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庆安有后
六月,李庆安返回流火四溢的安西,按照他和李豫的事先约定,河西将一分为二,将凉州划给陇右,而甘州、肃州、瓜州和沙州则划给安西,这无论是对李庆安还是对安西都是一件大事,有了河西走廊,中原的物资和人口都将会更便利地流入安西,为了这件事,他在张掖足足停留了五天,安排各种人事,最重要的是,他要把一名信得过的手下大将放在河西,既要镇得住四万河东军,又要能贯彻自己治理河西的想法,也就是武也要行,文也不能差,想来想去,只有荔非守瑜最为适合,他立刻修书一封,命正在伊州待命的荔非守瑜火赶来张掖任职。
安排好了河西之事,李庆安便启程返回安西,他很关心回纥之事,尽管这次安西重击回纥,但李庆安知道,尽管他已经有实力彻底消灭回纥,但现在不是时候,消灭了回纥,葛逻禄等草原部族便会坐大,这是他李庆安绝不愿意看见的,他是要彻底打残草原民族,而不是让一头狼取代另一头狼。
李庆安需要和崔乾佑好好谈一谈,理清楚目前的头绪,毕竟草原之事他没有亲自过问,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当李庆安走到金满县时,他却听到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他的私事,尽管李庆安向来公私分明,但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立刻放弃了会晤崔乾佑的念头,跳脚向碎叶奔去,这个消息对他竟是如此重要:他的爱妾如诗有了身孕。
李庆安当然明白,是那个穆斯林老者的治疗起了作用,他解决了自己最大也是最急迫的问题,他李庆安的子嗣后代问题,这关系到安西军对他的效忠程度,没有任何一个安西将领会坚定效忠一个没有后嗣的主公,更重要的是,他将有自己的孩子了。
从北庭到碎叶道路已经整修过,虽然不是平坦大道,但也不像过去那样崎岖艰难,路上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一般而言,至少也需要十天,但李庆安心急如焚,竟只用了七天时间,便赶回了碎叶。
如诗确实是在李庆安无数次生育试验中的某一次怀上身孕,当时,李庆安已经南下凉州,得到消息的独孤明月立刻派人把如诗接了回来,她又想重谢那个治好丈夫病的穆斯林老人,那老人只留下了一封信,早已返回河中了,独孤明月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放在如诗的身上,这可是李庆安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有点遗憾不是自己,但作为主妇,明月有责任也有义务让李庆安的第一个孩子平安出世,况且,如诗能怀孕,那自己也快了,明月要赶在自己也有身孕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请医生、雇产婆、请乳娘、请专门的厨师,还要找人来缝制小衣裳,甚至还要考虑将来孩子的西席,本来李庆安府上的家人并不多,只有二十人,可因为如诗怀孕,又平白挤进来七八人,李庆安当然不缺钱,只是安西那个自称改革先锋,而被别人称为改革疯子的王昌龄,年初又颁布了一条新规矩,四品以下的官员家庭,雇佣家人一律不准过二十人,原因是碎叶纺织工坊的年轻女工严重不足,只好请来一些大娘来上工,可这些大娘干活效率低下,福利工钱要得却很高,动不动就要回家抱孙子,急得那些工坊执事直跳脚,其实年轻的女孩儿也是有,只是很多人都到大户人家帮雇去了,自从李庆安在安西实施废奴制后,丫鬟们都有了人身自由,想走就走,那些大户人家为了挽留住丫鬟,都纷纷提高了月钱,以至于水涨船高,丫鬟的月钱过工坊女工,而且还很难招到人,在大户人家帮雇,活儿又轻松,好吃好喝,不再像从前那般挨打挨骂,还能跟着主人长长见识,自然就成了女孩儿们向往的职业,以致工坊女工紧缺,工坊执事们都投诉到了王昌龄处,便有了这个限佣条例,当然,王昌龄还有一个私心,安西的勋官是和慈善办学挂钩,比如助济孤寡,开办学堂,善事做多了,自然就能拿到四品勋官,那就有资格多雇丫鬟,提高生活质量,王昌龄是在间接鼓励办学。
李庆安的府邸当然不受这个限佣条例的限制,但作为安西第一家庭,怎么也得做出表率,独孤明月只得送五名年事已高的老仆回家养老,多给银钱土地,让他们安享晚年,好不容易才削减到二十人,不料如诗一怀孕,便立刻打乱了她的计划,此时明月也顾不上了,一定要保住如诗肚子中的孩子,给李庆安一个交代,如诗在返回安西的途中动了胎气,所以才让李庆安府如临大敌。
一家人上窜下跳,变着花样折腾人,只是苦了爱静的如诗,产婆每天都要来三次,拿个竹筒子对准她肚子听胎音,如诗开始不肯,但产婆哄她说是可以分辨男女,如诗便从了,可很快她又困惑起来,这才三个多月,小肚微凸,这个长得像鹰一样的老女人就能听出男女?
“姐,她可是碎叶城乃至安西最有名的产婆,听说她尤其善于扶正胎位,她接生四十年,在她夭折的胎儿不到五个,现在她已经很少接生了,请她来一天,就要花费二十贯钱。”
孪生妹妹如画看出姐姐不太喜欢这个产婆,便笑着解开她的困惑,“听说生孩子很艰难,一旦胎位不正就是难产,难产大人小孩都活不了,所以大姐才坚持要请这个阎产婆。”
想到大姐对自己的关爱,如诗心中便充满了感激,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姐真的在尽心竭力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她原以为自己先怀了孩子大姐会不高兴,所以一直忐忑不安,但独孤明月表现出的真诚却打动了她,令她默默感激。
“如画,我希望我肚中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如诗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一句。
“姐,你在胡说什么,人人都希望自己生个儿子,就你想要个女儿。”如画有点不高兴姐姐的怪异想法。
如诗浅浅地笑了,她那秀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初为人母的温柔,妹妹是不会了解自己的想法,一个女孩儿,长县主,这才是自己孩子最好的归属。
“如画,我有点疲了,想睡一会儿,你请大伙儿说话尽量小声点,这两天我睡眠不好。”
“好的,我这就去吩咐。”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两名丫鬟叫喊起来,如画生气地跑出去喊道:“你们不要吵嚷,安静”
“四夫人,老爷回来了。”
房内如诗刚要合眼,忽然听见这话,不由‘啊’地低呼一声,挣扎着坐起来,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李庆安兴奋的笑声,“如画,你姐呢?”
“大哥,小声点,姐姐在睡觉。”
“没有呢”如诗连忙高声道:“我没睡,大哥快进来吧”
门开了,李庆安快步走了进来,后面却跟了一群女人,明月、舞衣、如画,他的妻子们都来了。
李庆安在如诗床榻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问道:“明月说你刚回来时感觉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如诗感激地看了一眼明月,低声道:“多亏大姐精心照顾,感觉已经稳定下来了,我昨天已经感觉到有胎动了。”
明月走上前笑道:“这可是咱们家天大的事情,想着以后家里就热闹了,我们都盼望着呢”
李庆安心中高兴,道:“我也盼望之极,明月,你准备几百份糕饼和红蛋,给街坊邻居送去,让大家都沾沾我的喜气。”
旁边的舞衣抿嘴一笑道:“大郎糊涂了吧别人家都是生下孩儿才给红蛋,你现在就给,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李庆安挠挠后脑勺,呵呵笑道:“我真是欢喜糊涂了,那就先把红蛋去掉,只送糕饼,总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要当父亲了。”
“大哥,有件事呢”如诗轻轻拉了一把李庆安,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这次回来可要多住几天。”
“我心里有数。”
李庆安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回头咧嘴笑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你们个个都变成....。”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啐声。
.......
吃罢晚饭,李庆安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套干净的宽身禅衣,舒服地坐在书房里,近一个月的奔程让他有些疲惫不堪,但此时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疲劳都消失了,心情的愉悦使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轻松和快意,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就着灯光看书,这时,独孤明月端了一碗酸梅莲子羹进来,放在李庆安面前,又将长袍给他披上,柔声道:“可别大意了,这里白天虽热,但夜里却凉。”
李庆安握着她的手坐了下来,问道:“如诗休息了吗?”
明月点点头,“她最近乏得厉害,产婆说是正常的,她要有足够休息才行。”
“真是多谢你了。”
“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明月嫣然一笑道:“再说我现在已是赵王妃了,总归要有王妃的度量,夫君说是不是?”
“你已知道新皇即位?”
“节度使府已经传出了消息,大伙儿都知道了,说夫君封了赵王,我封赵王妃不说,舞衣也得了三品夫人,如诗如画也得了四品,看来新皇对夫君很关照。”
李庆安冷笑了一声道:“赵王妃算什么,你将来可是要当皇后....”
李庆安的话戛然而止,他惊觉自己说露嘴了,连忙低头看书,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明月向他身边靠了靠,有些幽怨地道:“夫君连我都要隐瞒吗?”
李庆安放下:“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希望你们能平平静静地生活。”
“她们都能置身事外,可是我....”
其实李庆安的野心她也略略有所耳闻,只是这种事她也不敢当面问,直到今天李庆安无意中说露了嘴,明月才终于肯定,丈夫确实是有那种野心,这使她心中忧虑之极,她很担忧自己的家人会不会受到连累,但是这些话明月又说不出口。
李庆安仿佛知道明月的心思,他轻轻揽过妻子的腰,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是鲁莽之人,如果我鲁莽的话,现在在长安登基的,应该是我,而不是李豫,我不会去夺取李唐天下,相反,我会去挽救李唐天下,让李唐宗室和大臣们哭着嚷着求我上位,我绝不会连累到独孤家族。”
“多谢夫君替我父母考虑”
明月幽幽叹了口气,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道:“夫君,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将来我们的孩儿,从前没有这种感受,可看着如诗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心中就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也开始关心自己的孩儿了。”
望着妻子眉梢含春的羞态,李庆安怎么会不明白娇妻的暗示,妻子是在向自己索要孩儿了,他回头呼地一下将灯吹灭了......
次日一早,李庆安来到了碎叶政事堂,一进大堂,安西节度府长史王昌龄便抱了厚厚一叠文书找到了他.
“大将军,有几件事我急着要向你汇报。”
“先说说拜占庭的事,现在和他们的贸易做得如何?”相比别的事情,李庆安更关心和拜占庭的贸易,几个月前,第一支由五千匹骆驼组成的安西商队满载着丝绸和瓷器以及三千副库存军弩前往拜占庭,李庆安一直很关心这支商队的消息。
“这也是我要向大将军汇报的事情之一。”
王昌龄本来想第三件事再汇报和拜占庭的贸易情况,见李庆安问了,便从文书中找出那份由裴瑜写的报告。
“商队已经回来了,目前在怛罗斯城暂歇,这次商队一共净赚了十万枚拜占庭金币,并买回来了大将军需要的精铁,以及金瓶、夜光璧、玛瑙、宝石,这些在长安都能卖个好价钱。”
顿了顿,王昌龄又取出一份文:“还有一件事和拜占庭有关。”
“先生请说”
“我们商队在拜占庭遇到了战争。”
“什么战争?”李庆安极有兴趣地问道。
“他们听说拜占庭和大食为争夺一座岛而生了海战。”
李庆安立刻便猜到了他们一定是为了争夺塞浦路斯岛,便连忙问道:“那结果呢?”
“结果是拜占庭战败了,听说岛上的大食守军使用了一种新式弓箭,使拜占庭的军队惨败,商人们听逃回的军士描述,大食的新式弓箭应该就是我们的弓弩。”
李庆安点了点头,笑道:“看样子拜占庭皇帝很快就会派使者来和我们缔约。”
“大食那边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好吧你说说别的事情。”
王昌龄连忙取出一本文:“我想给大将军说一说《限佣条例》之事。”
说实话,李庆安着实不想听这种汇报,这个王昌龄很多人都叫他王疯子,诗不想写了,整天就想着改革,他的思想简直比自己这个穿越者还要前卫,整天就想着人权、解放之类,他就像个苦大仇深的老贫农,恨不得解放大唐所有的奴隶,几个月前,有几个波斯奴隶贩子带来一批昆仑奴,来碎叶叫卖,他闻讯后,带着衙役硬是把奴隶贩子抓了,把奴隶全部释放,结果这些奴隶人地生疏,语言不通,无法生活,饿得不行时便抢了一间米铺,最后全部被抓。
这件事使王昌龄被很多人嘲笑,说他书生头脑,不过李庆安还是很欣赏王昌龄做事情的执着,不辞劳苦,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且自己交给他做的事情,绝对会办得妥妥帖帖,只是有点.....
当王昌令的《限佣条例》念到一半时,李庆安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他昨晚没睡好。
王昌龄有些尴尬道:“大将军,那我就简单说一说。”
“不用了”李庆安摆了摆手,“这件事你可以先办,如果反对的人太多,我们再好好斟酌,现在我暂时不想听这件事。”
王昌龄无奈,只得取出另一本报告道:“我想再汇报一下汉胡通婚情况。”
李庆安精神一振,连忙挺直了腰,这个话题他爱听。
王昌龄见李庆安变得精神抖擞,不由暗暗苦笑,道:“主要是河中地区女多男少,我就琢磨着能不能从那里招一批女工来碎叶。”
“这和通婚有什么关系?”李庆安打断了他的话。
“来碎叶呆久了,自然就嫁给汉郎。”
李庆安听他说来说去,考虑的还是找女工的事情,顿时没有了兴趣,便摆摆手道:“这件事你就安排吧我只有两个字‘自愿’,不准强迫,不准诱骗,要保证她们路上的安全和顺利,否则河中再闹事端,我可饶不了你。”
停了停,李庆安又问道:“我想问问粮食情况,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存粮?”
“还有九十万石,不过再过两个月,我们这里的粮食也丰收了,能够做到收支平衡,这样我们就有八十万石的存粮。”
八十万石粮食还是太少了,他要经营中原,手中至少要有五百万石粮食才行,安西毕竟人少,只能产一季粮食,不像南方那样有两季甚至三季粮食,现在中原无事,朝廷软弱,正是给他在安西扩张实力的大好机会。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亲兵的禀报声,“大将军,有一队大食使臣到了,已经进入了碎叶城。”
.......
第三百七十二章 帝国合约(上)
第三百七十二章帝国合约(上)
生在四个月前的塞浦路斯岛争夺战最终使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下定了和大唐结盟的决心,驻扎在岛上的大食人使用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弓箭,使拜占庭军队死伤惨重,一败涂地,但仅仅十天后,大唐商队抵达了拜占庭都城君士坦丁堡,他们同样也带来了一种大唐的特殊弓箭,大唐人叫做弩箭。
这种弩箭的强大威力使拜占庭皇帝意识到,大食人使用的是同一种武器,这种武器令他感到无比震撼,他的皇弟约瑟也极力赞颂安西的诚意,当大唐使臣裴瑜提出了双方结盟、共同对付大食的建议时,君士坦丁五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甚至亲临阿蒂尔城,愿意与李庆安一叙,共同签署双方的同盟协议。
阿蒂尔城位于怛罗斯城的北面,是丝绸之路北分支线的必经之路,它原本是突厥人控制的一座小城,但由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而逐渐被拜占庭帝国看中,随着阿拔斯王朝的崛起,拜占庭帝国为了避免与东方的贸易受控于大食人,便在前年用三千匹安纳托利亚战马从突厥人手中换回了这座城池,使它成为拜占庭帝国的一块飞地,拜占庭又将此城扩深扩大,将来,阿蒂尔城必将成为拜占庭和大唐之间最重要的贸易中转城。
六月,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抵达了阿蒂尔城,准备在这里和安西节度使李庆安进行会晤,签署大唐帝国和拜占庭帝国之间的军事同盟协议,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李庆安虽然只是安西节度使,他早但在怛罗斯战役爆之前,便已从李隆基手中得到了全权处置对大食战役的一切事宜,这项权力,李隆基始终没有取消过,在李豫登位后,李庆安的这项权力得到了加强,他有权代表大唐帝国处置对西方各国的一切事务,不仅包括战争,也包括文化、贸易、外交等所有国与国之间的事宜,也就是说他得到了李豫的全权委托书,只是需要他事后向朝廷进行备案。
但对于君士坦丁五世,李庆安有没有这项权力并不重要,重要是李庆安可以卖给他他所想要的东西,三千具硬弩,那一百名被派去做演示的唐军士兵便成为拜占庭士兵最好的教官,而且君士坦丁五世现唐军士兵佩戴的横刀和他们身上的明光铠都是都是无以伦比的武器,横刀可以和大马士革弯刀抗衡,而明光铠更是贵族将军梦寐以求的护身之物,有一名贵族军官甚至用一万金币从一名唐军士兵手中买下了他穿的明光铠,这两个宝贝都是拜占庭军队望尘莫及,这就是君士坦丁五世愿意亲自来阿蒂尔城的根本原因,李庆安有没有权代表大唐确实是不重要,只要李庆安能卖给他盔甲和横刀。
“父亲,我觉得你忽略了唐人的另一种兵器。”
陪同君士坦丁五世一同前来的爱伦尼公主举起李庆安送她的弓箭道:“你忽略唐人的弓箭,我们的长弓体积庞大,射出的箭软弱无力,而唐军的弓比我们的长弓小一半,但劲力强大,能射出很远,据我所知,突厥人的弓箭就是学自唐人,但是他们还是远远比不上唐弓,父亲,我建议我们要大量购买唐弓,组织一支有杀伤力的骑弓队。”
君士坦丁五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他长着一头浓密的黑,但他的黑并没有遗传给儿女,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长着一头金,他们继承了母亲的遗传,他们母亲是一名维京人贵族,已在多年前去世,君士坦丁五世给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头,而是他的眼睛,他有一对灰色的眼睛,眼睛里时不时泛出一种残酷的目光,放佛狼一般阴狠,令人胆颤心惊,但凶狠只是针对敌人,他对女儿却是十分疼爱,甚至是纵容且偏袒,当爱伦尼杀死未婚夫、那个倒霉的马尔克王子后逃回了国,引起了两国间极大的外交纠纷,可他非但没有责怪女儿,反而一口咬定是马尔克王子羞辱公主在先,是他咎由自取,一口回绝了马尔克国提出的惩处爱伦尼的要求,险些引两国间的战争。
现在女儿提出组建一支弓骑军,这一点让君士坦丁五世颇为心动,拜占庭的弓都是单弓,一般弓体巨大,要过人的身高,射箭时要一端插进泥土中,骑兵携带非常不便,因此拜占庭军队竟没有弓骑兵队,君士坦丁五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骑兵增添了远程打击能力,无疑是如虎添翼,他接过红弓,爱伦尼递上去一支箭,他搭上箭,双膀较劲拉开,‘啪’地一声,一支箭笔直地射向空中,这种劲道和准头都令君士坦丁五世啧啧称赞,“果然是好弓,好我答应你,再和李庆安谈一谈买弓之事。”
“不我亲自去和他谈。”
爱伦尼嫣然一笑,脸上飞过一丝了绯红,君士坦丁五世望着女儿眼中那充满了期盼地目光,他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
六月的怛罗斯城也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蒸笼一般的闷热之气流溢在怛罗斯谷地上空,人动一下都觉得汗流浃背,令人难以忍受,这天傍晚,怛罗斯城来了一支由一万唐军骑兵组成的队伍,旌旗铺天盖地,号角呜咽,这正是大唐安西节度使、赵王李庆安到了,约瑟作为使者赶去碎叶,向他表达了拜占庭皇帝欲与他在阿蒂尔城会晤的愿望,李庆安毫不犹豫便答应了,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式礼节,来不得半点戏谑,同时他告诉约瑟,他已得到大唐皇帝的授权,可以代表大唐皇帝陛下和拜占庭皇帝签署任何协议。
“大将军,这怛罗斯城好像和上次来有些不同了。”
说话的是约瑟,尽管天气闷热得要把人蒸熟,他却依然穿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他不时用手绢擦拭脸庞,但言语和举止上依然不失礼仪。
怛罗斯之战后,李庆安便下令扩建怛罗斯城,上次约瑟到来时已经快修建完成了,但正如新娘子的美要靠最后的化妆来定格一样,当怛罗斯城最后收拾一新后,就完全变了样,不说约瑟,连李庆安也忍不住惊叹起来。
怛罗斯城将是大唐连接拜占庭的第一城,将来会在对拜占庭贸易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仅在于它的商业地理位置,它的战略价值更是突出,怛罗斯城是碎叶北道的入口,同时也是南下石国的大门,扼守住了怛罗斯城,也就挡住了北方游牧民族对河中地区的威胁。
原来的怛罗斯城只是一座小城,只能容纳数千军队,新城却扩大了三倍,不仅可以容纳万余军队驻扎,同时也能生活数千户居民,一条宽三丈的护城河绕城而过,城墙高大宽厚,高足有六丈,要云梯才能登城,普通梯子已无法攀登,城墙是用巨大的青石砌成,整个城池在夕阳中显得格外壮丽,吊桥高挂,城墙隐隐泛着一层青光。
李庆安兴致盎然,用马鞭一指城池笑道:“怛罗斯城是刚刚修葺一新,将来这里将成为重要的贸易中转城,和阿蒂尔城一起成为草原上两颗璀璨的贸易明珠。”
“那可有军队驻扎?”约瑟有些担心地问道。
“怎么会没有军队呢?有我大唐六千驻兵,南方数十里外的白水城有一万石**队,若阿蒂尔城遭遇危险,你们可来怛罗斯求救,或者我们建立烽火联络台,双方保持紧密的联系,这就是签订军事盟约的好处。”李庆安笑道。
这时,怛罗斯城头响起了一阵号角声,数十名骑兵向这边奔来,为大将正是安西军的老将贺娄余润,他现在是怛罗斯兵马使。
“参见大将军”贺娄余润抱拳行礼道。
李庆安回礼笑道:“贺娄将军辛苦了。”
“回禀大将军,从怛罗斯一路北上皆平安无事,末将每天派斥候巡逻,没有任何异常。”
李庆安看了看天色,夕阳如血,已经到了黄昏,便回头令道:“传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息,明天一早再出。”
大军开始安营扎寨了,这时贺娄余润陪同李庆安进了怛罗斯城。
“大将军,我们安西可是要打吐火罗了?”趁人不备,贺娄余润悄悄问道。
“你怎么知道?”李庆安笑着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大将军和拜占庭建立盟约,应该就是要对付大食,所以我猜测大将军可能是要对吐火罗动手了。”
“嗯多多少少有一点这个因素,不过打吐火罗一直是我的既定计划,即使没有和拜占庭结盟,我也一样要打,和拜占庭结盟,就多了一分胜机。”
说到这,李庆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贺娄余润笑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贺娄余润被李庆安看破了心事,便上前央求道:“大将军,给我一个机会吧在怛罗斯都快把我憋出病了。”
“可是你走了,怛罗斯城谁来镇守?”
贺娄余润听出李庆安口气已经松了,连忙抓住机会道:“副将赵金鹏完成能独挡一面,他可以代替我镇守怛罗斯城。”
“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若有需要,我自会调动你。”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进了怛罗斯城,原来的老城只有百户民居,扩大后的新城,增加了近二千户民居,成为一座大城,二千民户基本上都是驻军的家眷,绝大部分都是汉民,他们在怛罗斯城周围拥有大片土地,这里土地肥沃异常,撒下种子,第二年就会获得丰收,除了土地,大部分人都有副业,或从事贸易,或开客栈酒肆,这次安西商队从拜占庭回来,城中的居民便大大赚了一票,仅卖茶水的小贩都赚了十几贯钱。
城中秩序井然,人来人往,各大店铺里摆满了来自拜占庭的货物,皮毛、金瓶、银器、玛瑙、等等各种精巧的手工艺品,酒肆、茶楼、客栈等等店铺拔地而起,没有陈旧和破败,到处是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这时几名文官也赶来见礼,他们带领李庆安在城内走了一圈,走到城门处,一名亲兵奔来禀报,拜占庭皇帝的特使到了,就在军营内等候,李庆安立刻返回了军营。
特使已经在大帐等候他了,进了大帐,李庆安不由怔住了,他看到身材高挑的金美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
“原来是爱伦尼公主,你的约瑟叔叔告诉我,你这次不会来,所以你的出现让我感到很惊讶。”
“惊讶?我让你感到惊讶吗?”
李庆安走了进来,注视着她道:“不是惊讶,而是惊喜。”
爱伦尼拢了拢金黄的头,懒洋洋笑道:“其实我本来不想来,但想着就这么便宜了你,我又不甘心,所以我又来了,我要求你休了家里那几个,娶我做你的妻子。”
李庆安始终不知道爱伦尼曾对他的妻子们说过同样的话,那件事他一直就被瞒住,所以当李庆安听到这种说法时,不由惊讶之极,仿佛听到一件荒诞不经之事。
“公主殿下,你是在开玩笑吧”
爱伦尼摇了摇头,异常严肃道:“我是基督徒,我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我父亲有这个意愿,他希望通过我和你的联姻,使我们两国的合约更加牢固,所以我特地赶来,就是要你的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你要为两国结盟而娶我为妻的话,先你要皈依基督,终身只娶我一人为妻,我会尽心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不会因为我是拜占庭公主而损害大唐的利益,李将军,或许我父亲会和你说起这件事,所以我要你先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你会为两国结盟而娶我为妻吗?”
