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卖官之案(上)
子庆安是在与全家吃饭时知道了仆固怀恩妻女来访车:叫敏感地将此事和白天生的卖官案联系起来,如果这只是一个巧合,也未免巧得令人生疑。
吃完饭,李庆安疑虑重重。也不再和家人们闲聊,又立刻返回了军衙。他要调阅这两个月提拔者的名单,一般而言,安西军的提拔有着严密的程序,主要分为两大类,一是军功提拔,二是非军功提拔,军功提拔不必赘述,而非军功提拔主要是针对后勤文职官员和没有机会上战场的军人,提拔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军功者,主要是看平时考评和服役年限相结合。
主要是由各军兵马使上报名单,然后由安西军的司马部进行审核,由节度使最后批准,若节度使不在,则由节度副使代为批准,其中校尉以上官员必须由节度使批准,还要再报朝廷兵部备案。
李庆安在瀚海军的卷宗里很快便找到了赵腥的名字,他是轮台县北城门的守卫,去年因服役满五年而升为队正。不是参战人员。
两个月前,正好又是非军功人员一年一度的考评提拔时间,因李庆安不在安西,便由节度副使封常清批准校尉以下的提拔者,这里面又有个问题,封常清只能批准校尉以下的军官。而校锁以上军官必须由自己来批准,可那个赵腥的妻子说是被提拔为校尉,这里面就有一点猫腻了,当然,封常清是不会越级批准,这样问题就应该出在瀚海军报来的提拔名单上。
在几名官员的协助下,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厚厚一叠的瀚海军报功名单,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包括他们的简历考评,基本上都是校尉以下军官,这本名单中,有瀚海军兵马副使仆固怀恩和正使南雾云的签名,也就是说,名单正是仆固怀恩草拟,三百二十七人最终被批准了二百十二人,淘汰了近三成,这是封常清的严厉和细致。
李庆安一页一页地翻开,几乎每一页都有被驳回者,上面还有封常清的亲笔书写的理由,基本上都是年限不足和考评不合格,当李庆安翻到第四页,赵腥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也是被驳回了,理由有两条,一是去年才被提拔为队正,不符合三年一提拔的规矩,其次便是六年考评只有两个中上,不符合提拔旅帅所需的至少三个中上。
李庆安忽然现了问题,不是什么校尉,而只是旅帅,他愣了一下,便立刻命亲卫道:“去把下午那个少*妇找来!”
片刻,年轻的少*妇被带进了房内,她依然披着重孝,怯生生地跪了下来,一句话不敢说。
“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记错。你丈夫当时告诉你可以买的,是校尉还是旅帅?”
“回禀大将军,我没有记错,确实是校尉,因为我丈夫说,旅帅只要三百贯,校尉才要六百贯,我就问他,为什么不买便宜一点的旅帅,他旅帅的名额已经满了,只有一个校尉名额还空着。”
“你确实没记错?”“一点没有记错。我不敢半点隐瞒。”
李庆安盯着少*妇半晌,最后他一摆手道:“你下去吧!”
少*妇被带走了,李庆安的思路又回到了这叠升职册上,他又翻了翻其他被驳回的升职者,绝大部分都是低浅的错误,要么是年限不足,要么是条件不够。
封常清审查出的问题是很明显的,年限不足和考评不足这种浅显的错误如果只是出在一人身上。可以说成是一时疏忽,但这有这么大批的人犯同样错误,难道作为一个领兵多年的大将,仆固怀恩会不知道这些问题吗?
这就说明买官现象很可能不止是赵腥一人,赵腥不过是浮出水面的一块冰山罢了。
李庆安合上了升职册,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的勾当,如果仆固怀恩卖官属实,那么他至少做了两个手脚,一是低官高卖,将旅帅的官职卖成校尉价,其次是一概不退钱,由买官者自担风险,一旦升官不成,他便不认帐,大多数人都忍气吞声了。而赵腥因为倾家荡产。最后悲愤自杀。
李庆安算了一下仆固怀恩贪读的钱款,就算他只收条件不合格者的钱,就算只有赵腥一人是低官高卖,那么以一百人,每人三百贯算。那仆固怀恩这一次卖官,至少就赚了三万贯钱。
所以他才会心虚,让妻女来拜访自己家人,还要送一对价值不菲的玉麒麟,把这些零散的事件串在一起,一切疑虑便迎刃而解了。
李庆安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极为忧虑,他最担心南界云是否也涉案,还有安西军中别的军队是否也是这样,如果都是这样**,那就是他李庆安失职了。
这时,安西军司马奉参匆匆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本升职汇总册。向李庆安施礼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我想查什么事,你知道了吗?”
“卑职已经明白。”
举参将汇总清册递给李庆安道:“这是今年各军提交的升职汇总报告,请大将军查看。”
李庆安立刻接过总册,迅翻了翻,心中绷紧的一根弦蓦地松了,还好,虽然各军都有被驳回的人选。但大多不过十人,最多也就是荔非元礼的河中军,有近二十人被驳回,但他却上报四百余人,这个比例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如果有问题,也会是下面人私自所为。
唯独瀚海军,被驳回的人数是那么刺眼,一百一十五人,封常清还居然用笔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这说明他心中也有数了,那他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而是让自己去现?难道南震云真的也涉案吗?
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严先生来了!”
李庆安精神一振,他正想找严庄呢!他就来了,连忙道:“快请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两人,一个严庄,另一个却是裴瑜,被他派到拜占庭帝国的特使。
李庆安大喜,急对裴瑜道:“你不去恒罗斯城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听说大将军回来了,便快马加鞭赶回。”
“来!来!快请坐下。”
李庆安亲热地将裴瑜拉坐下,旁边严庄笑呵呵地自己坐了,不打扰他们叙旧,李庆安娶了独孤明月,便“从水有了姻亲关系,裴瑜便成为他的族带,为人叉务实能”瑚心必将前途无量。
裴瑜坐了下来。李庆安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裴阁老若见他的孙子变成了黑炭,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裴瑜也笑道:“这样很便利小一路上都以为我的是突厥人,省得我化装了,连拜占庭的皇帝也以为我是突厥人。”
“你见到拜占庭的利奥三世了?”
裴瑜摇摇头笑道:“利奥三世在天宝初年便去世了,现在是他儿子君士坦丁五世在个,不过大将军虽然写错了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也没有在意,他还以为唐朝还是则天皇帝在位呢!”
李庆安大笑,“这到是很有趣,我只犯了十年的错误,他们却犯了五十年的错误。”
笑罢,他又问道:“那他对我信中的建议是什么态度?”
裴瑜脸上的笑容也去了,他叹了口气道:“君士坦丁五世虽然年轻。但非常慎重,他说自己不是很了解唐朝的情况,希望能多和唐朝交流,没有提到与唐朝联合进攻大食之事。”
李庆安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拜占庭皇帝的慎重,毕竟自己不是大唐皇帝,不能代表唐王朝的意志。如果他贸然答应,安西换了新节度使,却不承认联合一事,拜占庭就尴尬了,不过既然拜占庭皇帝没有明确拒绝。就说明他对联合攻打大食一事也动心了。
想到这,他便问道:“那他有没有说,怎样加强交流?有没有什么书面的回信?”
裴瑜道:“没有书面的回信,不过他说他会在适当时候派使者来碎叶,听他的口气,他好像是希望伊蒂尔城能成为两国的中转贸易城。”
“贸易!,李庆安点了点头,他大致明白了,拜占庭帝国想和唐朝贸易往来,这也算是一种交流方式。
“你对拜占庭帝国有什么感想?”
“他们的都城临大海而建,是一座坚固得无以伦比的雄堡,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攻克,城内繁盛异常,尤其对外商业十分繁盛,普通民众穷困潦倒,但贵族们从对外经商中获利,生活奢靡无比,他们也有养蚕织丝,但品质很差,所以唐朝的一匹丝绸在那里要卖五个拜占庭金币。仍然供不应求。”
裴瑜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递给李庆安笑道:“这就是他们的金币,他们叫金索里。”
李庆安这两天正在关注铸币,他连忙接过金币仔细看了看,金币不大。有点像大唐新铸的银钱,是一种不规则的圆形,做工比较粗糙。中间没有孔,两面都有图形。正面是基督的图像,背面像一种权技似的东西。还有一圈罗马文字,虽然粗糙。但含金量很高。
裴瑜指着基督像笑道:“这是他们崇拜的圣人,不过拜占庭皇帝正反对崇拜圣人,到处可见军队在捣毁圣像,烧死修教士,因为局势太乱。我也没有多住,便回来了。”
虽然拜占庭之事他很关心,但卖官一案却迫在眉睫,李庆安便拍拍裴瑜的肩膀笑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和你详谈拜占庭一事。”
裴瑜知道李庆安见严庄有要事,便起身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向严庄点点头,便退了下去,待裴瑜走了,李庆安这才暂时把拜占庭之事放在一边,问严庄道:“庆王之事如何了,他肯去沙州吗?”
