会客人。”

    “这还差不多!”

    杨玉环笑着坐在他对面,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你给了我自由,这么多年来,这几天我的心情最为舒畅,就仿佛身上的千斤枷锁被卸掉一样,浑身轻松,七郎,真的谢谢你了。”

    “那你决定不做女道士了?”李庆安有些暧昧地笑道。

    杨玉环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这么有心机,把我放到尼姑庵来,我能做女道士吗?”

    李庆安听她说得有趣,便哈哈大笑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这心机,是因为这里最安全,隔壁就是安西军的重要衙门,把你放在这里,我才放心*……”

    “给你开个玩笑呢!不过我很想出去走走,离开长安到外地去,七郎,你能给我安排吗?”杨玉环央求地望着他道。

    李庆安沉吟一下便道:“我带你去安西看一看,你想去吗?”

    “安西?”

    杨玉环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去安西,那是她曾经做梦去过的地方,她看李庆安又不像开玩笑,便迟疑着道:,“七郎,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庆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点点头道:“我后天便会离开长安回安西了,以后我回安西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一路同行。”

    杨玉环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她当然想去,可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想了想便笑道:“让我考虑一下吧!明天我让妙静师傅告诉你我的决定*……”

    这时,只有院子外传来老尼姑的声音:“大将军,你等的人来了。

    李庆安将茶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起身笑道:“那好,我明天等你消息,不打扰你休息,我去会客了。”

    前院的客房内,崔涣心神不宁,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没想到李庆安会在这时候来见自己,崔涣虽然不知道李庆安为什么见自己,但他既然如此秘密,那一定是大事,崔涣知道,就在今天晚上,崔家将面临一次重大机遇了。

    崔涣一路之上已经考虑清楚,事实上他早就做出了决定,李庆安绝对不会抛弃排名天下第二的崔氏家族,同样,崔家也不会放弃李庆安这个机会。

    这时,门开了,李庆安走了进来,拱手微微笑道:“崔使君,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第四百七十八章 烽烟渐起

    风翔府是连接关中和陇右之间的一座桥粱,也关中的第二大都市群,这里城池广阔,土地肥沃,人口众多,自古便是历朝历代富庶的地区之一。

    随着唐王朝开始了唐蕃战争的紧密备战,凤翔便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渭河两岸到处都是拉纤的民夫,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艘艘满载粮食及军械物资的沉重大船缓缓拉动,在渭河中逆水而行,岸边,也有一支声势浩大的运粮队伍,马车、牛车,拉着高高的粮草垛,在安西新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西进,不时有各州县组织而来的粮草车队加入,汇集成了更加声势浩大的运输队伍,延绵有十里之遥。

    这天下午,从长安方向开来了一支军队,足有两万人之众,都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不时越运输车队,在宽阔的大路上列队疾驶,在队伍中间,这次李庆安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在马上,他在被千余名亲兵围在中间,战马不紧不慢地行走,这是李庆安返在回安西的路上。

    四天前,杨玉环托慈航院的主持送来了一封短信,信中杨玉环以自己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为由,委婉地拒绝了李庆安让她同去安西的邀请,李庆安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随自己去安西,但她的婉拒确实给他带了一丝惆怅。

    但随着队伍抵达凤翔,备战的气氛越来越浓厚,杨玉环带给他的一丝惆怅也早已无影无踪,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即将爆的唐蕃大战上了。

    就在李庆安离开长安的前一天,李庆安和李亨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长谈,李亨答应全力支持安西军备战吐蕃,同时派大将王思礼率四万关中军协助作战,他们将入驻河州、洮州以及叠州一线,防止吐蕃军从这一带突破陇右防线。

    作为对安西军支持的条件,李亨也明确要求政事堂恢复权力平衡”李庆安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辞去了中书门下之职,让出了一个相位,政事堂经过闭门磋商”便再次任命崔涣为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接任了李庆安让出的相位,由于崔涣是李亨的三个提名者之一,这样一来,政事堂又恢复了三三一的权力格局,使本来已经有些失衡的权力格局又重新恢复了平衡。

    由于吐蕃使者的单方面要求被唐廷明确拒绝”这就意味着两国已经没有和解的余地,外交失败后,战争便将不可避免地即将到来。

    两万骑兵队已经走了三天,前方不远便是凤翔府的府治雍县了,过了雍县”再走不到百里,便可进入陇州,那里关中备战的最后一站。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李庆安身边的亲兵连忙高声喊道:“大将军快看前面!”

    李庆安搭手帘向前方望去,只见对面远远地也来了一支安西军骑兵,人数不多”只有大约三千余人。

    李庆安心中一阵惊喜,这难道是护送他妻子回长安的军队不成?这个念头刚起,只见一名骑兵军官飞奔而来,正是他的亲兵都尉之一张永庆,他便是奉命护送赵王妃和李庆安儿子回长安的护卫军领。

    “夹将军!”

    张永庆兴*奋地奔至近前,他在马上抱拳施礼道:“末将护卫王妃一路顺风,特向大将军交令!”

    “交令?”李庆安笑道:“这还没到长安呢!交什么令?”

    张永庆挠挠后脑勺,眼中满含期盼道:“末将想跟大将军去陇右。

    “你把王妃送回长安太平坊的独孤府,我就准你来陇右参战。”

    张永庆大喜,他又连忙道:“王妃请大将军到前面去。”

    “你小子,现在才说正事。”

    李庆安笑骂一句”催马向队伍前面而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李光弼的军队到哪里了?”

    “回禀大将军”从敦煌我们就分道而行,他的军队应该已经到了青海一带*……”

    李庆安点点头”便纵马向前军而去。

    由于遇到了护送赵王妃的队伍,安西军便暂时停了下来,只见前军有几辆马车,满载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在一辆最宽大的马车上,他的妻子明月正从车窗探头向这边眺望,她忽然看见了李庆安,激动得用力招手。

    “大郎!”她远远地喊道。

    李庆安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在车窗外握住了妻子的手,他也十分兴*奋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你们刚过黄河。”

    “一路心急赶回长安,确实比计划提拼了好几天,大郎,你这又要去陇右吗?”

    明月喜悦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遗憾,李庆安点点头道:“唐蕃大战将起,这场战役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赴战,真是很抱歉,我不能在长安陪你们母子了,不过我要在雍县休整一天,我们还有一天相聚的时间。”

    说到这,李庆安又探头看了看车窗内,问道:“小家伙呢!怎么不想见我?”

    “他刚刚吃过奶睡着了*……”

    明月小心*从乳娘手中接过了熟睡中的孩子,递给了李庆安,笑道:天郎,小心点!”

    李庆安小心翼翼地抱过自己的儿子,小家伙还不到一岁,长得非常白胖可爱,他脸色红润,正睡得香甜,李庆安低头在他小嘴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眉头竟皱了一下,仿佛被父亲的胡子扎疼了,他忽然睁开了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嘴一撇,竟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响亮。

    这时,周围的亲兵纷纷围拢上来,探头望这个安西未来的主人,听他哭得响亮,众人皆笑声一片,李庆安索性将儿子高高举起,士兵们欢呼起来,呼喊声响彻了天空。

    明月的马车也调转方向,跟着李庆安的队伍向雍县而去。

    随着唐王朝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二十万吐蕃大军的备战也渐渐完成,这天清晨”天空格外晴朗,一碧万里,逻些城外,低沉的长号声在空中回荡”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吐蕃士兵开始列队整兵,十余万吐蕃大军黑压压的一眼望不见边再,长矛如林,长剑闪亮,经过数年的准备,吐蕃军打造了二十万副锁子甲和无数的战剑长矛,军马也达到了五十万匹”小麦、青稞以及风干的牛羊肉等干粮更是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仓库,战争资源又渐渐丰富起来,雄心勃勃的吐蕃大军便再一次踏上了征服东西方的道路。

    但这次东征,吐蕃国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大臣赞协多伦和伦赤扎达察反对与大唐交战”他们认为吐蕃国力虽有恢复,但远远还到不了吞并大唐的地步,如果吞并不了大唐,那与大唐交战便是耗费国力,不利于吐蕃的持久强盛,他们建议再养精蓄锐十年,等大唐国内生内乱”再向大唐进攻,当前需要和大唐会盟,以谋求一个安宁的政局。

    而代表军方势力的尚息东赞和达扎路恭却坚决要求出兵,先是收复失地,达扎路恭更是指出,如果不尽快收复吐谷浑之地”十年后,当唐人习惯了高原气候,那里的大片土地便不再属于吐蕃,已经时不我待。

    已经忍耐了数年的吐蕃大臣们都纷纷赞成尚息东赞和达扎路恭的意见,要求立即出兵”年轻的吐蕃赞普却不冲动,他折中了两派人的意见,派农牧大臣达赞顿素出使大唐”如果大唐肯将积石山和黄河九曲一带还给自己,恢复到天宝八年的边界”也就是双方以赤岭为界,那么,他可以再和大唐会盟十年。

    尽管赤松德赞已经派使臣前往大唐,但一向务实的他并不相信大唐会答应他的要求,就在这时,达赞顿素从成都传来消息,大唐已经分裂为南北两朝,兵力强悍的哥舒翰部已经不再陇右,陇右空虚,这个消息让赤松德赞大喜过望,他立刻将会盟和解一事抛之脑后,派大将达扎路恭率军五万立刻去抢夺积石山和大非川。

    今天是他的第二次派兵,将由大将尚息东赞率大军十二万西征。

    “呜n”随着低沉的号角又一次想起,逻些的城门缓缓敝开了,一队队骑马的侍卫和大臣从城内出来,旌旗招展、罗幡遮天,这时,年轻的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出现了,他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年轻英武,生机勃勃,目光中充满了对开辟疆土的向往。

    陪同在他身边的是吐蕃大将尚息东赞,他被封为西征军主帅,另一名大将尚嘉素被封为副将,他们二人将率十二万大军远征安西,十余万吐蕃军看见了自己的赞普,都纷纷跪倒,高喊赞普的声音如山呼海啸。

    赤松德赞欣慰地点点头,笑容消失了,他对尚息东赞肃然道:,“大唐人一定以为我是想和他们争夺陇右,他们却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夺取安西,这一次你带走吐蕃近一半的军队,我不仅希望能拿下龟兹,更希望能占领吐火罗和信德,给吐蕃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和资源,尚息东赞将军,但愿你比达扎路恭更给我带来好消息。”

    尚息东赞躬身施了一礼,道:“请赞普放心,臣一定会让吐蕃成为雄霸西方的大国,也一定会将李庆安的级献给赞普,给老赞普祭魂*……”

    “好吧!你可以出了*……”

    雄浑的号角声再次吹响,十余万吐蕃大军出了,身披锁子甲,手握长矛和战剑,骑着战马,战马后面驮着粮食和毡毯,还有数万人的后勤队伍,也一起跟着主力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北方向进。

    赤松德赞站在高岗上,望着大军西去,这时,他的目光又投向了东方,他那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着一种明亮之色,不知道达扎路恭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第四百七十八章 烽烟渐起

    风翔府是连接关中和陇右之间的一座桥粱,也关中的第二大都市群,这里城池广阔,土地肥沃,人口众多,自古便是历朝历代富庶的地区之一。

    随着唐王朝开始了唐蕃战争的紧密备战,凤翔便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渭河两岸到处都是拉纤的民夫,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艘艘满载粮食及军械物资的沉重大船缓缓拉动,在渭河中逆水而行,岸边,也有一支声势浩大的运粮队伍,马车、牛车,拉着高高的粮草垛,在安西新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西进,不时有各州县组织而来的粮草车队加入,汇集成了更加声势浩大的运输队伍,延绵有十里之遥。

    这天下午,从长安方向开来了一支军队,足有两万人之众,都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不时越运输车队,在宽阔的大路上列队疾驶,在队伍中间,这次李庆安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在马上,他在被千余名亲兵围在中间,战马不紧不慢地行走,这是李庆安返在回安西的路上。

    四天前,杨玉环托慈航院的主持送来了一封短信,信中杨玉环以自己身体不好,不宜长途跋涉为由,委婉地拒绝了李庆安让她同去安西的邀请,李庆安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随自己去安西,但她的婉拒确实给他带了一丝惆怅。

    但随着队伍抵达凤翔,备战的气氛越来越浓厚,杨玉环带给他的一丝惆怅也早已无影无踪,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即将爆的唐蕃大战上了。

    就在李庆安离开长安的前一天,李庆安和李亨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长谈,李亨答应全力支持安西军备战吐蕃,同时派大将王思礼率四万关中军协助作战,他们将入驻河州、洮州以及叠州一线,防止吐蕃军从这一带突破陇右防线。

    作为对安西军支持的条件,李亨也明确要求政事堂恢复权力平衡”李庆安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辞去了中书门下之职,让出了一个相位,政事堂经过闭门磋商”便再次任命崔涣为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接任了李庆安让出的相位,由于崔涣是李亨的三个提名者之一,这样一来,政事堂又恢复了三三一的权力格局,使本来已经有些失衡的权力格局又重新恢复了平衡。

    由于吐蕃使者的单方面要求被唐廷明确拒绝”这就意味着两国已经没有和解的余地,外交失败后,战争便将不可避免地即将到来。

    两万骑兵队已经走了三天,前方不远便是凤翔府的府治雍县了,过了雍县”再走不到百里,便可进入陇州,那里关中备战的最后一站。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李庆安身边的亲兵连忙高声喊道:“大将军快看前面!”

    李庆安搭手帘向前方望去,只见对面远远地也来了一支安西军骑兵,人数不多”只有大约三千余人。

    李庆安心中一阵惊喜,这难道是护送他妻子回长安的军队不成?这个念头刚起,只见一名骑兵军官飞奔而来,正是他的亲兵都尉之一张永庆,他便是奉命护送赵王妃和李庆安儿子回长安的护卫军领。

    “夹将军!”