李庆安见她表情严肃,他便坚决地答复她道:“如果是为两国结盟,我可以娶你为我的妻子,但是你要接受大唐的礼制,成为我的王妃之一,我不可能为你休掉我现在的任何一个妻子,更不会皈依基督,爱伦尼公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爱伦尼目光里涌出一种莫名的伤感,其实她从一开始便明白,她和李庆安不会有什么结果,李庆安不会为她放弃家中的妻子,同样,她也不会为李庆安放弃自己的信仰。
她那晚去李庆安家里,只不过是为了把她心中的一种愁闷情绪宣泄出来,事后也没有告诉李庆安,便悄然离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其实只是说说罢了,我现在是拜占庭帝国的第二皇位继承人,手中掌握有三个军团,我怎么可能为嫁个你而放弃这些权力,我只是想听你亲口拒绝我罢了。”
爱伦尼叹了口气,脸上又慢慢露出了一种迷人的笑容,“李将军,我们毕竟曾经有一份情,希望你能看在这份感情的面上,卖给我一万把唐弓,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满意的价钱。”
“那你开个价吧”
李庆安笑着坐了下来,他在用笑容来掩饰内心的一丝失落,这个女人非常聪明,她知道这次会晤或许会谈到政治联姻问题,所以她提前赶来,明确地拒绝了他,用理智的分析来告诉他,她不可能为了嫁给他而放弃皇位继承的机会和指挥三支军团的权力。
但爱伦尼的明确回绝让李庆安也轻轻松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娶她为妻,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巨大的文化差异和宗教信仰不同,使她很难和自己的家人和睦相处,他切不可因贪恋美色而自掘坟墓。
既然爱伦尼已经转了话题,他也没必要在那件事再纠结下来,李庆安端起茶杯笑道:“我既然连弩都卖给了你们,弓更不用说了,可以,我可以答应,关键是价格,二十枚金币一把,这是最低价格。”
一万把弓箭就是二十万金币,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了,爱伦尼有些为难,她继承了兄长的三个军团,这些装备武器都是要她自己掏钱,尽管她同时也继承了兄长的大笔财富,但二十万金币还是太贵了,当然,她也明白,李庆安并没有胡乱要价,在拜占庭,一把长弓的要价都是十五枚金币,而做一把唐弓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二十枚金币确实不贵,可如果她把二十万金币都给了李庆安,那她手上真的就没有什么钱了。
“李将军,我能不能分期付给你?我可以先付你十万,甚至的十万金币我分期付给你,你看能不能接受?”
“可以接受,但我需要你用一样东西作为抵押,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把付款期延长到三年,而且不收你一文钱的利息。”
爱伦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那你说,你要什么做抵押?”
李庆安眯着眼打量着她雪白而丰满的身体,淡淡一笑道:“用你来做抵押,我要你做我三年的情妇,你可以住在拜占庭,但当我派人把信送给你时,你必须赶到怛罗斯城,怎么样,就只有这一个条件。”
.......
(老高现在是历史第六名,在悬崖边上挣扎,双手合掌求月票啊)
第三百七十三章 帝国合约(中)
第三百七十三章帝国合约(中)
阿蒂尔城位于怛罗斯城约五百里外的西北方,需要越过费尔干盆地的北部边缘,经过葛萨人控制的一片茫茫的戈壁滩后,便可抵达阿蒂尔城,阿蒂尔城位于一片广袤无边的平原之上,这里原来是葛萨汗国的一座城池,葛萨人是突厥人一支,他们的故居最早在北庭地区,后来大部分突厥葛萨人西迁至毗邻拜占庭帝国的广袤地带,初到陌生土地的葛萨人领萨多曼下令将八百名少女献给了高加索树妖之王,从而得到了树妖武士的支持,帮助葛萨人打败了斯拉夫人,葛萨人逐渐定居下来,最终在这片土地上得以定居下来。
经过近五百年的展,葛萨人在那里建立了西至巴尔喀什湖,东至黑海的葛萨汗国,随着西突厥的消亡,葛萨汗国便渐渐继承了西突厥的衣钵,逐渐强大起来,西迁几百年后,中唐时期的葛萨汗国已经逐渐西化,他们信仰的宗教也由原始的萨满教改成了犹太教,但对于唐朝来说,他们很难区分葛萨人和突厥人的区别,依然把他们视为突厥人,至少在安西,人们依然习惯地称呼他们为突厥葛萨人。
葛萨汗国和拜占庭帝国的关系极好,他们从来都是战略同盟,商业利益使葛萨汗国离不开拜占庭,葛萨汗国的存在又可以帮助拜占庭抵御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的扩张,两国国王互称兄弟,经常到彼此的都去访问,任何一个拜占庭帝国的皇帝都必须重视葛萨汗国,对君士坦丁五世也不例外,君士坦丁五世的前任皇后在前年去世后,他现在所娶的继任皇后便是葛萨人,前年,他便是用三千匹安纳托利亚战马为聘礼,将葛萨皇后娶到君士坦丁堡,在他的要求下,葛萨汗国也大度地将阿蒂尔城作为陪嫁,奉送给了拜占庭帝国。
这次君士坦丁五世亲赴阿蒂尔城和大唐安西节度使李庆安会晤,葛萨汗国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和信任,不仅允许拜占庭皇帝的三万御林军过境,还一路提供粮食草料,甚至葛萨汗国国王布兰可汗也一同参加了会晤,葛萨汗国的都城位于伏尔加河河口处,名叫伊铁尔城,也是一座著名的中转贸易城市,刚开始时,葛萨汗国是主张用他们的都城伊铁尔城来作为大唐与拜占庭贸易的中转站,但安西特使裴瑜并不赞同,他坚持用紧靠怛罗斯的阿蒂尔城来作为双方贸易中转站,由此可见拜占庭皇帝卓有远见,已经很早便看到了当时尚不起眼的阿蒂尔城的重要性。
此时的阿蒂尔城已是人的海洋,来自拜占庭帝国的三万黄金骑士和来自伊铁尔城的两万骆驼骑兵就驻扎在阿蒂尔城外辽阔的草原上,巨大的帐篷一眼望不见边际,葛萨汗国的西部人口稀少,过于辽阔的疆域使他们并不是很珍惜土地,当初君士坦丁五世只有阿蒂尔城作为陪嫁,但大方的葛萨人却又同时奉送了阿蒂尔城四周方圆百里的草原和森林,葛萨人并不傻,这样一来,他们与拜占庭人的纽带不仅仅只有婚姻,一片令拜占庭人难以舍弃的土地,便成为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一颗纽扣。
号角呜咽,一队三百人的骆驼骑兵护卫着葛萨汗国国王布兰可汗来到了拜占庭军队的腹地,一顶巨大的黄金大帐前,这顶黄金大帐是用羊毛和五百斤金线混合织成,整座大帐金光闪闪,在阳光下显得辉煌夺目,由此彰显拜占庭帝国又被称为黄金帝国的美誉,罗马的金,阿拉伯的银,这是中世纪西方一句著名的传世之言。
布兰可汗年约四十余岁,身材中等,他的脸庞上同时具有东西方血统的特征,略显扁平的脸廓和一双淡蓝色的双眸,虽然貌不惊人,但布兰可汗却是一个极有魄力之人,从他举国信奉犹太教便可窥一斑,怛罗斯战役后,大唐的势力进入河中,这就意味着贸易的黄金时代即将来临。
葛萨汗国已西化数百年,早已从马背上下来,在拜占庭帝国的影响下,它也渐渐建立了以商立国的路线,前往拜占庭的丝绸之路要经过葛萨汗国,有利的地理位置使它充分利用自己这一优势,但葛萨人是突厥人一支,他们身体里严重缺乏商业血液,大量的商业利益都被拜占庭帝国拿走,为了弥补自己民族在经商方面的弱项,能在即将兴盛的贸易中牟利,布兰可汗便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举国信奉犹太教,以期吸引大量资本丰厚且善于经商的犹太人前来葛萨汗国,同时这也是一种两全的策略,既不得罪信奉基督的拜占庭帝国,也不得罪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帝国。
这次,拜占庭帝国与大唐帝国安西王的结盟,使布兰可汗动了心,他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加入这次会议,葛萨汗国便能完全融入到即将开启的贸易大潮中去,他便以公证人的身份也参加了这次会晤。
“科普罗尼陛下,好像你的气色红润了很多。”
一进帐,布兰可汗便大声笑道,并直呼君士坦丁五世的名字,显得有些无礼,但两旁的卫兵们却没有一人吭声,布兰可汗可是拜占庭皇帝陛下的岳父,岳父叫女婿总是可以随意一点,尽管这个岳父的年龄比女婿还要小上几岁。
科普罗尼是君士坦丁五世的名字,这位拜占庭皇帝正在低头沉思事情,却被岳父粗犷而无礼的笑声打断了,君士坦丁五世虽然身材魁梧,但他的身体并不好,时常生病,而且脾气也暴躁,不过今天他的心情却很好,布兰可汗的无礼一点也没有使他生气,他起身笑道:“怎么,听到我和大唐会晤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吗?”
两人热烈地拥抱了一下,分宾主坐了下来,黄金大帐内布置更加奢华,到处是金光闪闪,精美的金器,金壶、金杯、金盘,连椅子也镶嵌的宝石和金边,地上铺着华贵的波斯地毯,大帐角落中放置着来自东方的精美瓷器,帐壁上也挂着五彩绚丽的蜀锦,布兰可汗拿起一只盛满葡萄酒的青瓷酒杯仔细端详,眼睛有些亮了,葛萨汗国的祖先也是来自东方,他本人也收集了不少瓷器,但这只酒杯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上品,温润细腻,青纯得没有一丝杂质,而且轻薄如纸,放在手中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他一眼便看中了。
“这是李庆安送我的礼物,一共两只,你若喜欢,我就送你一只。”
“那我就不客气了”
布兰可汗一点也不客气,他将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取出一块白绸缎,小心地将青瓷杯包起来,揣进了怀中,这才笑道:“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把阿蒂尔城送给陛下。”
“等等”
君士坦丁五世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要先说清楚,阿蒂尔城可不是你送给我,而是你嫁女儿的陪嫁,你可不能要回去。”
“本来我是想要回去,但既然陛下这样说了,那我只好不收回,但我有一个条件。”
“又找到理由了,说吧什么条件?”
君士坦丁五世显得很轻松,他和布兰可汗之间全然没有两国元相见的那种慎重的严肃,倒像两个朋友之间的会面,布兰可汗笑道:“我的条件就是分一杯羹给我,让我们也能在对大唐的贸易中得到好处。”
“两国商队都在你的国土上行走,你怎么会没有好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伊铁尔城也成为中转贸易城。”
布兰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这是他今天来黄金大帐的根本目的,他要说服拜占庭让一杯羹给自己,一般而言,中转贸易城都是在经商过程中自然形成,如敦煌、龟兹、碎叶等等,位于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就有这个机会,但也会受到人为影响,比如伊铁尔位于伏尔加河口,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在阿蒂尔城没有崛起之前,它一直就是北方最大的贸易中转城市,现在阿蒂尔城崛起了,为了把贸易转到自己的城邦,君士坦丁五世很可能就会下令,官方的商队不准走伊铁尔城,从而影响到普通商人,最后使伊铁尔城走向没落,所以,布兰可汗以开玩笑地方式提醒了君士坦丁五世,不要做得过份,否则他可以随时收回阿蒂尔城。
君士坦丁五世当然听懂了对方口气隐隐带着的那一丝威胁,他依然用一种很轻松的口气笑道:“布兰,你知道我们是亲戚,我娶了你的女儿,所以我也会考虑你的利益,我会让我的商队去伏尔加河里洗个澡,但唐朝商队我就不能控制了,那需要你去和他们谈。”
“我会去和他们谈,但我要先得到陛下的承诺。”布兰可汗的表情渐渐变成严肃起来,不依不饶地追问。
“好吧我答应你。”君士坦丁五世有些无奈道:“让伊铁尔城继续作为中转贸易城。”
“那我就不打扰陛下的思考了。”
布兰可汗把手放在胸前,优雅地行了一礼,便退下去了,君士坦丁五世望着他的背影,不由自言自语道:“没有军事上的付出,就不可能得到商业上的利益,亲爱的岳父大人。”
.......
清晨,一万唐军骑兵已经靠近了阿蒂尔城,距离阿蒂尔城还是有三十余里,唐军骑兵越过费尔干盆地的北部山区后,便已经进入了葛萨汗国的领土,这种军队随意进入他国的情形,在现代社会是不可想象的,但在还没有国际法的遥远的过去,这不算什么大事,要紧的是人口,对人口的掠夺才是各国关注的问题。
李庆安骑在马上,四处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土地,他还是第一次来怛罗斯城以北的地区,这里森林茂密,人口稀少,玉带般的河流穿流在被绿色地毯覆盖着的大平原上,到处是成群的野鹿在河边饮水,它们不时抬头茫然地望着远处经过的军队,并不为之惊惶。
“禀报大将军,前方有报信兵来了”一名亲卫指着远方喊道。
李庆安早已经看到了,一队骑兵如小黑点般在远处出现了,越奔越近,是一队二十几人的骑兵队,李庆安的先头部队约一千人已经先去了阿蒂尔城,为李庆安的前去做准备,出使拜占庭的特使裴瑜和安西负责外交事务的副都护杨奉车也先去了,这次,和李庆安一起来参加结盟会谈的重要官员来了不少,除了特使裴瑜和负责外交事务的杨奉车外,还是王昌龄的助手,负责官方对外贸易的侯义云,负责安西财政度支的判官张潮,以及大将李光弼,还有李庆安的几个幕僚,包括严庄在内。
作为安西脑,李庆安并不参加具体的结盟谈判,他只关心一些原则性的东西,比如双方结盟的程度,只那种唇亡齿寒的紧密型盟友,还是松散的形式结盟。
李庆安心中还是比较焦急,他已经制定了攻打信德和吐火罗的计划,这个时候,他需要拜占庭帝国在西方牵制住大食主力军队,使他们无暇东顾。
李庆安望着一队骑兵驶近,他忽然现骑兵队中夹杂着两名装束奇怪的男人,戴着宽大的高帽起,穿着浅色棉布裁成的长袍,腰中系着又长又宽的布带,倒有点像北庭的乌孙人。
“他们就是葛萨人。”一名亲兵在李庆安身旁小声道。
瞬间,骑兵队飞驰上前,一名军官向李庆安抱拳行礼道:“大将军,葛萨汗国国王遣使来见。”
两名葛萨人使者一起上前躬身道:“参见安西王大将军”
他们说得还是突厥语,虽然和碎叶的突厥人有些不同,但李庆安还是能听懂。
“你们国王在哪里?”
“禀告大将军,我们国王就在二十里外,他想见大将军,希望能得到大将军的许可。”
李庆安笑道:“你们国王太客气了,我现在是在葛萨人的土地,应该是我去拜访国王才对,你们的客气让我感到不安。”
李庆安的谦虚让两名使者一怔,他们大喜道:“这么说,大将军愿意和我们国王会面了?”
“为什么不呢?”李庆安微微一笑,“就在这里吧我会在这里等候你们国王到来。”
两名使者立刻掉头向远方驰去,李庆安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草原尽头,这才回头问侯义云道:“葛萨汗国有什么特产,我是说有战略价值的东西?”
侯义云对这方面了如指掌,他立刻回答道:“回禀大将军,葛萨汗国盛产宝石和白银,但是他们人口不多,所以产量不大,除此之外,还盛产骆驼和战马,尤其是骆驼,数量多,品质好,很多大食人也来这里购买。”
“骆驼”李庆安有些自言自语道:“这倒是我需要的东西。”
他又问道:“那价格是多少钱一匹?”
“在伊铁尔城的市场上,成年骆驼至少要八枚拜占庭金币,小骆驼稍微便宜。”
五枚金币相当于大唐八贯钱,这相当便宜了,在安西市场上,一头成年骆驼至少能卖到三十贯左右,这可真是暴利。
“为什么会这样便宜?”
“主要是葛萨人喜欢养骆驼,数量庞大,所以价格要便宜得多,如果大将军有兴趣,不妨向他们买上几千头,作为运送物资的主要工具。”
“我很有兴趣”
..........
片刻,数千骆驼军呼啸而至,在三里外停住了脚步,这时李庆安已经下令在旷野中扎下了一顶白色大帐,作为双方会谈的临时营地.
布兰可汗和他两名重要的大臣在几十名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帐前,李庆安迎了出来,笑道:“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不应该啊”
布兰可汗听李庆安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突厥语,感到十分惊讶,又见他如此年轻,更是感慨不已,他张开臂膀,热情迎了上前,“亲爱的李将军,我久慕你的威名,我的族人都说你是费尔干最强壮的雄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大笑着紧紧拥抱,互相拍着对方的脊背,鼻尖和额头各顶了一下,这是一种兄弟之礼,布兰可汗用一种最隆重的礼节来表示他对李庆安到来的欢迎。
“请进大帐说吧”
李庆安将布兰可汗请进了临时大帐,大帐里铺上了地毯,摆了一排长长的桌子,几名安西高官已经在大帐里等候了。
李庆安给布兰可汗一一介绍,“这位是我的席幕僚,严先生”
严庄向他微笑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手下大将,俱战提都督李光弼将军。”
李光弼不苟言笑,抱拳对他微微行了一礼。
“这位是安西负责贸易的录事参军侯义云,这位是安西掌管钱物收支的判官张潮。”
相比其他人,布兰可汗明显对侯义云感兴趣,亲热地和他拉手致意,这样一来,李庆安便明白了布兰可汗的来意,他是为谈贸易而来,果然,和布兰可汗一起来的两名高官,都是主管贸易。
双方坐了下来,李庆安笑道:“我在夷播海建城时,有手下建议我夷播海西岸也建几座城堡,当时我也去看过,那里渺无人烟,但因为时间问题,所以就没有在夷播海以西建城,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夷播海以西已经是贵国的领土,真是得罪了。”
布兰可汗微微一笑道:“我们葛萨汗国地域广阔,偏偏人口稀少,又主要在伏尔加河流域生活,对夷播海那边我们确实难以管理,也几乎不闻不问,如果大将军愿意,我可以将夷播海以西两百里的土地都奉送给大唐,让整个夷播海沿岸都成为大唐的土地。”
如果是怛罗斯之战前,这位国王的慷慨大度必然会让李庆安十分感动,但当李庆安得到了整个费尔干盆地和河中后,他才知道,管理一片辽阔的疆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从碎叶去一趟河中,来回路上的时间就要一个月,他大量的时间都是在旅途中浪费了,这位国王殿下愿意把整个夷播海让给他,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人情,他们的土地是在太辽阔,送一点给大唐,根本就无足轻重。
尽管如此,李庆安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感激,能完整地拿下巴尔克什湖,这也是他的梦想之一。
“那我多谢国王殿下的慷慨,我就可以在夷播海以西修建城堡了。”
“大将军不必客气,尽管去修建城堡。”
布兰可汗让出了夷播海,心理上有了优势,便可以和李庆安直接谈正题了,“今天我来见大将军,主要是想谈一谈我们两国的贸易,我们葛萨人已经西迁数百年,不再是从前的游牧民族了,葛萨汗国改为以贸易立国,我希望大唐不仅和罗马帝国,也能和我们建立贸易关系,让大唐商人来我的伊铁尔城,我会以最热烈的方式来欢迎他们的到来。”
李庆安点了点头笑道:“我听说葛萨汗国的骆驼非常有名,正好安西官方要建立几个大商队,我想向葛萨汗国购买一万匹骆驼,再雇佣一千名骆驼役者,不知国王殿下是否愿意达成我们的第一笔交易?”
购买骆驼主要是为了解决吐谷罗战役的运输问题,甚至还会南下信德,他无法建立漫长的补给线,即使建立了,也容易遭到袭击而中断,所以李庆安便打算建立一支庞大的后勤队伍,骆驼无疑就是最佳的运输工具,今天这个机会,李庆安焉能不抓住?
对布兰可汗来说,卖骆驼没问题,雇给一千名骆驼役者也没有问题,他关心的是伊铁尔城的地位,一定要大唐承认它为中转贸易城。
“只要大将军答应把我的都城伊铁尔城视为和阿蒂城一样的地位,成为大唐商人的重要中转城,我不仅会把骆驼卖给你,还会借两千骆驼军人给你,帮助大将军照顾这一万匹骆驼。”
“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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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的年龄此时应该是三十五六岁,老高把他写老了,见谅另外,葛萨汗国就是历史上的可萨汗国,不过它的领土有没有到达过巴尔喀什湖,值得商榷,老高再次求月票支持)
第三百七十四章 帝国合约(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帝国合约(下)
葛萨汗国只能算是两大帝国之间会晤中出现的一个插曲,尽管这个插曲有点喧宾夺主的感觉,但葛萨汗国还是给李庆安带来了计划之外的收获,他得到了整个夷播海,得到了一万匹精壮骆驼,这将为他的吐火罗之战提供有力的后勤支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草原上时,唐朝的军队终于出现在阿蒂尔城所能见到的地平线上,俨如一条长长的黑线上下起伏着向阿蒂尔城进,号角声在阿蒂尔城城头吹响,‘呜~呜——’呜咽的号角声在风中回荡,君士坦丁五世和大群随从走到了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的唐军大队。
“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启”
君士坦丁五世喃喃自语,望着越来越近的、铺天盖地的唐军骑兵,他竟有一种创造历史的感觉。
“父亲是在和一个无赖合作”旁边爱伦尼恨恨道。
为了一万把弓箭,她再一次付出了自己身体的代价,可一想到未来三年她都将委身于这个东方将军时,爱伦尼心中就生出一种恨意,应该是男人屈服于她,而不是她屈服于男人。
“亲爱的公主,你前天回来时,我还听你赞颂此人的慷慨,为什么他现在到了眼前,你却变成了不满?”君士坦丁五世望着多变的女儿微微笑道。
爱伦尼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他真的慷慨,他就应该把一万把弓箭送给我,而不是卖给我?”
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只换来了分期付款的优惠,爱伦尼心中更加怒火高炽,她觉得李庆安太看轻了自己,他应该免掉自己一半的债务,他为什么不肯。
“我的小黄莺,如果你觉得无法负担一万把弓箭的支出,你的父亲愿意为你分担这一笔昂贵的军费。”
君士坦丁五世明白女儿的心思,作为一个刚刚继承大笔财产的人,钱还没有捂热,就要大量流出了,他能理解女儿的心痛,他又笑道:“我只希望在对阿拉伯人的战争中,你的弓骑军能够用替我率先夺回塞浦路斯岛。”
得到父亲的支援,爱伦尼心中大喜,这就意味着她不用再履行和李庆安三年的合约了,尽管这份合约的内容她也很有兴趣,但她绝不愿意自己被一张合约束缚住。
“父亲,二十万金币对我来说太沉重了,希望父亲能替我分担它,我会尽快拿下塞浦路斯岛。”
“好吧这笔钱我替你出。”
说完,君士坦丁五世的目光又投向越来越近的唐军骑兵,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支插在地上的红色的标杆,他已经和唐朝谈判代表达成了协议,唐朝的军队不能越过那条标杆,这是一种安全距离,在双方没有签订同盟合约之前,双方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并不是他和李庆安之间,而是他们的军队之间,或者说对方军队离自己的距离。
拜占庭人是极为看重契约的,也相信契约,这和他们商业立国的思想有关,但在同盟合约没有签字之前,他一样也不相信李庆安的军队,所以唐朝的军队会不会越过那支标杆,便成了他考验李庆安的重要手段,李庆安是否会和他一样,对契约忠诚。
唐朝军队离标杆越来越近,君士坦丁五世的心也悬了起来,就在这时,唐军骑兵开始放慢度,最终在标杆前停了下来。
君士坦丁五世松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笑容,李庆安没有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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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安勒住了战马,他的目光也同样落在这支标杆上,一支长达三丈的红色标杆,就这么孤零零地插在草原上,十里之外便可以看见,如果是一般人,是不可能理解这支标杆的意义,但他李庆安能理解,他已经接到裴瑜派人送来的报告,裴瑜和对方签署了这个标杆协议,唐军不得越过这支标杆。
李庆安知道,这支标杆就是西方人的契约精神所在,并没有侮辱自己的意思,双方达成了契约,就要去忠实地执行它,否则他们没有任何合作基础,何以谈军事同盟?