“属下已经和阎先生谈过了,阎先生说问题不大,庆王对龟兹始终不满意。只要我们能在敦煌修一座庆王行宫,他会说服庆王去敦煌看一看,最终让庆王长居敦煌。”
李庆安对严庄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满意,他知道严庄是从俱战提而来。便又笑道:“那粮食情况如何了?”
严庄没有去阿漫河交换现场,他是在俱战提安排粮食水运,刚刚从俱战提随第一批粮食返回碎叶。他笑道:“第一批十万石粮食已经运回。一切都很顺利,我估计二个月内,我们可以得到一百万石粮食,这足以让我们应付移民和吐蕃战争了。”
李庆安只是顺口问一下粮食之事,他关心的还是卖官案,他将汇总清册扔给严庄,“你看看吧!能看出什么?”
严庄在碎叶主管军事物资,不涉及人事,对升职中的黑幕他并不了解,他看了清册半天。便道:“好像瀚海军被驳回的人数也太多了一点。”
“问题就出在这里,今天下午,一名军属来鸣冤,说她丈夫花了六百贯买官,就是瀚海军,最买官不成,钱也没有退回,便自杀了,仆固怀恩极可能就是幕后收钱者。”
李庆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是南雾云也涉案,所以想听听严先生的意见。”
严庄想了想道:“如果南界云不涉案,只有仆固怀恩一人涉案,大将军准备怎样处置他?”
“杀了此人,号令三军!”
“不可!”严庄断然阻止。
“有何不可?”李庆安奇怪地回头问道。
“大将军,如果是杀安西军系的任何一人,都没有问题,但仆固怀恩却万万不能杀!”
“先生的意思是说,仆固怀恩是来自朔方军吗?”
严庄点点头,“我正是此意,我听说仆固怀恩在朔方军中威望颇高,大将军若杀了此人,我担心朔方军由此闹起来,就算不闹,大将军又怎么向圣上解释,大将军已经此事号令三军,他焉能不知,这个机会他放过吗?圣上肯定会派御史来军中,借口查卖官之事兴风作浪,大做文章,将大将军的心腹一一铲除,这个后果。将军得三思啊!”
这个后果李庆安倒没有考虑到,严庄说得不错,这个机会李隆基是不会放过,待吐蕃战役一结束。他必然会用这个借口来安西军中兴风作浪,即使罢免不了自己,但也能将自己的心腹一一铲除,让自己大伤元气,在这种情况下,家丑确实不能外扬。
“可是不杀他,难除我心中之恨!”李庆安恨恨道。
“大将军不用急,我倒有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卖官之案(下)
严庄眯起小眼睛笑道:“很简单,仆固怀恩不是回讫人吗?就以勾结回讫之罪处置他,把他逼反逃去回讫,他为报复大将军,必然会引回绕军来犯北庭,那时,大将军攻伐回讫的借口不就更加充足了吗?”
李庆安欣然笑道:“果然是一条毒计。我可以考虑。”
严庄又接着道:,“我听说他女儿长的貌美,不如把她一并放归回讫,让件固怀恩也有一个进升之阶。”
“先生想得到挺周到,可以!我可以安排。”
李庆安背着手又走了几步,他沉吟了片刻,便道:“刚才先生说到了我最担忧的问题,我也感觉到吐蕃之战后圣上可能会对我动手,先生以为,我该如何应对这个危机?”
严庄半晌没有说话,他忽然跪了下来。对李庆安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属下有句话,藏在心中已久,大将军可允许我说吗?”
“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于你。”
“大将军,属下想说,大将军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继续说!”
“大将军控制安西,收复河中,扩展大唐疆域,所控之地不输于中原,拥有雄兵二十万,关中也不能比,说得远一点,是名垂千秋,可说得近一点,便是功高震主,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以后的皇帝,都不能容忍大将军独霸西域,大将军的下场只有一个,王忠嗣第二,不容置疑,所以大将军若想长远在安西呆下去,只能拥军自立,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李庆安还以为严庄会说出彼可取而代之的豪言壮语,不料他只是劝自己独立,他若知道隐太子一事,不知他会不会像历史上劝安禄山造反一样,劝自己入主长安。
李庆安笑了笑便道:“如果我的志向更加远大呢?”
严庄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他腿一软,坐在地上,他明白了李庆安的意思,竟是要想登九五之尊,他知道安禄山也曾经有过这种念头,却没想到李庆安也有这种野心,他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先生不要耸真李庆安轻描淡写笑道。
“不!不!”
严庄像弹簧一样坐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将军,这正是我心里所想,只是我一直不敢说,才转弯抹角劝大将军自立。”
李庆安的目的只是点醒严庄小并不想就此深谈,他见严庄已经明白,便岔开话题道:“先生是明天回龟兹吧!我上午要和裴瑜谈话,下丰我们一起走
严庄从衙门里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他上了马车返回家中马车在黑暗中迅行驶,严庄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原来李庆安也有野心,这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翰海军主力随崔乾估北伐后小只有不到两千人留守,由副使仆固怀恩统领,这几天,仆固怀恩一直处于提心吊胆之中,他听到一个消息,队正赵腥的妻子已经在碎叶告他的状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事了,仆固怀恩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本来军中收钱升官是各军中普遍的规矩,仆固怀恩早已习以为常,他原以为安西也是一样。便在年初报功升职开始后,指使他的心腹瀚海军司马姚广大肆许官揽钱,前后得钱四万余贯,令他囊中饱满。
仆固怀恩本人升官不成,只有靠财来满足心中的失落,但这次了财,他才知道钱竟然会是那么烫手,他不知道高仙芝在任时就严禁安西军买官卖官,到了李庆安这里小更是将高仙芝的此条规定列为安西第一禁令。
仆固怀恩后来也明白了这一点,但钱已经到手了,让他再退还回去,却也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拼命掩盖这件事,眼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事情渐渐平息了,但赵腥之妻的突然告状,将事情揭开了。一连几天,仆固怀恩惶惶不可终日,这天下午,仆固怀恩外出巡查回营,一进大营他便感到一种异样,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跑来,低声道:“将军,碎叶监查使来了
仆固怀恩的头脑里“嗡!,地一声,他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他急忙问道:“李庆安来了吗?,小
“没有过来!”
仆固怀恩的心略略放下,只要李庆安没来,事情就不会那么糟糕,他快步向大营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一共来了几人?”
“来了五人,都是文职军官。
说话间,他便来到一座刚刚搭起的大帐门口,帐帘没有放下,透过帐门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只见里面摆了五张矮桌子,桌上摆满了大量的卷宗,司马姚广正背对着外面,给一个坐着的人解释着什么。
仆固怀恩重重咳嗽一声,走进了大帐,几个人一齐站了起来姚广见他进来,满眼惊惶地向他使眼色求援,仆固…心划不理睬。他凡经打定了章意,大不了就让众个姚广教顺册,心不是也得了两千贯钱吗?
“五位,请问你们是从哪个衙门而来?。
五名监查员中,为者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拱拱手道:“在下蒋雍,是安西军监察署署正,奉大将军之令。来瀚海军调查队正赵腥的死因,请仆固副使给予配合。
说着,五个。人都取出各自的银牌放在桌上,蒋雍还将李庆安的手令递给了仆固怀恩。
仆固怀恩心中冷笑一声,赵腥的尸体早就毁了,他妻子带去安西的不过是口空棺材,能查出什么死因?他看了看手令便道:,“我看此事不用调查,我可以证明,赵腥是醉酒失足坠亡,人证、物证都确凿,若不相信,找几个他的队友来一问便知,不需要看什么卷宗,来人!把这些卷宗都抱回去。”
上来十几名士兵要搬卷宗,蒋雍急忙阻止道:“且慢!”
他上前向件固怀恩躬身施礼”“仆固将军,安西军中有规定。监察使有权决定所需的调查方式,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拦!”
他虽然礼数周到,但语气却十分强硬,说到最后,他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这任何人,也包括仆固将军,还有这个姚司马,他有涉案嫌疑,我也要对他进行重点调查,未经我们允许,瀚海军任何人都不得和他联系,这任何人也同样包括仆固将军。”
仆固怀恩显得十分不耐烦,他一挥手道:“想怎么查,随你们便”。
说完,他转身向帐外走去,走出大帐,他隐隐听见蒋雍道:“姚司马,我们继续,我想知道你制定升职人员名单的依据是什么?”
仆固怀恩回到自己大帐,心情十分烦闷,虽然李庆安没有来,但事情已经到最坏一步了,这些监察人员显然就是为卖官一事而来,那个姚广会为保住他仆固怀恩而承认是自己所为吗?显然是不可能,也就是说,他迟早会供出自己。
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进帐。焦急道:“将军,他们已经开始按名单找人了!”
“什么!”