    张永庆兴*奋地奔至近前,他在马上抱拳施礼道:“末将护卫王妃一路顺风,特向大将军交令!”

    “交令?”李庆安笑道:“这还没到长安呢!交什么令?”

    张永庆挠挠后脑勺,眼中满含期盼道:“末将想跟大将军去陇右。

    “你把王妃送回长安太平坊的独孤府,我就准你来陇右参战。”

    张永庆大喜,他又连忙道:“王妃请大将军到前面去。”

    “你小子,现在才说正事。”

    李庆安笑骂一句”催马向队伍前面而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李光弼的军队到哪里了?”

    “回禀大将军”从敦煌我们就分道而行,他的军队应该已经到了青海一带*……”

    李庆安点点头”便纵马向前军而去。

    由于遇到了护送赵王妃的队伍,安西军便暂时停了下来,只见前军有几辆马车,满载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在一辆最宽大的马车上,他的妻子明月正从车窗探头向这边眺望,她忽然看见了李庆安,激动得用力招手。

    “大郎!”她远远地喊道。

    李庆安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在车窗外握住了妻子的手,他也十分兴*奋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你们刚过黄河。”

    “一路心急赶回长安,确实比计划提拼了好几天,大郎,你这又要去陇右吗?”

    明月喜悦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遗憾,李庆安点点头道:“唐蕃大战将起,这场战役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赴战,真是很抱歉,我不能在长安陪你们母子了,不过我要在雍县休整一天,我们还有一天相聚的时间。”

    说到这,李庆安又探头看了看车窗内,问道:“小家伙呢!怎么不想见我?”

    “他刚刚吃过奶睡着了*……”

    明月小心*从乳娘手中接过了熟睡中的孩子,递给了李庆安,笑道:天郎,小心点!”

    李庆安小心翼翼地抱过自己的儿子,小家伙还不到一岁,长得非常白胖可爱,他脸色红润,正睡得香甜,李庆安低头在他小嘴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家伙眉头竟皱了一下,仿佛被父亲的胡子扎疼了,他忽然睁开了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嘴一撇,竟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响亮。

    这时,周围的亲兵纷纷围拢上来,探头望这个安西未来的主人,听他哭得响亮,众人皆笑声一片,李庆安索性将儿子高高举起,士兵们欢呼起来,呼喊声响彻了天空。

    明月的马车也调转方向,跟着李庆安的队伍向雍县而去。

    随着唐王朝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二十万吐蕃大军的备战也渐渐完成,这天清晨”天空格外晴朗,一碧万里,逻些城外,低沉的长号声在空中回荡”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吐蕃士兵开始列队整兵,十余万吐蕃大军黑压压的一眼望不见边再,长矛如林,长剑闪亮,经过数年的准备,吐蕃军打造了二十万副锁子甲和无数的战剑长矛,军马也达到了五十万匹”小麦、青稞以及风干的牛羊肉等干粮更是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仓库,战争资源又渐渐丰富起来,雄心勃勃的吐蕃大军便再一次踏上了征服东西方的道路。

    但这次东征,吐蕃国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大臣赞协多伦和伦赤扎达察反对与大唐交战”他们认为吐蕃国力虽有恢复,但远远还到不了吞并大唐的地步,如果吞并不了大唐,那与大唐交战便是耗费国力,不利于吐蕃的持久强盛,他们建议再养精蓄锐十年,等大唐国内生内乱”再向大唐进攻,当前需要和大唐会盟,以谋求一个安宁的政局。

    而代表军方势力的尚息东赞和达扎路恭却坚决要求出兵,先是收复失地,达扎路恭更是指出,如果不尽快收复吐谷浑之地”十年后,当唐人习惯了高原气候,那里的大片土地便不再属于吐蕃,已经时不我待。

    已经忍耐了数年的吐蕃大臣们都纷纷赞成尚息东赞和达扎路恭的意见,要求立即出兵”年轻的吐蕃赞普却不冲动,他折中了两派人的意见,派农牧大臣达赞顿素出使大唐”如果大唐肯将积石山和黄河九曲一带还给自己,恢复到天宝八年的边界”也就是双方以赤岭为界,那么,他可以再和大唐会盟十年。

    尽管赤松德赞已经派使臣前往大唐,但一向务实的他并不相信大唐会答应他的要求,就在这时,达赞顿素从成都传来消息,大唐已经分裂为南北两朝,兵力强悍的哥舒翰部已经不再陇右,陇右空虚,这个消息让赤松德赞大喜过望,他立刻将会盟和解一事抛之脑后,派大将达扎路恭率军五万立刻去抢夺积石山和大非川。

    今天是他的第二次派兵,将由大将尚息东赞率大军十二万西征。

    “呜n”随着低沉的号角又一次想起,逻些的城门缓缓敝开了,一队队骑马的侍卫和大臣从城内出来,旌旗招展、罗幡遮天,这时,年轻的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出现了,他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年轻英武,生机勃勃,目光中充满了对开辟疆土的向往。

    陪同在他身边的是吐蕃大将尚息东赞,他被封为西征军主帅,另一名大将尚嘉素被封为副将,他们二人将率十二万大军远征安西,十余万吐蕃军看见了自己的赞普,都纷纷跪倒,高喊赞普的声音如山呼海啸。

    赤松德赞欣慰地点点头,笑容消失了,他对尚息东赞肃然道:,“大唐人一定以为我是想和他们争夺陇右,他们却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夺取安西,这一次你带走吐蕃近一半的军队,我不仅希望能拿下龟兹,更希望能占领吐火罗和信德,给吐蕃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和资源,尚息东赞将军,但愿你比达扎路恭更给我带来好消息。”

    尚息东赞躬身施了一礼,道:“请赞普放心,臣一定会让吐蕃成为雄霸西方的大国,也一定会将李庆安的级献给赞普,给老赞普祭魂*……”

    “好吧!你可以出了*……”

    雄浑的号角声再次吹响,十余万吐蕃大军出了,身披锁子甲,手握长矛和战剑,骑着战马,战马后面驮着粮食和毡毯,还有数万人的后勤队伍,也一起跟着主力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北方向进。

    赤松德赞站在高岗上,望着大军西去,这时,他的目光又投向了东方,他那精明的小眼睛里闪着一种明亮之色,不知道达扎路恭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第四百七十九章 高原烽烟

    黄河源孕育而出后,东行百里,便流入了一片大湖。这片高原湖水便是柏海,柏海由两片湖泊组成,形状如葫芦,水色极为清澈,呈深绿色,天晴日丽时,天上的云彩,周围的山岭,倒映在水中,清晰可见,它们就像两颗纯净无暇的蓝宝石,镶嵌在黄河源头的莽莽高原之上。

    吐蕃人也是逐水而居,有湖泊和河流的地方,草原就会茂盛,土地就会肥沃,因此柏海也一度成为吐蕃军的后勤大本营所在。

    天宝十一年八月的战役中,哥舒翰便是在柏海久攻吐蕃军不下,被吐蕃援军击败,损失惨重,但吐蕃军也元气大伤,它们最终放弃了柏海,撤回逻些腹地,柏海便被唐军安置了上万名吐谷浑人在这里定居,同时也驻扎了一支五百人的高原哨兵。

    时间渐渐过去了整整三年,当吐谷浑人在这里生儿育女,放牧取水,已经适应了柏海的生活时,一场将改变他们生活的兵灾正悄悄袭来。

    又是一年的八月,数万吐蕃大军翻越过了紫山,紫山就是今天的巴颜喀拉山脉,因阳光照在雪峰之上呈现出瑰丽的紫色而得名,山势高绝,终年白雪皑皑。

    和汉军相比,吐蕃军具有绝对的高原作战优势,他们能适应长时间的长途跋涉,经常在高原上行军数千里去袭击一个遥远的目标。

    这一次,吐蕃军分为东西两支远征军,东路军进攻陇右,而西路军则进攻安西,按照吐蕃人的谋略,它们要先进攻陇右,安西军必然会赶来支援陇右,这样安西腹地就会出现军力空虚,然后它们的主力再大举进攻安西”同时回纥人也从北方进攻北庭,两军配合,将唐人的势力彻底赶出安西。

    应该说这是历史的真*实,在安西之乱爆后”吐蕃军就趁是陇右河西空虚,占领河陇,掠夺大唐的资源壮大吐蕃实力,同时截断了唐军对安西的支援,使安西成为一片飞地,最终被吐蕃所吞并,时间很巧”就是在这个时节点上。

    历史上,达扎路恭、尚息东赞和尚嘉素率军十万东侵,最终攻陷了长安,在长安大肆掠夺后撤兵,历史上并没有明确记载多少唐人妇女青壮被吐蕃人掠走”但从吐蕃人重视对人口掠夺来看,长安这座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应该遭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在李庆安这个异人改变了唐朝历史后,长安或许不会再被吐蕃人攻陷,但吐蕃依然按照历史轨迹出兵了,仍然是这三个人,达扎路恭、尚息东赞和尚嘉素,不同的是,达扎路恭进攻佯攻陇右,而尚息东赞和尚嘉素主攻安西。

    在阳光的映照下,五万吐蕃大军出现在柏海的上游,他们从逻些出,向正北方向行军,经过纳木错湖”抵达野马驿,又继续向北穿过了唐古拉山口,再抵达悉诺罗驿站,在这里稍作休整后,又继续北上,不久便抵达了长江的源头牦牛河,也就是现在的沱沱河,他们沿着牦牛河东进,抵达众龙驿,在一处地势稍微低凹的山口越过了紫山”抵达了柏海的南面,他们将从这里进攻柏海。

    主将达扎路恭今年约五十余岁,长年对唐朝作战,他甚至给自己取了一个汉名马重英,在他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中,他经历了无数次的对唐战役,皇甫惟明、王忠嗣、哥舒翰,到今天的李庆安,胜多负少,但在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场战役便生天宝六年末的石堡城之战,李庆安以三千弱旅拦截住了吐蕃军近十万援军,吐蕃军损失惨重,甚至连赞普也死在那一役中。

    那一战令达扎路恭刻骨铭心,今天他再战陇右,将以百倍的杀戮来复仇他所遭遇的失败和耻辱。

    “都督,你看那里!”

    一名吐蕃士兵手指前方,只见在数里外的一座高坡上修建了一座石堡,这和他们当初在星宿川修建的星宿堡不同,地势较低矮,应该说它不是一座城堡,而是一处唐军的哨卡,同时也是他们的烽火台。

    在他们现这座哨所的同时,唐军似乎也现了他们,三道浓烟从哨堡中腾空而起,向远方报信,这是是大队敌军来袭的警报。

    达扎路恭大怒,他立刻下令道:“第一军杀入摧毁这座堡垒!”

    吐蕃军一万骑兵出动了,俨如雪山上的黑色雪崩,向这座孤零零的唐军哨所席卷而去。

    这座唐军哨所叫做西月堡,距离柏海二十余里,因越过紫山便是西月刚而得名,有驻兵六十名,其中大部分是吐谷浑籍的唐军士兵,由于汉军士兵不适应高原作战,也不适合在高原长期生活,因此哥舒翰便在吐谷浑人和羌胡中招募了近二万唐军,并将少量汉兵混入,命他们驻守高原城堡和要塞,而哥舒*东去长安带走了五万汉军,便将这支吐谷浑籍唐军丢在高原之上。

    由于路途艰难,信息闭塞,高原上的大部分吐谷浑人和羌胡还不知道哥舒翰已经离开陇右的消息,这些军队和牧民一样,过着半牧半军的生活。

    紫山山口平静了已经三年,却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吐蕃大军突然杀来了,堡中的数十名唐军见吐蕃军来势浩大,他们点燃了烽烟便争先奔出石堡,向数百步外的羊马圈狂奔而去,这时,吐蕃军已经铺天盖地掩杀而来,西月堡瞬间被狂飙的骑兵群吞没,四十几名唐军冲出石堡晚了一步,惨死在吐蕃军的战剑之下,只有十几人逃脱一难。

    达扎路恭见居然有唐军逃脱,他心中愤恨异常,挥剑大吼道:“传我的命令,大军血洗柏海,用吐蕃军战剑来染红柏海!”

    屠杀的命令下达了,吐蕃军大声地狂呼乱叫,挥动战剑和长矛,纵马疾奔,向二十里外的柏海杀去。

    柏海的主要牧区都集中在南面,这里生活中两万多名积石山一带迁来的吐谷浑牧民,他们在吐蕃统治时代,已经成为了吐蕃的臣民,而唐军攻占积石山和柏海一带后,便许诺吐谷浑人重新建国,在重新建国的诱惑之下,部分吐谷浑部落便背叛的吐蕃,纷纷南下,来抢占柏海这片吐蕃曾经最肥沃的土地。

    但今天,二十里外的烽火台突然隆烟滚滚,吐谷浑牧民们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呼喊妻人和孩子,帐篷内外乱作一团,他们已经顾不得养群和财产,将家人推上马匹便向北而逃,这时,十几名唐军从南面败逃而来,在他们身后数百步外,黑云滚滚,杀气滔天,宽约数里,俨如黑色的浪潮奔袭而来。

    吐蕃人在高原上显露出了他们强悍的战斗力,他们在海拔四千余米的高原上狂奔,就仿佛铺天盖地的野狼群,只一刻钟便抵达了柏海湖边,远远地,他们已经看见了帐篷和正要奔逃的吐谷浑妇孺和老人,他们张口狂喊,漆黑的脸庞上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挥舞着战剑,向吐谷浑人的营地掩杀而来。

    达扎路恭挥剑怒吼:“赶尽杀绝!”