“大将军,我们这样屈从于他的安排,在谈判时我们恐怕会失势”旁边的李光弼有些不安地说道,作为一员大将,他觉得唐军被一支标杆阻挡,有一点太被动了。
“光弼,你要记住,我们这次不是来打仗”李庆安瞥了他一眼,道:“我们是来找朋友,或者说是来找一个长期的合作伙伴,一旦签订了这个盟约,至少能保证我们安西在百年之内可以平安无事。”
“可是我们的敌人不仅是大食,还有回纥和吐蕃,如果.....”
李光弼还想再说下去,却被李庆安挥手打断了,“天下之争,说到底还是大国之争,回纥和吐蕃虽然也地域广阔,但他们毕竟都有限制,一个人口稀少,一个环境恶劣,他们没有雄厚的实力作盾,永远也无法和大唐帝国抗衡,仅我一个安西便可灭了这两国,但大食不同,它和我们大唐帝国一样强盛,不是一次怛罗斯之战便可以彻底击败它,或许我调离安西所有的物资和兵力,用两年三载的时间能打败它,但那样一来,我就无暇东顾了,一旦大唐内部生动乱,我何以应对?”
李光弼默默点了点头,道:“大将军说得对,新帝虽然登基,但各地诸侯割据,一旦生天灾**,中原极可能会大乱,我们确实难以顾及了,我们的根都在中原,中原才是我们的战略目标所在。”
无论李光弼、李嗣业还是封常清这些历史名将,无论他们和李庆安的私交有多好,如果李庆安是以造反的方式取代大唐,他们都不能接受,不仅是他们,千千万万的安西将士也不愿跟随造反,历史安禄山之所以能造反,那是因为他用胡将替代了汉将,跟随他造反的士兵和军官绝大部分都是胡人,所以他才能席卷中原,这个道理李庆安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证明自己正统身份,他现在已为大唐赵王,正式被朝廷承认为宗室,这样一来,他便有了登基的资格。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他还必须等到机会,等到中原大乱时,他才有机会出兵中原。
所以李光弼他们也认同了这一方式,他们认可了李庆安有登基大唐的资格,这也是他们的利益和前途所在,这就是李光弼拒绝郭子仪回朔方任职的原因。
这时,一队拜占庭骑兵飞驰而来,他们的出现引起了大唐将士的强烈兴趣,他们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骑兵,他们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手执黄金矛和黄金盾,甚至连他们的战马也披着黄金铠甲,一队骑兵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辉煌夺目,金光灿烂,李庆安也曾听爱伦尼说过,她父亲有一支三万人的黄金御林军,盔甲和兵器都镀了金,但他最亲卫的五百骑士则是不折不扣的黄金骑士,所有的武器盔甲都是用黄金打造,仅这五百人耗用的黄金便可买下一个国家。
瞬间,黄金骑士队飞驰而至,一名年轻英俊的军官在马上给李庆安行了一礼,用不太熟练的突厥语道:“尊敬的李大将军,我皇陛下欢迎唐军前来阿蒂尔城,我们已经为唐军准备好了宿营之地,请贵军随我们前去。”
李庆安点点头,正要回头下令出,那名军官却又接着道:“李大将军,我皇陛下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早饭,等待与你共享,请你随我去,你可以带三百护卫。”
“不用了,我来带他去”远处飞驰来了一名骑士,马上正是拜占庭公主的爱伦尼。
她飞驰上前,对李庆安笑道:“李将军,一直都是我做你的客人,现在终于可以让我尽地主之谊了。”
“那就多谢了”
李庆安回头对李光弼令道:“带领弟兄们先去驻扎,多布斥候,不可大意了。”
“属下明白”
李光弼点点头,便回头一挥手道:“大军跟我走”
唐军大队骑兵跟随着黄金骑士向西而去,很快便只剩下李庆安和他的三百亲卫。
“跟我来吧”李庆安跟着爱伦尼一前一后便向阿蒂尔城而去。
爱伦尼忽然放慢了缰绳,笑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了,父亲已经把阿蒂尔城封给了我,我正是这里的女主人。”
“那很好,以后我们就是邻居,没事可以经常走一走。”李庆安笑道。
爱伦尼明白李庆安的言外之意,她狠狠瞪了李庆安一眼,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嫣然一笑道:“或许我没有时间去你哪里了,如果我有意,我会派人请你来阿蒂尔城做客。”
“为什么?难道你忽然又有钱了吗?”
“是的,我可以一次性付清你的货款,不用再履行那个该死的合约了。”
爱伦尼恨得嘴唇都咬白了,这个混蛋没有一点情调,竟然用这种商人才用的方式来强迫自己。
“其实我也不想那样做。”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你可以不买弓箭,或者只买一半,那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拒绝我的条件,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原因,我并没有强迫,不是吗?”
李庆安取出了那份‘情人合约’,递给了爱伦尼,笑道:“还给你吧上面还有你美丽的签名和印章,内容却有点不符合你的身份,抱歉了,公主殿下”
爱伦尼红着脸接过了合约,把它收好了,这才低声道:“其实你若不是强迫我,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你不用考虑了,我已经没有这个心情,你依然可以分期付款,但附加条件我取消了。”
李庆安忽然对这个女人没有了任何兴趣,这个女人的权力**太强,和她保持亲密的关系,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正如拜占庭皇帝要给自己立一根标杆一样,自己也需要给她立一根标杆。
爱伦尼有些愕然,她摆脱了李庆安的控制,便反过来想着让李庆安成为她手中的一架风筝,被她用一根线控制住,不料李庆安却快刀斩乱麻,断绝了成为她风筝的可能。
她看了李庆安半晌,直到从他眼中看不出任何男人特有的那种暧昧目光,她这才相信李庆安说的是真的,不由低低地叹了口气,心中竟涌起一丝失落之感。
“呜——”
一阵长长的号角声传来,远处奔来了一队黄金骑士,为之人,年约四十余岁,长着一蓬大胡子,长长的胡须直拖胸前,目光深邃,李庆安一眼看见了他头上的金冠,便知道是谁来了。
他催马迎了上去,拱手见礼道:“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在下安西李庆安,我们终于见面了。”
君士坦丁五世没想到李庆安竟是如此年轻,如果不是李庆安自我介绍,他还以为这是李庆安的侍卫官,他穿的盔甲和普通唐军没有任何区别,他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女儿,忽然大笑道:“是我失礼了,我没有想到李将军竟是如此年轻。”
他笑道着上前,亲热地握住李庆安的手,“我也是很想见你了,这次我是特地来见你,感谢你卖给我的弓弩,让我得以抗衡阿拉伯人。”
君士坦丁五世的坦率让李庆安很有好感,他微微点头笑道:“对付阿拉伯人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希望我们这次见面,能将彼此的愿望变成书面的契约。”
“好正如我愿,请李将军随我去营帐。”
他调转马头做出一个请的姿态,李庆安欣然点头,就在这时,君士坦丁五世猛地一抽战马,战马飞驰而去,只听他大笑,“李将军,我先走一步,在前方高丘处等你。”
李庆安没想到堂堂的君士坦丁五世竟还有一颗童心,他却不知道,这是拜占庭贵族们进行商业谈判时常用的先头戏,赛马,先在骑术上压过对方,然后再谈利益,就像李光弼所言,取得心理优势。
虽然不知道这个规矩,但李庆安的争强之心却大,他也猛地一鞭抽向战马,向对方疾追而去,他的战马是著名的阿拉伯伯马,在阿拉伯马中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马如风驰电掣,瞬间便追上了君士坦丁五世。
君士坦丁五世没想到李庆安马如飞,这么快便追上,他心中大急,猛地抽打战马,再次加快马,他的战马也是马中之王,两马飞驰如风,时前时后,竟一口气同时冲上了高丘。
两人对望一样,一起放声大笑起来,重重地一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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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事要出去,晚上一章可能会很晚才,可能12点以后,等不到的朋友,明天上午看也行)
第三百七十五章 用人不疑
大唐与拜占庭帝国的军事盟约没有任何意外地签署了,双方约定在三年内两国将共同对付阿拔斯帝国,包括协调军事行动,也就是一方开战,另一方必须协同作战,在这个协议上,李庆安代表大唐帝国在合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他的印符。
但这只是一个框架性的协议,在具体落实方面,双方又签订了几个附加协议,包括大唐将在三年内陆续卖给拜占庭一万副明光铠和一万把横刀,另外再追加二千具唐弩,这些武器将给大唐带来两百万金币的收入。
而另一个附加协议是第一次双方具体的协同作战日期,双方约定将在唐历八月上旬,双方同时向大食起进攻,拜占庭帝国要拿下塞浦路斯岛,而唐军则要拿下信德和旁遮普。
还五十天时间,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李庆安甚至没有参加接下来的商贸谈判,他便直接率军返回了碎叶,将商贸谈判之事留给杨奉车去继续完成。
他一面派人进京,将缔约之事向朝廷备案,另一方面,他在路上连十几道命令,传令安西军分东中西三线备战吐火罗和信德。
西线为俱战提,命大将李光弼为西路军主将,统三万汉胡联军准备进攻吐火罗,而中线则是伊尔沙德的乌云山口,从这个山口可以直接进入著名的瓦罕谷地,这里也是南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而东线则是从连云堡前往小勃律,再从小勃律经过大勃律到个失密,个失密也就是今天的克什米尔印度实控区,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天竺,李庆安将东线军队交给了被他夺去军权的大将封常清,命封常清率五千军队从连云堡进入小勃律。
七月中旬,李庆安赶到了乌云山口,乌云山口在葱岭守捉以西两百里处,这里便是著名的瓦罕谷地入口,吐蕃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可容纳上万人的大城堡—乌云堡,扼住这座城堡,也就拦住了从安西南下吐火罗最便捷的道路,天宝初年,乌云山口被吐蕃人攻克,他们在这里驻军一万人,六年后,高仙芝准备进攻小勃律,但唐军无法取道瓦罕谷地,只能绕过外阿赖山,再穿过瓦罕谷地中段进入护密道,那次艰难的行军便是李庆安的崛起之路。
小勃律战役之后,驻守乌云山口的一万吐蕃军因后援被切断,而被迫撤军南下,乌云堡随即被唐军占领,唐军在这里驻军三千人,控制住了瓦罕谷地,同时,也重新恢复了南线丝绸之路。
其实早在半年前,李庆安开始着手准备吐火罗战役了,他逐渐向乌云堡增兵至八千人,运送粮食十万石,帐篷、行军睡袋、弓箭、草料、肉干、干粮袋、盐、茶饼、酒、伤药等等大量物资,都集中在了乌云堡内。
李庆安率两万碎叶军赶到了乌云堡,这里面还包括五千东线军,他们将从瓦罕谷地直接去连云堡.
这天上午,狂风四起,乌云山口一阵飞沙走石,黑沉沉的乌云从西南方向飞而来,空气中充满了暴雨将至的腥味儿。
唐军立刻拔营,将营帐移到高处,防止山洪爆,扎营不到一半,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便铺扯开来,唐军们一声喊,纷纷躲进已经搭好的营帐,雨越下越大,仿佛整个瓦罕谷地都被大雨吞没了。
“这样的暴雨就算在盛夏时节也并不多见,在我记忆中只有天宝八年中元节的那场暴雨令人印象深刻,那场暴雨下了五天五夜,山洪爆,一队从吐火罗来的商人不幸被山洪卷走,可惜他们带来的一万多斤银子,也无影无踪了。”
说话的是乌云堡兵马使赵崇节,他是前疏勒兵马使赵崇玭的二弟,赵崇玭跟随高仙芝去了安西,他的两个弟弟,赵崇节和赵崇纪则留在安西为将,赵崇节也参加了天宝六年的小勃律战役,当时他是一名旅帅,只比李庆安低一级,他是跟随席元庆而走,不是李庆安的斥候体系,因此他的升迁明显就有点慢了,六年他才升了两级,升为乌云堡兵马使,封为郎将,安西的兵马使有两种,一种是都督兼兵马使,比如庭州都督兼瀚海军兵马使崔乾佑,这是大兵马使,统帅五千军以上,官拜中郎将或者将军,散官也在从三品,另一种便是城堡兵马使,统五千军以下,像赵崇节的乌云堡兵马使,为郎将或者中郎将,赵崇节因为没有参加怛罗斯战役,因此他的官职就略低一点,只为郎将。
这次风水轮流转,李庆安要攻打吐火罗和信德,机会终于轮到了他,赵崇节早已憋足了劲,天宝八年他曾经跟随高仙芝打过吐火罗,最后惨遭失败,那一次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而这一次他要大干一场,雪洗上一次的耻辱。
赵崇节是对瓦罕谷地最熟悉的唐将,这场突来的大雨便是他最先现,及时通报唐军转移到高地。
李庆安对赵崇节不是很熟,但他和赵崇节的兄长赵崇玭的关系却非常好,对他留在安西的两个兄弟,他也格外关照,这次攻打吐火罗,赵崇节便成了他的随军参谋官。
在大帐里铺着一幅巨大的吐火罗地图,这是从前高仙芝留下的行军地图,非常详细,李庆安站在地图前,眉头紧锁,吐火罗和信德的情报不足,使他这次战役就显得有些把握不足。
从东中西三线,他一共动用军队五万五千人,根据前年的情报,信德和旁遮普大食军一共只有两万人左右,对付大食军是够了,但若再考虑当地的军队,把握就不是很大了。
李庆安走到帐门前注视着瓢泼大雨从天而将,忽然回头问道:“赵将军,根据你的经验,这场大雨会影响瓦罕谷地的行军吗?”
“回禀大将军,这要看这场暴雨的程度,如果时间短,则不会影响行军,可如果下雨三天以上,极可能会引山洪爆,甚至山岩崩塌,那时就会毁坏道路,从而影响到行军,不过那是在瓦罕谷地最窄处才会那样,一般而言,瓦罕谷地都宽达十几里,最宽甚至有百里以上,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庆安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站在地图前一直不吭声的封常清,便笑道:“老封,你怎么不说话?”
封常清是昨天才从银城赶到乌云堡,和去年相比,他明显地瘦了一圈,他并不愚蠢,当然知道自己是被李庆安夺走了军权,但他并没有怨恨李庆安,李隆基写给他的亲笔信还在他身上了呢为此,他心中只有苦闷,李隆基想得太简单了,居然让他和庆王联合夺权,有那么容易吗?现在庆王的影子在哪里他都没见到,据说被李庆安软禁在石国,而他封常清也同样被软禁在银城,不可随意离去,他甚至调动不了五十名士兵,原来的安西副帅竟落到如此地步,不用想封常清也猜到了,李庆安极可能已经知道李隆基秘密送密旨给自己一事。
这次他突然被启用,原因也很清楚,大唐已经换了天子,李隆基那封密旨不再有任何意义。
听李庆安问他,封常清勉强笑道:“我觉得大将军想得太远了,离与拜占庭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天,莫非大将军现在就想出兵?”
“李庆安摇了摇头道:“老封,你是没有把条约弄懂,同时攻打大食,是指同时向大食进攻,而不是指从这里出,也就是说二十天后唐军要出现在大食人控制的土地上,向大食军起进攻,要么是吐火罗,要么是信德。”
“可是还有李光弼的西路军呢他那里离吐火罗很近,应该赶得上才对。”
李庆安望着他大笑了起来,“老封,莫非你做了一年的文官,连仗都不会打了吗?”
封常清老脸一红,躬身呐呐道:“请大将军指教”
李庆安大走到地图前,用木杆指着吐火罗道:“我这次兵分三路,战略目标很明确,李光弼的任务将是拿下吐火罗,将大食势力赶过阿姆河,他这场战役必然是先打,一旦吐火罗交战,按常理应该是呼罗珊派兵来援,但由于拜占庭在北部对大食施压,曼苏尔不会把重心放在东方,他必然会集中兵力防止拜占庭大军南下,这样一来,曼苏尔很可能会调信德和旁遮普的军队援救吐火罗。”
李庆安木杆指到信德和旁遮普两地继续道:“如果是那样,信德和旁遮普的兵力就必然空虚,这样就给了我一个机会。”
封常清叹了一口气,赞道:“大将军的战略越来越高明,属下望尘莫及。”
停了一下,他忽然一皱眉道:“可是那样一来,大将军的一支军队便足以拿下信德和旁遮普,那我要走小勃律又有何用?”
“你这句话问得好”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想让你打天竺。”
“天竺?”封常清一愣。
“没错,是去打天竺,可惜我这里没有地图,没法向你说明情况,但是我知道,天竺土地平坦,人口众多,粮食极为丰富,而且那里的军队并不善战,当年我们大唐使臣王玄策仅凭一己之力便可横扫天竺,而你率五千精锐入天竺,我想应该更胜于我们的前辈。”
“可是....我们攻打天竺似乎师出无名?”封常清有些犹豫。
“没有什么师出无名,我不需要他们的土地,也不想屠杀他们的人民,没有必要,我并不是杀人狂,但我要他们的粮食和黄金,这次你进攻天竺,至少要给我拿回来两百万石以上的粮食,至于黄金和白银,我不给你额度,越多越好。”
李庆安见封常青还是有些犹豫,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封,我要粮食和金银并不是为了满足我的私欲,眼看中原大乱将起,安禄山的野心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他造反,中原兵灾必然生起,可怜的还是普通民众,我需要粮食赈济灾民,我需要金银挽救大唐即将崩溃的财政税赋,你明白吗?我是在为大唐的长远考虑。”
有些话李庆安并不需要说得很清楚,封常清也明白,李庆安现在是可是大唐赵王,是建成太子的后人,他志在天下。
封常清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就这么在银城窝窝囊囊过一辈子,但他没有想到李庆安还能再启用他,也就是再给他了一次机会,如果他再不珍惜这次机会,那他的人生真的就一败涂地了,就这么郁郁而终,这个道理他早已经想透了,就算李隆基亲自来安西,他也无法夺走李庆安的军权,而且李隆基的夺权策略看来是完全错误,不仅将好好地大唐四分五裂,而且使安禄山坐大,连李隆基自己也倒在朔方,生死不知,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必要为那个祸国殃民的老皇帝效命?不他封常清应该走自己的路,他的利益已经绑在了李庆安的身上,安西军人人都效忠于李庆安,为什么他不这样做,李庆安有宽广的心胸,再次用他,他为什么不珍惜这次机会?
想到这里,封常清的心中异常激动,他从怀中取出了李隆基给他密旨,惭愧万分道:“大将军,这是先帝给我的密旨,命我协助庆王,夺取大将军的军权,这密旨我一直放在身边,它就像一块大石,一直压在我心上,让我度日如年,今天我把它交给大将军,向大将军请罪”
说完,他将密旨高高举过头顶,竟跪倒在李庆安面前,流泪道:“当年大将军不计旧仇,亲自来龟兹请我,重用于我,我却不思回报,反而想陷害大将军,无情无义之极,请大将军处罚我吧”
李庆安接过密旨,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便直接拿到烛火上点燃了,一团火迅将密旨吞没,片刻便烧成了纸灰,他一抖,纸灰随风飘出了帐外,李庆安将封常清扶起,诚恳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轻易给我下跪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只看以后,我相信将来有一天,你封常清将为安西唐军主帅,替我征讨四方。”
“末将一定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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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危机迫至
第三百七十六章危机迫至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中唐,情报对于一场战争永远都是极为重要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时间和空间的遥远使情报的获得也就格外的困难。
唐军在吐火罗的行动对大马士革无疑就是这样,大马士革王宫上下,还沉浸在刚刚平息老阿里叛乱的轻松之中,遥远东方即将生的战事,他们丝毫不知情。
曼苏尔登基后,阿拔斯帝国的内部矛盾便立刻凸显出来,阿布.穆斯林在呼罗珊拥兵自重,本.阿里则在叙利亚北部召集他的军队公开和曼苏尔抗衡,声势浩大,迫使曼苏尔不得不暂时迁都库法,
统治危机使曼苏尔放弃对西班牙的进攻,和绿衣阿赫曼签署了停战协议,他需要集中精力解决内部敌人。
在呼罗珊,他通过收买大将齐雅德而夺走了阿布.穆斯林的军权,继而杀害了阿布.穆斯林,他当年承诺过,绝不会杀死阿布.穆斯林,他便用一种天灾的方式,让阿布.穆斯林死于房屋倒塌。
随即曼苏尔的战刀又对准他的叔父老阿里,他毫不留情,没有谈判,没有劝说,而是立刻调动大军向阿里的军队起猛攻,他同时向叙利亚民众和士兵们呼吁,“当初正是我把你们从唐军的矿山中解救出来,你们怎能忘恩负义?”
曼苏尔的呼吁收到了巨大的效果,本.阿里的军队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叙利亚士兵不愿为他卖命,纷纷逃亡,四万多军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忠于他的死党,曼苏尔亲率七万大军向阿里动了猛攻,一战便击溃了老阿里的军队,曼苏尔亲手斩杀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叔父,又将忠于阿里的死党全部送上绞架,以最残酷的手段屠杀了一万多支持老阿里的叛党。
曼苏尔又转头开赴埃及,那里还有支持老阿里的军队在造反,经过几个月的血腥镇压,曼苏尔忠于彻底平息本.阿里的叛乱,回到了大马士革。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一连十几天都没有处理公务,将自己关在宫中尽情地品尝醇酒美人,享受着胜利的甘美。
这时,哈立德已经在宫外等候了一个中午,烈日无情地炙烤着他,使他心忧如焚,帝国内部虽靖,但环视四周,却外敌重重,北有宿敌罗马人和葛萨人,西有倭马亚的余孽,仇恨不可调解,东有咄咄逼人的大唐,曼苏尔这么快就开始享受了吗?
“去看一看,哈里陛下的午饭吃好没有?”
他高声喝喊,怒火使哈立德变得格外急躁,他有点失去理智了,两名黑人宦官吓得飞奔而去。
宫殿内,曼苏尔正躺在几名千娇百媚的美人怀中,面前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和甘美的葡萄汁,一队舞姬在他前方翩翩起舞,妙曼的身姿在叙说着那动人的情话,曼苏尔登基已近半年,只有这半个月,他才终于享受到了帝王的奢靡生活,他觉得自己累了,需要好好地调养几个月。
可事实上,半个月酒色无度的生活,使曼苏尔的身子明显地瘦了一圈,眼睑浮肿,目光浑浊,已不像过去那样炯炯有神,他非但没有把身体调养好,反而把健壮的身体给毁坏了。
这时,他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呵斥声,一回头,只见内宫总管在门口斥责一名宦官。
“什么事?”他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内宫总管连忙上前道:“哈里陛下,维齐尔大人又来了,在宫外求见,我让宦官不要再来打扰陛下。”
曼苏尔想了想,便一摆手道:“不让他进来,带他去我的地图宫。”
“是我这就去。”
内宫总管下去了,曼苏尔坐了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他连忙稳住身子,对身后的侍妾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心中一阵恼火,他才刚满四十岁,身体怎么就会如此不济了.....
哈立德跟着内宫总管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此刻他心急如焚的心情平静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劝服哈里陛下重新振作起来。
走到一座厚实大门前,内宫总管低声道:“陛下就在里面,大人请进吧”
哈立德正好推门进入,内宫总管忽然在他身后低声道:“让哈里陛下感受到危机,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哈立德一怔,一回头,只见内管总管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点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大殿里光线昏暗,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地图,曼苏尔负手而立,背对着大门。
哈立德走进大殿,手放在胸前,深深行了一礼,“哈里陛下”
“巴格达修建得怎么样了?”曼苏尔声音低沉地问道。
“正在修建中,需要追加资金。”
“各地的税赋进帐多少?”
曼苏尔问出这句话,顿时让哈立德心中一阵喜悦,这说明哈里陛下还是关心帝国,并没有一味地追求享乐,但是税赋确实很不乐观,他有些黯然道:“今年税赋收入不是很好,上半年只进帐了三千万迪拉尔,足足比去年少了五百万,主要是商税锐减。”
“为什么?”曼苏尔霍然转身问道。
“我已得到消息,唐朝和罗马达成了直接贸易的条约,大量的货物直接从碎叶运送去君士坦丁堡,不再经过我们转手贸易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向我汇报?”曼苏尔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他非常清楚这件事的后果,一旦大唐直接和君士坦丁堡直接贸易,那就意味着阿拉伯将失去东西方贸易的中心地位,被边缘化。
“我是十天前知道这个消息,来找过陛下三次,可都没有办法见到陛下。”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
“还有....塞浦路斯岛。”
哈立德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其实这才是他今天急着要汇报的内容。
“塞浦路斯岛又怎么回事?被罗马人夺走了吗?”
“没有,还在我们手中,但是....”
“但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曼苏尔的口气显得有些恼火了。
“是前天罗马人对塞浦路斯岛动了一场小规模的进攻,可以断定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虽然我们守军奋起反抗,但结果有些不妙,我们守军竟然阵亡了七百多人,被对方的弩箭射杀。”
“你说什么?”