仆固怀恩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开始了吗?他急问道:“找到多少人了?。
“好像已经进去了二十几人”。
这时,又一名亲兵来禀报:,“将军小一支从碎叶来的军队已经到了金满县东,约三千人。”
“将军,又来了第二批十名调查人员。还带来了三百士兵,已经进营了。”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将仆固怀恩惊得目瞪口呆,尤其军队的到来,把他的一切希望都断绝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仆固怀恩如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疾走,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李庆安一定已经知道是他所为,所以才派兵来,他也知道李庆安绝不会饶他。李庆安为了夺朔方军,一定会趁机杀他灭口,走!只有逃走。这是他唯口的出路,可他又能逃那里去?
这时,帐门口出现了一名监查使,在此人身后跟着二十几名刚刚赶到的士兵,监查使对他拱拱手道:“仆固将军,请跟我走一趟,轮到你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不行,请将军立即跟我走!”
一名仆固怀恩安排在帐外偷听的亲兵。快步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姚广已经全面招了,我听他说将军敛财五万贯。”
“罢了!”
仆固怀恩心一横,他忽然拔出剑,冲上前向监查使砍去,监查使躲之不及,被一剑砍断锁骨,惨叫一声到地。跟他的士兵大吃一惊,纷纷拔刀,仆固怀恩大吼一声,把拔出长槊向士兵们横扫而去,仆固怀恩武艺高强,士兵们抵挡不住,拖起地上的监查使便向监察大帐逃去。一边跑一边大喊:,“仆固怀恩造反了”。军营内顿时一片大乱,仆固怀恩翻身上马,对士兵们大喊道:“李庆安排挤朔方军,我不想再干,愿意跟我者一同走!”
他连喊三声,可除了他的一百名亲卫。再没有一人肯跟他走。而监查使蒋雍却大喊道:“仆固怀恩勾结回讫人,生擒此人者,赏钱千贯!”
军营中更乱了,开始有人向他们包围而来,仆固怀恩见大事已去,心中长叹一声,只得一挥铁槊高喝:“跟我走!”
他率领一百名亲卫冲出后营大门,向东逃去,只逃出二十几里,他便被李庆安派来的大将慕容盛率三千人将他拦截住了,仆固怀恩冲不过去,手下亲兵几乎伤亡殆尽,仆固怀恩知道前方重重拦截,他不可能逃回长安了,万般无奈,他只得调转马头向北,向回讫方向逃去。
十天后,仆固怀恩勾结回讫,背叛大唐逃入回讫的消息,便由监军边令诚以紧急军情的方式回了长安。
此时的朝廷已经不再是李庆安走时那样局面复杂了,随着李豫在东宫站稳脚跟,随着他正式监国,朝廷出现了泾渭分明的格局,一派是以李豫为,包括前东丙小一韦涣、裴安,以及相国薨王热支持。对抚另派杨国咄”允素、陈希烈等杨党,而张筠则在暗处支持杨国忠,双方势均力敌。
一手炮制出两个阵营的李隆基则更加不思朝政,他又搬回了大明宫,对梅妃宠爱有加,又宠幸旧爱武贤仪,对杨贵妃虽然没有冷淡。但宠爱程度明显不如从前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杨国忠的信任,四月,李林甫辞去中书令一职,不再过问朝事,李隆基便任命杨国忠为中书令右相,正式接替了李林甫,却又升王斜为门下侍中,任左相,陈希烈改任刑部尚书,这样就完成了中书门下两省对抗的局面。
李隆基对自己杰作颇为满意,至于两派对抗会对政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使政令无法贯彻等等,他都不关心,他只关心权力平衡,只关心东宫之权不能越皇权,安排完这些,李隆基便安安心心地去享受人间极乐了,他唯一关心和等待的就是吐蕃战役,只有这件事才能将他从享乐中拔出来,另外,一些重大的事件生,他也会偶然听一听。而负责提醒他之人,却是他的贴身宦官鱼朝恩。
鱼朝恩虽然没有得到高力士的权力,但他却成为李隆基对外的唯一耳目,李豫报上来的许多重大事情,比如劣银钱开始泛滥,两市商人罢市、江淮土地兼并引民众造反,等等大事情,都被他压制住了,相反,杨国忠报上来的喜报,如安禄山大胜、高仙芝击退吐蕃军犯境、各地府库丰实、某地出现瑞兆等等,却被他及时转给李隆基,令李隆基龙颜大悦。
这天下午,杨国忠匆匆赶到大明宫,他在麟德殿内等了片刻,只听一声咳嗽,鱼朝恩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迈着方步缓缓走来。
“杨相国找咱家有什么事吗?”
鱼朝恩明显比从前长胖了,架子也摆起来了,看见杨国忠,也不像从前那般毕恭毕敬,现在是他需要别人对他毕恭毕敬。
杨国忠心中暗骂一声,可又不敢得罪此人,只得恭敬地陪笑道:“烦恼鱼中令大驾了,我是有一事想求中令转告圣上。”
鱼朝恩现在很讨厌别人叫他鱼公公,他想学高力士让别人叫他鱼翁,可又觉得有些别扭,一名小宦官马屁拍得好,给他想个。“中令,的称呼,使他非常满意,从此所有朝臣见到他都叫鱼中令,连李豫也不得不随大流。
鱼朝恩坐下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杨相国,上次咱家给你说的,扬州那一百顷盐田,现在怎么样了?”
“鱼中令请放心,当天我就用飞鸽到扬州去了,已经办妥,田契正在送来途中,估计三五天就能到
鱼朝恩的眼所笑眯了起来,这才问道:“刚才杨相国说有事,什么事?。
杨国忠摸出一本册子,递给鱼朝恩道:“请鱼中令将此册交给圣上过目
“是什么事啊?”鱼朝恩拖长了声音问道。
杨国忠这才醒悟,连忙道:“是回讫遣使前来质问,说我大唐安西军擅自攻打回讫,杀他们族人,要求我们解释。”
“是李庆安吗?”鱼朝恩的脸沉了下来。
鱼朝恩对李庆安没有好印象,原因是他想让李庆安告安西监军边令诚,但李庆安没有理睬他,边令诚和他有极深的宿怨,他不止一次想杀掉此人,以解心头之恨,可偏偏他就是不能染指监军,李隆基始终不肯将这个权力给他,几个月前,李隆基任命了一个叫梁朝义的老宦官专门替他收监军的消息,而梁朝义是高力士的人,对他鱼朝恩从来不买帐,这让鱼朝恩又恨但又无可奈何。想整到边令诚,只有李庆安来弹劾才有效果,李庆安不肯这样做,这样就得罪了鱼朝恩。
宦官的记仇之心,要远远一般人更强烈,鱼朝恩哼了一声便道:,“杨相国放心,咱家这就把折子递给圣上
这时,杨国忠一拍手,一名小宦官端一只红漆盘上前,盘上是一枚枕头,鱼朝恩一见,立刻惊喜道:“是游仙枕!”
杨国忠捋须笑道:“正是,我听说中令睡眠不好,特从库中找出,借给中令!”
鱼朝恩欣喜万分,他接过这只枕头,爱不释手地抚摸,他知道这是龟兹国所进奉,其色如玛瑙,温暖如玉,若枕之则十洲、三岛、四海、五湖,尽在梦中所见,圣上因此立名为游仙枕,前年赐给了杨国忠。这个枕头正是他亲手交给杨国忠,摸了一路,他心中窃爱不已,可惜他思之不得,没想到杨国忠这么知趣,把它给了自己,他当然知道所谓借不过是个托辞,还不还在于他,省得被人抓住把柄。
“杨相国不会是还有事求我吧”。鱼朝恩笑道。
“其实没什么事,我只是想问问,贵妃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外面鞭炮隆隆,初五要迎财神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助情花香
习忠众次找白朝恩,一是为了报共回纯盎使事,其州,瓦刊了打听杨贵妃的消息,杨贵妃是他们一家的支柱,如果她失宠,则就意味着杨家的完蛋,这段时间杨国忠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圣上已经搬回大明宫了,而贵妃娘娘却依然在兴庆宫,这让他不由慌了手脚,他想知道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本来有些事是宫中隐秘,不能告诉杨国忠,不过看在游仙枕的份上。鱼朝恩的嘴就有些变得不严了。
他一挥手,让几名小宦官退下去,见左右再无人,这才低声对杨国忠道:“**惹的祸!”
杨国忠怔住了,他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鱼朝恩又道:“圣上总是服一种叫助情花香的药,贵妃娘娘不让他服,为此他们大吵一架。圣上一怒就搬回大明宫了。”
原来是为了**,杨国忠这才略略放心,他原以为是为了梅妃,所以担心了很久,既然只是为了这种小事,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贵妃也不能总在兴庆宫,总要有个说法才行。
鱼朝恩又笑道:“相国不必担心,让圣上和娘娘分开一下也好,这不。今天一早圣上就派人给贵妃娘娘送去冰露,这就是和解的信号,快了,就这两天,我们就要给贵妃娘娘搬家了。”
“那还得多仰仗中令多多照顾了!”