    骑兵如狂风暴雨袭过,将帐篷卷刮而起,不管男女老幼,被吐蕃骑兵一剑劈掉头颅,横尸湖畔,弱小的孩子被吐蕃骑兵用长矛刺穿胸躺,高高挑向天空。

    五万吐蕃骑兵马不停蹄,在杀绝一个部落后,又向另一个部落杀去,他们要用杀戮来惩罚这些侵犯他们土地的背叛者。

    柏海的屠杀足足持续了五天,从南面一直杀到北面,除了数千余名在北边放牧牧民得以逃脱外,其余一万五千名吐谷浑人和数百名唐军,全部惨死在吐蕃军的铁蹄之下。

    达扎路恭并不满足于重占柏海,他又分兵两路,一路直杀大非川另一路则由他亲自率领,向乌海和黄河九曲挺进。

    陇右节度使府位于郏州湟水县,也就是青海乐都县,这里是临洮军的驻扎之处,但陇右战略地位最重要的县城却不是湟水县,而是湟水县以西约百里外的鄯城县,也就是今天的青海西宁。

    目前,从安西军赶来的六万唐军主力已经抵达了陇右,加上哥舒翰所招募的二万吐谷浑唐军和即将赶来的、由王思礼率领的四万关中军,这样,陇右的唐军数量已经有十二万人。

    但吐谷浑军的实力较弱,而关中军不能适应高原作战,所以陇右军的主力还是从安西赶来的六万夹军,这六万唐军由吐火罗都督李光弼率领,其中一万五千人已由大将李晟率领前往九曲地区,而其余四万五千人则驻扎在大非川和河湟地区。

    李庆安在返回安西的途中,在陇右郏城县进行了短暂停留,他刚刚抵达陇右,便接到从柏海方向传来的烽火急报。

    在部城县的临时军衙内,李庆安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沉思不语,这幅地图便是安抱玉从吐蕃使者那里偷来的吐蕃山川地理图,他在柏海、黄河九曲以及大非川和石堡城四个地方画了红圈,这四个地方是吐蕃军必争的战略重地,柏海估计已经失守了,那么吐蕃军的下一个目标,极可能就是黄河九曲。

    李庆安又用笔在黄河九曲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圈,他宁可丢掉大非川,也要死保住黄河九曲,黄河九曲是赤岭以西最盛产粮食之地,从来都是吐蕃军的后勤大本营,如果被吐蕃军占领这一带,那么也就意味着吐蕃军在陇右站稳了脚跟。

第四百八十章 九曲之战(上)

    第四百八十章九曲之战(上)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李光弼的声音:“大将军在里面吗?”

    “在屋里,大将军在参详军务。”

    一名亲兵禀报道:“大将军,李都督求见”

    “请他进来。”

    门开了,李光弼从外面快步走进,他正好屈膝跪下,李庆安却扶住了他,笑道:“不用这么多礼了,都是自己人,来坐下说话。”

    李庆安请他坐下,又命亲兵上了一杯茶,李光弼是从大非川赶来,在路上马不停蹄地奔了三天,也着实有些疲惫了,他端起茶杯,将凉茶一饮而尽,这才道:“这次吐蕃来者不善啊”

    “先不谈吐蕃,说说吐火罗的情况。”

    李庆安笑道:“大食人有没有趁我不在,进军吐火罗来挑衅?”

    李光弼摇了摇头,道:“还好,听说大食人在遥远的利比亚和前朝军队激战,暂时还顾不上东方,今年吐火罗一直很平静,倒是信德那边,听说封将军两次镇压了旁遮普的起义。”

    旁遮普的起义李庆安是知道一点,起因是唐军强征当地人修建港口,再加上税赋较重,阿点婆翅罗城爆了要求独立的起义,他相信封常清能处理好此事,李庆安不愿和李庆安多谈信德之事,便话题一转,回到了陇右。

    “李将军,说说你在陇右的布兵情况。”

    说到陇右,李光弼精神一振,笑道:“虽然能战胜吐火罗军,但吐火罗军毕竟是弱旅,总觉胜之不武,而吐蕃军却是货真价实的劲旅,能和吐蕃军好好较量一番,这也是我多年的心愿。”

    这时,李光弼忽然看见了那副巨大地图,他一怔,随即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快步走到地图旁,仔细看了看,对李庆安欣喜道:“大将军,你是哪里弄到的这宝贝,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高原地图,大将军的这幅地图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虽然李光弼的言外之意没说,但李庆安却知道他的意思,便笑道:“这幅地图是吐蕃使者带进京,我觉得挺好,便把它弄来了,如果你需要,就送给你了。”

    李光弼大喜,连忙躬身施一礼,“多谢大将军”

    他便拾起木棍,指着李庆功画的四个圈笑道:“看来大将军对陇右很了解,所画之地正是陇右的关键之地,我接到的最新情报,吐蕃人的五万大军已并分两路,一路北上大非川,大约有两万人,另一路三万人已经占领乌海,正向黄河九曲进军,但根据我推断,这是吐蕃主帅的一个失误,他或许是军情不畅,还不知道六万安西军已经抵达了陇右,他还以为哥舒翰走后,陇右处于空虚状态,所以才会分兵两路,企图尽快抢占战略要地,但他应该很快就会改变策略,因为他马上就会在黄河九曲遭遇到两万唐军和一万五千吐谷浑军的阻截。”

    “等一等”

    李庆安似乎反应了过来,他急问道:“你是说吐蕃军只有五万人,情报可准确?”

    “应该没有错,我从三支斥候队那里都得到了同样的结论,吐蕃军或许是分段进兵,这五万人可能只他们的前军。”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李庆安也走到地图前,接过木杆一指安西道:“我怀疑吐蕃进攻陇右只是佯攻,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安西,吐蕃从前衰弱时还有十几万军队,经过这几年的休整,他们手中之军至少有二十几万近三十万了,怎么可能只派五万人进攻陇右,如果他们真的只有五万军攻打陇右,那么这一定是佯攻,他们的主力去攻打安西了。”

    李光弼大惊,他连忙道:“如果真是那样,吐火罗就危险了,现在吐火罗只有银矿驻扎了八千汉军,加上当地的土军,也只有四万余人,如果吐蕃人强攻吐火罗,我们的银矿会受到严重影响。”

    “不仅吐火罗的形势不妙,安西四镇的形势也一样不妙,当初我带了七万军东去关中,几乎将安西四镇的军队都抽光了,我们安西军三十万大军,你我就带走近一半,河西居延海有五万胡兵,河中和石国的六万驻军又不能动,还有信德的一万五千军队,实际上我们能调动的军队,也就是三四万人,可我又不敢让碎叶太过于空虚,最多只能调两万人去防御安西,加上我现在率领的两万骑兵,那也只有四万,如果吐蕃是出十万大军进攻安西,说实话,我胜算不高。”

    李庆安心中很是焦急,他的战线拉得太长,以至于出现了今天无兵可用的局面,这时,李光弼建议道:“大将军,不如将居延海的胡兵先调回北庭,然后卑职这里再分兵一万,河西也分兵一万,这样安西便可凑集七万军队,再加上安西诸国的后勤支援,卑职认为,勉强可以和吐蕃军一战。”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便点点头道:“你的方案很好,我采用了.”

    ........

    黄河九曲地区是指黄河上游的第一个大拐弯弧度内一片土地,也就是今天青海省的同德县和贵德县一带,这里地势南北高,中间低,形成了四面环抱的河谷盆地,气候温暖,土地极其肥沃,加上水源灌溉充足,因此这一带是高原地区最重要的粮食产区,唐军也在这里建立了独山军和九曲军,在九曲地区北面更是有武宁军、威胜军、金天军等重兵驻扎。

    自开元二十九年吐蕃军占据了九曲地区后,这片盛产粮食的土地便成为了吐蕃进攻陇右的后勤基地,直到天宝十一年夏天,哥舒翰大军才重新夺回了这片战略重地。

    目前,驻防九曲地区的唐军有一万五千名吐谷浑军队,还有刚刚赶来的两万唐军,唐军主将李光弼命大将李晟来负责镇守这处战略要地。

    李晟自从在关中郿县投靠了李庆安后,便重新返回陇右,他命手下部将岳宁率一千军队镇守石堡城,他本人则率领五千汉胡联军在大非川一带驻防,李晟武艺高强,尤其箭法出众,他在汉胡军中的威望都很高,正是在他的安抚下,因哥舒翰率军离去而一度引的胡兵骚动迅平息了,可以说李晟在稳定陇右局势上功劳极大。

    这次李光弼率军东来,领陇右节度副使、鄯州都督,他便任命李晟为九曲五军都兵马使,统帅胡汉兵三万五千人。

    凭着多年和吐蕃人打交道的经验,李晟现吐蕃的探子七月以来便开始不断增加巡查次数,他便意识到,吐蕃人很可能在秋天将动攻唐,正是有这个意识,他在一个月前便开始加强九曲地区的防御,沿黄河内道修筑烽火台,互相呼应,为了集中兵力,他又撤回了驻扎乌海的三千唐胡联军以及四万余牧民,依托黄河天险来防御吐蕃军的进攻,事实证明,他撤回乌海军民的决策非常正确,达扎路恭虽然占领了乌海,却没有像柏海那样得以大肆屠杀,连牲畜也没有能得到一头。

    李晟已经得到了情报,三万吐蕃军在占领乌海后,又继续向东挺进,对方的战术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尽快拿下黄河九曲地区,小麦已经转黄,再过几天,九曲地区的小麦就要成熟收割了,届时吐蕃军拿下黄河九曲,便正好得到补给。

    一般而言,九曲地区的小麦在八月初就可以收割了,但这几年气候偏冷,导致小麦成熟期延长,要过了中秋后才能收割,但几个河谷内气温稍高,小麦成熟得比别的地方要稍微早几天,已经有地方开始收割了。

    这天下午,李晟和他的副将杨景云在米栅城一带视察粮食的收割情况,米栅城是中唐名将王孝节在九曲地区筑成的大粮仓,一共有三座,九曲地区的北部、中部和南部各有一座,李晟视察的是南部的独山米栅城。

    米栅城外的巨大广场上,金黄的麦子堆积如山,数千名军士和民夫正忙碌地将麦子翻洒,使它们能尽快晒干,装包入库。

    李晟见粮食没有十天的翻晒是难以入库,他有些忧心忡忡,如果吐蕃军来袭,必然会影响收麦,很多麦子就将会烂在地里。

    他便问道:“杨将军,你认为吐蕃人得知九曲驻有唐军重兵后,是继续渡河东进,还是停驻黄河西岸,等召回另外两万军后再一起进攻?”

    杨景云也是一名年轻的将领,不到三十岁,家中是湟水县大族,他十七岁从军,累功至郎将,哥舒翰任命他为独山军兵马使,他和李晟关系极好,听李晟问自己,他便微微一笑道:“将军以为吐蕃主将会是谁?”

    李晟想了想便道:“以对陇右的熟悉程度,吐蕃大将中推马重英,从吐蕃军对柏海牧民的杀戮来看,这很像马重英的风格,我想这次吐蕃主帅也非他莫属。”

    杨景云又笑道:“如果是马重英,他会直接进攻九曲吗?”

    李晟也笑了,“马重英喜欢抢占先机,又善于声东击西,如果他来进攻九曲,我估计他不会等军队汇集后再进攻,他一定会立刻进攻,而且会分兵两路。”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便疾奔而来禀报道:“禀报李将军,乱石坎的烽火台点燃了,是三柱黑烟。”

    三柱黑烟便意味着有大军来袭,李晟沉思了片刻,尽管这很有可能是吐蕃军的声东击西之策,但他还是不敢大意,便立刻对杨景云道:“杨将军,你可率五千独山军赶赴乱石坎防御,多用弓箭,将吐蕃军射杀于河中。”

    杨景云抱拳答应,便转身而去,李晟也没有心思再视察米栅城了,他立刻下令道:“命令各军立刻进入紧急战备,命九曲军和吐谷浑明察部立刻随我前往飞云渡。”

    上游的黄河不像中下游那样水面宽阔、波涛汹涌,上游的黄河水势平缓,河面也不宽,河中央还往往有植被茂密的小岛,河两岸有悬崖峭壁,但也有缓坡平道,吐蕃军很容易便能利用羊皮筏子渡过黄河,最容易渡黄河有两处,一处是南面乱石坎,那里河面狭窄,水势也不快,另一处便是正西方的飞云渡了。

    飞云渡并不是一个渡口,而是一段长约二十里的缓坡平道,黄河两岸是茂密的森林,其中一段还有一座狭长的河心岛,叫仙客岛,长约三里,宽二十丈,岛上林木茂盛,是仙鹤的栖息地,仙鹤高飞,仿佛有仙人驾临,故名仙客岛。

    如果吐蕃军是声东击西,那么他们从仙客岛渡河的可能性最大,李晟的军队都黄河边都不太远,三万五千人分成了三座大营,他率领的是一万九曲军和五千吐谷浑军,所为九曲军其实就是刚刚抵达的安西军,李光弼将两万安西的指挥权交给了李晟,他便将这两万安西军一分为二,一支叫独山军,一支则叫九曲军。

    夜色中,一万五千军队在山谷中急行军,从大营到黄河岸边约八十里的路程,他们需要行军一夜,次日天明时便可达到黄河边。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夜色依然深沉,夜空繁星点点,一轮明亮的弯月孤零零地挂在东方天际,但天边已经隐隐有了一丝青色,天快亮了。

    唐军此时所在河谷距离距离黄河岸边还有十里,在河谷中,一片长约三里的空地上,黑压压地躺满了一万五千名唐军将士,他们已经休息了一个时辰,安西军的士兵每人都有羊毛睡袋,尽管夜风寒意十足,但他们依然熟睡正酣,吐谷浑士兵也自有他们的取暖之法,他们用厚厚的羊皮将身子一裹,也能香甜入睡。

    李晟却难以入睡,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掌军,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吐蕃名将马重英,第一次当主将便面临一次恶战,他心中着实没有一点把握。

    他也知道,这并不是李光弼重视他,他和李光弼并不是很熟,李光弼对他也不了解,他绝不会这样重用自己,李晟知道,这一定是李庆安的命令,否则,李光弼绝不会把两万安西军交给一个年轻的陇右将领来指挥。

    李庆安的信任让李晟心中充满了感激,更让担上了一份沉重的责任,这一次,他能不能击败马重英,保住九曲地区,这将是他军旅生涯、甚至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三万五千唐军对五万吐蕃军,他的实力并不弱,就看他的判断是否正确了,他在赌,赌马重英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名为进攻乱石坎,实际走的是飞云渡。

    天快亮时,李晟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大军该出了,他正要下令军队起拔,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三柱浓浓的黑烟在西方不远处腾空而起。

    是烽火,飞云渡的烽火点燃了

    ......