曼苏尔猛地睁大了眼睛,“弩箭?你是说对方也有了弩箭吗?”
“是这样,而且射程更远,过了我们的十字弓,他们的弩箭和唐军一模一样,我可以断定,他们从唐军手中买到了弩箭。”
“真主啊怎么会这样?”
曼苏尔有些茫然失措了,他们仿造唐军的弩弓造出了自己的弩弓,十字弓,在上一次塞浦路斯岛争夺战中,他们凭借这种犀利的武器,将攻岛的两万罗马人打得一败涂地,还杀死了他们的一名王子,没想到,罗马人这么快便拥有了唐军的弩箭,这让曼苏尔感到了一种恐惧,他们无法完全仿造唐军的弩箭,十字弓的威力还是明显逊于唐弩,现在罗马人拥有了和他们一样弩箭,或许还拥有过他们的武器装备,那他们还能和罗马人抗衡吗?
“陛下,现在我们的危机非常严重了,贸易和军事上的不利,陛下,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曼苏尔颓然地坐下,半晌,他叹息一声道:“那你说说,我们该如何应对?”
“陛下,我最担心的是唐朝会不会和罗马人结成军事同盟,共同对付我们。”
“他们会吗?”曼苏尔眼中充满了警惕,这是他最不希望看见了结局。
哈立德的心中却一阵叹息,哈里陛下确实是被酒色迷住了头脑,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了吗?
“陛下,唐朝既然肯卖武器给他们,这个可能就很大了。”
宫殿里一片静寂,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说话,这个令人恐怖的结论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中,让他们难以面对。
“那我们该怎么办?”
“未雨绸缪,加快战备,我估计罗马人很快就要对塞浦路斯岛大举进攻了,但无论如何,陛下不能再沉溺于酒色,必须要振作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贸易和军事危机。”
“这个不需要你多言,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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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战提,也就是今天塔吉克斯坦的列宁纳巴德,
这里是安西水运大通道的枢纽,它位于真珠河与药杀水的交汇处,交通十分便利,通过真珠河水运向西可达河中,向东可抵碎叶,而北是石国都城拓枝城,向南是安西的银矿中心,波悉山的银城,它同时也是安西连接吐火罗最近的一座城池,从这里向南三百里,越过波悉山,便可抵达吐火罗的解苏国,四海商人在这里汇聚。
但俱战提的战略意义还是在于他的中转货运和物资储存,巨大的码头上可以容纳数百艘大船同时靠岸装卸货物,大量的物资在这里集散,码头上,几百座巨大的仓库显示着这座城池的地位。
从阿蒂尔城结盟后,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唐军的战备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从石国和宁远国开来的一万多汉军已经抵达俱战提,还有俱战提本身的二万多唐军也已准备就绪。
俱战提的唐军并不是汉军,而是河中信奉祆教的粟特人,他们原本是银城的奴隶,被唐军解放后,这些奴隶大部分都加入了唐军,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有一半的军人都退役回家,留下来的都是年轻的战士,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也渐渐成为了战斗勇猛的粟特军。
目前镇守俱战提的唐军大将便是李光弼,他随李庆安北上阿蒂尔城,接受了李庆安交给他的重任,担任吐火罗战役的西线主帅,率三万军拿下吐火罗,同时李光弼的西线也是整个南征的后勤总队,他们进入吐火罗后,将直接向中线的李庆安军提供后勤支援。
这两天,从葛萨国过来的一万匹骆驼大队,开始陆续抵达了俱战体,李光弼异常忙碌,这批骆驼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战争将拉开序幕了。
码头上,几千匹骆驼聚集在一起,不安的涌动着,码头上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气,一百多名跟随骆驼一起来的葛萨人正忙碌地招呼骆驼,听从码头管理人员的安排,将骆驼有序地带走。
当初葛萨国王答应李庆安是派两千名骆驼军来协助唐军,事实这是一种派兵参战,控制骆驼兵不需要这么多人,两百名专业的骆驼役者便足以照顾好一万匹骆驼。
布兰可汗是个聪明人,为了讨好唐朝这个强大的邻居,他用一种更直接的办法来表达他的诚意,他派来了一支两千人的骆驼军,和万匹骆驼一起赶到了俱战提,没有耽误战争,这足以证明布兰知道这一万匹骆驼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什么贸易,而是用于战争。
李光弼在数十名亲兵的维护下,骑马赶到了码头,一阵满载骆驼的渡船这时正吱吱嘎嘎靠岸了,刚一靠岸,捂着鼻子的船主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骆驼快点上岸。
“你们就不能控制住骆驼不要在我的船上排泄吗?”
船主怒火万丈,跳着脚大骂几名听不懂他的话的葛萨人和几百头同样听不懂他话的骆驼。
李光弼骑马冲来,高声问船主道:“西拉特,对岸有军队到来吗?我不是指唐军,而是那些戴着高帽子、穿着皮甲的葛萨人,他们应该是军人。”
“好像有吧我看见几千名骑着骆驼的古怪士兵,在对岸呢他们好像很害怕坐船,很胆小的样子,李将军,这批军队不要也罢,会拖你后腿的。”
“别说废话了,快去把他们运过来。”
“一条船不够,我再叫几条船,一起把他们运过来。”
李光弼点点头,对一名亲兵道:“你在这里等候,人数齐后,带他们去仓库那里见我。”
李光弼吩咐完,一掉马头向俱战提仓库那边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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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情报为先
第三百七十七章情报为先
就在唐军紧锣密鼓进行备战之时,他们派出的斥候也已深入到了吐火罗以及信德、旁遮普的各个角落。
连绵不断的兴都库什山脉横亘在吐火罗的东部,从南向北,将吐火罗一切为二,西部是比较平坦的高原地区,是大月氏人的聚居之地,历史上,贵霜帝国曾经在那里创造了辉煌的文明。
随着贵霜帝国的衰败,最后被所恹哒人所灭,这里已经分裂为无数小国,它们和粟特诸国一样,生活在阿拉伯帝国和大唐帝国之间,数十年前,阿拉伯帝国开始了它的东扩战争,无数吐火罗小国被阿拉伯人征服,沦为它的附庸国,阿拉伯人很快在这里现了银矿,这里便成为阿拉伯白银的重要产地。
银矿的现更加激起了阿拉伯东侵的渴望,他们被兴都库什山脉阻拦,无法进入大唐西域,便掉头向南扩张,阿拉伯人征服的铁蹄一路杀向天竺,经过数十年的征服,他们逐渐占领了天竺的西北部,也就是信德和旁遮普地区,将伊斯兰教传播到那里,却从那里夺走了不可计数的粮食和财富。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随着大唐在西域的强势兴起,两大帝国不可避免地生了一次又一次的碰撞,这一次,大唐帝国的触角也伸进了吐火罗和信德。
清晨,一队三十余人的骑兵在信度河沿岸疾奔,白色的雾霭笼罩着这片肥沃而广袤的土地,远处随处可见大片的森林,在森林周边分布着密集的村子,晨雾中,勤劳的民众已经在信度河两岸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们都是拉其普特人,原本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但现在,他们的国家已经被灭亡,拉其普特人也就成为了大食人的仆人,他们生活在大食总督的高压之下,就像蚂蚁一样,用他们的双手生产出无数的财富,交给他们的主人,被送往遥远的大马士革。
信度河畔挤满了晨洗的妇女,这里气候炎热,衣服每天都要进行清洗,洗掉上面的汗渍,因此每天清晨的洗衣便成为当地妇女最重要的家务,这里民风粗犷,不时有妇人耐不住炎热,脱去衣服用河水冲凉.
不远处*女人们嬉笑声和喧嚷声传到了骑兵们的耳中,令不少年轻骑兵心痒难按,这时一名骑兵对一名年轻的军官笑道:“贺延旅帅,我们的衣服内外都被汗水浸透了,不如去河里洗一洗吧反正天气热,太阳一出来,很快就会烘干。”
贺延校尉名叫贺延嗣,是大将贺延余润的儿子,今年只有十八岁,但他已经从军两年,累功升为旅帅,这次李庆安派出十支斥候队深入信德探查情报,贺延嗣率领的这支斥候队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都换成了信德仆从军的装束,信德仆从军也就是由当地拉其普特人组成的军队,大食目前在信德和旁遮普一共只有万余人的正规军,为了有效统治这片辽阔的土地,大食便在拉其普特人中招募了十万人军队,并以这支军队为骨干,继续向天竺扩张,由于这支军队被当地民众不齿,所以当地人便轻蔑地称呼这支军队为信德仆从军。
贺延嗣是个严肃而不苟言笑的年轻将军,除了继承了父亲那极为魁梧雄壮的身材外,他还有着父亲所缺乏的细心和精明,他参加的是斥候军,这是安西军中要求最苛刻,但也是地位最高的军种,甚至已经过了陌刀军,只因为他们的主帅李庆安就是出身于斥候军,因此,斥候军也是无数士兵们所向往的军种,不仅要经过严格的选拔,而且还要在宁远国经过为期一年的艰苦训练,合格后才能成为斥候军。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斥候军也是安西军的特种部队,许多艰难的任务往往就由斥候军担任,侦察只是其中的一方面,奇袭、刺杀等等特殊任务都是斥候军去完成。
贺延嗣率领的这支斥候队从乌云堡出,穿过了八百余里的瓦罕谷地,从健驮罗进入信度河流域,然后沿信度河一直南下,渐渐深入了大食人占领的信德地区,此时,他们已经深入信德六百余里,前方百里外便是信德的府沙布罗。
这时,贺延嗣瞥了那名开玩笑的士兵一眼,用吐火罗语冷冷道:“我已经说过,不准说汉语,这会危害到我们的生存,我再最后给你说一句,不准说汉语,听到了吗?”
那名士兵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句话,贺延嗣又对众人道:“我知道大家已经很疲乏了,但是我们要尽快找到大食人的主要粮库所在,这是我们的任务,现在唐军主力应该已经出了,时间非常紧迫,我希望大将能够克服劳累,尽快完成任务。”
众人一起答应,贺延嗣便点点头,“那好,我们继续向赶路,中午时休息。”
这时,迎面来了一大群顶着水罐的妇女,她们忽然看见了这支骑兵,便一起叫嚷起来,这些妇女相当彪悍,她们放下水罐,从地上捡起石块便向他们猛砸而来,斥候们措不及防,不少人被石块砸中,一名斥候勃然大怒,拔刀要杀人,贺延嗣一声怒喝:“罗琦,不准多事”
他一夹战马,战马急冲而去,斥候们跟着贺延嗣,瞬间便跑远,妇女们指着他们背影跳脚大骂,向地上吐唾沫。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遭遇了,信德仆从军在当地民众中名声极坏,且不说他们为虎作伥,帮助大食人镇压自己同胞,攻打天竺各国,而且这支军队军纪极差,吃喝嫖赌,偷盗奸yin之事经常生,大食人也不闻不问,甚至有意纵容,让当地人的怒火都泄在这支军队身上,从而转移民众的对立情绪。
唐军斥候又奔行一个多时辰,战马开始疲惫了,他们也放慢了度,四处觅地休息,他们找到了一片树林,便进入树林下马休息,三十几名唐军斥候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就水啃嚼着干饼牛肉,马匹们则放在一片草地上,静静地吃着青草。
时值八月,这里的气候异常闷热,人仿佛就生活在蒸笼一样,骑在马上还有风吹,可坐下来后片刻便大汗淋漓。
“他娘的,这个鬼地方这么热成这样,让我在这里定居,就算送给我十顷土地,我也不干。”
一名士兵抱怨道,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一次次浸透,就像被盐腌过一样,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这样,很多人都十分疲惫,懒得说话了,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士兵笑道:“其实农民最喜欢这样的气候,你看我们一路下来十几天,只有两天下雨,而且土地肥沃,灌溉的水源充足,再加上天气炎热,这样的粮食才能高产,我估计一年可以收割两季,在这里粮食不成问题。”
“难怪呢去年就是从这里得了两百万石粮食,这里简直就是粮库。”
伍长罗琦见贺延嗣一直沉思不语,便笑问道:“旅帅,你在想什么?”
贺延嗣抬起头问众人道:“你们说说看,信德人为什么会这样讨厌他们的军队?”
“旅帅,你有一点搞错了,这不是他们的军队,这是大食人的军队,他们自己的国家都灭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军队?”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现在都是大食什么哈里的子民,那信德的军队自然也是他们的军队,或许是军队军纪不良,到处骚民,所以才被人恨。”
“那些女人光着身子在河里洗澡,能不被骚扰吗?说实话,我真想再给他们的军队抹点黑。”
“哈哈算了吧那些女人个个如狼似虎,一拥而上,一下把你扑倒在河中,风流鬼没做成,倒变成水鬼了。”
众人对这种话题最有兴趣,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贺延嗣倒没有干涉他们,只要他们不说汉语,不暴露自己身份,但说无妨。
就在这时,树林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口哨声,这是外面哨兵出信号,有情况生了,众人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牵过战马,一起飞身上马。
“出了什么事?”贺延嗣低声问道。
一名哨兵奔上前道:“来了一支军队,大约有三千人左右。”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声叫喊,似乎已经现他们了,只是对方说的是当地土语,众人都听不懂。
贺延嗣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慌,把弓弩藏好,跟我去应付。”
他骑马出了树林,只见外面一支几千余人的军队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他们也在这里休息,十几名军官要进树林,结果便现了他们。
这支军队穿的军服和斥候们都是一样,只是颜色略有不同,他们都是仆从军,自然没有什么盔甲,他们都穿着长袍,腰间束一条布带,头上也缠着带子,就像戴个圆盘一样,腿上打着绑腿,其实他们和普通民众的打扮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腰间插一把弯刀,有的士兵带着简陋的弓箭,仅此而已。
不过这支军队似乎还算不错,有两百多匹战马,士兵们至少有一成*人穿着鞋,不像他们看到的其他军队,都是光着脚,连军官们也不例外。
尽管军服相似,但长相却大不相同,这些信德军大多留着大胡子,个个相貌大同小异,让人难以分辨,而斥候军们有一半人都没有留胡子。
一名军官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忽然改用吐火罗语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军队?”
他看出来贺延嗣不是拉其普特人,倒有点像北面的吐火罗人,其实贺延嗣是安西乌孙人,这支斥候队除了伍长罗琦是汉人外,其他人都是安西乌孙人或者是突骑施人,这支信德军队见识短浅,长得不像他们,那就是吐火罗人。
贺延嗣点点头道:“我们是从喀布尔过来的,奉命来给信德总督送信。”
那军官笑道:“那恐怕你的信送不到了。”
“为什么?”贺延嗣一怔。
“总督现在不在信德,在旁遮普呢”
“那我可以把信送给总督府的人,由他们转交,并不一定要见到总督本人。”
“这倒也是,我怎么没想到。”
天气太热,这名军官的智商明显下降了,他对贺延嗣他们根本没有半点怀疑,便热情地邀请道:“我们就是去沙布罗,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们人太少,被暴怒的村民们包围,可就没命了。”
他对贺延嗣这个大个子非常敬慕,足足比他高一个头,他踮起脚和贺延嗣比了一下身高,啧啧赞道:“你这家伙,长这么大,真是少见啊”
贺延嗣正苦于无处套取情报,既然对方主动邀请,他也不客气了,便欣然道:“那好吧我们跟你们一起走。”
这支军队休息了片刻,便开始上路了,斥候们也混杂在他们中间,自成一队,那名军官对贺延嗣很感兴趣,便催马上前和他并肩而行。
“我叫苏嘛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延嗣,护密人。”
“呵呵护密我去过,那里都是高山峡谷,不过那里的人又矮又黑,没有你这么高的,一个也没有,都齐我的腰,像猴子一样。”
贺延嗣又笑道:“我父亲是安西疏勒人,是一个商人,在护密娶了四个老婆,便在那里定居了。”
“疏勒是个好地方啊听说那里的人个个富得流油,普通人家都穿的是绸缎,用的是瓷器,我们这里只有地主和城里的上等人才用得起,我老婆就想让我给她买绸缎,说了二十年了,可绸缎的影子都没见到。”
贺延嗣从马袋里摸出一块绸缎,递给他笑道:“这是我们国王赏我的,送给你吧”
苏嘛罗一把接过绸缎,轻轻抚摸着它,眼睛都冒金光了,“兄弟,你真的舍得送给我吗?”
“反正我回去后国王还会再赏我,就送给你了,我们交个朋友。”
“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苏嘛罗喜笑颜开,他生怕贺延嗣后悔,连忙手忙脚乱地将绸缎塞进怀中,笑道:“这块绸缎给老婆太可惜了,我可以用它再娶个年轻漂亮的。”
贺延嗣笑了笑,问道:“刚才听你说,我们会被暴怒的村民打死,这里的村民这么恨当兵的吗?”
“以前倒没这么严重,就是这个月开始。”
他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可能要生暴*了。”
“为什么?”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他小声道:“阿拉伯人原本答应过,皈依真主后便可以和阿拉伯的穆斯林一样享受返回年金,不用再交税,从明年就开始享受,可是上个月总督突然宣布,取消这个承诺,皈依了穆斯林也一样上缴税赋,没有皈依穆斯林则要交双倍税金,这就激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听说旁遮普那边已经开始闹事了,所以总督才跑那边去。”
“莫非你们去沙布罗,就是要去镇压暴*吗?”
“呵呵你真的很聪明啊一猜就中,现在到处在调兵去沙布罗,我们是被调去保护沙布罗的粮库,防止暴民抢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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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血战月氏(上)
贺延嗣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就是去护卫粮库,一时喜从天降,他的任务就是要寻找到吐火罗的大粮库,他正愁无处寻觅,它却自己上门了,贺延嗣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若无其事笑道:“信德遍地都是大粮仓,不知老兄去的是哪一个?”
苏嘛罗完全没有怀疑贺延嗣的身份,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唐朝人会盯上信德,这也难怪,历史上汉人从来没有来过信德,就算是当年唐使王玄策血洗天竺,他也只是借用了尼泊尔和吐蕃的军队,至于信德,连唐僧取经也没有来过,要让苏嘛罗这样一个中下级军官相信大唐要入侵信德,这无疑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兄弟说得没错,信德处处是粮仓,可那些都只是小粮仓,真正的大粮库在沙布罗,那里积累的粮食可供我们全体信德人吃两年。”
“你是说暴民会洗劫粮库?”
“应该是,那些都是他们上交的税赋,既然阿拉伯人不信守承诺,他们当然要拿回去,所以总督才会调兵保卫粮库。”
这时,贺延嗣的手上像变魔术一样出现了一只精美的瓷杯,他递给苏嘛罗笑道:“这个也是国王赏我的,送给你吧”
苏嘛罗眼睛都瞪圆了,他的手就像火烫了一下,飞无比地从贺延嗣接过瓷杯,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我的真主啊这简直和玉一样。”
他兴奋得喜笑颜开,这只瓷杯在城里至少可以换三头牛,这下子自己又可以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了,既然给了人情,贺延嗣便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苏嘛罗大哥,我们人数太少,害怕被暴民所伤,就跟着你吧”
“呵呵这没有问题,粮库里有的是粮食,完全可以养活你们,老弟就跟着我吧”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贺延嗣他们的任务是给总督送信,他挥动着像鹤腿一样细长的胳膊,“大家加快度,去粮库吃晚饭。”
一支夹杂着唐军斥候的军队,浩浩荡荡向沙布罗以西开去。
......
经过半个月的行军,唐军的中线主力终于走出了人迹罕至瓦罕谷地,而封常清率领的五千东线唐军则在十天前和他们分道,奔赴连云堡,准备翻越坦驹岭前往小勃律。
此刻李庆安率领的中线主力正位于护密国境内,离护密国都城塞伽审城还有二十里,大军在喷赤河北岸扎下了营帐,喷赤河也就是乌浒河的上游,这里山高涧深,落差陡峭,河水在群山之间奔腾,数十里外便可听闻巨大的轰鸣声,越过深涧,只有前往塞伽审城,在城西有一座巨大的藤桥,可以让军队越过赤喷河继续向南前进。
李庆安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远方群山皑皑,望着山涧内河水奔腾,水雾弥漫,浸湿了他的全身,他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由又想到了六年前的小勃律战役,那次艰苦卓绝的行军,给他带来的意志磨练至今仍在影响着他,以至于他到今天还认为,那次行军才是他人生的,六年后再到故地,他已经成为了安西的最高统帅,成为一个足矣撼动大唐政局、甚至可以撼动整个天下的人物,这种从高山仰止一步步走上绝顶的感觉使他生出了无限感慨,从一个卑微的弓箭手到大唐赵王,统帅二十万大军的大唐第一诸侯,仅仅只用了七年的时间,这是因为他是未来人穿越的缘故吗?并不完全是,至少他李庆安是这样认为,前世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已经越来越远,穿越的身份在他身上也越来越淡,他无法把自己的成就和穿越联系起来,不是穿越,而是一种能力,一种把握机会的能力,正是这种人一等的能力才是他一步步走向成功的秘诀,他无法向任何人传授,或许日复一日的射箭训练,能帮助他抓住一瞬而逝的时机。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骑马向这边奔来,奔最前方的,正是派去塞伽审城联系乌云堡兵马使赵崇节,李庆安站了起来,这应该是护密国王到来了。
片刻,骑兵队奔近,从队伍中走出一名老者,年约五十余岁,身材瘦小,他快步走到李庆安身边,跪了下来,“奴护密王真檀叩见赵王大将军殿下”
这还是李庆安第一次被人称为殿下,这个陌生的称呼,这个让他有点惭愧的头衔,它的第一次竟是从一个兴都库什山的小国君嘴里说出,这使李庆安脸上的笑容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滞涩,但这一丝滞涩只一闪而过,他依然满脸笑容地扶起了护密王,“国王陛下,我们多年未见了。”
护密王真檀也曾参加过当年的小勃律战役,他率二千军协同唐军作战,在攻打连云堡时损失过半,当时另一个小国识匿国的国王失迦延在进攻时不幸身亡,战役结束后,李隆基论功行赏,加封他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同正员,赏绢三万匹,李庆安当年也曾见过他,因为他弟弟迦蓝王一事,真檀还特地向李庆安道歉,时光一晃便六年过去了,当年的斥候校尉竟然成为安西之王,这令真檀也不胜感慨。
“殿下,护密国愿意为唐军提供一切援助,我们已决定派兵三千,协助唐军南征,只是我已年迈,只能让儿子替我为大将军效力了。”
说完,他向后一挥手,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快步跑上前,给李庆安跪下行礼道:“护密国王子颉里匐参见赵王大将军殿下”
“很好很好”
李庆安感于他们父子的诚意,对他们二人道:“你们让我感受到了护密国的诚意,我会善待那些真诚帮助唐军的国家,你们为唐军的付出,会得到加倍的补偿。”
“为大唐效力是我们的本份,不敢要殿下的补偿,这里条件艰苦,不宜扎营,请唐军随我们进塞伽审城驻扎,让我们以尽地主之谊。”
“好吧既然护密如此诚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庆安立刻吩咐左右道:“传令大军起营,赴塞伽审城驻扎。”
李庆安一声令下,唐军便浩浩荡荡地启程了,他们将在塞伽审城暂驻,等候吐火罗的战报。
.......
这次南征,李庆安分为东、中、西三线,实际上他是分为三个战场,西线的吐火罗战场,中线的信德、旁遮普战场和东线的天竺战场,事实上,天竺战场仅仅只是一次海盗式的冒险进攻,那片陌生的土地,李庆安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所以他在和封常清分手时,便再三叮嘱他,勿贪功冒进,以保全唐军为上,他真正关心的,还是李光弼的吐火罗战役,这次战役,从怛罗斯战役结束后他便开始筹划了,一直准备了整整三年,拿下吐火罗,将大食势力赶到阿姆河以西,使碎叶和安西再无后顾之忧,这一战李庆安已经等待了三年,为了保证这次战役的成功,李庆安不敢有一丝大意,他虽然将主将之权交给了李光弼,但他并不敢完全放手,他自己的中路军则停留在护密国,这是一个极为微妙的位置,向南可直杀信德和旁遮普,同时又形成了一种从南面包抄吐火罗的姿态,李庆安在观察,如果李光弼攻打吐火罗不利,他将直接从南面进行协攻,在吐火罗战局没有明晰之前,李庆安不敢立刻进军信德,否则唐军在吐火罗一旦失利,大食很可能就会封锁他的北归之路,使他的中路军面临灭顶之灾。
就在李庆安在护密观察吐火罗战役之时,吐火罗的战役已经打响了。
三万唐军绕过了波悉山,如一支利剑直插吐火罗,第一战在解苏国打响。
解苏国也就是今天塔吉克斯坦都杜尚别,它是俱战提南下的第一站,西突厥灭亡后,大唐于龙朔三年在这里设置了天马都督府,其都城为达利薄纥城,从大唐的法理上,它属于大唐的一个羁绊州,可事实上,这个国度早已被大食征服,天宝八年,高仙芝远征吐火罗,惨败而归。
今天,大唐的铁蹄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三万安西唐军出现了地平线上,残阳如血,黄沙漫漫,杀气冲天。
唐军缓缓地停住了阵脚,李光弼冷冷地望着着远方的达利薄纥城,他的大军进入解苏国境内已经三天了,可至今为止,解苏国没有任何人来和他联系。
“再送一信,一个时辰内我若不见解苏国王匍匐在我面前,城毁人亡。”
.......