杨国忠起身告辞,鱼朝恩送他到门口,这才返回了蓬莱阁。
这两天李隆基和武贤仪住在蓬莱阁内,蓬莱阁位于太液池中,三面临水,风拂垂柳,风景绝佳,是武贤仪的最喜欢的宫阁。
武贤仪是李隆基曾宠爱过的一个妃子,长得美貌妖娆,长袖善舞,李隆基最小的两个儿子,西凉王李纹和汴哀王李撇就是她所生,如果没有杨玉环进宫,这个武贤仪就将成为公认的六宫之,由此可见李隆基对他的宠爱。只可惜贵妃惹得群芳妒,杨贵妃的出现,使包括武贤仪和梅妃在内的所有妃子都失去了光彩。
她足足坐了十年的冷宫,直到今年,她才终获出头之日,尽管李隆基已力不从心,但对孤寂已久的武贤仪却放佛如久早逢甘霜,她心满意足了。
天早已大亮,李隆基还迟迟不肯起来,武贤仪如一只乖巧的猫依偎在他身旁,一弯雪白的膀子裸露在绿鸳芙蓉被外,她早已经醒了,可她却一动不动,装着沉睡一般躺在李隆基的怀中,她不想起来,更不想李隆基起来。她恨不得李隆基就这么搂着她睡十年,把失去的岁月都补回来。
这时,李隆基头脑中的眩晕感终于稍稍减轻,他连续三晚服用助情花香,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他半身瘫麻。半天不能动弹,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头脑中强烈的眩晕感,让他长时间地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这才是要命的,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身处哪里?
“爱妃,醒了吗?”
李隆基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武贤仪心中大恨,这是在叫谁呢?把她当做杨玉环了吗?心中虽恨,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嘤咛一声,缓缓睁眼了。
“陛下,臣妾做了一个梦!”
她撒娇地抱着李隆基的膀子,娇声道:“臣妾梦见又为陛下生了个小王子,臣妾可就有三个皇儿了。”
这是武贤仪的撒手铜,杨玉环再得宠又怎么样?一个子女没有,哪能和自己相比,自己可是有两个儿子,她就是要让李隆基时时刻刻想到这一点。
可她却不知道,李隆基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自己有几个儿子,都长什么样子,他完全记不起来了。
“陛下!陛下!”
这时,外房传来了鱼朝恩的低喊声,武贤仪再也不能赖床了这个小鱼朝恩她还得罪不起,要想重新把李隆基的心俘虏回来,就必须讨好这个鱼朝恩。
“陛下,我们起床吧!”
“联很累,想再躺一会儿。”
这下,连武贤仪也愣住了,在她记忆中,圣上可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一直忙碌政务到深夜,从来没有这么晚起床过,武贤仪一阵咬牙切齿,那个狐狸精啊!把圣上都掏空了。
“陛下,鱼公公好像有事叫你。”
“什么事情?”李隆基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陛下,杨相国上了一份紧急奏折,好像北方有战事。”
战争是个敏感词,李隆基睡不下去了,便道:“好吧!联起来。”
武贤仪连忙翻身坐起,对伺候在左右的宫女吩咐道:“陛下要起来了!”
宫女们立刻忙碌起来,伺候李隆基和武贤仪着衣,给他们洗漱梳头,李隆基一边梳头,一边问鱼朝恩道:“北方生了什么战事?”
“回禀陛下,好像是回讫可汗派使臣来质问朝廷,说安西军突然进攻回讫。要我们给个说法。”
“质问?”李隆基眉头一皱,不悦道:“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联?”
鱼朝恩有些呆住了,质问是他的话,是想加重问题严重性,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半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圆这句话,好在李隆基更关注进攻回讫一事,回讫的态度也就被他放开了。
“去把梁朝义叫来,说联要看安西的监军报告。”
鱼朝恩转身要走,李隆基却又叫住了他。“联没说让你去,你让别人去,联还有事吩咐你。”
“是!”鱼朝恩连忙吩咐一名小宦官去找人,他则垂手站在一旁。
李隆基缓缓道:“联的那个助情花香好像放置时间长,效果没有从前好了,你派人去催催安禄山,联让他再进奉一盒,他怎么还不送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
鱼朝恩转身走了,旁边的武贤仪暗暗摇头,其实她也有点看出来了,圣上服用那个助情花香对身体伤害太大,这才住了近两个月,圣上就像老了好几岁一样,如此猛烈之物,鱼朝恩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却一点不劝,反而有二凹品江卜服用汝种药,如果是高力十,是宁可死也不会让糊尘背胀用。由此可辨忠奸。这个鱼朝恩。不是忠臣。
武贤仪虽然知道,但她也不敢说出来,她不敢扫了李隆基的兴,又把自己送回冷宫去。
“陛下,你昨晚说今天要陪臣妾去太液池上泛舟呢!”“放心。联不会食言,下午就陪你去。”
李隆基梳洗完毕。便坐小轿向麟德殿而去,麟德殿是李隆基在大明宫内宫的一处办公场所。西近大明宫西墙的九仙门,便于大臣出入,蕃臣外夷来朝,多设宴于此,臣下亦多召对于此。
片刻,李隆基走进了麟德殿偏殿,在他内宫的御书房内坐了下来,他精力倦怠,对朝廷政务实在是厌烦之极,只想听一些振奋精神的好消息,若不是今天回讫出事,他是绝不会来麟德殿。
“折子呢?给联看看。”
鱼朝恩连忙将杨国忠的折子递上,李隆基打开折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他眼前一阵眩晕,他什么都看不见,不由恼怒地将折子扔在案上。“念给联听”。
鱼朝恩从小得益于高力士的栽培,能读能写,正是这个原因,他便一直在御书房内伺候,最终成为高力士后的第一当权宦官,他接过奏折便念道:“臣昨日接到鸿驴寺转来回讫上书,惊闻安西军进攻回讫,臣主中书省竟丝毫不知此事,臣不知圣上是否知晓,但事情危急,臣再陈情圣上。若圣上不知,臣请安西解释此事,臣以为进攻回讫事尚可弥补,但未得圣谕出兵事大,须追究到底,,”。
在杨国忠的奏折后,附有回绕可汗的信件,鱼朝恩打开要读,李隆基却一摆手,“好了。不要读了
李隆基原以为是回纪大举南犯,与朔方军生了激烈战斗,他这才有些紧张,不料只是安西军攻进回绕,大唐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这让他提起的心便放下了。
李隆基大风大滚见得多了,他一听便知道是边境生的小冲突,这是很正常之事,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他便没有什么兴趣了,至于杨国忠提到追究李庆安擅自出兵,李隆基的兴趣也不是很大。
如果是早些天苍此事,或许李隆基会有些恼火,但李庆安很及时地将阿布思人头送回长安,这件事使李隆基对李庆安的恼火稍稍平息了一点,更重要是吐蕃战役在即。李隆基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李隆基虽然服用**把自己弄得元气大伤,整日里昏昏庸庸,但在吐蕃战役之事上他却毫不含糊,实在是这件事他看得太重,只要能拔掉吐蕃这个百年之患,他连独孤明月被李庆安拐走之事都忍了,何况唐回边境冲突这点小事呢?