第四百八十一章 九曲之战(下)

    这时,很多唐军都看到了黎明前的烽烟,他们纷纷站起身。惊讶地向烽烟望去,本来很多士兵对李晟不去乱石坎,而跑到飞云渡这边来而感到不解,现在他们才明白了李晟的先见之明。

    安西军的训练有素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当敌情出现,安西军士兵纷纷将同伴从睡梦中唤醒,他们无声无息,动作快捷,很快便收拾行装完毕,迅排成了队列,随时可以出,相比之下,另外的五千吐谷浑军却大部分依旧沉睡不醒,被惊醒的士兵只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叫他们,又继续沉沉睡去。

    李晟也不由暗暗惊叹安西军训练有素,陇右士兵和他们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这时,安西军中郎将邓山上前道:“李将军,我们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

    李晟沉思了片刻,便令道:“左卫军和中卫军跟我前往黄河边,其余军队就地待命!”

    一军分为左中右三卫,一卫三千人,在李晟的命令之下,弃千名唐军立刻启程了,纷纷上马,向十里外的黄河岸边疾奔而去。

    飞云渡是渡过黄河的重要地段,因此这一带除了有两座烽火台外,还有一处斥候营,有斥候近百人,早在吐蕃大军离黄河还有二十里时,被唐军斥候便现了,立刻用高原特有雪鸽通知了烽火台。

    河对岸高岗上的烽火台点燃了报警的烽烟,就在烽烟点燃仅半个时辰后,左中两卫的六千唐军便抵达了离黄河边约两里处,而这时,吐蕃军还没有抵达黄河边,还在十里之外。

    李晟已经拿到了斥候的鸽信,近二万吐蕃军主力所来方位是飞云渡的中段,这里的黄河两岸丛林密布”很有利于隐蔽,但李晟的目光却投向了河中*央的仙客岛,岛上也是柳林密布,树冠长得极为茂盛”是天然的隐蔽之所,他沉吟了片刻,立刻回身令道:“第一和第二弩军营立刻上岛,准备伏击吐蕃军渡河!”

    李晟作战极为看重士气,士气不仅是对唐军,对吐蕃军也一样,而且对于马重英”渡河不利,他很可能就不会贸然进攻,便会等待另外两万军汇合后,再重新动进攻,这样一来”便给了他收麦的时间。

    李晟的想法虽然不错,但他却忽略了一点,他没有和手下的安西军将领进行沟通,李晟年纪还不到三十岁,从前也是一个默默无闻郎将,其实年轻并不重要,官职稍低也不重要”安西年轻的将领比比皆是,低级军官统帅高级军官也有先例,当年李庆安参与攻打小勃律时,只是一名校尉,他就曾率领过郎将以上的高级军官。

    所以李晟的官职稍低也不是根本问题,关键他不是安西军将领,安西军战斗力强大,军纪严明,令下则行,令止则停,这是他们的优点,”但安西军也有不利的另一面,主要表现就是安西军比较排外,凡不是安西体系出身的军官”想驾驭这支军队,除非此人非常优秀”否则很难掌控住这支军队。

    李晟布兵、行军,这些安排安西军都按军纪加以服从,但到了真正作战时,一些安西将领便有了想法。

    李晟的命令刚刚下达,中郎将邓山便上前施礼道:“李将军,岛上伏兵虽好,但吐蕃人若用火攻,恐怕会对岛上的士兵不利,请李将军三思。”

    一般部下劝说是很正常之事,但这个邓山却非同一般,他是跟随李庆安多年的老兵,跟随李庆安参加过小勃律之战和石堡城之战”在这再万军中非常有威望,又是中郎将忠武将军,可以说在李晟未接管这两万军之前,他就是主将,现在他的劝说,就意味着他反对李晟的作战计划,只是他表现得比较含蓄,用委婉的口气来劝阻罢了。

    李晟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安西军的意见,能和部众进行有效的沟通,也是为将者的重要能力之一,他便微微一笑道:“邓将军有所不知,岛上虽然林木茂密,但吐蕃不会采用火攻,这座岛是他们进攻的跳板,如果用火攻,吐蕃军自己也无法利用这座岛屿了,其次吐蕃军也并不善于火攻,这是被高原的气候所限制,而且我也考虑到了岛上唐军的危险,所以只派少量唐军弩兵埋伏在岛上,目的是为了打击吐蕃人的士气,我这样解释,不知邓将军能否理解?”

    邓山想了想又道:“我们安西军都带有小型投石机,二十斤的石块可投两百步远,我认为在岸边阻击吐蕃军便足够了,又何必冒险上岛*……”

    李晟心里也明白,对安西军可不能用强硬的命令,否则会激起将士的反感,这对以后的九曲保卫战不利,只能用尽可能地说服他们,尤其这个邓山在安西军中的威望很高,如果他能支持自己,这对以后的战役能否顺利将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想到这,李晟便附耳在邓山耳边低语了几句,“将军有所不知,我十天前便上岛探查过了……”

    尽管邓山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李晟方案的大胆和刺激却颇合他的胃口,他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我同意李*军的方案作战,请李将军下令。”

    在与唐军作战时,达扎路恭更喜欢敌人叫自己马重英,他作战崇尚谋略,尤其是汉人的谋略更是让他醉心不已,他将自己取汉名为马重英,便有一种与汉人一较高低的意思。

    这次马重英进攻九曲确实犯了一个错误,他几次派出的探子都得到了同样的情报,九曲地区只有一万五千吐谷浑军驻守,对于吐谷浑人,马重英比谁都了解,当年他手下便有近十万吐谷浑协从军,吐谷浑军队最大的特点是作战不够勇敢,或者说是胆小,他们不像吐蕃军那样悍不畏死,也不像唐军那样训练有素他们装备落后,士气低落,一旦出现两成的伤亡,往往就会崩溃。

    正因为对吐谷浑人的了解马重英才会分兵两路进攻九曲和大非川,可直到他收复了乌海后,他才得到最新情报,一支六万人的安西军已经进驻陇右,其中两万人进入九曲地区驻防。

    也就是说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不堪一击的吐谷浑军队了,而是精锐的安西唐军,尽管他已经意识到靠三万吐蕃军很难占领九曲,但马重英依然决定先试探一下唐军的虚实。

    他派手下大将论悉达藏率军三千扮作一万人,赶赴南面的乱石坎渡河,企图将唐军的主力吸引去乱石坎,这是他的一贯伎俩胜多败少,如果安西军对他不熟悉的话,很可能就会坠入他的圈套,使他的主力能从容走飞云渡过河。

    马重英也同样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前去探查黄河边的情况,他已经接到了情报,黄河对岸大约出现了五六千唐军,另外还有一千名左右的唐军上了仙客岛,显然是想伏击他,他不由冷笑了一声,千余名唐军便能阻挡他占领仙客岛吗?

    他立刻战刀一挥,恶狠狠地下令道:“全军加快度,到岸边便立刻渡河夺取仙客岛!”

    一万五千名唐军分兵两路,九千人在二十里外隐藏了起来,而李晟率领六千唐军出现在黄河岸边,另外一干唐军携带弩箭及其他军事物资划动羊皮筏子上了岛。

    此时,马重英的吐蕃军已在数里之外他派来的探子早已将唐军的军队部署一一看破了。不多时,浩浩荡荡的吐蕃大军便抵达了黄河岸边,马重英已命令在先吐蕃军队纷纷将羊皮囊或牛皮囊中吹足了气,将数十支皮囊扎成一个巨大的筏子再绑裹上厚厚的牛皮,一只筏子可载数十人到百人不等,片刻间,三十余只皮筏子便已经下水了,三千吐蕃军前锋跳上了皮筏,奋力向河中的仙客岛划去。

    飞云渡的黄河宽约五里,水势平缓,两岸土地平坦,可直达九曲腹地,非常适合大军渡河,但长时间的划水却很消耗体力,而且遇到军队防御时,回旋的余地较小,这样,河中*央的仙客岛便是一个极好的中转之地,如果能占领仙客岛,对于渡河大军来说,就是近了一半的渡程。

    此时,唐军两个营一千军队已经抢先占领了仙客岛,他们部署在两里长的岛上,已经按照李晟的部署准备就绪,现在隐蔽在浓密的柳林中,平端军弩,注视着河面上数十个小黑点向这边漂来。黄河西岸离仙客岛约两里,吐蕃士兵赤膊上身,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奋力划桨,每艘筏子的前端则站着六七名吐蕃士兵,高举特制的铁盾牌,而他们身后也有二十几名吐蕃士兵张弓搭箭,准备迎战唐军。

    三十余艘筏子离仙客岛越来越近,离岛还有三百步,筏子上的鼓声敲响了,咚,咚,咚酌鼓声激励着划桨手,吐蕃军齐声狂喊,他们剃涂脸,面容格外狰狞,筏子猛然加了,离仙客岛越来越近,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五十步就是唐军弩箭的有效杀伤距离,这时,岛上一阵榫子声响起,千名唐军弩兵同时射,箭如飞蝗,一千支弩箭向河面上的皮筏疾射去。

    行在最前面的六只皮筏先遭到了攻击,密集的箭雨叮叮当当地射在盾牌上,尽管吐蕃军举盾防御,但唐军的弩箭力量强劲,又细又尖的弩箭从缝隙中穿过,射透了吐蕃士兵的锁子甲,不断有士兵惨叫着跌下水去。

    尤其划小桨士兵在两边没有任何遮挡,又赤着上身,死伤尤其严重,不少皮筏划小桨手被射死,皮筏在河中打转,难以继续前进,皮筏也被箭射穿了,开始漏气,只见一只皮筏漏气严重,难以承受吐蕃士兵的重量“哗啦”一声倾翻了,数十名吐蕃士兵落水,在水中拼命挣扎,他们身穿沉重的锁子甲,难以浮水,很快便直接沉入河底。

    唐军的弩箭一轮接着一轮,箭势密集,已经有七艘皮筏倾覆了,还有四艘皮筏没有了划小桨手再无前进的动力,顺着河水向下游漂去,尽管如此,还是有十五艘皮筏子率先冲进了百步内鼓声如雷,喊声震天,划桨奋力,离仙客岛越来越近。

    河对岸,李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吐蕃军对仙客岛的进攻,仙客岛上只有一千军队,又难以部署大型的守岛武器,失陷是必然的,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第一批吐蕃军即将冲上岛,他的目光又向五里外的河对岸望去,今天天公作美”河面上风很大,将雾气吹散了,能见度非常好,可以清晰地看见对岸的情况。

    河对岸,更多的皮筏子出现了,黑点点的一片,足有百余艘之多”很显然马重英并没有全力以赴,他只用了三成的军队,李晟心中不由有一丝遗憾。

    河面上,十五艘皮筏又被射翻了三艘,十二艘皮筏已经划进了五十步内,眼看就要到岸了”后面另外的六艘皮筏也进入了百步内,吐蕃士兵凶恶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他们的箭矢也铺天盖地向岛上射去,有的士兵挥舞战剑,两眼圆瞪,像野兽一般歇斯底里地狂吼。

    这时,岛上的唐军开始撤退了,他们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抢夺岛屿”眼看吐蕃军士兵登陆在即,他们纷纷弃岛,抬着受伤的士兵,从另一边登上皮筏,一名士兵已经登上了筏子,可又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跑回密林,用刀砍断了旗杆,将安西军的战旗解下,弯着腰,怀抱战旗向河边疾奔,吐蕃军的箭矢在他头顶上嗖嗖射过,奔至河边,他一跃跳上了最后一只筏子,十几名唐军立刻奋力向自己的岸边划去。

    唐军士兵的效率极高,在吐蕃军前锋离岛屿还是有二十步时便已全部撤离,他们没有穿重甲,皮筏又轻又块,二十艘皮筏很快便驶离了仙客岛。

    仙客岛上响起了吐蕃军胜利的呐喊声,他们苒战旗在岛上飘扬,仿佛他们已经取得战斗的胜利。

    李晟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冷笑,他的目光依然注视着另外的近百只大型皮筏,它们在河面上快划动,没有唐军的拦截,这些皮筏子全部进入了离岛百步内,连同岛上的吐蕃士兵,足足有万人之多,他们哭的时刻就要到了。

    对岸,马重英见自己的军队按计划占领了仙客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夺取仙客岛,也就是意味着他们胜利了一半,对岸有十几里长的地带都有利于登陆,就算唐军有投石机,也难以阻拦他们灵活登陆,他立刻回头命道:“擂鼓,告诉勇士们,准备立刻向对岸进攻!”