城头之上,数千解苏国的士兵提心吊胆地望着数里外声势浩大的唐军,不停地有人吹响号角,他们显得惊慌失措,解苏国国王斯密咄脸色惨白,望着杀气腾腾的唐军,他眼中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他早已方寸大乱,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从他本意来说,他很想投降,但月氏诸国在四年前高仙芝血洗吐火罗后,便在大食的主导下达成了同盟协议,不准任何一国擅自投降唐王朝,必须协调行动,否则它就将是吐火罗的公敌,将受到严厉的制裁。
这个同盟协议对解苏国显然是不公平的,它位于吐火罗的最北方,如果大唐从北方进攻,解苏国无疑是当其冲,它也曾提出自己的不满,但它的不满没有任何效果,很快便淹没在吐火罗诸国压力和大食帝国的愤怒之中。
然而担忧不幸成为了事实,大唐果然是从北方杀来,兵临城下。
一名唐军骑兵疾奔而来,从城边飞掠而过,一箭射上了城头,箭上穿着一封信,一名士兵拾到信,飞快地向国王奔来。
斯密咄颤抖着手打开信,信中只有一句话,“限一个时辰内投降,否则踏平达利薄纥城。”
斯密咄长叹一声,丢下了信,他不由焦心地向南方望去,早在唐军刚刚进入解苏国境内时,他便派人去阿缓城求救,目前吐火罗联军的驻地便在那里,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阿缓城那边没有一点消息过来。
“父王,我们该怎么办?”王子苏咄忧心忡忡问道。
“我也不知道。”
斯密咄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对儿子道:“你立刻去阿缓城,告诉屈昭穆,唐朝大军压境,他迟迟救兵不来,解苏国已经保不住了。”
“父王,你要抵抗吗?”
“这不要你管,你快去,快走从城南走。”
斯密咄大声怒喝,王子苏咄无可奈何,只得一跺脚转身而去,斯密咄望着儿子走远,这才猛地一回头,对士兵们大喊道:“四年前唐军残暴,杀我幼老,辱我妇人,今天唐军再来,我们当死战到底,绝不投降”
城头上一片号角声连绵不断,这是应战的信号,向唐军宣示,他们绝不投降。
四里外,李光弼已经听到了应战的号角声,他的瞳孔渐渐收缩,杀机迸现,他一字一句令道:“立即组装投石机。”
随军的三百名匠人开始行动了,他们从骆驼辎重队中卸下了巨大的投石机部件,开始就地组装,李庆安和葛萨汗国谈判买来的一万匹骆驼,在这次南征中挥了巨大的作用,它们负重大,善长途跋涉,使唐军的后勤粮草和各种重型辎重能随军而行,给唐军带来极大的便利,不到半个时辰,能工巧匠们便组装起了二十架庞大的投石机,这种可投掷百斤重的巨石,力道强劲,一石便可摧毁城楼,每部投石机需要二百名力士挽,像二十名巨人矗立在城下。
而且安西武器署还研制出了威力巨大的火油天雷,也就是射浸满火油的巨大棉球,重达五十斤,这种火油天雷主要是用于攻打城门。
这时,一名士兵向李光弼奔去,大声禀报道:“李将军,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
李光弼扭头向西方望去,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天幕染上了一层紫红色,透出落幕的悲凉气息。
“开始攻打”
李光弼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望着同样被染成紫色的城墙,喃喃道:“我已经给你机会,既然不肯接受,那就休怪我用解苏国来祭刀了。”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敲响了,每一声鼓击都砸在城上士兵的心中,砸得他们胆颤心寒、两股战栗,他们手执弓箭,力量单薄,呆呆地望着城下那二十架庞大如怪兽般的巨无霸,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鼓声停止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忽然间,数十只巨大的黑影腾空而去,划出数十条弧线,飞掠半空,出刺耳的呼啸声。
“啊”
城头上出一片绝望的喊声,‘轰轰’连续不断地巨响,城头上尘土飞扬,烟雾扑面,吐火罗各国的城墙大多是用泥土和砖石夯成,城墙普遍不高,在重愈百斤的巨石冲击下,城墙出现了大片坍塌,‘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砸中斯密咄国王头顶上的城垛,城垛被砸得粉碎,碎石乱飞,巨石余劲未消,横扫而来,十几名侍卫当场被砸成了肉酱,血肉横飞,城头上的士兵哭喊声一片,第一轮攻击便死伤了三百多人,一座城楼被两块巨石同时击中,轰然坍塌,十几名士兵被埋葬在坍塌的泥石堆中。
紧接着第二轮巨石攻击再次动,二十块百余斤的大石在空中转动,挟带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扑城墙,又是一片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一段城墙终于承受不住巨石的连续撞击,已经出现了可怕的裂缝,摇摇欲坠,就在这时,又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凌空飞来,正砸中裂缝,城墙崩塌了,就像被撕开的皮肤,一下子被拉脱了二十余丈,城墙夹层填充的泥沙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座上城的斜坡。
斯密咄急红了眼,大声嘶吼:“快用沙袋垒墙快”
上千士兵背负沙袋奔向缺口,不顾一切地将沙袋扔进缺口中,企图重建一道城墙,远方,唐军依然按兵不动,他们队列整齐,军容冷漠,冷冷地注视城上的忙碌,他们根本不屑,在他们看来,这座城池不堪一击.
“一、二、三,放”
两百名唐军力士同时力,长长的杆臂抛起,出“呜”地一声风响,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紧接着两团、三团、四团....一共十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呼啸着向城门扑去,连续的撞击使城门剧烈晃动,然而巨大的火球并没有被弹飞,它们像稀泥一样黏贴在大门上,火油流满了城门,整座城门开始疯狂地燃烧,赤焰飞腾,火势滔天,浓烟弥漫在城门内外。
黑夜已经降临,天空布满了明亮的星斗,这应该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年轻的小伙子弹出悦耳的琴声,美丽的姑娘在琴声中翩翩起舞,但这种美妙的情景却不复存在,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达利薄纥城上空,灾难之神在一点点降临。
城内惊恐的叫喊和哭喊声响了成一片,大门在熊熊燃烧,炽亮的火光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城门是木制,外面包裹着铁皮,大火已经烧通了几个大洞,一个个大洞里都吐着可怕的火舌,使城内的救火显得是那么无力,不断投来的火球使火势愈加猛烈,半个时辰后,最后将大门烧成了炭架,连铁皮也溶化了,这时,一块巨石横飞而至,“嘭”一声巨响,巨石将最后的炭架砸得粉身碎骨,城门彻底洞开。
绝望的一刻终于来临,斯密咄跪拜在星光下仰天大恸,“真主啊可怜你的孩子吧”
李光弼缓缓拔出了战刀,指着达利薄纥城厉声喝道:“杀进城去,抵抗者一概杀死,男女老少驱赶出城,城中财物任尔等夺取”
“杀”三万唐军爆出了冲天的喝喊,他们挥舞着战刀,铺天盖地,仿佛奔腾而至的海啸,向达利薄纥城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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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血战月氏(中)
夜色中,唐军手执火把,熊熊燃烧的火光将天空照得通红,数万男女老幼被唐军士兵从城中驱赶出来,他们跌跌撞撞,哭声震天,妇女抱着孩子,老人互相搀扶,年轻的男子则捏紧了拳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恨,达利薄纥城已经是一片火海,家园被捣毁,粮食和财产被夺走,现在死神即将和他们拥抱,每个人都意识到,唐军要对他们进行屠杀了。
李光弼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数百名骑士簇拥在他周围,他冷冷地望着这些被赶出来的男女老幼,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无须怜悯,战争从来都是对人的杀戮和对土地的争夺,他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自己却放弃了,那么,现在就是他们承担后果的时刻。
一队骑兵押着一百多名男女向这边走来,他们衣饰华贵,都是解苏国的贵族,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正是解苏国的国王斯密咄,他目光呆滞,双腿木然向前走,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他原以为唐军骑兵远道而来,没有攻城的武器,他们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但没想到他竟败得这么惨,唐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砸开了他的城门,让他和他的子民都沦陷在唐军即将展开的杀戮之中。
“跪下”两名唐军士兵推攘他跪在李光弼面前,斯密咄匍匐在李光弼的战马前,浑身瑟瑟抖,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忘记了自己国王的尊严。
“你就是解苏国的国王斯密咄?”李光弼弯下腰打量这个浑身抖的老头,他感觉不到半点应有的一国君主之气,只感觉到他的怯弱和自私。
“草民正是”
“为什么要自称草民,是在表示向我屈服了吗?哼”
李光弼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向我表示屈服就可以不死吗?不你已生机。”
斯密咄慢慢抬起头,李光弼的话深深刺痛了他,他咬紧嘴唇道:“我愿意一死,来换取将军对我人民的饶恕。”
“你的人民?你已经没有人民了。”
李光弼用马鞭一指他道:“你好好听着,安西节度使李大将军是怎样的命令。”
他直起身,对一名士兵道:“念给他听”
士兵展开一道李庆安的命令,大声念道:“吐火罗诸国,凡投降大唐,自愿解除武装者,可宽恕其国,列为大唐属国,缴纳赋税,按期服从劳役,成为大唐子民;而武力抗拒大唐天兵者,一律杀无赦,举国男女迁至波悉山为矿籍,子孙延绵,不得改籍。”
“这是我的责任,和人民无关,你可以杀了我,请饶恕他们。”斯密咄颤抖着声音道。
“你知足吧大将军不愿杀戮妇孺平民,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但你们的抵抗之罪也不可能被赦免,否则,何以服众?”
说完,李光弼冷冷对左右道:“把他拖下去,绞死他”
几名士兵将斯密咄拖了下去,李光弼催马上前,用马鞭指着黑暗中被猎猎火光映照得时明时暗的人群,下达了迁徙令:“把粮食还给他们,杜绝他们一切抵抗的可能,派兵将他们迁移到波希山,入籍银州,彻底摧毁达利薄纥城。”
.......
天渐渐地亮了,达利薄纥城的最后一段城墙在晨曦中轰然倒塌,数万解苏国的民众恋恋不舍地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家乡,在唐军骑兵的押解下,向遥远的波希山进......
李光弼的目光则投向了南方,他知道,一场恶战正等待着他,这一刻,他的心中变得异常兴奋,他胸中的抱负,终将在征服吐火罗中得以证明。
......
月氏国,这里是原贵霜帝国的统治中心,也是吐火罗最大的国度,下辖二十五州,人口近百万人,龙朔元年,唐王朝在这里设置了月氏都督府,都城为阿缓城,自从大食东扩后,月氏国当其冲被大食侵占,沦为大食的附属国,承担着沉重的赋税,天宝六年小勃律战役后,月氏国深受震动,也欲重归大唐,但因受大食牵制太深,最终无法实现归唐的愿望,天宝八年,高仙芝挟小勃律大胜的余威,对吐火罗各国起了攻势,但由于大食人的军事介入,使高仙芝遭遇惨败,大唐不得不退出了吐火罗。
时隔四年,大唐再次进攻吐火罗,而此时的吐火罗诸国也已准备了整整四年,月氏、王庭、高附、大汗、姑墨等吐火罗五大国,各出兵一万到三万,组成了十万吐火罗联军,由出兵最多的月氏国王屈昭穆统帅,而呼罗珊副总督萨伊德则担任军事总教习,负责训练这支地方军。
阿缓城月氏王宫内,屈昭穆忧心忡忡地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刚刚得到了最新情报,解苏国已经不复存在,唐军摧毁了达利薄纥城,将近五万解苏国人押去了遥远的北方,只一天一夜的时间,解苏国便灭亡了,当然,解苏国只是一个小国,总人口不足十万,远远不能和月氏国相比,但解苏国灭亡之快,还是令屈昭穆无比震惊。
事实上,早在唐军进攻解苏国之初,屈昭穆便接到了解苏国的求救,他在调动军队的同时,也派人火向大食求援,但在援救解苏国一事上,吐火罗诸国却生了矛盾,高附国因为紧邻解苏国,而强烈要求立刻救援解苏国,但王庭、大汗和姑墨三国却不希望和唐军正面交战,正是内部声音的不协调,导致吐火罗联军眼睁睁地看着解苏国迅被灭亡,这让屈昭穆既痛心,又对吐火罗的前途充满了担忧。
一旁,高附国国王罗皮叹了口气道:“我还是那句话,唐军南下的军队其实并不多,如果我们再不果断面对,任其灭国,用不了多久,对唐军的恐惧就将席卷吐火罗,那时我们再想和唐军作战,恐怕士兵们都已经不会打仗了。”
高附国位于解苏国的南方,唐军灭掉了解苏国,下一步,必将使剑指高附国,这让高附国国王罗皮惊恐之极,亲自跑来月氏国求援。
屈昭穆点点头道:“我何尝不明白现在的局势,确实不能再拖,但你也知道,军队的最终决定权并不在我手上,要那个人决定才行。”
两人都沉默了,屈昭穆指的‘那个人’是呼罗珊副总督萨伊德,十万联军实际上是控制在他的手中,他若不点头,十万联军连一个士卒都动不了。
“那他为什么按兵不动?”罗皮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我估计他也要请示齐雅德,在拿不准唐军真实意图之前,他也不敢擅自进攻唐军,大食人已经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强大了。”
屈昭穆叹息一声,这正是他们的痛苦所在,大食人强大时,他们背叛唐朝而投靠了大食人,可当唐朝又渐渐强势,大食人逐渐衰弱,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再投靠唐朝吗?那样的话,让他们情何以堪。
这时,一名侍卫飞跑进来,禀报道:“国王陛下,萨伊德将军来了。”
两个国王对望一眼,一起站了起来,萨伊德的到来,极可能意味着大食人有定论了。
片刻,萨伊德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大步走进了宫殿,萨伊德今年约四十岁,他原本是大马士革近卫军的一名将军,当曼苏尔处死穆斯林后,进行了人事大调动,萨伊德便被调到呼罗珊任副总督,主管吐火罗事务。
唐军大举进攻吐火罗后,萨伊德立刻向总督齐雅德汇报,此刻,齐雅德的回信还没有到来,但解苏国灭亡的消息却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再也坐不住,尽管齐雅德的命令还没有到来,但他知道,如果再有一国被灭亡,他还是没有采取对策的话,曼苏尔便不会再饶他,而且他担心吐火罗诸国受解苏国灭国的影响,引出投降的大潮,那样后果就更严重了。
“国王陛下,我已经决定出兵迎战,不能再被动下去。”
萨伊德雷厉风行,一进门便宣布了对唐作战,屈昭穆连忙道:“我们也正有此意,愿意跟随将军作战。”
“那好立刻传令吐火罗诸国,联军将正式对唐军宣战。”
......
就在解苏国灭国三天后,吐火罗联盟在大食将领萨伊德的推动下,正式作出决定,向唐军宣战,十万吐火罗联军兵分三路,向位于高附国边境上的唐军猛扑而去。
高附国是唐王朝对它的称呼,当地人则称为骨咄施国,是吐火罗五大国之一,有人口数十万,此时已是解苏国灭国后第四天,李光弼的大军位于高附国以西的乌斯城,乌斯城是高附国的第三大城,有人口五万余人,是高附国重要的农业区,盛产小麦,这里也是投降唐军的第一座城池,解苏城的毁灭使乌斯城民众几乎逃成了一座空城,只剩下不足一万人,当唐军大军在两天前兵临城下,乌斯城城主畏惧步达利薄纥城的后尘,便开城投降了李光弼。
唐军随即入驻扎城池,坚守城池,这时,斥候传来了消息,吐火罗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正向乌斯包抄而来,唐军整军以待,准备迎接吐火罗十万联军的到来。
夜已经深了,漫天星斗如璀璨的宝石,缀满了黑天鹅绒一样的天幕中,将夜色照耀得格外的明亮,夜风凛凛,将旗杆上的大唐龙旗吹得猎猎作响,龙旗下,千余名唐军在城头来回巡逻,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的情况。
李光弼也立身于城墙之上,目光深邃地眺望着南方,他身着一袭银盔银甲,站得如白杨一般挺拔,更显得他那军人独有的坚毅不拔的气质,他在考虑着下一步的战略,他的军队数量只有对方三成,或许唐军勇猛善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轻视对手,他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他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吐火罗军队战斗力的情报,所以他不能认为吐火罗联军便会一战即溃,相反,吐火罗军队只要拥有唐军六成的战斗力,那这一仗,唐军很可能就会败北,那时,已经深入信德的大将军李庆安就处境危险了。
李光弼非常清楚战败的后果,他不敢有半点大意,他正陷入沉思之中。
“李将军真的准备和吐火罗联军打攻防战吗?”
说话的是李光弼的副将,大将贺娄余润,他接到李庆安的调令较晚,当他率五千军队赶到吐火罗时,解苏国的战役刚刚结束,此时他也听到十万大军来袭的消息,这个消息使他心事重重,便信步来到城墙上散步,正好遇到了李光弼。
“不打攻防战并不是我的本意。”
李光弼被贺娄余润的大嗓门从沉思中惊醒,他回头微微笑道:“上兵伐谋,乌斯城不过是我布下的诱饵,诱引吐火罗联军上钩罢了。”
贺娄余润就是担心李光弼扼守孤城,听他这样一说,贺娄余润一颗心放下了,他走上前笑道:“我想李将军应该不是这么被动的人,把所有军队都集中在乌斯城,如果敌军一旦围城,城内民众再里应外合,唐军危矣”
这时,李光弼沉思片刻,便望着贺娄余润道:“不过守城是必须的,贺娄将军,我给你六千军队,你能替我守住乌斯城三天否?”
“你肯定只需要三天吗?”
“对只要三天,只要你给我守住三天,十万联军我便有把握一战击溃他们。”
......
天色渐渐亮了,当阳光透过重云,将万丈金光投射在乌斯城头时,示警的钟声在乌斯城头‘当当’的敲响了,五千将士奔上城头,手执弓箭和硬弩,严陈以待。
城外,铺天盖地的吐火罗联军已经浩浩荡荡开来了,他们分成四个大方阵,从四个方向向乌斯城涌来,号角吹响,鼓声如雷,步兵、骑兵、骆驼兵,十万大军俨如波浪起伏,渐渐地停下了脚步,距离城池约有三里。
吐火罗士兵头上缠着头巾,身着皮甲,下身穿一条宽大的灯笼裤,他们的武器是弯刀和长矛,也有大量的弓箭,尽管大夏国和贵霜国在这里创造了辉煌的文明,但文明显然出现了断层,他们的文明没有能留给自己的子孙,相反,他们的文明被毁灭者的落后和野蛮取代了。
十万大军竟只有上百架简陋的楼梯,没有云梯,没有投石机,没有巢车,也没有攻城槌,他们就仿佛是来自草原的蛮族,手中只有最原始的武器。
吐火罗联军显然也意识到了急迫的攻城问题,百架楼梯不足以攻下乌斯城,萨伊德立刻派出数百人去砍伐一棵长了千年的大树,他们需要这棵粗壮的树干来撞开乌斯城的城门。
萨伊德冷冷地望着远处的城池,城头上旌旗密布,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唐军士兵,在他们身后,是数十架巨大的投石机,高高地矗立在城墙之上,萨伊德曾参与过攻克大马士革城的战斗,深知投石机的威力,当年正是倭马亚的投石机给阿拔斯军队带来了重大损失,只能围城数月,一直等到怪兽般攻城槌出现,大马士革才最终被攻下来。
可惜他没有料到唐军会突然大举进攻吐火罗,更没有想到唐军会驻守城池,使吐火罗军队没有任何攻城的准备,更是没有怪兽般的攻城槌,使萨伊德心中充满了忧虑。
“萨伊德将军,撞城木已经准备好了”一名军官飞奔来报道。
萨伊德回头望去,只见数百匹骆驼拖来了一根庞大的树干,长足有七丈,直径六尺,需要上千人才能抱动这根巨型撞城木。
尽管萨伊德心中尚对唐军的投石机心存疑虑,但他也想看一看,唐军的投石机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命第三军团动进攻”
第三军团也就是高附国的军队,现在就在他们的国土上,这场打头阵的任务他们义不容辞。
“咚咚”进攻的鼓声敲响了,位于北城外的第三军团动了第一轮攻势,一万吐火罗军队如潮水般地拥来,他们抬着数十架楼梯,挥舞着弯刀和长矛,呐喊着向城门飞奔而至,箭如密雨,几百步外便向城头射击了,却没有任何效果,倒是误伤了不少自己人。
在潮水般的军队后面,一根硕大无比的撞城木,在千余大汉的搬运下缓缓向城门运来。
城头上,唐军十架投石机开始吱吱嘎嘎地拉开了,由于是从上向下攻击,唐军工匠便调整的臂距,又设置了一根巧妙的借力杠杆,使投石机不再需要二百人挽动,只须五十人便可动。
磨盘大的石块放进了投掷兜袋中,贺娄余润一声令下,十部投石机同时射,十块巨石被高高抛起,在空中翻滚,划出一条弧线,猛地向密集的人群中砸去。
“轰”地一声巨响,惨叫声四起,几名吐火罗士兵避之不及,被巨石砸成肉饼,巨大的惯性使石块在人群中翻滚,迅猛异常,一连滚出二十几步,吐火罗士兵拼命向两边躲闪,但还是五六十人死在巨石的冲撞下,更有上百人受伤,骨断筋折,哀嚎声响成一片。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投石机射出,伴随着唐军弓弩,城头上箭如密雨,城下死伤惨重,每一块巨石砸下,都会带来上百人的死伤,它简直就是一部屠杀人的机器,给吐火罗军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投石机在守城中所挥的作用是无以伦比,历史上安史之乱中的太原保卫战,兵力贫乏的李光弼就是用几十架巨型投石机砸死了七万余叛军,取得了太原保卫战的辉煌胜利。
在吐火罗也是一样,唐军动用了世上最先进投石机,给进攻的吐火罗军队造成了巨大的杀伤,战场上已是尸横累累,到处是被砸扁的身躯,被砸碎的人头,血流成河,将砸下的大石都染成了红色。
这时,撞城木已经渐渐靠近城门,唐军又调来了五架中型投石机,点燃了火油天雷,五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向二百步外的撞城木投去。
火球砸进了人群中,顿时形成一片火海,无数人被火油点燃,成为活人,他们张开臂膀,哀嚎着四处奔逃,没跑出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大火将他们烧得蜷缩了起来。
唐军的火油弹给撞城木造成了致命的打击,随着大火燃烧扩散,巨大的撞城木也被点燃了,大量抬运的士兵逃跑,撞城木轰然落地,被熊熊的大火吞没了。
在死伤近四成后,第一次进攻的吐火罗军队又如潮水般的撤退了,粗大的撞城木也没有挥出任何作用,被大火烧毁,萨伊德怔怔地望着城头,尽管他知道投石机的厉害,但却没有想到竟会犀利至斯,还有那令人恐惧的火油弹。
他猛地一拳砸在撞城木上,咬牙切齿道:“传我的命令,停止进攻,大军包围乌斯城。”
.......
就在吐火罗联军包围乌斯城的次日,李光弼却率领二万余唐军主力却突然出现在阿缓城下,月光下,阿缓城格外安静,只有少量的军队驻防,对于有备而来的二万余唐军骑兵,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吐火罗第一大城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无兵之城。
这就是李光弼的策略,用少数唐军拖住敌军主力,他却率主力跳出战场,以高度机动的骑兵横扫敌人空虚的后方,掐断他们的后勤供给,最后拖死他们的十万大军。
李光弼目光冷酷地注视夜色中的阿缓城,他已经派三千人前去偷袭城池,他在等待前军传来的消息。
这时,一团火焰突然在城头上冲天燃起,城门打开了,李光弼猛地一举战刀,大喊道:“杀进城去”
“杀”
万马奔腾,唐军一举攻破阿缓城,二万余大军杀入了城中,阿缓城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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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血战月氏(下)
大马士革,哈立德神情凝重,匆匆走进了王宫,在内宫总管的带领下,迅向地图大殿走去.
“现在哈里的状态怎么样?”