不过他多少也想知道李庆安为什么要攻打北庭,而杨国忠的奏折里却只字不提,只想追究李庆安的罪名,这让他心中有些不爽。
这时,宦官梁朝义匆匆走进御:“奴才叩见陛下”。
梁朝义和鱼朝恩一样,也是高力士提拔起来的宦官,以前主要负责李隆基和杨贵妃的饮食,也是个权势颇大的宦官,但和鱼朝恩不同的是。鱼朝恩视高力士为眼中钉,但梁朝义却相反,他依然忠心于高力士,也正是这个原因,高力士在离开李隆基去东宫之前,推荐梁朝义负责联系各地监军,李隆基也看在高力士的面上答应了。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同,以前高力士是主管监军,各地监军都由他来任命,监军们也对他负责,权势很大,而粱朝义仅仅只负责联络,没有任免权。
另外,在亲王派实地坐镇后,监军的作用也就相应减弱了,李隆基也不是很重视,他只是想到了才会问一问,平时也不闻不问,比如今天。若不是回讫来告状,李隆基根本就不会知道边令诚已经消息来了
梁朝义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李隆基,各地监军来的基本上都是鸽信。字很而且一件事要几次才能说清,所以梁朝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重新整理抄誉,并编号成册。
李隆基同样也不接,他仰头半躺在龙榻上道:“念吧”。
梁朝义打开册子念道:“臣边令诚。见吾皇陛下,四月生了安西瀚海军越过金山一事,臣已详细调查清楚。起因是回讫不满同罗部投奔北庭,率先派兵攻入北庭境内,杀死同罗部一千余人,此事引了葛逻禄、同罗和沙陀三部不满,为自保,三部遂联合对付回讫。而这时,唐军边哨截获吐蕃信使,得知吐蕃与回绕私有勾结,回讫欲趁安西唐军南下攻吐蕃、北庭空虚的机会,出兵夺取北庭,从而形成吐回南北夹击安西北庭之势,安西节度使李庆安见事情紧急。便借葛逻禄等三部联合之机,出兵回讫,肃清边境,在金山以北建立防御,臣以为李庆安此举仍然属于吐蕃战役一部分,不属于擅自出兵,特禀报圣上
李隆基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报告。条理清楚,事实明确,有理有据,当初同罗部叛唐投奔葛逻禄,他便想到此事可能会引草原动荡,果然被他猜到了,
既然事情不大,他也不想影响到即将爆的吐蕃战役。便将边令诚的报告往桌上一扔,道:“很好,把这份报告交给东宫,此事就由东宫来处理
回统使者贺禄莫达干在长安等了十天,始终没有见到大唐皇帝,最后是东宫皇储接见了他,李豫表达了他对回绕不幸事件的遗憾,但同时他也严正指出,是回讫先侵入大唐北庭领土。杀死大唐属民才引冲突。回讫有过在先,从而拒绝了回讫要求大唐赔偿三十万匹绢的无理要求
回绕最终没有达成索赔的目的,贺禄莫达干怒气冲冲地返回了草原。这件事使大唐和回纪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裂痕,与此同时,李豫亲笔致信李庆安,希望他尽快从回讫撤军,不要将事情扩大,另外,李豫出二一封信给李庆安,让他注意防范庆圭棕,条上只经口口门脉坐镇亲王的权力,极可能也会加大庆王的实际控制权。
幽州,范阳节度使府内,安禄山像往常一样回到府内,自从两个月前他进攻契丹大败,安禄山便处于一种低调之中,同时也使他深感自危。为了保住他的位置,他使尽一切手段,耗费了万贯钱财打点朝廷重臣,最终侥幸逃脱惩处,也保住了他两个节度使的个置。
虽然侥幸过关,但他心中也充满了失落。他耗费心机谋取的同罗军没有得到一兵一卒,却白白便宜了安西李庆安,其次是河东节度使。那也是他梦想的位置,他也没有得到,不过李豫推荐的程千里也只担任了副职,李隆基出人意料地任命荣王李碗为河东节度使,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
亲王出任节度使是常例,但那些出任都是遥领,仅仅是名义上的节度使,但由亲王实领节度使,却是第一次,这是一个信号,是李隆基准备使军权宗室化的一个信号,面对这个变故,安禄山心中充满了警惧,他必须要加快谋取自己的后路了。
安禄山刚回到府,他的一名属下便赶来禀报:“大帅,有长安送来的紧急信件。”
“拿给我看”。
安禄山接过信什。不由愣了一下,竟然是从大明宫来的,他急忙拆开信迅看了看,他的小绿豆眼顿时亮了。立即回头令道:“去!把高先生叫到我书房来,再把罗药师也叫来。”
安禄山回到书房,又仔细看了一遍信,信是鱼朝恩写来,竟是要求他再配助情花香,安禄山的心抨忤地跳了起来,难道机会真要来了吗?助情花香是两年前他献给李隆基,这种药是一名江湖奇人所配,是一种烈性壮阳药,这种药年轻人可以服用,须控制次数和剂量,注意调养恢复就没有什么问题,但对老年人却不同,老年人的元气不像年轻人那样能恢复,长年服用这种药,将极大地损害身体,缩短寿命,而且会上瘾,摆聪不掉它。当初安禄山提心吊胆地献了这种助情花香,通过了御医的检查,得到李隆基的嘉奖,甚至还加封他为东平郡王,三年过去了,此刻李隆基再一次索要这种助情花香。他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这时,幕僚高尚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大帅,你找我吗?。
安禄山点点头,将手中信递给他,“你看看吧!李隆基的私人信件高尚在安禄山的幕僚排名中,原是排名第二,位于严庄之后,但严庄失踪后,高尚便成为了安禄山最信任的幕僚,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和他商量,高尚也不负安禄山期望。给他策划了一系列的良谋。
正如严庄劝李庆安自立一样,高尚也同样劝安禄山拥兵自立,而且不止一次,他用盖嘉运、夫蒙灵察、王忠嗣、皇甫惟明、裴真等节度使的下场来开导安禄山,让安禄山明白,一旦他失去军权,他在范阳做的那些事情,立刻就会暴露,立刻就会被人弹劾,等待他的就是死路一条,要想摆脱这个必然的厄运。他只有一条路可走,拥兵自立。割据藩镇。
高尚终于说服了安禄山,从三年前,他们便开始了自立之路,这个。助情花香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高尚看完信,点点头道:“看样子我们的第二步策略,可以实施了。”
“可是我觉得来得太快,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安禄山有些担忧地道。
“大帅,重要的是机会,机会来临时,一定要抓住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七分,粮食充足、武器充足,唯一欠缺的是兵力,不过今年河北的春旱已经出现,我估计今年河北必然出现大灾,那样我们便可从趁机灾民中招收兵源。解决这个难题,而且这种助情花香的效果也没有这么快,我们还有时间。”
这时,门口亲兵禀报:“罗药师到了
“请他进来”。
片刻,一名身着蓝袍,满脸红光的高胖老者走了进来,他是一名江湖奇人,善于配制各种奇奥之药,三年前被安禄山收纳,此人自称姓罗。大家都叫他罗药师,助情花香就是他的杰作。
罗药师上前躬身施礼:“参见大帅”。
安禄山连忙笑道:“药师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罗荐师大大咧咧坐下,问道:“不知大帅找我,有什么吩咐?。
“我想问问你,第二种助情花香是否已经配好?”
罗药师呵呵大笑:“去年我就配好了,效果非凡,烈度是第一种的两倍,大帅尽管拿去
停了一下,罗药师惊讶地问道:“难道第一种已经用完了吗?那可是五年的量
“说是效果不好了,想要新的
“效果不好?。
罗药师呐呐自言自语,他忽然冷笑一声道:“如果按我的规定服药,不会效果不好,我估计是贪心,一直用双倍的剂量,后来现受不了,又改回来,所以才会有效果不好之说
安禄山眉头一皱,有些担心地道:“如果一直服用双倍,那这次新药,会不会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不会!大帅放心,这次新药我试验了两年,效果非常强烈,而且不利的一面更加隐蔽,平时是感觉不出来的。一定能让大帅满意
“好!你立刻把药给我,我要立即送往长安
“是!属下这就去拿
罗药师匆匆告辞了,一直盯着他背影走远,高尚才低声道:“大帅,此人知道得太多。留之有后患
安禄山也阴阴一笑道:“我知道,我不会留他。”
“另外,长安刘骆谷那边。也要催他加快步伐了,不要耽误了时机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突发事件
汗多重大的事件往往是被一此意外之事所诱。叶蕃战役办背杜七月初开战,但在六月初十,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却打乱了唐王朝的战略部署,六月初十晚上,位于长安皇城顺义门附近的卫尉寺兵器署仓库突大火,火势治天,浓烟滚滚。
驻扎在皇城的数万士兵紧急扑救,但因水源缺乏,始终没有能扑灭大火,大火反而吞没了几支灭火队伍,最终将仓库吞噬,几十年积累的四十七万件兵器毁于一旦。
一夜大火,长安城满城皆知,尤其生在皇城之内,朝臣们更是惴惴不安,天才亮,便有无数朝臣跑到皇城打探消息,皇城的所有大门都已关闭,没有人能进去察看详情,只是从守门士兵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大火不仅烧毁了武器署仓库,连紧邻的大理寺也受到了波及,部分建筑被毁,至于伤亡人数,因火势太大已经无法统计,已知的就有两百余人被烧死。
问题的严重性不仅是大火烧得惨烈,而是那四十七万件兵器,那可是大唐武备之本,这次被烧毁,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而且其中一部分准备运往陇右备战,不料兵器未运,却被毁之,这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吐蕃战役。
李隆基是半夜被唤醒,大明宫地势较高,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皇城内的大火,正是他下令军队救火,但军队也无力回天,令李隆基暴跳如雷,不等天明,便下旨免去卫尉寺从卿到少卿,以至于八品署正也未能幸免,几十名官员统统被革职查办,他又着令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严查大火原因,至于被影响到的吐蕃战役,李隆基紧急旨意前往陇右,询问哥舒翰的意见。
圣旨以快马接力的方式,三天后便抵达了部州,其实大火生的第二天晚上,哥舒翰就从长安来的鸽信中知道了。
四十七万件兵器被毁,着实让哥舒翰叹息了很久,这件事当然影响到了他的吐蕃战役,打仗是要消耗兵器的,而他的兵器库中没有什么存货,就指望长安将兵器运来作备用,现在长安也无兵器可运,这就意味着他的军事资源不足,意味着的部署中出现了一个空缺。、打仗是可以打,毕竟每个士兵手上都有兵器,但必胜的把握却没有了,尽管是这样,可对于哥舒翰来说,这场战役是非打不可,若打赢这场战役,他哥舒翰就成为彻底解决吐蕃之患的中兴名将,将名垂千古,而且西平郡王的封爵,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已经憋足了一口气,安禄山、高仙芝、李庆安都封郡王了,唯独他哥舒翰什么也没有,他不服,他一定要打赢这场战役,当李隆基的询问旨意到了后,他立刻便回信李隆基。
“打!吐蕃战役照打不误,而且还要提前半个月,六月二十日开战”
战争机器缓缓开动了。十万陇右、河西两大节度的兵力向河涅谷地以西集结,越过石堡城,开往大非”谷地,一队队骑兵,一辆辆满载各种军需物资的马车、牛车,粮食草料、帐篷、军服、皮靴、屠宰好的牛羊、各种武器以及御寒烈酒和各种药物,唐蕃古道上再没有商旅。都是铺天盖地的旗帜和军队,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见边际。
这天下午,主帅哥舒翰在三千陇右铁骑的护卫下抵达了大非川的白石城,自石城是哥舒翰去年开始修建,修建了近一年才完成,用于储存军用物资,因选石主要呈白色而得名。
白石城也是哥舒翰的后勤大本营之一。这里可以储存五十万石粮食和大量各种军用物资,哥舒翰派了五千军队驻扎。
远远的,哥舒翰看见了坚固高耸的白石城,他笑了笑对身边的幕僚高适道:“先生以为这次吐蕃战役后,平西郡王可能到手否?”