    巨大的皮数声在岸边轰隆隆响起,这是催促吐蕃军进攻的命令。

    仙客岛上树林浓密,大型的皮筏子很难从岛上通过,因此吐蕃士兵们登陆后,每只皮筏上会留下一两人,他们将皮筏划过仙客岛,绕到岛的另一面去,仙客岛呈长条形,北边礁石密布,难以登陆,南面则容易上岛,所以皮筏子只能从南面绕过仙客岛,李晟早在十天前便亲自上岛探查,他现整个岛上全都覆盖了一种大头柳树,树冠极大,木质疏松,这种材质造房子不行,却是上好的燃料。

    李晟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如果吐蕃军真的从飞云渡过河,那他便可以利用这座岛来作为战场。

    就在百余艘皮筏排成长队,依次从岛屿南端绕过时,数名隐藏在岛边的唐军水鬼悄悄地下水了,他们浑身只穿一条短裤,口中咬着一把锋利的尖刀,迅潜入了水中,从吐蕃军的皮筏下面无声无息地游过。

    与此同时,在岛屿的北面,另外两名水鬼却悄悄地爬上岸,他们从一只石洞中摸出了一个油纸包,迅打开来,里面均是引火之物。

    很明显,唐军准备用火攻了,岛上柳林密布,极易燃烧,而且一千唐军上乌时,带了大量的火油,将岛上的很多树枝都涂上了火油。

    近万名吐蕃士兵拥挤在仙客岛东面,焦急地等待着皮筏过来,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等,都没有一艘皮筏过来,许多士兵都焦急得大喊大骂起来,他们却不知道,皮筏子绝大部分都已经沉没了,锋利的尖刀正是皮筏最可怕的天敌。

    就在这时,仙客岛的南面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冲天,这些干燥的柳林中涂满了火油,一点便燃烧,借着风势,大火疾蔓延,瞬间便蔓延到全岛,只见岛上赤焰飞腾,树林上吐出可怕的火舌,将整个岛屿都吞没了,一万余名吐蕃军被困在岛上无路可逃,他们恐惧得大喊大叫,互相践踏,有的投身进黄河中,更多的人是本能地奔回密林,想从另一边寻找到逃命的皮筏,但另一边却早已被大火吞没,而回路也被大火阻断了,数千人被困在火中,在烈火的炙烤下,他们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哭喊。

    黄河两岸,所有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战争竟演变成如此惨烈结果,李晟轻轻松了口气,眼中没有半点得意,他的火攻之计终于成功了。

    马重英呆呆地望着大火将整个岛屿吞没,听着岛上出来的嘶声惨叫声,他的心仿佛也被大火吞没了,他学习汉人的谋略,却没有能学到精愎,汉人谋略的精猛其实只有一句话:成败在于细节。

第四百八十二章 粉墨登场(上)

    第四百八十二章粉墨登场(上)

    吐蕃军进攻九曲的企图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被挫败了,仙客岛被烧成一片白地,岛上的九千余吐蕃精兵除了两千余人藏身岸边的水中得以幸免外,其余近七千人或被烧死,或被水淹死,而这场漂亮的拦截战,唐军只受伤了三十几人,无一人阵亡,这种辉煌的战绩使李晟赢得安西军的信任和尊重,使他能完全指挥这支两万人军队了。

    渡河的重挫也使马重英暂时放弃了进攻九曲的企图,他率军退回乌海,一边将北上大非川的两万军召回,一边派人回逻些向赞普请罪并求援。

    九月初,九曲的小麦完全收割完毕,李晟命人将大量的粮食和十几万生活在九曲的农牧民送回了河湟,使九曲地区只有唐军驻兵,与此同时,李光弼亲率三万唐军进驻大非川,形成了大非川与九曲互为犄角之势,与乌海的吐蕃军遥遥相对,双方进入了对峙状态。

    九月初,李庆安还在赶回安西的途中,但九月初的长安却因李庆安暂时离去而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此时的长安格局还是以朱雀大街为界,金吾卫控制万年县,千牛卫控制长安县,另外还有两万安西军在长安城外和咸阳县驻扎,格局并没有变化,但就在这时,安禄山进京了。

    安禄山进京并不突然,尽管他在关内道惨遭失败,留下了一个逆臣篡党的恶名声,但他毕竟没有造反,也没有强占河北,除了朝廷军队不能进入河北外,河北的政务体系还是在朝廷的管辖之中,除了幽州以外的其他地方官员还是由朝廷任免,这就是造反和不造反的区别,另外,安禄山主动退出河东,也让朝廷一些得了他好处的人开始为他说话了,说安禄山只是因为他是伤心儿子之死,一怒之下进入了关内道,是想为儿子讨一个公道,并没有造反之心。

    开始只有兵部侍郎吉温极力替他开脱,但很快门下侍郎房琯也向政事堂上奏,不应该这样孤立安禄山,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否则安禄山若和南唐朝廷勾结,对长安的局势将极为不利,左相王珙也同意了房琯的意见,并建议封安禄山为尚书左仆射,但由于张筠弃权,而户部侍郎崔涣投了反对票,使政事堂以四比二的投票否决了封安禄山为尚书左仆射的提案。

    尽管政事堂没有通过,但监国李亨却最终表了监国声明,承认安禄山依然是朝廷的节度使,准他进京觐见新皇,就这样,安禄山的命运似乎又时来运转了,他得到了李亨的谅解背书,带十二万分的悔恨和虔诚,等到了李庆安离京的机会,在监国党的大力支持下,又一次开始在长安粉墨登场了。

    九月初五,安禄山在一千名亲兵的护卫下,他乘坐的马车抵达了长安明德门,明德门外,受李亨的委托,左相王珙、门下侍郎房琯、兵部尚书吉温、太常寺卿张垍、太子宾客令狐飞以及五十几名监国党的中低层官员,特地在城外迎接安禄山的到来。

    安禄山还是老样子,一张南瓜似的大脸,一双眯缝小眼,只是他的态度变得非常的恭谦,他上前对王珙恭恭敬敬地躬身施一长礼:“卑职安禄山参见左相大人。”

    ‘大人’这个词在唐朝是用在父母亲身上或者对长辈使用,对官员之间一般是称呼使君,不用大人,但安禄山却居然对王珙称大人,这明显就是在刻意地贬低自己,提高王珙了。

    王珙呵呵笑着回礼道:“安帅不必多礼了,大家都同殿为臣,将来有机会去河北,我们还要打安帅的秋风呢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左相说得不错,以后去河北,安帅可要尽地主之谊啊”

    “一定一定”

    安禄山感动万分,他连连向众人施礼,“下官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用贵宾之礼招待诸位。”

    这时,安禄山却一眼瞥见太常寺卿张垍,他心中不由微微一怔,他怎么也来了?

    王珙一挥手,立刻有从人端上一张桌案,桌案上面放着三杯酒,他对安禄山笑道:“这是接风之酒,安帅喝完就可以进城了,安帅请吧”

    说着,他亲自端起一杯酒,递给了安禄山,安禄山接过酒杯,他哪里敢喝这种来历不明的酒,可是他又不敢不喝,他的目光便向吉温望去,只见吉温向他暗暗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这酒可以喝,尽管如此,安禄山还是用袖子遮住酒杯,将酒灌进了他胡子之中,酒便流进了他的内甲。

    “好酒长安的酒就像女人一样,这么细腻绵甜。”

    安禄山这种粗人的口中冒出‘细腻’这个词,众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两杯酒,这时,安禄山身后的谋士高尚走上前笑道:“左相,我将安帅有很严重的胃疾,医师再三叮嘱他滴酒不能沾,这后面两杯酒,就我来替他喝吧”

    安禄山一摆手,不悦道:“不用先生替我,我就算胃再疼,左相的面子我也必须给,把酒拿来,我继续喝”

    王珙连忙歉然道:“不知安帅身体不好,多多得罪了,那后面两杯酒就免了,反正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他又一摆手笑道:“安帅请登车进城”

    明德门外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了,安禄山登上了马车,马车在三百名贴身亲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驶进了明德门。

    马车内,一名侍妾替安帅擦去内甲中的酒渍,安禄山点点头,感激地对高尚道:“多亏先生及时解围,否则后两杯酒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高尚笑道:“其实我倒觉得这三杯酒里肯定没有问题,毕竟监国党要倚重于大帅,不会这个时候下手,我只是见大帅不肯喝,才出来解释。”

    安禄山摆摆手,让侍妾走开,他对高尚又道:“这次多亏先生谋略,抓住了监国党和赵王党的矛盾,利用监国党想笼络我的机会,才使我重新入朝,不过我刚才现了张垍,我有点不明白,难道张筠和李亨暗中也有勾结吗?要不然张垍怎么会来?”

    高尚沉思一下便道:“说实话,我也有点奇怪,就算张筠和李亨有勾结,张垍也不会公开露面,我估摸着这应该是张垍自己过来,和监国党无关,张筠那个老狐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安禄山已经想通了,他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什么老狐狸,不过是墙头草罢了,李庆安前脚刚走,他就投弃权票了,他派兄弟来亮亮相,做一个姿态,如果李庆安那边追究起来,他肯定又会说,这是他兄弟的擅自行为,他已责骂过,张筠不就这样一个人吗?”

    “说得好”高尚一竖大拇指赞道:“大帅看人大有长进啊”

    安禄山捋须笑了笑道:“张筠此人我很了解他,他和李林甫暗斗了那么多年,按说资格也够老了,为什么还是被杨国忠夺走右相之位,其实李隆基也是看透了他这种墙头草的本性,所以才不用他。”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倒是那个崔涣出人意料,他为监国党人,却否决了王珙的提议,这很让人奇怪啊难道他已暗中投靠了李庆安?”

    高尚点点头,笑道:“我想应该是这样,否则李庆安怎么可能白白把相位让给李亨,这是他埋的一支伏兵,却没想到因为大帅之事而暴露了,嘿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安禄山眯着眼想了半天道:“我可不想光看戏,我在想,既然李亨有心拉拢我,我是不是该送一件重礼给他?”

    “大帅的意思是....”

    “没错,咱们经过渭南县时,那一片皇庄不是正在丈量吗?我想李亨应该不会大方得把自己的土地送给那些贫农吧”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这件事就交给史思明去做,还有我儿的陵墓也要尽快立起来。”

    这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莺莺燕语声,安禄山看着一群衣着艳丽的美貌女子从不远处走过,又勾起了他的心思,他便道:“我知道她一定没有死,一定就躲在长安某处,这一次我一定要把她找到,不把她弄到手,我誓不姓安”

    ........

    王珙主持完仪式后,便和令狐飞匆匆赶去了紫宸殿,李亨还在等他们回复.紫宸殿朝房内,李亨正在细细品尝一碗燕窝粥,自从李庆安离京后,他着实过了几天宽心的日子,裴旻、李砚等人因为李庆安的不在变成老实多了,尽管一些原则上的事情他们依然不肯让步,但一些事情他们都不再反对,比如保留宗室的府第,重新恢复亥时关闭坊门的制度等等,这些看起来似乎无关紧要的事情,政事堂都能顺利通过,但这些小事情对李亨却很重要。

    现在李亨在考虑三件大事,要趁李庆安不在长安之际办妥它们,一件事情就是要禁止中低层官员收取安西的津贴,尽管这种津贴随着俸禄的正常放,很多官员都拒绝了,但李亨知道,还是有不少官员舍不得放弃那份不菲的安西津贴,拿人家手短,所以他们替安西办事就格外卖力,从这次备战陇右便看出来,物资运输之快捷,民夫调集之高效,这些官员的积极卖力前所未有。

    卖力备战陇右,李亨倒不反对,他也希望唐军能战胜吐蕃军,但这些官员不能成为安西的走狗,这是第一件大事。

    其次就是安禄山,虽然最早替安禄山奔走呼喊的是吉温,但现安禄山价值的却是房琯,他李亨手下不就缺一个可以和李庆安对抗的外藩吗?安禄山就是最好的人选,他当然也知道安禄山有野心,但李庆安不一样也有野心吗?还有哥舒翰,同样有野心,郭子仪是年纪大了,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他也一样野心勃勃。

    所以李亨并不在意安禄山的野心,他相信自己能控制得住此人,只要他替自己干掉李庆安,将来在契丹或者突厥封他做个胡人国的国王,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他的第二件大事,他一定要把安禄山揽在自己帐下。

    第三件大事就是土地,他心底里反对儿子夺取宗室的土地,那样会严重削弱李氏宗室的势力,会动摇李氏统治大唐的根基,虽然土地兼并也是个大问题,但李亨认为,维护李氏宗族对大唐的统治却更要,要远远比土地兼并重要,李豫在几个月内对数百户宗室进行了残酷的收地抄家,已经大大削弱了宗室的势力,他必须恢复宗室的地位和财产,尽管这件事很难,但他一定要去做,不惜一切代价,否则将来他登基后会得不到宗室的支持。

    李亨的心中在想着三件大事,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禀报声,“殿下,左相国和太子宾客来了。”

    “让他们进来”

    李亨一口将燕窝喝掉,将碗放在一边,只见王珙和令狐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

    “安禄山接到了吗?”

    “接到了,现在他已回自己府中,他说明天一早先来拜见殿下,下午才觐见圣上。”

    李亨点点头,安禄山把他放在前面,这种态度他很满意,他又问道:“那安禄山的态度如何?有没有得意忘形?”

    王珙摇摇头道:“这次安禄山非常谦卑,完全没有从前那种傲慢骄横,从他的言语中便看得出,他对殿下十分敬仰,这次关内道之败把他打老实了。”

    李亨见令狐飞的表情似乎不太赞成王珙的意见,便问他道:“令狐先生以为呢?”