哈立德有些担忧地问道,他听说曼苏尔这两天暴躁,已经杀了十几名宦官和宫女,他很担心曼苏尔会失去理智。
内宫总管却并不太担心,他笑道:“维齐尔殿下请放心,哈里的状态现在很好,虽然脾气暴躁一点,但不再像从前那样沉溺于酒色了,他每天勤于政务,更多的时间是在地图宫考虑王朝大事。”
两人快步来到了地图宫前,内宫总管停住了脚步,他不敢随意进去,哈立德直接走进了大门。
地图宫因宫殿内挂满了地图而得名,是曼苏尔的办公之处,也就相当于御书房,哈立德走进了宫殿,只见曼苏尔负手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
战局被哈立德猜中了,十天前,罗马帝国调动了千艘战船,出动近十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对塞浦路斯岛起了大举进攻,塞浦路斯岛上的三万阿拉伯守军已经连续来求救信。
他们的十字弓已经没有任何优势,罗马军队的骑兵弓手和步兵弩手使用了更加犀利的弓箭,使阿拉伯军队节节败退,眼看塞浦路斯岛即将不保。
为了防止罗马军队从地面动进攻,曼苏尔下令各地十五万大军向埃德萨城集结,可就这个时候,他们却得到了东方的消息,唐朝军队大举进攻吐火罗。
“哈立德,我感觉到我们的帝国正在摇摇欲坠。”
曼苏尔叹了一口气,形势很明显,李庆安已经和罗马人勾结在一起了。
“哈立德,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我认为形势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刻。”
“最坏?”曼苏尔赫然回头,问道:“那你说,怎么样才是最坏?”
“西班牙也参与进来,才是最坏的一刻。”
曼苏尔有些怔住了,他忽然明白了哈立德的意思,如果情况恶化,就这样拖下去,极可能西班牙那边也会参战,自己的王朝三面受敌,那情况真的危险了,哈立德的意思是尽快结束眼前的危机。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属下认为,塞浦路斯岛极可能守不住了,那索性就暂时从塞浦路斯岛撤军,罗马人自然就会停战。”
“可如果他们不肯停战呢?”
“不他们一定会停战,陛下别忘了,罗马人的敌人除了我们,还有保加利亚,如果罗马人真的要开战,那我们就和保加利亚结盟,让它腹背受敌。”
曼苏尔沉吟了半晌,他只得叹了口气,“那东方怎么办?”
“东方就交给齐雅德去处理,如果他处理不好,那陛下就亲自去呼罗珊,陛下不是早就想换掉齐雅德吗?”
曼苏尔慢慢走到地图前,他焦虑地望着东方,不仅是吐火罗,还有信德和旁遮普,让他忧心忡忡。
..........
李庆安率领的中线唐军主力在塞伽审城已经驻扎了整整十天,他一直在耐心等待李光弼的消息,其实从直线距离来说,李庆安离阿缓城并不远,只有四百余里,但山势高大陡峭,层层阻隔,使消息的传递变得异常艰难,一直到十天后,李庆安才终于得到了西线唐军的消息,李光弼已经攻破了吐火罗的第一大城阿缓城和第二大城步师城,焚毁了吐火罗军队的全部军粮。
但直到现在,李光弼还是不肯和吐火罗大军作正面交锋,而是拖着他们四处奔跑,使吐火罗大军疲于奔命。
听到这个消息,李庆安不由轻轻松了口气,不愧是中唐名将,李光弼这招避实就虚的策略用得非常高明,牢牢掌握住了战争的主动,当然,李庆安也知道了李光弼有放纵士兵抢掠城池的行为,但他并不想因此处罚李光弼。
李庆安也已是身经百战,他知道这是一种激励士气的重要手段,在运动战中,唐军同样疲惫,为了维系士气,只能用放纵士兵的方法来鼓舞斗志。
这是兵法中所没有,但确确实实又是最有效的手段,他现在关心的是李光弼究竟准备什么时候才动手?
李庆安站在地图前,久久沉思不语,他其实很担心大食军的动静,尽管他和拜占庭签署了军事同盟协议,他也相信拜占庭会遵守合约向大食兵,但毕竟地域广阔,这里面存在着一个时间差,如果呼罗珊的大食军还没有接到大马士革的命令,他们极可能就会出兵吐火罗,支援月氏人,而且拜占庭如果进攻不利,也会减轻大食的压力,使他们把军事重点放到东方,到现在为止,信德方面的大食军没有任何北上支援吐火罗的动静,那么会不会就是呼罗珊的大食军前来支援吐火罗,如果李光弼把时间拖得太久,形势会对他不利。
当然,李庆安也考虑到了呼罗珊大食军出兵吐火罗的影响,他已下令河中军严阵以待,一旦呼罗珊军大规模向吐火罗进,河中军就会毫不犹豫杀向呼罗珊。
尽管如此,李庆安还是需要尽量考虑周全一点。
“赵将军,四年前大食军支援吐火罗的详情你还记得吗?我是指他们的行军度。”
赵崇节沉吟片刻道:“回禀大将军,四年前的战役卑职记忆犹新,在卑职的记忆中,大食军的行军度其实并不快,当他们渡过阿姆河,我们便有斥候现了,但问题就出在当时大食人派兵去进攻碎叶,使高帅不得不分兵去救碎叶,而且高帅也不甘心这么狼狈撤出吐火罗,后来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大食军也比他想象的强大得多,说到底,他还是因为太轻视大食人,认为他们不过是和河中诸国一样的胡人,结果导致最后的惨败。”
“那吐火罗军的战力呢?”李庆安又问道。
“吐火罗军的战力一般,也就和普通的河中军队差不多,而且装备落后,他们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唐军的弩箭,如果唐军有五万人的话,他们可以一战击溃十万吐火罗联军。”
“可如果唐军只有三万人呢?”
“卑职以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就需要唐军讲究兵法谋略,硬碰硬地作战,属于以为胜算不大。”
李庆安点了点头,赵崇节说得不错,关键就看李光弼怎么用兵了,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赤喷河上,其实这条河有很多文章可以做,就看李光弼会不会善于利用了。
.........
八月中,距唐军进攻吐火罗已经过去了八天,战役并没有决出胜负,但十万吐火罗军却陷入了空前的被动,当唐军主力攻克阿缓城的消息传来后,吐火罗大军几近疯狂,他们不顾一切赶回阿缓城,半路却又得到消息,吐火罗的第二大城步师城被唐军攻克,巨大的损失使军队中吐火罗诸国国王对萨伊德的战术产生了严重不满,尤其是月氏国,王城宫殿被唐军付之一炬,他的妻妾被杀,子女不知所终,这令屈昭穆愤怒异常,他强硬地要求大军立刻杀回阿缓城,但这时王庭国都城步师城也被唐军攻破,王庭国国王阿澜则强烈要求联军转向步师城,两个国王之间生了争执,与此同时,其他高附、姑墨、大汗三国也担心自己的都城被袭,也提出了类似的要求,要求军队保护自己的国家,利益出现了纷争,李光弼各个击破的战术就像一根巨大的撬棒,撬开了联军之间那并不牢固的黏合处,吐火罗联军开始一步步走向分裂。
喷赤河也就是阿姆河的上游,唐朝称之为乌浒河,它同时也是吐火罗地区的母亲河,流经吐火罗人口最密集,土地最肥沃的地区,吐火罗的几个大国皆分布在乌浒河沿岸,此时李光弼的唐军主力正位于喷赤河南岸,距离姑墨州都城约三十里。
喷赤河到了这里,水势已经变得平缓,两岸也没有陡坡悬崖,而是一片沙漠和戈壁交错的荒漠地带,两万余唐军和一万余骆驼正在一片广阔的沙地上休息,等待工匠修建浮桥,李光弼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他举起水壶喝了一口水,目光却依然盯着河对岸,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轮廓的怛没城。
八天来,他的战术无疑是成功的,先后摧毁了两座大城,但李光弼也知道,他的成功多多少少带有一点侥幸,他也没有想到吐火罗军队斥候能力竟如此低下,两天前,他的军队就是从敌人十万大军身后穿过,他原以为吐火罗大军会衔尾追来,但对方居然没有现他们,使他不得不用主动示警的方式来提醒对方。
这时,几匹战马疾奔而来,马上斥候翻身下马,上前行一礼禀报道:“禀报李将军,吐火罗军队已兵分两路,一路约六万人正向我们衔尾追来,离我们约三十里路程,另一路四万人在我们南面并行,离我们约七十里。”
突来的消息使李光弼蓦地站了起来,冷静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吐火罗终于分兵两路了,这正是他所期盼,也是他一直努力的结果,李光弼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他取出地图在眼前摊开,仔细查找两支军队的行军轨迹,从地图上,吐火罗军的意图就很明显了,从这里向西南便是大汗国,他们显然是吸取了乌斯城的教训,担心唐军再突袭大汗国,因此分兵两路,既可包抄唐军,又可以防止唐军南袭大汗国,这正是他李光弼所盼望的,但要把握住其中的时机,这就需要他有高的调兵能力,想到这,李光弼立刻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半个时辰内搭好浮桥,延误一刻,皆斩”
唐军渡河的地方是喷赤河水势最缓和之地,河宽约一里,也是姑墨国渡河南下的主要渡口,原本有一座狭窄的桥梁,但三天前怛没城因畏惧唐军袭击,而拆毁了桥梁,使唐军过河只能重新建桥,尽管唐军也征集到了几十艘小船,但靠这些小船渡河无疑是不现实的,不过却可以利用它们搭建浮桥,这就像曹军在赤壁使用的连环计一样,用铁链将几十艘小船锁住,上面覆盖木板,让唐军可以迅通过,在李光弼的严令下,唐军工匠和士兵很快便搭成了一座简易的浮桥,这时,吐火罗军队的七万大军距离唐军还有十五里,时间相当紧迫,唐军加快的过河的度。
“李将军,你看”一名士兵指着远方大喊。
李光弼搭手帘向东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风沙蔽日遮天,就仿佛一场沙尘暴来袭,吐火罗军队终于到了,李光弼甚至可以体会到吐火罗大军那种愤怒而急切的心情,他们急欲找自己复仇。
“仇恨会遮蔽你们的眼睛”
李光弼淡淡地自言自语,他一挥手令道:“过桥”
最后一千人护卫李光弼踏上浮桥,迅向对岸奔去,片刻,一支吐火罗的骆驼骑兵队率先赶到了,这是姑墨国的军队。
吐火罗联军是在清晨得到唐军主力的消息,他们便不顾一切地追赶而来,尤其是姑墨国,唐军的去向明显就是针对他们的都城,他们急得几乎要疯掉。
但在追赶过程中,联军内部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月氏、高附、王庭和姑墨国因为自身利益遭到了严重损失,他们主张立即和唐军决战,但萨伊德却提议等待大食呼罗珊援军到来,那样两军联合绞杀入侵的唐军更有把握,他尤其担心唐军以分兵之计拖住自己主力,使他们重蹈乌斯城的覆辙,他建议和唐军保持一定距离,防止唐军主力从大汗国南下。
但萨伊德的提议只得到了大汗国的支持,其他四国坚决反对,双方皆不肯让步,萨伊德无奈,不得不分兵两路,他本人率四万军队从南面迂回,防止唐军主力走脱,而屈昭穆和阿澜率六万联合军,从正面追击唐军,临行时,萨伊德再三叮嘱,双方在河边汇合,共击唐军,切不可擅自行动。
如果是从前,萨伊德的决定不容反对,但这些天,萨伊德的指挥出现了重大失误,导致阿缓城和步师城被唐军主力攻克,两座城池被洗劫一空,尤其王室贵族几乎被唐军杀绝,这便使萨伊德失去了平时的权威,月氏国国王屈昭穆和王庭国国王阿澜都对他产生了严重不满,偏偏这两个国度在联军中占的兵力最多。
更重要是李光弼的军事行动已经撬松了吐火罗内部那本来就不牢固的联合基础,使各国只考虑自身的利益。
当六万大军杀至河边,姑墨国王奇萨心急如焚,也不和其他几国商量,率六千姑墨军沿着唐军留下的浮桥,向对岸追杀而去。
在姑墨军的带动下,月氏和王庭两国的军队也跟着跨桥追去,这时萨伊德从南面包抄而来,距浮桥已不足十五里,只要半个时辰便可赶到,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时辰,李光弼等待的机会就在这一刻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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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喷赤血战
当萨伊德的四万军赶到喷赤河时,他看到的却是另他绝望的一幕,河面上火光冲天,由小船架成的浮桥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大火不仅烧断了渡河的唯一之路,也烧断了萨伊德的最后一线希望。
“完了,吐火罗算是彻底地完了”望着熊熊火焰,萨伊德出了最后的哀叹。
李光弼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他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果断地烧毁了浮桥,将吐火罗十万大军一切为二。
此时李光弼的二万五千大军静静地列阵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他的辎重队则在两里外,由两千葛萨汗国骆驼骑兵护卫。
二万五千唐军结构并不复杂,三千弓兵,三千弩兵,八千步兵,九千轻骑兵,另外还有两千斥候军,其中弩兵最前,弓兵其后,然后是步兵,最后是骑兵,而两千斥候军为奇兵,用于突击敌人的最薄弱处,一般而言,还应有一支驻阵军,以保护主帅,固定阵脚不乱,但李光弼这一次并没有驻阵军,他本人亲率骑兵,和将士们一起冲锋陷阵。
大风刮起一阵飞沙走石,唐军的大旗拍得啪啪直响,李光弼一马当先,他的眼睛在夕阳的照射下,渐渐地眯了起来,他已经看到了吐火罗大军的影子,等待了很久地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他缓缓拔出了战刀,战刀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射出血一样的光芒。
时间渐渐到了黄昏,但杀人的**并没有随夜幕的即将降临而减弱,相反,复仇的烈火在月氏国国王屈昭穆和王庭国国王阿澜的胸中熊熊燃烧。
他们两人咆哮着、怒吼着,指挥大军向前快推进,“我们的军队两倍于唐军,何惧之有?”
大军浩浩荡荡,仿佛一片黑色的海洋,在草原上起伏前进,长矛俨如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森林,在夕阳的照耀下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两支军队越来越近,相隔只有三里,这时,吐火罗大军停了下来,在他们前方的草地插着数百支长矛,每支长矛上挂着一颗人头,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
当屈昭穆和阿澜看到这数百颗人头时,忽然仰天大恸,捶打着胸膛哭喊起来,这数百颗人头正是他们两人的妻妾儿女,是他们的父母兄弟,他们全部被唐军斩杀,将人头在战场送给了他们。
在万分悲痛中,仇恨蒙蔽了他们的理智,他们此刻只有一个愿望:杀杀绝这支入侵吐火罗的唐军,为他们亲人报仇雪恨。
“杀啊”
屈昭穆悲愤地大喊,“杀绝唐军一个也不留。”
吐火罗军队动了猛烈地进攻,他们怒吼着,挟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俨如海啸爆,战马疾驶,步兵狂奔,挥舞着长矛和战刀,向唐军阵营铺天盖地杀去。
相比吐火罗大军的漏*点迸放,唐军却冷静得如同一座大山,一动不动,每个士兵的眼睛都流露出了一种残酷的眼色,闪烁着一种俨如野兽般噬人的冷光。
李光弼的脸庞坚毅得俨如花岗岩石雕成,看不出任何表情,当吐火罗军队冲至还有一里时,他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弓弩手准备”
三千弩射手和三千弓手迈步向前二十步,列成了六排,每排各一千人,排距两步。
第一排的弩射手半跪下来,用膝盖和臂膀拉弦上箭,调整望山,斜角向上,食指扣住了悬刀,呼吸渐渐地屏住,眼睛眯成了一线,一百五十步,这是他们第一轮打击的距离。
无论是突厥还是吐蕃,还是契丹、回纥乃至突骑施人和大食人,所有和唐军作战的敌军在谈起唐军时,最恐惧的就是唐军的弓弩,这种远程打击的武器可以无情地射透他们的皮甲和木盾,令他们在未交战之前便死伤惨重,严重地打击他们进攻的锐气,唐军的弓弩,从来都是他们的噩梦。
因此,唐军的敌人都会千方百计避开唐军弓箭,他们或者用重甲士冲锋在前,或者用精通骑术的骑兵起第一轮攻击,甚至根本就不会主动进攻。
李光弼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于是,那数百颗贵族的人头就成了点燃吐火罗人滔天怒火的火种,他成功了,当他看见吐火罗大军铺天盖地杀来时,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吐火罗大军壮观的气势随着渐渐靠近唐军而开始消退了,唐军弓弩军那冷冰冰的箭头上笼罩着一片死亡的气息,让他们感到一阵阵胆寒,他们很多人都想到,夜幕将至,应该收兵回营了。
心有旁骛,使他们冲锋的脚步开始滞顿了,但巨大的惯性使他们无法回头,他们已身不由己地被裹夹着,向着那片死亡的箭头奔去,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步兵恐惧得惨叫起来。
两百步,唐军阵营中低沉而密集的鼓声响起来了,这是在提醒唐军,做好最后的检查。
一百五十步,唐军的鼓声忽然消失了,‘咔’撞击的弦机声响成一片,一千支弩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黑点,迅疾无比地向吐火罗士兵射去.
吐火罗士兵的队列太过于密集,几乎不用瞄准,一千支箭瞬间射入密集的人群,激起一片血花,他们皮甲无法抵御唐军强劲的弩箭,箭射穿了他们的身体,队伍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战马悲鸣,摔倒在地,马上骑兵滚落下地,不等他们站起身,便被后面的人马冲翻,在地上翻滚哀嚎,最后被无情地践踏而死。
一千人的阵亡在六万人的海洋中只俨如撞起的一片浪花,浪花破碎,便消失在海洋中。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箭呼啸而至,吐火罗士兵俨如杂草般成片成片倒下,然后又是新的开始,短短的数十步,唐军便射了六千支弩箭,死伤四千余人,死亡人数剧增使吐火罗的军队终于放慢了脚步,死亡的气息传到了最后,他们向前冲击的脚步开始迟疑,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锐劲和勇气,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开始变成浑浊的涌动。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他们已经进入了弓兵的打击范围,一百步,三千弓兵一起放箭,空中的箭矢陡然增加了一倍,空中的箭矢遮天蔽日,俨如夜幕提前到来,又仿佛披着黑袍的死神在空中无情地狂笑,唐军弓弩军的巨大杀伤力终于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只见大片大片的吐火罗士兵中箭倒地,他们皮甲形同虚设,无法阻挡箭矢强劲力道的穿透,他们的盾牌被射穿,他们面临只有一种结局,死亡
吐火罗人的生命在这一刻竟如此卑贱,就像大片任人割砍的野草,没有办法可以抵御,冰冷的箭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箭矢密如雨点般落下,射透了他们的胸膛,射穿了他们的头颅,死尸籍枕,血流成河,受伤的战马在战场上悲鸣狂奔,长长的鬃毛在残阳中飞舞,俨如来自地狱的鬼马。
唐军依然一动不动,俨如一座巍然的大山,至始至终,他们的阵型没有任何变化,李光弼冷冷地望着开始混乱的吐火罗军,他知道自己高估了这支军队,其实就算他们来十万大军,他也一样能够击败。
“继续放箭骑兵准备。”
吐火罗军队离唐军阵营还有五十步,但已经死伤上万人,这时王庭国国王阿澜率领一队骑兵从后面杀出,一直在鼓动进攻的他终于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尸体堆积如山,大地被鲜血染红,士兵们惊恐绝望,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就在这时,又是一千支弩箭呼啸而来,直扑阿澜和他的卫队,他们躲避不及,被密集的箭射中,纷纷惨叫落马,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在死神面前,他们都是一样平等,国王阿澜被一箭射穿了头颅,惨叫着翻身落马而死。
阿澜之死成为压垮吐火罗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唐军猛烈箭阵的打击下,吐火罗军终于崩溃了,他们掉头而逃,俨如大浪退潮,这时,李光弼见机会来临,他高举战刀大喊:“大唐帝国的骑兵们,你们立功的机会来了,杀啊”
“杀啊”
鼓声如雷,唐军骑兵催动战马,一万余骑兵向吐火罗败军横扫而去,他们勇往直前,所向披靡,吐火罗军队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他们争相逃命,纷纷倒地,愤怒的马蹄从他们身上飞驰而过。
“抵抗抵抗”
屈昭穆嘶声大喊,可无论他怎样喝喊也没有效果,他的军队士气丧尽,已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志,他们只想着逃跑,对唐军的天生恐惧终于使这支军队崩溃了。
而就在这时,从西北角又突然出现了一支唐军骑兵,这是贺娄余润率领的六千骑兵赶到了,他们从侧面向败退中的吐火罗动了猛烈地进攻,在两支唐军的夹击下,吐火罗军队终于无力回天,原野上漫山遍野都是吐火罗的溃兵,他们四散奔逃,却逃不过唐军骑兵的追击,或被杀死,或跪地苦苦求饶,一直到天黑尽,唐军追出了三十余里,六万吐火罗大军终于全军覆没,屈昭穆也死在乱军之中。
喷赤河之战也成为了李光弼的成名之战,他以三万唐军全歼六万吐火罗联军,斩两万余人,生俘近四万,而唐军伤亡不过三百余人,战功辉煌,唐军弓弩的巨大威力在这一战中得以淋漓尽致地显露出来。
喷赤河一战,使吐火罗诸国的抵抗之心彻底消失了,姑墨国率先投降了大唐,紧接着高附国、王庭国和月氏国也先后向李光弼投降,而萨伊德率领的四万人马,在惊闻喷赤河的惨败后,军队出现了严重分裂,月氏国大将罗先率两万军回国向唐军投降,被李光弼任命为月氏国新国王,大汗国国王多骨也率一万本**队退守都城活路城,不愿跟萨伊德撤退去呼罗珊,大汗国的退出使联军彻底分裂,一夜之间,逃兵无数,最后萨伊德只率领三千军队渡过阿姆河,返回了呼罗珊。
八月二十日,李光弼率军抵达了阿姆河边的昆墟国,昆墟国国王开城向唐军投降,至此,除最南方的波斯国没有投降外,吐火罗全境向大唐投降,吐火罗战役暂时告以段落。
而此时,李庆安进攻信德之战同时拉开了序幕,八月下旬,李庆安率二万中路军抵达了健驮罗,健驮罗也就是今天的伊斯兰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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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远征信德(上)
第三百八十二章远征信德(上)
健驮罗也属于吐火罗诸国之一,但和月氏等国不同,它没有被大食人征服,延绵高耸的兴都库什山脉挡住了阿拉伯人东扩的铁蹄,健驮罗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度,巨大的山谷中,肥沃的土地和充沛的水源使健驮罗盛产粮食和水果,也养活了这里众多的人口。
健驮罗属于亲唐派,数十年间,健驮罗国王几次遣使入唐觐见,得到了大唐朝廷的封赐,被封为吐火罗叶护,这里又是佛教圣地,随处可见高大如冠的菩提树和金碧辉煌的佛寺,僧侣、农民、往来的商人,使这里成为一个富庶而宁静的国度。
八月下旬,李庆安率一万八千名大唐远征军和两千余护密国的军队抵达了健驮罗王城布路沙布逻,健驮罗国王失里伽罗带领王后和几十名官员出城十里迎接。
唐军大队缓缓停住了前进的步伐,白迦快步走了几步,带领大群人在李庆安马前跪下,他心情忐忑不安,道:“欢迎大将军驾临敝国,敝国愿为唐军提供一切便利。”
从这里再向南便进入信德,也就是这次唐军南征的目的地,健驮罗就将成为唐军南下的基地,尤其这里盛产粮食,它可以为唐军提供必须的军粮,健驮罗对于李庆安的南征非常重要,健驮罗国王的态度还算恭顺,也表达他们愿意全力相助唐军的意料,这一点让李庆安十分满意,他跳下马,上前将白迦扶了起来,笑道:“多谢国王殿下对唐军的支持,唐军这次南征就是为了将大食势力赶出信德和旁遮普,这也是为了健驮罗不被大食染指,所以我希望这次南征能同样成为健驮罗的国事,希望你们也能尽一份力量。”
护密王子将李庆安的意思翻译给了失里伽罗,他翻译得很到位,让失里伽罗听懂了李庆安话中的意思,就是让健驮罗同样出兵,协助唐军攻打信德,但健驮罗不是护密国,护密国位于山区,出兵只是一种人情,而健驮罗一旦协助唐军,也就意味着他们公开和阿拉伯人对抗,如果将来唐军撤走,大食人重返信德,健驮罗就危险了,失里伽罗感到很为难,他不愿意出兵协助,他宁可出钱出粮,竭尽国之所有,但这话他又不能先说明,说得太清楚反而会让唐军生疑。
“大将军,粮食畜马,健驮罗将竭尽所有支援唐军。”
失里伽罗语气虽然恭敬,但他的推脱态度却让李庆安很不爽,李庆安也不说破,便淡淡道:“这件事再说吧”
他不再理会失里伽罗,回头令道:“大军就地驻扎,休整两日。”
唐军骑兵们纷纷下马,卸下了各种物资,一顶顶帐篷很快便出现在信度河畔的旷野之中,失里伽罗心中忐忑不安,李庆安已经不再理会他了,他回城也不是,留在那里也不是,更重要是他们为唐军已经准备好了宿营之地,但唐军压根不理会他,而是自己决定驻扎之地,他们的大营恰好扼断了健驮罗通往喀布尔道路,使往来行人无路可走,失里伽罗心中又急又悔,他不知自己该怎样向李庆安解释。
失里伽罗的妻女和臣下都回城了,失里伽罗像个无家可归的男人,在唐军大营前来回晃动,他想和李庆安再谈一谈,这不能怪他,吐火罗人都是这样,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典型实用主义者和机会主义者,谁强他们跟谁,现在唐朝也想染指吐火罗,最后的胜负还没有下来,你让他怎么全力支持大唐,万一大食赢了呢?