高适也笑道:“如果只谈资历,大帅也只仅次于安禄山,应在高仙芝和李庆安之上,可论战功,安禄山那个屡败之将哪能和大帅相比,他除了溜须拍马比大帅厉害外,其他无一可取,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大帅的王爵,早晚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哥舒翰瞥了他一眼。
高适微微叹息一声道:“不过属下倒觉得河东节度使归属应引起大帅的高度警慢。”
“你是说由亲王来担任事?”
哥舒翰有些不屑一顾道:“那些个富贵亲王遥领可以,挂个响当当的名头炫耀,可论领兵打仗,他们只能靠边。”
“大帅,亲王虽然领兵不行。但夺权争利都是高手,属下听说圣上又刚刚任命了十六王李磷实领扬州大都督,节制江淮府兵,属下担心的是这个势头。”
哥舒翰沉默了,永王李磷实领扬州大都督一事,他昨天也听说了,江淮可是说是大唐唯一还有点府兵的地方。还有数万人,现在交由李磷控制,这样就说明荣王出任河东节度使并非是李隆基一时头脑热所致,而是蓄谋已久,是他的一系列计划在有条不紊地实施,李瑁为荆州大都督其实也是其中一环,掌控荆襄,那下一步会是哪里?是巴蜀还是安西,那两个地方都有亲王坐镇。
这时,高适又道:“大帅,我听说一个消息,说圣上要派凉王来坐镇陇右。”
哥舒翰大吃一惊,急问道:“是哪个凉王?”
长安有两个凉王,一个是武贤仪之子李斑,原封凉王,天宝九年改封西凉王,而第二个便是旧太子李亨,被废太子后改封凉王,哥舒翰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年初李隆基定了五个地方由亲王坐镇,没有陇右,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不料现在居然又听到了这个消息,着实令他感到震惊,难道李隆基也有意收回自己的军权。
这个消息仿佛一颗种子悄悄种进了哥舒翰的心中,他心中开始添了一分焦虑。
中午时分,哥舒翰抵达了白石城,驻防这里的兵马使崔岩奔了出来,川才向哥舒翰施礼道!“参丑大帅!”“崔将军,粮食已到多少了?”
“回禀大帅,已到三十万石,帐篷五千顶,干草和其他物资均已到达大半。”
“好!带我上城视察。”
哥舒翰走进白石城,在崔岩的带领下。上了城墙,从高处向下望,城内堆满了各种物资,一堆堆用麻袋装好的粮食俨如小山一般,无数从陇右各地征来的民夫正忙碌地搬运物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
物资的准备还是令哥舒翰比较满意,这时他转自向远方望去,远方一望无际的群山那边,不知李庆安准备得如何了?
哥舒翰给李庆安的亲笔信是在六月十七日、以跑死六匹马的代价送到了龟兹,而李庆安本人恰好就在龟兹,李庆安安排好了碎叶的事宜后,随粮草运输队来到龟兹。
安西军负责这次吐蕃战役的西线,按李庆安定下的计划,不仅是要阻止吐蕃军东援,而且还要彻底消灭西线吐蕃军,解除安西唐军的后患,为此他从几个月前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次西线战役从两路进攻,共出兵五万人,一路是从于阅南下,绕到萨泽以南,截断吐蕃军的退路,这一路由副都护封常清为主将统帅;而另一路则是正面进攻,从沙州南攻萨泽的吐蕃军,彻底拔掉这颗吐蕃安插在安西的毒瘤,正面进攻就由李庆安亲自统帅。这次战役,李庆安原本采用老兵带新兵的方式,达到锻炼新兵的目的。但封常清却认为战场地势过高,新兵恐怕无法适应,建议还是以老兵为主,李庆安接受了这个建议,从疏勒、碎叶调四万精兵,配合驻扎龟兹的一万军队,共计五万大军。
早一个月前,封常清便率两万军队南下于阅了,今天李庆安将和庆王李综一同前往沙州,而就在这个时候,哥舒翰的信送到了,对于提前半个月动吐蕃战役的原因李庆安也刚刚知晓,长安汉唐会给他送来了最及时地情报,武器署大火小烧毁了四十七万件武器,应该说这件事除了朝廷感到沮丧外,任何一个有野心的边疆大吏都会暗暗惊喜,这就意味着朝廷的平叛能力将大大减弱,这个消息当然也是李庆安希望听到,而且他也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除了安禄山,不会有别人,但相对于烧毁四十七万件兵器,李庆安更感兴趣的是几个亲王的人事变动。
三万大军从龟兹向沙州方向进,三万军队由一万二千骑兵,五千弩兵,三千车弩兵和一万步兵组成,另外还有一千余斥候轻骑兵。李隆基也已经同意,届时驻防沙州的四千豆卢军也一并由他统帅。
从龟兹到沙州有两条路可走小一是走伊州过星星峡,迂回从玉门关南下,第二就是直接穿越蒲昌海沙漠,也就是今天的罗布泊,沿赤河而行,走直线去沙州,李庆安选择了这条路。
三万大军连同补给车辆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龟兹,向沙州进。
李庆安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他宽大的马车内,一边赶路,一边处理公务,这次严庄也跟他同行,摇晃的马车内,严庄从车窗望着百步外的庆王马车,有些感慨地对李庆安道:“恐怕被大将军猜中了,这次吐蕃战役结束后,圣上会增大庆王的权力。”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先部署到位,然后再慢慢加力,要不然他让这些亲王去地方做什么?”
李庆安也得到了消息,河东节度使任命中,他向李豫推荐的程千里没有被采用,而是荣王李蜿得到了这个职务,恐怕这就是李隆基让李碗做河东道观察使的真正目的。同样永王李磷也得到了扬州大都督一职,统帅近府兵,不过府兵还主要由兵部控制,如果扬州大都督府改为淮南节度使,那李隆基的意图便彰显无疑,用亲王来控制边军,这可以算作一个重大的制度改革了,这必然是大唐的统治集团也意识到了兵力过于集中在边疆的危机,据说还是杨国忠的建议。
但李庆安知道,就算是杨国忠的想法,他的出点也并不是为了解决军队的边重内虚问题,他的目的还是为了打压皇太孙李豫,这样就形成了一种类似后来明初的格局,皇长孙在内为帝,而各亲王在外领军。李豫的权力甚至还不如朱允坟,朱允坟好歹还有近百万军队在手中,李豫有什么?李隆基竟然昏庸至斯,令困惑啊!
“大将军,我听说西凉王李激将赴陇右坐镇,这会不会是圣上要夺哥舒翰的军权?”
“有这个可能,吐蕃战役结束后,但不会一步到位,会一步一步来,走得太快,哥好翰也不干啊!”
“那大将军准备怎么对付前面那个人?”严庄目光瞥了一眼庆王的车队。
李庆安对这个危机已经胸有成竹,他淡淡一笑道:“这个问题我考虑过,用一个字来解决”拖!”