    令狐飞笑了笑道:“我认为安禄山变得更狡猾了,他这副孙子相不过是装出来的,从他喝酒就可以看出,他根本没有喝酒,而是把酒倒在胡子里面,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左相可能没有注意到。”

    王珙的脸一红,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安禄山在假装,他是什么人,大唐左相,这么多年的官宦生涯,他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里很清楚,只不过他曾经得了安禄山很大的好处,以后还会得,所以他是刻意替安禄山美言,却没想到被令狐飞这个不通事理的家伙揭穿了。

    王珙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干咳一声,连忙转换了一个话题道:“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张垍居然也来了,我们可没有请他。”

    “是很奇怪”

    李亨不满地瞥了一眼王珙,他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道:“不仅张垍很奇怪,而且崔涣之事更奇怪,这两件事都要去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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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粉墨登场(下)

    入夜,右相裴昱的府邸前,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停在了府门前,刑部尚书李砚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裴曼的长子裴明意早已等候在府门前,见李砚从马车里出来,他便连忙迎了上来,“世叔,父亲已在书房等候了。”

    李砚显得有些心事忡忡,也不寒暄,便跟裴明意进府去了。

    “贤侄,你们大将军可有信件送来?”走到书房门口,李砚忽然问裴明意。

    裴明意是安西军行军司马从事,目前留驻长安,负责掌管安西送来的信件”他摇摇头道:“安西军的正式函件没有,但父亲收到了大将军的快信,是从陇右送来。”

    李砚想问的就是这个,他点了点头,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内,裴曼正在看一封李庆安写来的快信,信是李庆安从湟城写来,下午刚刚送到,这已经是他在看第三遍了,之所以要反复琢磨”是因为信中的一些内容他不大明白,确切说是不太理解李庆安为什么要吩咐他这么做。

    ,监国党所提议案皆可通过。,这时信中最关键的一句话”这句话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写在信的开头,让他怎么理解,所有议案都通过吗?裴曼觉得这句话有些太武断了,因为时局在变化,李庆安也不可能什么都了解,比如安禄山进京他就不知道,难道针对安禄山的提案也能通过吗?

    沉思良久,他放下了信,背着手走到了窗前,中秋略带一丝凉意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使他的思路变成愈加清晰。

    裴显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是明白李庆安的意思,明白李庆安背后没有说出的话”李庆安背后的话很简单,就是要他们成全李亨的疯狂,或许这就是李庆安离开长安的真正原因。

    他也很清楚李庆安的最终目的所在,他想以赵王的身份登基,其实李亨不是他的障碍,合法正统存在的李适才是他最大的障碍。

    可是他又不能出手去推翻李适的皇位,相反,他还要支持李适”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李庆安也是在支持合法合理的存在,这就像汉末的曹操始终要支持汉室一样,但李庆安又和曹操不同”他也是李氏宗族,所以他在支持李适的同时,又要借助李亨的手去推翻李适。

    裴显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黑暗了,这些李庆安不可告人的心思都被他摸透了,他裴曼也同样感到困惑”感到彷徨,支持李适是为国为大唐的利益”是为了大唐的长久稳定,而支持李庆安则是为了他的裴氏家族,家和国孰重孰轻?

    其实这个问题裴曼已经考虑很久了,他不像裴遵庆那样目标明确,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在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有国的意识,他的父亲裴耀卿曾参与开启了开元盛世,父亲临终前只告诉他了一句话:,要维护大唐的繁盛”这句话让他铭记至今,父亲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要为大唐繁盛而鞠躬尽瘁”那么,李庆安就不能带来大唐的繁盛吗?这个结论显然是很荒谬,眼前藩镇割据的复杂局势其实也只有李庆安能解决,只有他才有能力统一大唐。

    可是他又觉得李庆安差了一点什么,或许他缺的就是一种正统合法性吧!他不是李世民的子孙。

    裴显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家国天下,真正要面临选择时,是何其之难?

    “父亲”李尚书来了。”

    门外儿子的禀报声打断了裴曼的思路,他回头道:“请他进来!”

    裴显收起了自己的感慨”回到位子上,他特地派人去请李砚过来,就是要和他商量一下李庆安的这封信。

    门开了,李砚走了进来,裴显立刻起身拱手笑道:“搅扰李尚书休息,真是抱歉!”

    李砚的脸色很难看”没有半点笑容,他也不跟裴曼客气,便直接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相国请先说吧!”

    裴显见他脸色不善,便小心翼翼问道:“出了什么事?是为安禄山之事吗?”

    “安禄山算什么,我会为他而气恼吗?”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砚是一个心中藏不住话的人,在裴曼几次催问下,他便恨声道:“下午紫宸殿传出消息,李亨颁监国令,命我们土地司无限期地冻结渭南县皇庄的分地事宜,其实就是变相地否决了先帝分田皇庄的旨意。”

    “可是政事堂不是已经通过决议了吗?”

    李砚瞥了裴曼一眼,叹了口气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李亨说我们政事堂通过的决议中,写明了只限于宗室的土地,而宗室土地不包括皇庄,他就抓住这一点,要求我们土地司退出皇庄,已经分掉的土地要全部交回来,态度非常强硬。”

    裴显沉默了片刻,便又问他道:“那你怎么打算?”

    李砚紧紧咬了一下嘴唇,道:“我很担心关中军会对皇庄的田亩司官员不利,我想明天去一削胃南县,看一看具体情况,如果条件允许,我会突击将土地分给民众。”

    “那启明兄有没有考虑过让一步呢?”

    “让步?”

    李砚重重哼了一声,“我别的事情都可以让步,惟独土地改革我决不让步”这是先帝用生命换来的成果,我如果退让,让我怎么面对先帝,不管是宗室的土地,还是皇庄,只有我李砚在一天,我就会坚决将土地分配到底,如果裴相国不支持我,那好”这件事我单干!”

    “息怒!启明兄请息怒!”

    裴显连忙安抚他道:“并非是我不支持你,是赵王殿下有令,要我们这段时间顺从监国的安排。”

    李砚一怔,他心中的怒火迅平息了,便问道:“信在哪里?给我看一看。”

    裴显将李庆安的信递给了他,李砚打开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李砚虽然也是赵王党,但他和裴曼很不同,裴曼是李庆安的妻舅”两个儿子又在李庆安的军中当文职官,他对李庆安十分忠心,尽管他有些观点和李庆安略有差异,但他最终还是会执行李庆安的命令。

    而李砚就不同了”他是对李豫忠心耿耿”是李豫最信任到两个人之一,成为了李豫土地改草的急先锋。

    出于对李豫的忠心,李砚也坚决支持当今圣上李适,如果严格区分,他应该属于保皇派,和郭子仪、王思礼等人是一派”但出于对李亨的敌视和反对,他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赵王党人,和李庆安、裴曼等人站为一线”成为反对李亨的死硬份子,朝廷的派系划分上”也自然而然把他划进了赵王党。

    正因为他有保皇派的背景”所以李庆安对他也更加客气,同样”很多核心之事也不会和他商量,比如让崔涣xx为相,李砚压根就不知道蕈庆安凡经和崔家法成了秘密xx冖李庆安这次从陇右写信给裴显,其实就是希望裴曼能说服李砚,裴曼苦笑了一声道:“赵王殿下的意思是希望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我们尽可能不要和监国党生冲突,这对我们会不利,另外,赵王殿下也说,如果感觉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可以去找南雾云将军,他会安排侍卫保护我们,启明兄,我本人也希望你能冷静,皇庄之事就暂时拖一拖”等赵王殿下回朝后,我们再动反攻。”

    李砚虽然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但他并不愚蠢”裴曼的劝告很有道理,等李庆安回来后再反攻,其实也并不晚,李亨也不敢摆明了收回皇庄,只是要他们长期冻结,那就暂时冻结一下。

    想到这,李砚便道:“那明天我就不去渭南县了,我会派人把皇庄的官员召回来,明天我要去一趟新丰县,那里有一座白水庄园,原来是杨家的田产,这几天也在分田,我像李亨不会连那里也反对吧!”

    “那李尚书要不要军队护卫?我去给南雾云说。”

    李砚笑着摆摆手道:“军队就不用了,我有几十名家丁,足够对付小毛贼了,再说新丰县是关中军的地盘,安西军过去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就不为难他们了。”

    次日一早,李砚便在几十名带刀家丁的护卫下和两名田亩司的官员向新丰县而去。

    田亩司也就是土地田亩司”是李豫为夺取宗室土地而临时设立的一个部门”从司农寺、太府寺、御史台以及刑部抽调了数十名官员组成,李砚担任土地田亩使,司农寺少卿沈岳担任副使,沈岳也就是皇后沈珍珠的弟弟,所以这个土地田亩司实际上就是李豫直接掌控,李豫去世后,土地田亩司的分田事宜便暂时停止了,直到八月初五大朝上确定了继续分田的方略后,土地田亩司才又一次运转起来。

    李砚虽然是刑部尚书,但实际上他并不过问刑部之事,他的整个身心基本上都扑在土地再分配上”他有一种信念,要尽快完成先帝未尽的遗志”将收缴回来的数万顷土地分给关中的失地农民,缓解关中的土地兼并,正因为李砚是李豫收田的急先锋,收起田来面黑心冷,不念半点宗室情谊,所以恨李砚入骨的宗室也大有人在。

    李砚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他出门都会带上几十名武装家丁护卫左右,今天本来要去皇庄,但经过裴曼一番劝说,他便放弃去皇庄的打算,而改去新丰县白水庄园。

    白水庄园是一片占地极为广阔的庄园,占地足有千顷以上,最早是安禄山的田庄,天宝六年虢国夫人杨花花过寿,安禄山便将这座庄园当做寿礼送给了杨花花。

    白水庄园位于新丰县东南”离骊山约十五里,周同也是山清水秀,风景绝佳,在庄园西面,有一条叫白水的小河,故名白水庄园,几个月前在这里爆了一场夺田之战”杨家主要成员之一的杨锊被一箭射死,时间过去了近半年”田庄已经成为待分配的财产,田庄的佃户们也格外兴*奋”他们将成为分田的第一受益人。

    时间已到了九月初,秋高气爽,秋稻也快成熟了,稻田中一片金黄,处处村庄欢声笑语,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中午时分,李砚快要抵达田庄,离田庄还有不到十里,已经可以看见田庄背后的白水山,他们下了官道,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向前,两边都是茂密的稻田,风吹过,沙沙作响。

    李砚兴致高昂,对和他一起去田庄的手下官员田云卿笑道:“分完白水田庄的土地最快也要三天时间,三天回不了家,娘子可会说你?”

    田云卿是从司农寺调来,天宝九年的进士,年轻有为,成婚才三个月,他骑在马上,跟在李砚的马车旁,听相国问自己,他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禀相国,卑职这几个月经常在外”娘子也习惯了,只是下官傣禄太低,她常有怨言。”

    “嗯!趁年轻多做一些事,才能为以后积累资历,你好好努力,明天考评,我会给你上上考,这样,你四年皆是上上考,你就能升一级,傣禄也会增加,另外,安西的特别津贴”我准你们拿,这样也可以补贴一点,家用。”

    田云卿大喜,李砚一向严厉正大,对下属管束极严,做他的手下,他们谁也不敢收取安西特别津贴,李砚这下松了。,他们的日子可宽松多了。

    这时,他们抵达了白水河”需要过一座小桥,一名家丁忽然喊道:“老爷!桥怎么断了?”

    田云卿探身望去,只见桥果然断了,“奇怪了,上次来还好好的,怎么就断了?”

    他自言自语几句,又对李砚道:“相国”我知道西面还有一座老桥,不过也是一座危桥,我去看一看,如果还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那你快去吧!”

    田云卿打马便沿着田间小道向西面奔去”可他刚奔出不到百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惨叫,他一回头,吓得头皮都麻了,只见从稻田里冲出数百名关中军士兵,都拿着长刀长矛”将马车团团围住,向李砚的家丁猛砍猛杀,其中一名略有些面熟的军官张弓搭箭,正瞄准了他,弓弦一响,一支箭眨眼间到了面前,他吓得大叫一声,本能地一侧身,箭射中了他的肩头”一阵剧痛传来,他在马上坐立不稳,眼看要翻倒下马,但在生死间的一刹那,求生的**使他紧紧抱住马匹脖子,没命地向西奔逃。

    身后有数名刺客向他追赶”田云卿慌不择路,竟冲到了小河边”他收马不及,大叫了一声,连人带马冲进了河中,河水很急,田云卿连呛了几口水,头重重地撞在一块大石上,竟一下子晕了过去。

    刑部尚书李砚被刺杀的消息在傍晚时分传到了长安,整个长安为之震惊了”相国被刺杀,这还是大唐建国以来的第一次,一时间满城风雨,李亨在第一时间颁了监国令,下令严查凶手,并表示无论涉及到谁,都将严惩不殆,但查到的消息却令人沮丧,李砚和所有的随从都全部被杀”没有一个活口。

    是被关中军所杀,还是被深恨他的宗室所杀,长安全城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裴曼紧急派人向李庆安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

    而这时,长安政局再一次生了变化,政事堂少了一人,那友谁来补这个缺,便成了满朝文武最关注的事情。

第四百八十四章 真凶是谁

    李砚的府门前只经搭起了灵棚,慈云寺的百余名僧人在灵棚中昼夜不停地诵经,他们将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为李砚度亡魂,一连三天,前来吊孝的大臣络绎不绝,李砚的老妻和儿子强忍悲痛,一一答谢前来吊孝的官员。

    黄昏时分,李砚的府门前,数名官员临时在腰间系了一条白带,走进了灵棚,为官员是门下侍郎张镝,另外还有尚书左丞卢奂和右丞王维”李砚的长子李箫连忙迎了上来,深深施礼道:“感谢各位世叔来吊唁家父,若有招待不周,请各位世叔见谅!”

    张锅叹了口气道:“现在还有什么招待不周,家有不幸,贤侄请节哀顺变吧!”

    “多谢世叔,可是凶手一日不抓住,我父亲泉下之灵就一日不安,恳请几位世叔为我孤儿寡母做主!”

    说完,李箫泪如泉涌,给他们三人跪了下来,张镝等人吓得连忙扶起他”“贤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他们三人对望一眼,张槁摇摇头道:“我下午还特地去了金吾卫,陈大将军说,他已经在尽力而为,现在还没有消息,贤侄请再耐心等几天。”

    “张世叔,难道连你也是视而不见吗?”

    李箫满脸泪水池悲愤道:“我父亲带了近四十名家丁,个个带刀在身,可是连他们也全部被杀死”这会是一般人所为吗?有能力做这种事,世叔说会是谁所为?”