这时,一名唐军士兵从大营内出来,上前拱手施礼道:“国王殿下,我家大将军请你进去。”
失里伽罗大喜,李庆安终于又给他机会了,他连忙跟着士兵走进了大营。
大营里,一名刚刚从信德赶回来的斥候,带回来了贺延嗣的消息,贺延嗣已经找到了信德最大的粮仓群,那里有大食人从信德和旁遮普收刮来的四百万石粮食和二千万迪拉尔银币,现在被三万信德本地军队看管,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大食军,而信德总督本.伊布拉欣正率领大食军主力在旁遮普镇压拉其普特人叛乱。
让李庆安感兴趣的是,贺延嗣现在竟然成为了其中一个粮仓的总管,担任了信德军大队长的职务,手下有一千人,原因是他成功地取信了一名信德军官,而这名军官的叔叔则是信德军中的一名高级将领。
“大将军,贺延旅帅很担心信德生暴*,使粮食受到损失,他说那些士兵都靠不住,如果生动乱,他们会带头抢钱抢粮,他恳求大将军尽快兵信德。”
李庆安合上了贺延嗣的报告,笑道:“贺延将军官运亨通啊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旅帅,在信德,才几天功夫便混到了大队长的位置,这可是相当于我大唐的郎将,看来我是埋没人才了。”
李庆安的玩笑之语听得报信士兵满头是汗,他连忙替贺延嗣解释道:“信德军里根本就是乌七八糟,没有任何规矩和军制,一切都是看血统和关系,只要是拉其普特人,就算刚从军之嫩兵,也能统帅那些身经百战的下等人老兵,贺延将军和他们语言还不通呢就得升官了。”
李庆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天竺的种姓制度,李庆安笑了笑便问道:“你是说,你们属于上等人?”
“是他们都认为我们是贵霜人,属于刹帝利,所以他们那个将军便很慷慨地给了贺延将军一个大队长的官职。”
李庆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暂时去休息,我还需要你领路,再休整两天,大军便南下信德。”
报信兵行了一军礼便下去了,这时,亲兵将健驮罗国王失里伽罗又领了进来,失里伽罗跪下,向李庆安磕头请罪道:“奴罪该万死,违抗大将军的命令,特来领罪”
一旁的翻译小声说了,李庆安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你也知道你有罪吗?”
“奴知道所以前来请罪。”
李庆安看了他半晌,才缓缓道:“我为安西之主,尚不辞辛劳,率王师南下,就是要为你们解除被大食人奴役之苦,或许你认为健驮罗没有被大食人占领,所以可以无所谓,可如果没有唐军在河中牵制大食人,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是健驮罗国王吗?”
“奴知道,若没有王师拦阻大食人东扩,现在健驮罗已经并入了信德。”
“你也知道,可你却惜身,不肯派军队协助王师,连护密这样的小国都不如,国王殿下,你让我很失望啊若不是我想着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健驮罗的国王就应该不是你了。”
李庆安赤1uo裸的威胁使失里伽罗满头大汗,他连连磕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安西的规矩是宁可对大唐皇帝不敬,也不能得罪安西节度使半点,安西节度使杀他们这些国王就像杀只鸡一样。
“好吧看在你知错的份上,饶你一次。”
李庆安的脸色稍稍缓和,便令道:“这次攻打信德,我要健驮罗倾举国之力,包括钱粮和军队,你自己说,你准备出多少?”
这一次,失里伽罗再不敢有半点隐藏,他心中盘算一下,便道:“我国库中还有一百万石粮食,可尽给唐军,还有黄金六千斤,我也愿意奉献为军饷,至于军队,健驮罗可以出五千象军和两万步兵,跟随唐军作战。”
说到象军,一下子提醒了李庆安,他立刻问道:“信德和旁遮普有多少人工喂养的大象?”
“估计有几万头吧信度河沿岸很多村庄几乎家家都养大象。”
失里伽罗想到自己的损失,心痛万分,回答李庆安的话也没有精神了,李庆安明白他的心思,便对他微微一笑道:“国王殿下肯助兵王师,由此可见对大唐的忠心,我不会亏待于你,打下信德和旁遮普,我把他们合并入健驮罗,成立疆域千里的信度王国,你就是第一任国王。”
失里伽罗眼睛猛地瞪大了,他做梦也没有想过他的健驮罗竟然能吞并信德和旁遮普,但现在他却真真实实听见了,李庆安要把信德和旁遮普给他,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小声问道:“大将军没有骗我吧”
听了翻译的话,李庆安脸一沉,有些不悦道:“我是大唐赵王,政事堂相国,堂堂的安西节度使,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失里伽罗这下真的相信了,他激动得砰砰地磕头道:“我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当然,为了防止大食人卷土重来,唐军会驻兵信德,帮助你训练军队,抵抗大食人入侵,这一点,我要先告诉你。”
失里伽罗略略恢复了一丝理智,他明白了李庆安的意思,信德和旁遮普其实还是属于唐朝,只不过由他替李庆安托在手中,尽管如此,失里伽罗还是欣喜万分,唐朝只要他们想要的部分,他们不想要的还是属于自己。
“大将军,我这就回去点兵”
“去吧后天正午,大军准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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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度河也就是今天的印度河,流经今天巴基斯坦全境,一千三百年前的信度河流域是举世闻名的大粮仓,这里土地肥沃、光照和水源都十分充足,再加上人口众多,使这里成为大食人重要的粮食基地,在大食人东扩之前,整个北天竺地区都是拉其普特人统治,拉其普特人是由贵霜、匈奴、古加拉人以及安息等吐火罗一带的外来民族和当地土人融合而成的新种族,在北天竺占据统治地位,属于刹帝利阶层,统治着数以千万计的当地土人。
拉其普特人并不是统一的王国,而分裂为三十六个小国,互相混战。
大食人东扩后,先被征服的便是信德和旁遮普,一部分拉其普特人被迫改信伊斯兰教,大食人曾许诺他们,只要他们改奉伊斯兰教,他们就将和大马士革的伊斯兰教徒一样,享受帝国给予的年金,再不用缴纳税赋,但由于大食帝国屡屡失败于大唐,再加上唐朝开始直接和拜占庭进行贸易,这就使得大食的商税锐减,逼迫大食人不得不取消了原来的承诺,信德的穆斯林教徒依然要缴税,其他民众则要加倍缴纳税赋,以弥补大食的财政损失。
大食的重税策略给他们在信德和旁遮普的统治带来了严重的冲击,拉其普特人极为不满,在一些贵族和大地主的有意煽动下,很多地区都爆了起义,其中以旁遮普的阿点婆翅罗城的起义最为激烈,原国王被重新簇拥登基,公开对抗大食人。
信德总督伊布拉欣恼怒异常,亲率八千大食军和五万信德仆从军前去阿点婆翅罗城镇压起义,为了确保信德的大粮库不遭到损失,伊布拉欣又从各地调集三万信德仆从军保卫粮库安全,由副总督本.拉吉德率领。
这三万军队都是来自信德各地,各成派系,其中从信德北方阿弥迪罗城来的一万军队负责守卫东部粮草,贺延嗣便在这支军队中担任了大队长一职。
大队长是大食人的军制,由倭马亚王朝的最后一任哈里麦尔旺二世效仿罗马军制而改,阿拉伯语叫做库尔都斯,一个军团由十个大队组成,下面又有中队和小队,贺延嗣便担任了其中一个大队的大队长,掌管一千士兵。
说起来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贺延嗣用一块绸缎和一只瓷杯便结成莫逆之交苏嘛罗竟有一个当军团长的叔叔,名叫亚都德罗,由于其中一名大队长得了严重的痢疾,在赶来的半途一命呜呼,亚都德罗便让自己的侄子苏嘛罗来兼任这个拉肚子而死的大队长的职务,苏嘛罗便推荐贺延嗣来担任自己的副手,在血统认定中,知识渊博的亚都德罗断定贺延嗣是属于马其顿人,和他的祖先有某种亲戚关系,就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亲戚关系,让亚都德罗取消了侄子的兼职,转而任命贺延嗣为大队长。
至于语言不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防止士兵擅自偷粮。
贺延嗣是个极为聪明的年轻人,在和苏嘛罗相处的半个月时间内,他便学会了一点点的信德语,能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这天一早,贺延嗣得到通知,让他赶去军团长的大帐里开会,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初,可信德的天气依然闷热异常,十几个将领聚集一堂,大帐里充满了一股子酸臭之气,贺延嗣已经习惯了,他走到苏嘛罗身旁坐了下来,笑问道:“生了什么事情?”
苏嘛罗是个胸无大志之人,他并不在意贺延嗣夺走了他的兼职,他神情严肃地道:“北方传来消息,健驮罗人竟然敢大举入侵信德,军团长便着急大家商议对策。”
贺延嗣心念一转,便立刻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健驮罗人入侵,分明就是唐军来了,他心中暗暗激动,但他不露半点声色,向周围扫了一眼,道:“那军团长呢?怎么不见他人?”
“军团长也去开会去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贺延嗣最头疼一件事就是信德做事磨蹭异常,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们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解决,开会格外冗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他这一等,至少要等半天。
贺延嗣还是失算了,他从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在大帐里吃了两顿饭,又睡了一觉,在迷迷糊糊中被推醒,军团长开会回来了。
亚都德罗的家族世代掌控北方的阿弥迪罗城,他本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军痞,有好处绝对少不了他,有麻烦,也绝对看不见他的影子,他留着一蓬大胡子,长着一对精明的小眼睛,以至于他的眼睛常常被大胡子掩盖,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今天开会长了一点,主要是大家都互不相让,大家都愿意留下来看守仓库,而不愿去和低贱的健驮罗人打仗,那有辱我们上等人的身份。”
其实健驮罗人也是拉其普特人,若论血统,还比他们更为纯正,只是他们找借口不愿意去卖命罢了。
“那结果呢?”苏嘛罗大声问道,他正准备再娶一个老婆,可没有时间去打仗。
“结果大家都不肯去,阿拉伯人怒了,便让大家抽签。”
“那你抽到了什么?”所有人都坐直身子,异常关心他们军团长的手气。
亚都德罗得意地笑了,“你们认为我会抽中吗?我们留在这里,由其他人去打仗。”
大帐里顿时欢呼起来,其他人都走了,意味着这粮库里的粮食和钱财都属于他们了。
贺延嗣却暗暗叫苦,和唐军打仗,他们便可以趁机归队,这下可麻烦了,这时大家都回去睡觉了,亚都德罗却叫住了他,“苏嘛罗、延嗣,你们两人留下,我有话给你们说。”
待众人走尽了,亚都德罗才对他二人们低声道:“我到的消息,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可能不是健驮罗人打来,而是唐朝的军队来了。”
“唐朝人”
苏嘛罗眼睛瞪大了,急道:“那他们会不会带来很多丝绸和瓷器,那样不就不值钱了吗?”
他担心自己手中那块绸缎和瓷器会不会掉价,亚都德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傻蛋唐朝军队不会带什么丝绸和瓷器来,他们只会把我们统统杀光。”
“那军团长认为我们该怎么办?”贺延嗣问道。
“我认为我们应该取了仓库里的那两千万迪纳尔银币,回阿弥迪罗城当地主去。”亚都德罗阴险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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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远征信德(下)
昏暗的大帐中,贺延嗣和几名手下正在紧急商量对策,情况比较危急了,信德副总督拉吉德率两万军队前去迎战入侵的健驮罗军,而将保卫粮库的重任交给了亚都德罗,偏偏这个亚都德罗生了异心,要侵吞税钱后撤走,只要他的军队一走,粮库中的数百万石粮食必然会遭到当地人的哄抢,那么唐军进军信德就会面临失败的危险。
“旅帅,要不然我们策反亚都德罗,让他留下来为唐军卖命”伍长罗琦道。
贺延嗣摇了摇头,“此人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如果唐军来不及赶到沙布罗,而是信德总督赶回来的话,他必然又会站回原位,而且此人不好控制,很难看懂他的真实想法,我担心我们暴露了身份,反而会被他所害。”
“那苏嘛罗怎么样,我觉得此人想法比较简单,倒容易控制,而且他人缘很好,别的大队长都会买他的帐。”
贺延嗣低头想了想,苏嘛罗倒是不错,可以一试,不过此人比较胆小,得考虑周全才行,众人又商议了片刻,决定当天晚上便可行动。
苏嘛罗率领的大队正是负责看守钱库,钱库里有两千两百万迪纳尔银币,是信德和旁遮普两年的税赋,本来要运往大食,但因为旁遮普叛乱而耽误了,半夜里,贺延嗣带领两名手下,直接闯进了苏嘛罗的住处。
“有什么事情啊?半夜里跑来,吓我一大跳”苏嘛罗被贺延嗣吵醒,他揉搓着惺忪地睡眼,有些埋怨道。
“你想不想财”
贺延嗣着实了解苏嘛罗,开门见山便说出了他的最爱,苏嘛罗精神一振,瞌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眉开眼笑道:“我怎么不想财,我做梦还在娶第三个老婆呢”
“你也太没出息了,我说的财是你可以娶三百个老婆那种。”
苏嘛罗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等一等,你不会是在说钱库的事情吧那个可没我们的份,我叔叔不是说了吗?我们可以取粮食,钱库全部归他。”
“不不是,我是在说唐朝的瓷器和丝绸,所有从唐朝来的货物都由你控制,你会成为信德的第一大商人,也是信德最富有的人,难道你不想吗?”
“我成为信德最富有的人?”
苏嘛罗喃喃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你听我的安排,你不仅会成为信德最富有,而且还会成为信德最有权势的刹帝利。”
“你?”苏嘛罗惊讶地望着贺延嗣,他忽然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是唐军的先锋。”
“唐军”
苏嘛罗惊得跳了起来,本能地开口要喊,贺延嗣却一把捂住他的嘴,抽出匕抵住他的喉咙,压低声音道:“你敢喊,我一刀杀了你。”
苏嘛罗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顺从地点了点头,贺延嗣收了匕,放开了他的嘴,笑道:“难道老哥真想出卖我吗?”
苏嘛罗摇了摇头,连忙道:“老弟,你快走吧我叔叔深恨唐人,要被他知道了,你们就没命了。”
“为什么?”
“我叔叔有个儿子去唐朝经商,结果被唐朝的土匪杀了,再也没有回来,他誓要为儿子报仇。”
贺延嗣沉默了片刻便道:“我想让你取代你叔叔为军团长,你干不干?”
苏嘛罗吓得慌忙摆手,一迭声道:“不不不我不行,我怎么能当军团长,你们找别人吧”
说完,他起身要走,贺延嗣却将他按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苏嘛罗老哥,其实我是把一个财的机会给你,唐军这次来了五万大军,当年唐军在怛罗斯是用七万大军击败了大食十几万精锐军队,远远不是信德军能比,信德的大食人只有八千人,而吐火罗也被唐军占领了,这样一来,信德和旁遮普必然落入唐军手中,而如果你能帮助唐军保护住这座大粮库,那么你获得的奖赏将是任何人都比不上,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做信德的国王,如果你想要钱,唐军会赏给你不计其数的绸缎和瓷器,还会给你一座城池,你想一想,这可是改变你命运的时刻啊这个机会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可现在就在你眼前,就因为你帮助了我,所以我才要回报你,为你的孩子和老婆想一想吧苏嘛罗老哥。”
苏嘛罗眼中渐渐放光,他明显地动心了,他也开始意识到,这真是一个万年也难遇到的机会,他不想当什么国王,他就想大财,成为信德最大的富翁。
“可是我该怎么对付叔叔,他可是我叔叔啊”
“你叔叔不用你动手,你只要替我们控制住军团,保住粮食,那你就成功了。”
停一停,贺延嗣又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叔叔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半晌,苏嘛罗才低声道:“黄金和宝石,见到这两样东西他就没命了。”
苏嘛罗想到自己出卖了叔叔,心中黯然,可又想到叔叔的吝啬,他有上百个老婆,而自己只有一个老婆,而且还那么丑,想一想他心中就平衡了,三百个老婆在等着他呢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一生中最大的蠢事。”
贺延嗣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凝视着他那略有点羞愧的目光,道:“不是,这是你一辈子最正确最聪明的一件事,你很快就会如愿以偿。”
.......
亚都德罗半夜里被贺延嗣叫醒了,他也极不耐烦道:“什么事情啊”
“军团长,我的手下在一座仓库里现了这个。”
贺延嗣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了他,亚都德罗打开袋子,眼睛顿时瞪圆了,里面竟是十几块黄澄澄的金子和上等的宝石。
他激动得声音都抖了,“还有吗?”
“还有不少我只是随便拿了几块。”
贪婪蒙蔽了亚都德罗的警惕,也严重地降低了他的智商,他急忙穿起衣服道:“你快带我去看一看。”
“军团长,人不要太多,不能泄露消息。”
“我知道,你快带我去。”
亚都德罗只带了五名手下,便跟随着贺延嗣向他镇守的仓库匆匆而去。
“你们那里有多少人知道了?”
“没有多少,只有三四个人。”
“叫他们不要吭声,我会分给你们一份。”
“是!我们知道。”
贺延嗣带着亚都德罗来到了仓库前,仓库大门口只有几名他的斥候手下在把守,贺延嗣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几名唐军打开了门。
“军团长,请进吧就在里面,有大堆的黄金和宝石。”
亚都德罗见里面漆黑,本来还有点犹豫,可听见有大堆的黄金和宝石,顿时所有的担心都被一扫而空,他急不可耐地踏进了仓库。
仓库非常大,里面堆满了一袋袋的粮食,亚都德罗点着火把在弯弯曲曲的粮堆中穿行,贺延嗣在前面带路,“军团长,小心点,就在前面。”
不知不觉,他和五名手下跟着贺延嗣走到了深处,而大门已经悄然关上了,这时,贺延嗣一指前方的一团黑暗处,“看就是那里,全是黄金和宝石。”
亚都德罗的心激动得快跳了出来,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星光,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堆积如山的金条和宝石,这或许是百年前信德国王埋藏在这里的财宝,他的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一步步向前走去,黑暗在火把的映照下一点点向后退缩。
亚都德罗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愣住了,黑暗已经消失,他眼前没有什么黄金宝石,而是一个人,一个脸上带着残酷笑容的士兵,他手上拿着一具仿佛弓箭一样的东西,箭头对准了他的额头,刚才那一点星光就是箭头在闪亮。
亚都德罗惊得手一松,火把从他手中掉落,可就在火把未落地的一瞬间,一直弩箭闪电般射出,直射他的面门,一声惨叫在仓库中久久的回荡,紧接着又是五声惨叫,仓库里立刻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
.......
次日一早,苏嘛罗把众人召集起来,他举着亚都德罗的军符,告诉众人,他的叔叔去去旁遮普向总督汇报去了,现在军队暂由他指挥,信德仆从军军纪一向散漫,虽然没有亚都德罗的亲口通报,但大队长们都并不放在心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军团长已经被*掉了,再加上苏嘛罗人缘很好,远比他那个吝啬的叔叔大方,众人便纷纷表态,愿意听从苏嘛罗的指挥。
贺延嗣冒险成功,他立刻派人去向李庆安禀报,信德的大粮库已经落在他们的手中,请求唐军火来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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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和健驮罗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仅三天时间便推进到了信德中部的多澜迦斯城。
多澜迦斯城也是一座具有战略意义的大城,它位于信度河西岸,人口众多,是信德土地最肥沃的地区,盛产粮食和棉花,在多澜迦斯城也有一座巨大的粮仓,有存粮二百余万石,棉布更是堆积如山,多澜迦斯城本身就有近两万人镇守,而就在唐军到来的前一天,从沙布罗赶来的两万援军也抵达了多澜迦斯城。
清晨,健驮罗先锋两万余人已经抵达了距离多澜迦斯城约十里外的平原上,信德副总督本.拉吉德决定出城迎战,他率领四万大军在广阔的平原上摆下了阵势。
四万大军中有五千大食呼罗珊骑兵,其余三万五千人都是信德仆从军,但其中有两万象军,这是信德军中最厉害的一支军队,由五千头体格硕大的大象身披铠甲,一头大象的背上有四名士兵,一人驾驭大象,两名弓兵,一名投矛手。
呜咽的号角声在原野上吹响,五千大食骑兵缓缓地停住了战马,拉吉德远眺唐军大营,眼中闪过一丝焦虑,拉吉德参加过怛罗斯战役,跟随穆斯林逃回了呼罗珊,他对唐军强悍的战力记忆犹新,尤其是唐军最后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让他至今还会从梦中惊悸而醒,现在唐军开始进攻信德了,使他心中充满了对信德前途的担忧,大食势力会不会又像河中一样,被唐朝人赶出信德和旁遮普。
拉吉德对信德仆从军并不看好,他知道信德人骨子里的懦弱,和他们那种散漫无序的军纪,当年倭马亚王朝只用五千骑兵便击溃了六万信德军,他们还能和唐军抗衡吗?
拉吉德叹了口气,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唐军很少,而是主力是健驮罗军,那样,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将军,我们大食军打第一仗吗?”一名军官低声问道。
“不”拉吉德缓缓摇头,“让象军在前面冲锋。”
“呜——”号角声冲天而起,数百头大象鼻子高高卷起,出一声凄厉的长叫。
“轰隆轰隆”
五千头大象在驾驭手的操纵下,甩着长长的鼻子,以一种震天撼地的气势,向唐军阵营缓缓冲去,大地也为之颤抖。
敌军率先动了进攻,健驮罗军后撤了,露出了一万八千人的唐军大阵,一万八千人全部都是骑兵,弓骑、矛骑,两种骑兵交错列阵,杀气弥漫,这是安西军中的精锐。
在队伍最前面,三百部床弩也布置就绪,这种床弩体积庞大,弓臂长一丈五尺,弩身长八尺,可以达十四石的张力,已经过了唐弩中最高十二石的记录,而且弩身上可同时搭九支箭,主箭长三尺,箭簇用精铁打制,主箭两边各有四支分箭,一弓九箭,这是唐军目前最先进的床弩,尤其是它绞弦设计巧妙,通过一根长长的杠杆借力,便可以由两人轻松上弦。
这是唐军专门对付象骑兵的杀器,也是李庆安为征南而特别准备,床弩强劲的力道足以射穿大象的身体,击碎它们的头颅。
随着象骑兵越来越近,惊天动地的象足将大地震动,尘土飞扬,沙雾弥漫,象背上隐隐有士兵在拉弓向这边射箭。
五千头大象的骇人气势使唐军的战马开始显得有些不安,前后杂沓移动,唐军骑兵们控制住战马,眼睛里射出了兴奋而期待的目光,与大象作战,这是何等的刺激。
八百步了,已经进入了床弩的射程,李庆安冷冷地注视着战象靠近,他看得很清楚,战象虽猛,但上面的士兵却是乌合之众,离唐军还有千步便开始放箭了吗?