严庄一怔,他忽然恍然大悟,赞道:“大将军这策略高,安西遥远,一来一去半年就过去了,不像陇右和河北离长安近,就让安禄山和哥舒翰去打前锋,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李庆安摇摇头,“不了了之是不可能的,顶多是延缓矛盾爆罢了,或许他先对安西下手也说不定。”
说到这,李庆安也微微叹道:“好在老天眷顾于我,来了一个愚蠢亲王,这样,我就可以从容布局,让这个蠢货给我做挡箭牌。”
“不过大将军也不可大意,庆王的愚蠢圣上应该也很清楚,我们要防止他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明着是放权给庆王,实际上却是暗中从内部瓦解安西军。”
“你是说,他会用安西军的内部人来对付我?”
“大将军,这种事情必须要做到滴水不漏,他既然可以用哥舒翰来取代王忠嗣,也会用别人来取代你,只要有这种可能,我都要防备,大将军已经骑虎难稍有疏忽。就会丧身干涂口。大将军。千万不可大煦…
李庆安暗暗赞同,严庄不愧是阴谋高手,不仅能设计,也能防御,他的话不可不听,他沉吟一下便问道:“你认为谁最有可能?”
“我考虑过,这个人既要在安西军中有威望,又实际握有军权,而且还不能是大将军提拔的人,有两个人的可能性最大,一个是李嗣业,不过他远在石国练兵,手中没有军权。可能性不是很大,我想应该是另一个人,对他,大将军不可不防。”
“你说的那个人是”小”
李庆安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小他向南指了指,严庄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说的正是此人。”
停了一下,他又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有明枪已在,大将军可千万别把他这把明枪给毁了。”
这时,一匹马奔驰而来,马上一名士兵拱手道:“大将军,庆王殿下有请!”
“知道了,我这就去。”
严庄也笑道:“那我也回马车,有点疲惫,想好好睡一觉。”
李庆安下了马车,飞身上了一匹马,向庆王的马车追去,老远便看见庆王那肥大的脸庞露出窗外向他招手,脸上笑得如同一个刚刚干了不好之事的不良少年。
庆王是听从的阎凯的建议移居敦煌,从内心的想法,当然离长安越近的地方越好,但阎凯却是劝他离开边令诚远一点,没准这宦官会把他在安西的一些丑事传到长安去,而且在敦煌,他将来可以慢慢向凉州向陇右迁移,一步步来,在龟兹只会向更西的地方去。
更重要是,庆王李综没有意识到他父皇派他来安西的真实用意是监视李庆安,在他看来安西有监军就够了,他不过是流放,把他流放到安西只是父皇保护皇长孙的一种手段,把他们这些叔辈们调走,好让李豫从从容容上位。
因此他恨透了安西这个地方,当阎凯建议他去敦煌时,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现在终于要离开龟兹,李综心花怒放,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孰煌去。
“殿下,你找我吗?”李庆安飞马上前拱手笑道。
或许是和杨国忠关系疏远的缘故,李综对李庆安的仇恨也减弱了很多,而且来安西后,李庆安对他的生活照顾有加,让他感觉很不错,而且他的那些侍妾,每人都收到了李庆安夫人送的昂贵礼物,因此人人都在枕边给他说李庆安的好话。众口烁金,李综对李庆安的态度自然就慢慢转变了。
他见李庆安态度恭敬,心中不由感到很满意,便指指马车内笑道:“我的几个侍妾想知道,我们在教煌的住处安排好没有?”
“殿下放心,敦煌本来就有几座不错的宫殿,我已经派人去修耸一新,而且那些都是汉人宫殿,保证让殿下满意,另外,我还会保护殿下的安全。”
这正是李综急于想知道的,刚才他和旁边一个侍卫聊天,听说河西走廊上有羌胡马匪,上个月有几百户移民被马匪侵袭,被杀死了一百多人,抢走了二十几个年轻女子,而且沙州那边也有,出没如风,他顿时担心起来,既然李庆安也提到这件事,他便连忙问道:“我听说河西走廊上有马匪,非常凶悍,大将军准备怎样保护我?”
李庆安向两边看看,压低声音道:“所谓马匪,其实很多都是河西的军队,据我所知,沙州马匪和豆卢军有关系,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我恨之已久,但我是安西节度使,不好插手河西之事,正好借保护殿下之名,我会出兵五千保护殿下安全。同时也趁机剿匪。”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或许觉得这句话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安抚,李综又笑道:“大将军放心,我会上书圣上,给大将军美言。”
“殿下好意,李庆安这里谢过了!”
李庆安下马向他深深行了一礼,态度异常恭敬,惹来马车内李综几名侍妾的一片笑声。
萨泽是沙州南面的一片水域广阔的高原湖泊,位于阿尔金山以南,虽然它在沙州的管辖范围内,但实际上它离敦煌还有一千余里,被白雪皑皑的阿尔金山脉相隔,阿尔金山高大雄伟,也阻断了吐蕃人北上之路,也正是这个缘故,萨泽虽然驻扎有两万吐蕃军,但他们却很难进攻敦煌。
相反,萨泽离安西很近,可以沿且末河直达播仙镇今天的且末县,历史上吐蕃军就是从这条路侵入安西,生在天宝十二年播仙镇大战,就是这个背景。
当然,李庆安不走播仙镇南下是因为他想借道沙州,从而控制住河西走廊北部重镇敦煌,但真正要打萨泽的吐蕃军,还是得从播仙镇入手,这样位于播仙镇和敦煌县之间的一片绿洲就是一个重要的补给中转站了。
这片绿洲位于蒲昌海西南,且末河的中段,阿尔金山以北,也就是今天的若羌县,这里有辽阔的草原,有丰沛的雪山融水,牧草丰美,是一片优质的牧场,唐军在这里修建了四座城堡以控制这片绿州,蒲桃城、七屯城、兴合城、弩支城,各有驻兵数百人,早在两个月前。一支三百人组成的斥候军便已进驻这里。
这支斥候军的领便是恒罗斯之大食的白银有功而被提升为中郎将,这次他从碎叶来到此处,他的任务就是要监视萨泽吐蕃军的动静。
这天下午,秦海阳率领三百名斥候骑兵,沿着且末河向萨泽疾奔去。注:历史上兵器署大火应该生在天宝十年十月,这里因情节需要延迟了半年,老高拜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吐蕃战役(上)
江泽位干阿尔金山和昆仑山!间,是一座高原湖泊”蛔世比望无际的高山草甸,远方山势连绵,被皑皑白雪覆盖,这里气候气候温暖,有丰富的淡水,有平坦而覆盖着厚厚草甸的原野,有高峻的山脉阻拦寒流呼啸南下,对于常年生活在高原上的吐蕃人,这里便是一个非常适合放牧的优质牧场。
在大唐的地图上,昆仑山才是唐蕃的分界线,因此这片夹在两条山脉间的盆地草原应该是大唐的领土,它属于沙州管辖,但事实上。从武则天时代唐军收复安西后。这片盆地便一直没有能收回来,吐蕃人在这里驻扎了重兵,几十年过去了,唐蕃交战的重心一直便在东方,两国在安西基本相安无事,大唐也就默认了吐蕃人对这片盆地的占领。
但随着唐军在东线石堡城大胜,唐蕃两国的战略优势不断向大唐倾斜,在陇右战场,哥舒翰步步为营,向南近逼,占领了大非川和青海流域,并逼向九曲地区;在剑南战场,高仙芝大败吐蕃南诏联军,将吐蕃势力赶出南诏,并向西收复了松、当、恭、雅等被吐蕃占领的土地,而西线的大小勃律大胜,吐蕃人的势力被赶出吐火罗,再加上吐蕃赞普年幼,几个实权大臣争权夺势,使得吐蕃遭遇到了百年未遇的低潮。
正是这种战略优势,使大唐再次动吐蕃战役,在东方要占领九曲、拍海;在西便是要收复吐蕃人盘踞了近五十年的萨泽盆地,彻底将吐蕃人赶回昆仑山以南。
六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在安西各地已是流火遍地、炽热难当,可在萨泽盆地却是温和如秋,早晚还有一丝寒意,这天清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在高原之上。大片森林中白气弥漫,偶然有羚羊群从茫茫的原始森林中跃出,成群结队来到且末河边饮水,这里距离萨泽约百里,人际罕至。
这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惊动了河边饮水的羚羊群和鹿群,它们惊恐万分,纷纷奔进了原始森林,在森林边好奇地向远处张望。
只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疾驶而来,这是唐军的近百名斥候骑兵,配备双马,为者正是秦海阳,他将三百名斥候分成五队,分别去各处探查,他这一队人数最多,主要就是沿且末河一线寻找吐蕃人的踪迹。昨天傍晚,世门已经现了一队吐蕃巡哨,从马蹄印看,应该在十五到二十人之间,他们一路追踪而来,就在这一带,失去了吐蕃巡哨的踪迹。
秦海阳勒住战马,打手帘向四周张望,远方是大片重绿色的高止。草原,丝般的牧草层层铺叠开去,茂密的森林一要无际,闪亮的且末河俨如一条玉带从森林中间流过,原野安静异常,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秦海阳目前是安西斥候军中军职最高的将领,他的斥候经验极为丰富,从常理来判断,河水从两岸森林中间流过,这样敌人的埋伏极可能就会在森林中,但秦海阳却看得更深一步,从河水与森林的距离便判断出,一般埋伏对唐军也不会有影响,河边至森林的距离约百步。而吐蕃弓箭的射程不够,唯一担心吐蕃人是用唐军弩箭,如果那样的话还是有一定危险。
秦海阳沉吟片刻,便对两名手下道:“你们去看看,注意防护!”