    “没错!除了关中军,还会是谁?”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众人一起回头,竟然是少年皇帝李适来了”吓得众人一起施礼,“臣等参见陛下!”

    李适浑身坡麻带孝他慢慢走上前,对李箫道:“朕知道李尚书为什么会遇刺身亡”就是为了皇庄,因为有人想谋取皇庄的万顷良田,遭到了李尚书的坚决反对,而且此人不仅是想谋取皇庄”而且还想全面废止先帝的土地改制,然而李尚书便是最大的阻碍,所以刺杀了李尚书,便没有人再敢过问土地分配,这就达成了他的目的,这个人是谁,你们都应该很清楚。”

    说完”李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数百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驶而来,是监国李亨到了,李适重重哼了一声,径直走进了灵棚。

    这时”李亨从马车上下来,老远便悲声喊道:“启明兄,我来晚了一步啊!”

    李箫大怒,他随手抄过一根哭丧棒,满眼仇恨地向李亨迎上去”旁边的张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回来,“贤侄,不要乱来”你没有证据”触犯了监国殿下,你可是要吃罪的”会让你父亲在九泉下不安。”

    说着”他从李箫手中夺过了哭丧棒”在他耳边低声道:“要忍住,圣上在灵棚里,你不可惊了圣驾。”

    或许是张镐的最后一句话提醒了他,李箫收敛了眼中的仇恨,慢慢走上前”对李亨勉强行了一礼”冷冷淡淡道:“不敢劳监国殿下大驾”心意我们领了,殿下请回吧!”

    “贤侄这是说什么话”我和启明不仅是同宗,更是多年的挚交,他遭遇不幸,我怎能不在他灵前上支香,以表吊唁之心。”

    李亨已经看到了皇帝李适的轻便马车,他估计李适就在灵棚内”自己得要警告他一下,不准他胡乱猜疑。

    他也不理会李箫,直接大步向灵棚内走去,张镝三人站在一旁施礼道:“参见监国殿下。”

    李亨点点头,他此时已经看到了他的孙子李适,正在李砚的灵前上香,他慢慢地走上前,也点了一支香,插在灵牌前的香炉中,自言自语道:“启明兄”你我虽政见不同,但我们从小便是挚交,你在天之灵当明白”你不幸遇难,其实与我并无关系。

    “哼!天日昭昭,世人皆知,岂是一句并无关系便可撇清?”李适在一旁冷冷道。

    李亨的眼睛眯了起来,射出一道狠毒的目光,他也不回头看李适,只咬牙低声道:“逆孙!你又在说胡话了吗?”

    “你心肠歹毒,先是我父皇”现在又杀相国,如此杀人成性,你就不怕列祖列宗震怒吗?”

    李亨仰头微微冷笑道:“一个无知愚昧的小儿,也配做大唐皇帝吗?若你登基掌权,那将是我大唐的不聿,也罢!从今天开始,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你不再是我孙子。”

    不等李亨说完,李适一把便将腰间的佩玉扯下,这是他周岁时李亨送给他的抓周礼物,十年来一直佩戴在腰间”他几次想摘下,都被他母亲劝住了,毕竟这也是父皇的意思,此时,李适的血涌上了头顶,他不顾一切地将玉佩狠狠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玉佩被摔得粉碎,这就意味着他们祖孙之情就和这玉佩一样,从此化为粉尘。

    李适转身便怒气冲冲向灵棚外走去,“摆驾!回宫。”

    李亨铁青着脸,望着地上被摔得粉碎的玉佩,半晌,他自言自语道:“他现在还只是摔玉佩”明天就要拔刀砍我的头了,好!很好!”

    马车里,李亨一直在沉思不语,他目光阴鹜,面沉似水,连骑马跟车旁”一路侍候他的宦官李辅国也不敢多嘴”他知道李亨此时心情恶劣,若招惹了他,必将大祸临头。

    李亨此时在思考李砚之死给他带来的影响,虽然很多人都怀疑是他所为”但李砚之死带来的好处却远远大于这个影响,先就是政事堂空出了一个相位,这可以使他摆脱政事堂的不种局面,其次便是土地改制带来了转机,李砚这一死,他便可趁机解散土地田亩司这个临时机构,把那几万顷土地捏在自己手中,这就成了他的筹码,不怕那些宗室不来求他。

    这个李砚死得太巧了,他这一死,死出了多少机会来。

    马车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行走,这时”忽然从路边传来了一阵童谣声,是一群孩童在唱歌。

    ,亲父子,乱君臣,父杀子”君杀臣”死了皇帝死了相,笑问凶手是何人……,听见了这支童谣,李亨大怒,他拉开车窗,指着几个孩童骂道:“去把他们抓来!”,侍卫们如狼似虎,催马冲上去”片刻便将几个孩童像拎小鸡一样抓来,扔在马车前,几个孩童吓得哇哇大哭”李亨心中烦乱,便给李辅国使了个眼色”李辅国会意,立刻将几个孩童带到一旁去了。

    他很快便回来道:“殿下”老奴已经问清楚了……”

    “讲……”

    “几个孩童说,这是一个中年文士教他们唱的,给了他们每人十文钱,命他们到处传唱………”

    李亨见李辅国欲言又止,便喝道:,“继续往下说”还有什么?”,李辅国无奈,只得继续道:“这歌他们从昨天就开始唱了,不光是他们,许多乞丐和卖艺的也在唱,有人给好处……”

    “这帮该死的东西……”

    李亨低声骂了一句,立刻道:“有两件事情”你立刻去办!第一,着令陈玄礼立刻给我严惩唱此歌的人,孩童唱,父母杖一百,其他人敢唱”先杖一百,再入大狱一个月;第二,去派人把安禄山给我找来……”

    吩咐完”李亨便怒气冲冲地一摆手令道:“回紫宸殿……”

    他本来是想回府歇息,现在他已无心休息了”他隐隐猜到刺杀李砚之人极可能就是安禄山,他在东城外驻扎有七百名军士,只有他才有这个条件一下子杀死李砚和他的四十名家丁。

    一个时辰后,万年县内的金吾卫忽然出动了,一队队士兵在街坊内奔跑”四处搜查唱隐晦之歌的儿童和浪人”不断有唱童谣的孩童被抓住,带他们回家,将他们的父母打得哭喊连天,十几名在城徨庙中唱父子相残要饭歌的乞丐也被现”金吾卫的士兵们一阵狠打,当场便打死了八名乞丐,其余则被重打后投进了金吾卫的黑狱,整个万年县被闹得鸡飞狗跳。

    和万年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安县,长安县的千牛卫却鸦雀无声,一群群孩童在长安县各坊传唱着最新的童谣:,亲父子,乱君臣,父杀子”君杀臣,死了皇帝死了相,笑问凶手是何人,一条朱雀大街,将长安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紫宸殿,安禄山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走进了李亨的朝房,杀死李砚确实是安禄山所为,由他的手下大将史思明率五百亲卫在新丰县伏击李砚得手,这是他送给李亨的厚礼,安禄山倒没有意识到李砚之死会给土地改草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只考虑到了政事堂的变化。

    安禄山这次进京是有两个目的,第一便是监国党结盟,使他能在监国党的掩护下加快扩兵步伐,而不会被怀疑成为谋反,同时也可以借。防御契丹得到朝廷钱粮支持。

    第二个目的就是要重建他的情报机构,自从刘骖谷失踪后,他在长安的情报机构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就相当于瞎了一只眼睛,对他了解长安和其他势力的动向极为不利,所以重建情报机构,便是他的当务之急。

    他这次来长安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要找到杨玉环”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以前他从没有机会”现在她和李隆基分开了,那就是老天把这个美人赐给他了,可恨刘骖谷没有能达成他的心愿”长安官方的说法是杨玉环已经死在华清宫的大火中,但他安禄山知道”杨玉环并没有死,她一定躲了起来”而且极可能就在长安。

    只可惜他找了整整两天,杨美人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但他并不气馁,加大了对长安各地的搜寻”并许下了万贯悬赏。

    安禄山一边胡思乱想,很快便来到了李亨的朝房门前。

    “安大帅请吧!殿下在朝房等你……”

    这时安禄山见左右无人,便迅从腰间抠出一颗上好的祖母绿”塞给宦官道:“公公,拿去喝杯酒……”

    “这这怎么好意思!”,宦官笑得嘴都合不拢,他是个识货之人,这颗祖母绿至少值千贯以上。

    安禄山笑咪咪道:“蒋问公公贵姓?”,“多谢安帅,老奴叫程元振,跟随监国殿下多年了……”

    “原来是程公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安帅请吧!别让监国殿下等急了……”

    安禄山点点头,便走进了李亨的朝房外门,一名侍卫立刻禀报道:“殿下”安大帅到了。

    “请他进来!”,安禄山走进了朝房”只见李亨正伏案写着什么,他立刻躬身施礼道:“安禄山参见监国殿下……”

    这是安禄山第二次见李庆安,他来长安的第二天上午便先拜会了李亨,不过那是一种礼节性的拜见”而今天便是实质性的会晤了。

    “安帅井坐……”

    李亨放下笔,满脸笑容道:“这几天安帅做了一件大事吧!”,安禄山也不否认,便点点头道:“我确实做了一件小事,是献给监国殿下的礼物。”

    李亨瞥了他一眼,便叹了口气道:“安帅心意虽好,可惜那个人不是我最期盼的礼物。”

    “我知道!”

    安禄山连忙凑上身谄笑道“监国殿下最想杀的人应该是李庆安”殿下放心”假以时日”我一定割下此贼的人头”献给监国殿下。”

    两人目光一触,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夜幕渐渐降临了,曲江池外的黄渠内摇来了一艘装满了柴草的小渔船”小渔船上有两个人,一人头已花白的老渔翁,他摇着橹,表情淡然,船头则坐着另外一个男子,头戴斗笠”斗笠压得很低,昏暗的夜幕下”看不清楚容颜”但他低着头,显得忧心忡忡。

    小渔船戈,进了曲江池,这里是水路进入长安城的一条渠道,如果是节日或者皇帝游园之日,曲江池是不准外面的渔船进入”而平时则没有什么限制,夜幕降临后,便不断有小船从黄渠驶入曲江池”大多满载货物,向东市而去。

    而这艘小船却不去东市,一拐弯进了曲池坊”又走了一段路”戴斗笠的人指了指前方一个码头,低声道:“鲁老伯,就在那里停。”

    老渔翁呵呵一笑,将船橹放下,取过长篙一撑,小船便稳稳地停在码头边上。

    “田公子”你可以去了。”

    年轻男子突然跪下,给老渔翁磕了两个头,声音哽咽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田云卿必将涌泉相报。”

    这今年轻男子就是和李砚一起去视察的田亩司官员田云卿了,当时他肩头中了一箭,又被追杀,慌不择路连人带马坠入了河中,被冲出去十里远”眼看要被淹死,幸得这个正在河边布网的老渔翁相救,又给他治了伤。

    田云卿在老渔翁家里躲了两天,见局势稍稍平息,便偷偷地乘船进城了。

    老渔翁连忙扶起他,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了,咱们也是有缘分,以后记得常来家里坐坐!”

    “我一定来!”

    田云卿施了一礼,便上岸了,借着夜色的掩护,他步履匆匆,快步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另一条大街上,不远处便是一座巨大的府宅”府宅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透过灯光,灯笼上各有一个黑字:韦府。

    这里就是韦滔的府邸了,田云卿从前是韦滔的门生,这次他逃得大难,第一个来找的便是韦滔。

    从前韦府是门前冷落之地”可至从韦滔进了政事堂,升为工部尚书后,韦府的门前便开始热闹起来,亲朋好友、门生故吏纷纷登门,许多想进赵王党的官员,也会走韦滔这条路子,因此韦家在朝中的声势又渐渐涨了起来。

    此时,韦府门前热闹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了,最后一个来拜访的官员也正在告辞而去。

    “打扰韦尚书休息,实在抱歉,那下官就告辞了。”

    “杨少卿一路走好,我就不远送了。”

    拜访的官员登上马车,马车驶离了韦府,韦滔一直目送马车走远,这才笑着摇摇头,准备进府。

    就在这时,夜色中忽然传来了低呼声:“师尊!”

    声音有点耳熟”韦滔一愣,回头找了一圈”只见从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戴斗笠的人,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是谁?”韦滔眉头一皱问道。

    “师尊,是我呀!”

    田云卿将斗笠一掀,快步奔上道:“师尊,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云卿?”

    田云卿是天宝九年的进士探花郎”是韦滔的得意门生,他一眼认出了田云卿,不由大吃一惊,指着他问道:“云卿”你没死吗”

    “师尊,我侥幸逃得一命”这里不是谈话之地,被人看见,我恐有性命之忧。”

    “快!快进府去。”

    韦滔把田云卿带进了自己的:“谁也不准来打扰!”

    他把门关上,让田云卿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娘子还来我这里哭过,哎!我也很悲伤,却没想到你居然没死,说说看,你是怎么逃生的?”

    田云卿的妻子是韦滔的远房侄女,也算是韦家人,田云卿牵挂妻子,便道:“等会儿师尊能不能先把我娘子接来,我怕她也有危险。

    韦滔见他表情严肃,心中也隐隐感到了什么,便道:“这个你放心,我马上就派人去接,你先说说,当时到底生了什么事?”

    田云卿双手握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叹道:“李尚书被刺杀,我恐怕是唯一逃生之人。”

    他便将当时生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将肩头衣服解开,露出了包扎的箭伤”道:“要不是鲁老伯救我,我真的被淹死了。”

    韦滔眉头皱成一团”问道:“你说那个射你的军官有些眼熟,你见过他吗?你想想看,他究竟是谁?”