他还在等待,等待着象骑兵进入五百步床弩最犀利的射程,这些大象是他运送粮食最理想的工具,把它们杀了,未免有些太可惜,这一刻,李庆安竟对这些大象生出了一丝怜悯。
“射”
七百步,李庆安便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三百部床弩骤然射,两千七百支铁箭密集地向象**去,床弩是唐军最犀利的远程武器,射程达千步,但由于它射较为缓慢和相对笨重,一般都是用于守城,但床弩却是象骑兵的克星,一般弓弩都难以射穿大象厚厚的皮,但床弩却能轻易射穿象皮。
战场上顿时响起了大象们的凄厉的哀嚎,近百头冲在最前面的大象被巨大的弩箭射穿身体,射穿头颅,它们或双膝跪倒,痛苦得难以站立,或轰然倒地死去。
就在这时,第二轮床弩射了,铁箭如密雨般射进象群,又是一百多头大象惨叫着倒下,将四散奔逃的信德军士压在身下,同伴的惨死吓坏了象群,它们疯似的纷纷调头逃跑,和后面的大象撞在一处,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战场上一片混乱,随着第三轮床弩射入象群,象群开始向后调头了,受伤的大象不论敌我地乱踩乱踢,数百名信德士兵逃跑不及,被活活踩死。
这时,李庆安见象骑兵开始调头溃退,他举刀大喝一声,唐军骑兵动了,他们早在等候这一号令,立刻飞马跃出,排成队列,大声呐喊着疾驰而去,进攻的号角声响彻战场。
“为大唐而战”他们高声呼喊着,“大唐骑兵横扫天下”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下子追上了撤退奔逃的象骑兵,而他们的领如掠过草地的疾风冲在最前面,他张弓搭箭,再次显出英雄本色,连珠四箭,一头大象上的四名信德士兵惨叫着从象背上摔下。
他来去如风,箭无虚,每一箭便有信德士兵被射中摔下,一万八千唐军骑兵分两队在象群两侧追击,主帅的神勇激励着他们,弓骑兵箭如飞蝗,在象背上织成了一道道箭网,信德士兵吓破了胆,甚至没有被箭矢射中,便自己跌落下地,被象群踩踏成肉泥。
这时,唐军大营的钟声敲响了,刺耳而急促,这是示警的信号,李庆安这才现从侧面杀来了一支大食骑兵,像一道决堤的洪流,向唐军席卷而来。
“左翼骑兵迎战”
.........
第三百八十四章 河西危机
拉吉德仿佛一头潜伏的野狼,他一直在寻找唐军的漏洞,他知道,如果不用奇兵,他的五千大食骑兵根本就无法战胜近两万唐军,只有击中唐军的薄弱要害处,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终于找到了那么一点点机会,那就是唐军的左翼,基本上都是弓骑兵,他们弓法纯熟,显然是专门的弓手,那么他们在马上格斗方面一定就会相应薄弱,或许这就是唐军唯一的薄弱处。
拉吉德立刻率领大食骑兵移到唐军左面,趁他们专注猎杀象背上的信德军时,猛地向唐军左翼动了进攻。
拉吉德不过是信德的副总督,在当年阿布.穆斯林手下诸将中,他的排名只能排在二十名以后,是一名丝毫不起眼的中级军官,只因大食内部清洗了大量的开国功臣和高级将领,无人可用,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拉吉德便荣升为副总督,但他面临的却是当年击败阿布.穆斯林的唐军主帅李庆安,连阿布.穆斯林都两败于李庆安手下,更何况他这个无名无闻的小人物,而且他手中只有五千大食骑兵,却要面对一万八千大唐精锐骑兵,如果他能统筹全局,他应该立刻撤军回沙布罗,并调集所有军队回防沙布罗,但他没有这样做,他还没有意识到信德全局的危险,还企图凭偷袭侥幸获胜,这只能说明拉吉德仅仅只是一名冲锋的大将,而绝不是主帅之才。
他面临的是身经百战的李庆安和训练有术的唐军,李庆安立刻敏锐的判断出,这支骑兵才是信德军的核心,全歼这支大食骑兵对这次信德战役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一声喝令,唐军左翼骑兵立刻放弃了对象骑兵的攻击,分兵两路,俨如一把剪刀,直插大食军的左右,唐军势如猛虎,弓骑兵的弓箭消失了,换成了横刀和长矛,两支骑兵轰然撞击在一处,肢体残碎,血光四溅,惨叫哀号声四起,激烈得令人窒息。
这时唐军的右翼骑兵也放弃了对象骑兵的进攻,他们绕过战场,直插南面战线,截断了大食骑兵的退路,继而迅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五千大食骑兵死死钳住,使他们再无脱逃之机,直到此刻,拉吉德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他错失了逃跑的机会,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被唐军牢牢包围,他焦虑地向信德军望去,指望他们能赶来援救,替自己杀开一条血路,但信德军的表现却令他失望之极,他们似乎被唐军的凶悍吓坏了,完全丢弃了军人最起码的尊严,跟随着象骑兵向南奔逃,被他们从来都不耻的健驮罗人追得像丧家的狗。
一队队唐军骑兵配合默契,他们将大食骑兵包围后,便开始分割大食骑兵的队列,一支两千人的唐军骑兵暴烈异常,他们俨如一把犀利的横刀,锐不可当,将大食骑兵硬生生地一切为二,冲乱了大食骑兵的阵脚,大食骑兵中出现了混乱,渐渐走向崩溃的边缘,唐军却越战越勇,他们极有耐心,极有章法,一点一点地将大食骑兵蚕食,大食骑兵就像堕入蛛网的虫子,反抗力量越来越微弱,所处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拉吉德见败局已定,忍不住仰天长叹,“真主啊难道我今天要死于此地吗?”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唐军的主帅,他简直被惊呆了,“难怪难怪”他喃喃地自言自语,这一刻,内心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了。
他忽然高声大喊道:“放下武器,投降”
大食骑兵们纷纷回头望着他们的主帅,拉吉德纵马疾奔,在队伍中举剑大喊:“听从我的命令,放下武器投降唐军”
“投降唐军”
战场上渐渐停止了厮杀,大食骑兵们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主帅,‘当啷’不知是谁先扔下了长矛,紧接着一人带动十人,十人带动百人、千人,越来越多的骑兵掷矛投降,战场上叫喊投降的声音响成一片,李庆安见敌军再无战意,终于下令道:“接受投降,再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唐军迅启动,将剩下的二千余骑兵分割成四块,开始收缴投降者的武器和马匹,喝令他们坐在地上,手放在头顶,数十名企图负隅顽抗者当场被杀,至此,五千大食军被唐军彻底歼灭,俘获两千余人,三千人被杀。
但健驮罗军对信德军的追击并不得力,除了追到几千头茫然不知所措的大象外,绝大部分信德军都逃掉了,他们打仗不行,逃跑却比兔子还快。
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渐渐恢复了平静,夕阳照在原野之上,到处是一队队垂头丧气的战俘,在唐军骑兵的押解下,茫然无神地向多澜迦斯城走去,他们将被送往波悉山银矿服劳役五年,这时,一队由数百头大象组成的象群缓缓走来,战争结束了,象群也恢复了它们温良的习性,顺从地跟随着唐军的指挥。
李庆安对这群大象极有兴趣,他走上前拍了拍一头大象的鼻子,对赵崇节笑道:“以后这些象群将是我们忠实地挑夫,你可要好好善待它们。”
赵崇节听出李庆安的话中似乎有把自己留在信德的意思,他呆了一下,连忙道:“卑职明白”
李庆安笑了笑,他又看了一圈象群,便对众人道:“时间已经不早,现在随我进城去看一看粮库。”
众人簇拥着李庆安正要进城,忽然,远方飞驰来十几名骑兵,从北方而来,骑兵们风尘仆仆,神情十分焦急,李庆安不由微微一怔,一种不祥的感觉从他心中升起,骑兵们飞奔而至,老远便大喊道:“大将军,碎叶急件”
骑兵们下马给李庆安行了一礼,为骑兵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严先生写给大将军的信,十万火急。”
李庆安接过信,迅拆开,渐渐的,他的眉头皱成一团,京城出事了,南霁云被提升为左武卫大将军,李豫新任命李国良为东宫六率府将军,接手了东宫六率府的两万士兵,同时宣布为减轻安西负担,两万士兵的军饷粮食皆改由朝廷支给,不再由安西承担,而这个李国良是郭子仪的手下爱将,也就是说李豫已经夺走了安西在长安招募的两万士兵,严庄在信的最后还提到一件大事,右相杨国忠坚决反对将河西一分二,仍然主张保留河西节度,杨国忠的这个反对意见得到了张筠及陈希烈的支持,兵部也明确反对分割河西。
突来的情况让李庆安忽然意识到,李豫已经在开始对他动手了,尽管李庆安也知道他和李豫的蜜月期不会太长,但他却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就结束,这还不到半年,李豫便如此急不可耐了,京城两万军队被夺,或许他还能接受,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但李豫要染指河西,这却让李庆安心中生出了一丝焦虑,他立刻下令道:“大军就地扎营”
唐军迅在原野上扎下了大营,一顶顶大帐出现了,几座高高的哨塔很快在大营边上搭建而成,两千骑兵进城去接管粮库,唐军的行动有条不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中军大帐附近的气氛却有点异乎寻常,两千骑兵盔甲未卸,依旧全副武装,每人两匹战马也跟在身边,他们都是李庆安的心腹亲兵,李庆安显然是要有行动了。
赵崇节匆匆走过营帐,来到了中军大帐前,他对一名李庆安的亲兵拱手道:“请禀报大将军,赵崇节奉命来见。”
“赵将军请稍等,我这就去替你禀报。”
亲兵一挑帐帘,进营去了,赵崇节忧心忡忡地望着不远处队列整齐的亲兵,心中暗暗忖道:“难道大将军要回去了?”
他亲眼看见李庆安接到一封信,眼中露出了忧虑之色,很可能是安西出大事了,否则大将军不会南征到一半就赶回去,这时亲兵走出帐,对他笑道:“赵将军,大将军请你进去。”
“多谢了
赵崇节挑起帐帘,走进了大帐,大帐内,李庆安正在写一封信,这封信是给远在天竺的封常清,由于朝廷生变故,李庆安不得不改变南征计划,放弃对天竺的征伐,将封常清召回信德任主将,继续进攻大食军,而他本人则要立刻赶回碎叶,处理河西即将面临的危机。
“卑职参见大将军”赵崇节走上前行了一礼。
“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写完这封信。”
赵崇节有点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他见李庆安大帐中箱笼都已经收拾好,便更加肯定主帅是要回去了。
不久,从大帐外又走进几名将军,都是随李庆安南征的主要将领,中郎将元颂、郎将张恩决、郎将施云和郎将姚明志,他们也坐了下来。
这时,李庆安写完了信,他放下笔迅读了一遍,便将信封了,交给身旁的亲兵,低声嘱咐几句,命他立刻找人给天竺的封常清送去,信送走了,李庆安这才对赵崇节等人笑道:“你们应该猜到了吧我找你们来做什么?”
“大将军要回去了吗?”赵崇节问道。
“不错,我必须要赶回去了。”
李庆安心中也有点遗憾,亲自带领大军征服天竺一直便是他的心愿,可是老天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半途而废,他暗暗叹了口气便道:“在我回去之前,我必须把事情都安排好,你们不要插口,听我把话说完。”
“是”
李庆安想了想便对众人道:“有三件事我要讲清楚,第一是我走后,谁来接替我继续南征,我已经给封常清去信,我走后,将由他来接替我为南征主将,在他未赶回来之前,暂时由赵崇节将军主管军务,将来赵崇节将军担任封将军的副将。”
赵崇节心中有些失望,原以为由自己来担任主将,没想到却是封常清,不过封常清的资历他怎么也比不上,这一点他倒也无话可说,他连忙起身表态,“卑职遵命”
李庆安摆摆手让他坐下,又接着道:“第二件事是我们下面要做什么,打击大食人固然重要,但我担心波斯的大食军会东援信德,所以我们必须赶在大食援军未到之前,尽可能地将粮食运回俱战提,可以利用大象来搬运,这件事我就交给赵崇节将军了,要尽快施行。”
紧接着李庆安又道:“最后是第三件事,那就是我们需要留驻多少军队在信德,这一点我已经在信中给封常清讲清楚了,这里再给你们交代一下,现在我们是一万八千唐军,加上封常清的五千军,那就是两万三千人,我打算留八千唐军常驻信德,加上两万健驮罗军和八万信德新军,只要训练有素,应该能对付大食人,其余军队将在战事结束后陆续返回安西,至于留哪八千人,由封常清将军决定,你们不得违抗”
“卑职遵令”
众人一齐起身接令,李庆安点点头笑道:“赵崇节将军留下,其余众将都回去准备吧”
众人退了下去,大帐里再次安静下来,李庆安站在地图前仔细地查看着什么,赵崇节站在一旁,等待着主帅话。
“就在刚才我接到贺延嗣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成功策反看守沙布罗粮库的信德军,粮库有近四百万石粮食,这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必须要赶在旁遮普的大食军北上之前夺取沙布罗粮库。”
赵崇节明白主帅的意思,原本是他自己要率军南下,但他现在不得不返回安西,便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了。
“请大将军放心,卑职一定会迅南下,夺取沙布罗粮库。”
“很好,现在你就出,率兵一万人南下,可让元颂留守多澜迦斯城,我看了地图,沙布罗离这里不到两百里,你们二人可互为犄角,互相呼应,以防御为主,总之,在封常清没有赶来之前,不准你们和大食军决战,不管他们用什么方式诱引你们,都绝不准出战,给我死守粮库,你若敢不遵从我的命令,我以军法论处”
赵崇节凛然,他躬身应道:“卑职绝不敢违抗大将的命令”
李庆安盯了他半晌,这才点了点头,“好吧现在即刻行动。”
当天晚上,赵崇节率一万骑兵,向沙布罗粮库疾奔而去,而李庆安也连夜出,在二千亲卫的护卫下,返回安西。
这一天是唐大历元年九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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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第一威胁
第三百八十五章第一威胁
九月的长安已经有了一丝秋天肃杀之气,落叶在风中飘舞翻飞,空气中已经略略有了一丝凉意.
长安西市的生意依然火爆,随着年末临近,大宗商品的交易日趋活跃,粮食、布匹、茶叶、绸缎,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进出,满载着货物的马车辚辚不断地在西市大街上穿梭,一队队西域来的骆驼队满载着对财富的渴望走进了西域大门。
许多胡人拿着安西节度衙门开出的飞钱走进了刚刚改名为‘安西柜坊’的聚海行柜坊里,从这里兑换了大量的安西银饼,直接走进西市,安西银饼已经渐渐成为和开元通宝同等重要的大唐货币。
这天上午,西市绢行外的大街上远远走来一群人,他们大部分是侍卫模样的壮汉,护卫着两名男子,年长的男子约四十七八岁,皮肤白皙,双眼眼睛细长,穿着一身淡红色的缎袍,腰间系一条玉带,头戴乌纱帽,而年轻一点的男子打扮也差不多,穿着一件紫色的锦袍,腰系玉带,头戴乌纱,但他的玉带上却挂了一只紫金鱼袋,正是这只紫金鱼袋让不少有见识的人对年轻男子刮目相看,他是谁?
年轻男子虽然不到三十岁,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气度和威严。
“父亲,就这一家吧”
他们停在一家大店前,店铺前的旗幡上用黑丝线绣着‘裴记’两个大字,这是一家彩帛绸缎行,在西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店,有传言说这家绸缎店和裴家有点关系,但裴家却绝不承认,裴家子弟怎么可能去做贩营商卖的事情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背着手昂然走上了店铺,店铺门不大,台阶却颇高,这里从来不做零卖散贩的小生意,因此客人并不多,但随便来一个人都是几百几千匹的买卖。
父子俩走进了绸缎店,前后有侍卫开道,一名准备迎上来的伙计却侍卫一把推开,力道大得出奇,险些没有摔个跟斗,伙计呆呆地站在一旁愣,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霸道。
伙计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要吓死他,年长的中年男子正是被册封为太上皇的雍王李亨,而年轻男子自然就是大唐皇帝李豫了,李豫是微服私访,私访的原因是李亨要向儿子证明一件铁的事实。
这时,绸缎庄的大掌柜得到消息迎了出来,他显然是见过世面,一眼便瞥见了李豫腰间系的那个紫金鱼袋,他连忙躬身行礼,“小店掌柜裴中贵欢迎贵客光临。”
“找一间干净幽静的上房,我家主人要和你们谈谈生意。”
“有有请随我去贵客室。”
大掌柜连忙将父子俩请进了贵客房,房间里布置优雅,墙上挂着一幅红梅傲雪图,笔力遒劲,看得出是名家手笔,房间正中是一架紫檀木架的白玉屏风,用整块东海白玉雕成,温润细腻,无一丝瑕疵,就这块整玉,至少价值万贯以上。
“两位贵客请坐”
大掌柜摸不清父子俩的底细,不敢怠慢,请他们坐下,又命侍女给他们上了极品蒙顶茶,这才笑道:“不知两位贵客登门是.....”
李豫端着茶杯,打量着身后的这架白玉屏风,他是堂堂帝王,当然不是由他来谈生意,旁边李亨道:“是这样,我们打算买一万匹上绢,想来问问价钱。”
“价钱都差不多,一般是每匹一贯五百文。”
“一贯四百文?”李豫吃了一惊,连忙道:“我记得前年才七百文,怎么两年就翻了一倍多。”
大掌柜瞅了李豫半晌,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怎么会不知道市价行情,恐怕来人身份不简单,他心中更加惶恐,不敢嘲笑他们的无知,便道:“主要是从去年朝廷推行银钱后,导致物价暴涨,斗米已经到了一百五十文,推行银钱之钱,可是只须七十文,和绢的行情一样。”
李豫沉默了,其实他也多少也知道一点这件事,自从皇祖父去年推行银钱后,又不加控制,先后准许二十几人铸钱,结果大量劣银钱上市,导致各种物品的价格上涨,但他却没有想到涨到这个地步。
李亨却不奇怪,他心里很清楚,又不露声色问道:“我们买一万匹卷,不知你们收什么钱币。”
说到钱币,大掌柜立刻本能地紧张起来,他急忙道:“银钱我们不收。”
“为什么,朝廷不是明文规定,银钱和铜钱并用吗?一文银钱值一百文铜钱,我们打算付你银钱。”
尽管掌柜意识到这两个人身份不一般,但在切身利益上,他却丝毫不让步,“两位爷,银钱不收,这已是行规,你们可以去柜坊兑换成铜钱,或者安西银饼,除这两者之外,任何钱我们都不收,或者你们直接付金银。”
“既然银钱不收,那为什么安西银饼你们却收,这是为什么?”
这才是他们二人来的真正目的,李亨要告诉儿子,李庆安对大唐的货币已经控制到了什么程度,李豫也坐直了身体,表现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大掌柜有些为难,他迟疑一下,才道:“这应该是大唐人人皆知的事实,不管长安还是扬州、成都,所有店铺都只认安西银饼,西域人叫安西银元,其实都一样,比开元通宝还要硬气,我这样给你们说吧!如果你们用铜钱来买绢,还是一贯五百文,可如果你们用安西银元来买,那只要一贯三百文,这是行价。”
李豫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克制住心中恼怒又问道:“难道没有造假吗?”
大掌柜从怀中摸出一枚安西银元,放在桌上,推给了李豫,笑道:“安西银元的最大特点就是造不了假,这可是十足的银子,一枚银元足重一两,我特地称过一百枚,没有偏差,我可以演示给客人看一看。”
他拾起银元,用两根指头夹住,在边缘上猛地一吹,放在李豫耳畔,只听见一阵嗡嗡的金属声响。
“听见没有,这就是安西银元的标志,任何人做不了假,能做假的话,也没有意义了。”
李豫接过银元仔细看了看,打造得非常精细,没有轮廓划手,正面题写着安西银饼四个字,他认出这四个字似乎是出自李庆安的手笔,背面是一幅沙漠骆旅途。
“你能肯定它比铜钱更管用吗?”
“是”大掌柜毫不犹豫地道:“官银价是一贯一两,但安西银元却是一贯三百文一枚,因为官银也有假,但安西银元却假不了,而且它携带方便,再过几年,等安西银元大量进入中原,我估计铜钱只能用做小买卖了,做大买卖没人会收铜钱。”
听到这句话,李豫的脸上勃然变色,他重重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
回到宫中,李豫余怒未消,他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今天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他震惊不已,没想到真被父亲说对了,再过两年,李庆安就将彻底控制住大唐的货币,连禁也禁不住,那时,李庆安就会成为大唐事实上的掌权者。
这时旁边的李亨又道:“皇儿,李庆安不仅是控制大唐钱币,更重要是他通过行银元,将大唐的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攫去安西,具我所知,从去年开始,他们大量在中原采购丝绸、茶叶、瓷器、生铁,而且从各州县招募匠人,李庆安的野心,路人皆知了,更重要是,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皇儿,你明白吗?”
听到‘登基为帝’四个字,李豫的心中就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赵王、建成太子之后,三十万大军,他怎么会不明白,他原以为能再利用李庆安几年,利用他来对付安禄山以及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叔们,可现在他才慢慢意识到,李庆安才是对他皇位的第一威胁。
李亨见儿子已经明白情况的严重,便又继续道:“人人都说安禄山是朝廷的严重威胁,其实不然,比起李庆安的威胁,安禄山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不过是一胡人,他若造反篡位,天下人谁都不会认同他,但李庆安却不同,他是宗室,而且还是建成太子之后,天下很多人都同情建成太子,加上皇儿又封他为赵王,这等于就是承认了他篡位的合法,皇儿,若再不扼制住李庆安对中原的渗透,我担心用不了几年,皇儿将无钱治理天下,不得不让位给他了。”
尽管父亲有点危言耸听了,但李豫也知道情况确实比较严重了,他沉思了片刻道:“那父亲说,朕该怎么样扼制住他,禁止安西银元在大唐流通吗?”
“不你禁止不住,你也亲眼看见了,人人都认安西银元,他只要把银元送来中原,就不愁没人要,关键是要从源头上堵住它来中原。”
李豫沉吟了一下,他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父亲是说河西,对吧”
李亨捋须笑了起来,“皇儿果然是一点就透,现在杨国忠、张筠和陈希烈等人都强烈反对分割河西,皇儿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重置河西节度,断了李庆安东来之路呢?这样,他得不到中原的物资和人力,他的银元也无法输入中原,而且有河西阻隔,他无法直接出兵关中,河西可是块战略宝地啊”
“可是朕担心哥舒翰反对。”
“哥舒翰无妨,我去说服他,关键是要任命一个得力的河西节度使,皇儿,我推荐郭子仪兼为河西节度使。”
.......
李亨离开了,李豫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怔怔地望着窗外,登基已经快半年了,但他这种焦虑的心态却一直难以平息,他无法平息,大唐日趋严峻的局势让他每晚都难以入眠,藩镇割据已经形成事实,甚至在深化,眼下看似局势平静,扬州、荆州、益州、河北、安西这些中央朝廷已经失控的地方看似波澜不兴。
但作为大唐皇帝,李豫心中却很清楚,危机并没有消失,相反,危机在向深度展,据他最新掌握的情报,吴王李璘最近任命扬州司马崔翘为苏州刺史,尽管李璘事后名义上对户部进行了备案,但这不能改变李璘已经侵占苏州的事实,无独有偶,几天前河北传来消息,安禄山在河北军中换掉了三十六名汉将,全部使用藩将,又在突厥人中大肆招兵,这明显是为了公开造反做准备了。
想到帝王艰难,李豫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身后传来李泌的声音,“陛下为何叹气?”
李豫轻轻摇了摇头,“师傅应该知道朕为何摇头,国事艰辛啊”尽管李豫已经登基为帝,但他依然称呼李泌为师,并封他为翰林大学士,给予他自由进出御书房的特权,李泌不仅是他的师傅,更是他的第一谋士,用明升暗降夺南霁云军权的办法便是由李泌一手策划,他这几天奉命和度支郎中第五琦策划榷盐法,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定案,今天特地来向李豫回禀。
李泌慢慢走上前笑道:“治国如烹羊,需用小火细熬慢炖,加以各种佐料,才能炖出一锅色艳味香的好羊肉,陛下不可过于心急。”
“可是朕登基已近半年,却一无所获,朕怎能不心急,至少要找到一只羊,让朕慢慢加火细炖,这样也能心安啊”
“陛下,羊已经有了。”
李泌将一本厚厚的奏折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和第五琦共同商定出的榷盐法,两年之内,如果照此实施,便能使朝廷的盐税增加到百万贯。”
财政困乏也是李豫登基后遇到的大问题之一,登基时,左藏只有存钱三十万贯,好在李隆基私人的内库中有大量金银珠宝,皇庄里也有不少存粮,他把这些金银珠宝变卖一半,得钱百万贯,又从皇庄运粮八十万石进京,这才让他有本钱在关中和陇右招募了十万新军,但他对百官们的补欠俸的承诺,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才能实施了。
如果是平时,这本榷盐法的奏折必然会使他欣喜若狂,但今天李豫有心事,他随意翻了翻,便放在桌上。
“陛下,出什么事了?”李泌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皇帝学生,见他忧心忡忡,他便立刻意识到,太上皇必然给圣上说了什么事,他知道李亨刚刚才离去。
“太上皇劝朕先对李庆安下手。”
李豫叹了口气,便把今天生的事情和李亨的劝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泌,他最后道:“对李庆安下手,不符合师傅远交近攻的策略,但安西对中原钱货的控制却在一天天加深,朕又很担忧,现在朕心中乱成一团,请师傅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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