    田云卿冷笑了一声道:“我早已经想起了他,当年他和李庆安掷壶大战时”我也在场。”

    “史思明!”韦滔鼻讶万分道。

    田云卿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第四百八十五章 敌踪初现

    九月的高原草地秋意更加浓厚,北风劲吹,长草如,已经渐渐开始转枯,在阿尔金山以南的萨毗泽湖畔,经过了三年的平静,这里的气氛又再一次变得肃杀起来。

    萨毗泽原是吐蕃人的放牧之地,也是吐蕃人进攻安西的后勤重地,三年前部署在这一带的吐蕃军被安西军全部歼灭后,这里便划给了且末守捉管辖,军民共用,除了来自且末城的牧民在此放牧外,还有一支二百人的唐军在这里驻扎,唐军在萨毗泽畔的高岗上修建了一座可容纳千人的城堡,并在沿途修建烽火台,和且末城烽火相连,成为了安西南部预警吐蕃北侵的最前线。

    由于吐蕃北侵的预期不断加强,安西军方也在不断加强对安西南部的防御,四镇都兵马使贺拔余润亲率五千军从龟兹赶赴且末城,同时将萨毗泽的守军增加到了一千人,并撤回了且末城的牧民。

    这天中午,一支五十人的唐军巡哨队在萨毗泽南部的丘陵地带巡逻,这里离新建的萨毗城约一百二十里,人迹罕至,到处可见一片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主要以松树和杉树为主,在低缓的山坡是厚厚的草甸,一群受惊的羚羊从草甸上奔过,逃进了森林。

    这时,不远处唐军巡逻队疾奔而至,停在了一条小溪前,为唐军队正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名字叫做林牧,是五年前从军的高昌汉人,他生着一张古铜色的面孔,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容貌英俊,两手大得出奇,他后背弓箭,手提长矛,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白雪皑皑的阿尔金山,只见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了雪峰,这是将要下雨的先兆,林牧用长矛一指树林命道:“去树林里暂歇”

    唐军调转马头,向一片原始松林奔去,片刻,唐军奔进了树林,松林中树荫浓密,光线昏暗,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没有一丝人来过的痕迹,几只松鼠在树枝上好奇地望着他们。

    唐军们找了一块干燥平整之地,纷纷从马上翻身下来,取了水袋,给自己的爱马灌了几口水,随即各找一个大树坐下,喝水吃干粮。

    一名身材纤细的年轻士兵凑到林牧身旁,涎脸笑道:“队正,上面有没有什么消息,透露给我们一点?”

    “我一个小小的队正,能知道什么消息,别好奇了,快去休息。”林牧一边喝水,一边不耐烦道。

    “可你是队正,知道得总比我们多一点吧”

    “是啊队正,你就说一点吧听说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旁边另一名老兵也笑问道。

    “队正,你就说说吧”

    林牧见众人都问他,只得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听说吐蕃已经开始进攻陇右,那咱们这边也该快了,贺娄将军率五千军支援到了且末城,我估计吐蕃人也要开始进攻安西了。”

    所有的士兵都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一名老兵道:“且末城原来只有两千守军,再加五千人也才七千,在我印象中,吐蕃人不来则已,一来就是几万人,我们怎么打得过吐蕃大军?”

    “吐蕃人很厉害吗?”刚才的年轻士兵问道。

    “那当然,吐蕃人虽然身材都不太高,但长得非常壮实,力气很大,而且一个个很凶悍,死战不肯退,非要杀死六成以上,他们才会败退,比大食军厉害。”

    “那武器呢?难道他们武器也比咱们强吗?”

    “弓箭比不上咱们,他们是用剑,也没有我们的横刀锋利,攻城武器也不行,但他们锁子甲不错,重几十斤,用生铁打造,咱们的针式透甲箭就是针对吐蕃人的锁子甲。”

    老兵将吐蕃人描绘得凶神恶煞,使许多年轻士兵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忧虑,这时,林牧摆摆手笑道:“其实吐蕃人也没有那么可怕,当年在石堡城,我们大将军不是一样率三千唐军血战近十万吐蕃军吗?还有三年前我参与了萨毗泽之战,不是一样将吐蕃杀得哭爹叫娘?其实我们安西军才是天下第一强军,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大食人都不是我们对手,更重要是,只有开战才有我们立功受赏的机会,各位明白吗?不打仗,我们就没有立功升迁的机会,我们永远都是小兵。”

    忽然,在树林外放哨的士兵飞奔进来,他手中拎着一只小羚羊,急道:“队正,快看这只羚羊。”

    林牧见羚羊身上插着一支短箭,便笑道:“你小子不放哨,跑去打猎了吗?”

    “可是这支箭不是我射。”

    “什么”士兵们都大吃一惊,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林牧从地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到羚羊前,将它身上的箭拔了出来。放在手掌上,箭长只有一尺五寸,和唐军的标准箭相比短了很多,旁边一名老兵脱口而出道:“吐蕃人的箭”

    林牧点点头,对众人低声道:“大家不要急,把马匹控制好,不要让马叫,我们现在在暗处,吐蕃人应该还没有现我们。”

    众人纷纷从后背取下弓箭,张弓搭箭,向四周围成一个半圆,

    这些士兵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都知道在关键时候须保持高度的统一,林牧则和两名老兵向森林边缘奔去,刚到森林边,他们立刻闪身躲在了两棵大树后,只见约两百步外的小溪边,有一群吐蕃士兵正在洗脸喝水,约三四十人,每个人都有马匹,看样子显然也是吐蕃军游哨。

    “队正,怎么办?”

    林牧沉思了片刻,便在一名老兵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兵咧嘴一笑,“这个办法好那小子长得比女人还女人,定能将吐蕃军引来。”

    .........

    这支吐蕃哨兵正是吐蕃军的前军游哨,奉命来探查萨毗泽的情况,他们奔行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时分,见这边有条小溪,便过来喝水休息,他们将随身的水囊灌满了,正要离去,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吐蕃哨兵的警惕相当高,他们立刻拔剑执矛,向马蹄声处望去,从马蹄声来看,似乎只有一个人,这时,只见一名身着红裙的年轻女子从森林边缘奔来,鲜红的色彩强烈地刺激了吐蕃哨兵的**,他们大喜过望,纷纷上马,准备拦截这名女子。

    女子快奔至小溪时忽然看见吐蕃士兵,她惊叫一声,调转马头便向森林中逃跑,吐蕃士兵哪里肯放过她,个个如狼似虎,兴奋得尖声大叫,向森林里追去,每个士兵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森林中那上下跳动的一丝红色。

    森林内,唐军已经准备就绪了,他们张弓搭箭,静静地躲在树后等待鱼儿入网,这时,红色‘女子’快奔来,学着女人的声音大骂道:“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差点被吐蕃人抓住”

    急促的马蹄声掩盖了他的骂声,他从埋伏之地急奔过,只片刻时间,吐蕃士兵便争先恐后追来,兴奋得大喊大叫,男人的**降低了他们的警惕性,使他们暂时忘记了危险。

    就在他们冲进埋伏圈的一霎时,埋伏的唐军突然动了,他们弓箭齐,近五十支箭同时向这群吐蕃军射去,吐蕃士兵措不及防,顿时被射倒了十几人,惨叫着跌下马来。

    突来的变故将吐蕃士兵惊呆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调头便逃,动作迅的唐军又是一阵箭雨,又有十几人中箭,惨叫着摔下马,最后只剩下七八人,向森林外逃去,唐军巡哨立刻分兵两路,十五名唐军留下,将中箭落马的吐蕃人杀死,其余唐军向吐蕃军疾追而去。

    队正林牧一马当先,他的箭法极好,一连三箭便将三名吐蕃士兵射翻在地,随即长矛挥出,将落马的吐蕃人刺死在地上。

    唐军们死追不放,向南追出二十余里,才终于将最后两名吐蕃军杀死,一共三十七名吐蕃游哨被唐军杀死,一名被活捉,准备拷问情报。

    林牧长长地松了口气,正准备返回,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唐军们大吃一惊,纷纷回头,只见两里外的低缓山丘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吐蕃骑军,足有数千人之多,黑色的大旗在空中飞舞。

    唐军惊得连连后退,均有些不知所措,林牧当机立断,一刀将抓住的吐蕃俘虏杀死,随即大喊道:“叫弟兄们快跑,回萨毗城报信,说吐蕃大军来了。”

    唐军骑兵调头便向北狂奔,这时,吐蕃大军中如一块冰山崩塌,分裂出一支数百人的骑兵,一左一右,向这支唐军哨兵包抄追来。

    这支唐军巡哨到了生死边缘,但平时的训练有素在此时充满显露出来了,他们没有各自逃生,而是形成了一支整体骑兵队,从原路返回,这时,一匹唐军战马踏在鼠洞中,腿骨折断,惨嘶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将背上的唐军骑兵甩出去三丈远,唐军士兵没有扔下他不管,他们从马上摘下箭壶和盾牌,又将落马的弟兄扶上战马,继续向前奔驰。

    随着时间的推移,初逢吐蕃大军的惊惧渐渐消失了,唐军巡哨士兵也现了他们的绝对优势,他们依仗着自己优良的大宛战马,在茫茫无际的高原草甸上奔驰,将低矮的吐蕃马越拉越远。

    三十里后,吐蕃追兵也从最初的不到两里的差距渐渐拉到了五六里远,吐蕃追兵已经变成了一群小黑点,渐渐消失在尽头。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刮来,雨点铺天盖地打来,雨中夹杂着鸡蛋大的冰雹,白亮亮的冰雹打得满地乱跳,唐军士兵在雨点扑来的一刹那,冲进了他们伏击吐蕃哨兵的森林。

    秋天的安西极少出现这种雨夹冰雹的极端气候,但在萨毗泽一带并不稀奇,萨毗泽北面是阿尔金山,而南面是昆仑山,它便夹在这两座大山之间,俨如一处巨大的谷地,独特的地形使这里的气候和高原以及安西都大不相同,这里的春秋两季都极容易出现大雨冰雹。

    天气骤变最终挽救了唐军游哨,吐蕃大军停止了追击,他们也躲进了一片森林中,这支吐蕃大军正是从逻些长途跋涉而来的吐蕃西路军,他们只是前军,由三万大军组成,而唐军游哨只看到了数千人。

    这支吐蕃军主将是西征军的副帅尚嘉素,这也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吐蕃老将,当年唐军的小勃律之战,尚嘉素便是小勃律的吐蕃军主将,当时他率两万吐蕃重军驻扎在娑夷河对岸,当时正是李庆安率斥候营斩断了娑夷河上的藤桥,才使他们被阻拦在对岸,无法支援小勃律,尚嘉素眼睁睁地看着象雄公主被李庆安一箭射落下万丈深渊。

    事后他遭到了老赞普赤祖德赞的重罚,被撵去匹播城修建寺庙,直到新赞普登基后,他才重新被重用,这次他和尚息东赞西征安西,他为前军主帅。

    望着突来的冰雹雨,尚嘉素眉头皱成一团,他在为天气多变而担忧,吐蕃士兵长途跋涉而来,如果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一旦病倒,后果很严重,病灾是高原战争最大的威胁之一,不仅对于唐军,对于吐蕃军也一样,唐军是上高原容易得高原病,而吐蕃人却反过来,从高原到低海拔地区,他们也一样容易生病。

    这时,追击唐军游哨的军队回来了,为千夫长向尚嘉素禀报道:“将军,我军未能追到唐军,他们马太快。”

    “一群傻蛋”

    尚嘉素狠狠地骂了一句,可是他心中又升起另一种担忧,唐军的马极快,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的骑兵可能不是唐军骑兵的对手,他有些心烦意乱,便一挥手道:“传我的军令,大军就地驻扎,休整一天。”

    ..........

    唐军游哨骑兵冲进了森林,便遇到了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另外十五名弟兄,除了损失一匹战马外,所有的士兵都一个不少,还缴获了不少物品和二十几匹战马。

    唐军巡哨队士兵在森林中暂时躲雨,而正副两名队正和五名火长聚集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队正林牧对众人道:“各位,刚才我们也看见了,足有数千吐蕃大军,但是很遗憾,我们在低处,而吐蕃大军在高坡上,我们没有看见吐蕃军的全貌,他们到底有多少军队,后续还会有多少军队来,我们都一无所知,这样回去我们是无法向罗将军交代,所以决定我们一分为三,三十名弟兄先回去报信,而另外两支队伍各十名弟兄,一支盯住眼前的这支吐蕃军,另一支则继续向南,去探查有没有后续大军到来,我和王队副肯定各带一军留下,而弟兄们谁留下,按照老规矩,大家抽签决定。”

    抽签决定生死是安西军的传统,当年李庆安还是小小的斥候旅帅时,他便和手下经常抽签决定任务。

    抽签的办法很简单,林牧找了五根树枝,三长两短,他手捏着,露在外面的都是一样齐,谁抽到短签便留下来,继续执行危险任务。

    这是很公平的选择,林牧背过身,将五支树枝弄整齐了,手一伸道:“开始吧谁先来。”

    五名火长依次上前抽了签,很巧,第二火和第四火抽中了,都是双数,林牧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去吧给弟兄们说一声,雨马上就要停了,现在就要出。”

    抽中和未抽中都是极为寻常之事,抽中者没有怨言,未抽中者也没有欣喜,他们翻身上马,分成三支队伍,分别向三个方向疾奔而去,这是,急雨夹冰雹已经渐渐地停止了,阳光出来,远方的阿尔金山雪峰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瑰丽的金色光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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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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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介绍:
天宝五载,大唐建国已过百年,经历的近数十年的治国,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惫了,自从他册封了杨氏为贵妃后,他的心思也渐渐地离开了枯燥而繁琐的朝政。
‘欢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他开始纵情于音乐歌舞之中,从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这年的春天,安西的粟楼烽戍堡来了一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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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继《大唐万户侯》、《名门》之后的第三部中唐架空历史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