两名手下答应一声,沿着河流纵马向前奔去,奔至森林边缘,两人向森林内探望了片刻,一齐张弓搭箭,向森林深处射去,他们射出的是一种尖啸箭,也是用火药配成小高原上因氧气不足,大大影响了火药的燃烧爆炸,但这种尖啸箭却因药少而不受影响,它射出后能出尖利的啸声,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小是斥候军的有力探查器。
只听两声尖厉的啸声响过,森林上空既没有扑棱棱的鸟雀惊起,也没有怜羊和鹿群从森林中惊恐奔出,而是隐隐听见几声战马的嘶叫。紧接着十几名吐蕃骑兵从森林仓惶奔出,沿着河向下游奔去。
“十八名骑兵!”
秦海阳立刻低令,“冲占去,一个也不能放走。”
两百匹战马如平地惊雷,一齐沿着河边疾奔,唐军斥候的战马都是清一色的阿拉伯马,又在高原上进行了长时间的练,已经能够适应高原气候,虽然还不能在高原上长途跋涉,但短距离冲刺已经完全没有问题,更重要是它们度极快,俨如腾云驾雾一般,而吐蕃人的战马普遍较矮能耐高原寒冷,也能长途跋涉,但就是度不快,片刻后,吐蕃骑兵便渐渐被唐军追上了。
唐军形成了一个弯月形,两边渐渐向中间合拢,还差五十步时,唐军放箭了,百支箭从四面八方射向吐蕃骑兵,吐蕃骑兵的双层锁子早难以抵挡唐军特制的纤细透甲箭,更要命是战马无从躲避,霎时间,一片人仰马翻,十八骑吐蕃巡哨被射倒大半。只有五人仍在狂奔但他们躲不过唐军的密集骑射,顷“儿间,最后的五人被射翻。叶蕃军凶悍异常。虽然被射到“凡一以偿起来拔出长剑和唐军拼死格斗。
“杀!”
秦海阳厉声喝令,他振马斜冲,一刀劈过,血光四溅,一名企图刺他战马的吐蕃士兵被劈断了脖颈,人头滚出两丈多远,唐军们下手绝对不留情,刀劈箭射,十八名吐蕃巡哨被斩杀十七人,仅留一名活口询问军情。
很快,幸存者陆陆续续交代了一些情况,这支吐蕃巡哨是去播仙镇探查唐军的情况,因现唐军斥候而返回,目前,在萨泽盆地约有两万多吐蕃军队,还有数万名作为后勤的随军牧民,这些基本上都是唐军已经了解到的情报,不过秦海阳还是有收获,那就是吐蕃巡哨去播仙镇探查,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情,极可能是闻到了味儿。
还有一个情报也引起了秦海阳的注意,三天前约六千人的吐蕃军和三万随军牧民离开了萨泽,向西方而去,原因不明。
如果吐蕃军是现了封常清的军队,那就属于紧急情况,是不会携带羊群和随军牧民,而是会火赶去拦截,而他们却带了羊群补给,这样,每天行军也不过数十里,这不是追击,应该不是针对唐军,那他们是去哪里?难道会是去小勃律?
秦海阳沉思了片刻,不管吐蕃军是不是去大小勃律,但很可能会遭遇到封常清的军队,这个情报必须要引起重视。
他当即分兵三路,一路回去向李庆安汇报,一路继续东行去探查萨
泽盆地的情况,而他则率二十名斥候调转马头向西南追去。
就在秦海阳现吐蕃军的一点蛛丝马迹时,敦煌的唐军已经整军完毕了,三万安西主力军和四千驻守沙州的豆卢军,豆卢军是河西八军之一,它的编制是四千人,胡汉各半,它从来就没有满员过,但也从前没有缺员过。它和所有的边军一样在朝廷的兵册中是满员的,朝廷也会据此每年向豆卢军拨付粮饷,但事实上,豆卢只有二千余人,胡骑是不会安心在军队膨变,他们需要放牧,需要和家小住在一起,因此,在某种利益的驱动下,胡骑们基本上都是名义在编,而实际上不在军中,至于他们的粮饷也就大多进了军官们的私囊,山高皇帝远,也没有人来查他们,即使查也查不出什么,那时胡骑们又回来了,这也就是马匪中混有军队的原因所在。
但安西军的突然到来,却摧毁了豆卢军这种混乱的体制,沙州都督王部来不及召回胡骑,而使得他的贪读之事曝露,被李庆安重打一百军棍押送朝廷,并上书揭露其贪污粮饷数万贯的事实,王都在上路不久便自尽于囚笼之中,豆卢军全部编入安西军,李庆安又命亲兵出身的大将施秉贵为庆王侍卫统领,率三千军马长驻沙州。
在沙州诸事安排完成后,安西军又否次调头向西南,沿阿尔金山北麓浩浩荡荡地出了,这天傍晚,安西大军昼夜行军三天夜,终于抵达了阿尔金山北四城之一的七屯城,大军疲惫不堪,便驻扎下来。
密密麻麻的营帐层层叠叠,一圈圈地向外延展,仿佛一个巨大的螺旋,没有营橱,近千名巡哨散到数十里之外,这个巨大螺旋的中间是各种军需物资,再中间便是中军大帐。晚饭后,夜幕便悄然降临,漫天的星斗散布在苍穹之上,在无边无际的神秘宇宙中铺开,让人觉得时光短暂和生命的渺就在这片璀璨的星光下,唐军大卓中一片寂静,营光黯淡,疲惫的士兵都已沉沉睡去,只有中军大帐中依旧灯火通明。
秦海阳派回来的斥候兵刚刚赶到,正在帐中向李庆安禀报斥候军现的吐蕃军情。
“我们是在距播仙镇南约八十里处现了吐蕃巡哨,他们也现了我们,经过两天追击,我们在离萨泽百里外追上这支巡哨,并歼灭了他们,从战俘中得到一个消息,吐蕃军约六千人在三天前已经离开萨泽,向西南方向而去,他们带了三万牧民和大量羊群,秦将军推断他们的行军度并不快,但很可能遭遇到封将军的队伍,秦将军已向西南追去。”
李庆安一边听汇报,一边在地图上做标识,他还来不及做吐蕃的沙盘,使他略略感到有一点遗憾小在地图上,萨泽是位于一片方圆数百里的盆地之中,被阿尔金山和昆仑山包围,再向南是吐蕃的羌塘。也就是后世著名的可可西里山脉小几条大山脉都是东西走向,在山脉间形成了巨大的峡谷。
李庆安知道,此时东部的吐蕃战役已经打响了,哥舒翰已经动了争夺九曲地区的战役,如果萨泽的吐蕃军得到消息赶去支援,应该是从东走,进入柴达木盆地,走直线前去驰援,但吐蕃军却是向西走,迂回绕道更不可能,等绕过昆仑山再向东,那就已经远了数千里,如果不是去支援东方,那会是去哪里
如果是去攻打大小勃律,六千军马似乎少了一点,而且攻打大小勃律是一种战略性的国策,这和吐蕃的上层决策有关,当然,吐蕃人在东方处于战略劣势,确实是有可能向西展,打下大小勃律,打开通往吐火罗和天堑的大门,但无论如何,这种重大的军事行动都绝不会突然从萨泽源。
如果不是去大小勃律,那又会去哪里?这时,李庆安的目光投向安西于阅。他脑海中跳出一个大胆地念头,难道会是去袭击于阒或者是龟兹?
这个念头将李庆安自己也吓了一跳,吐蕃军会去攻打安西吗?这是一个让他有些不敢面对的假设,换而言之,如果是他李庆安,他会去攻打安西吗?答案是肯定的,他肯定会去打,这就是两线作战的最难以顾全的一点,腹地空虚,他调动了五万军队来动吐蕃战役,而北庭那边,葛逻禄、同罗、沙陀三支部落至少有四万胡人军队在对付回讫,还有北庭九千汉军,他近一半大军都卷入了这两场战役中,虽然安西还有一万余人,但分布太散,无法快集中,在龟兹只有两千军队防御,疏勒稍多,也只有五千人,像其他主要军镇焉者、于阅、拔焕城等都只有千人,而地方上的胡人军队也都被他拉来用做后勤,即使不来,也是战斗力太弱,不堪一击。
李庆安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支胡人军队极可能是去偷袭安西腹地,所谓随军牧民不过是个迷惑而已。说明吐蕃主帅已经意识到唐军要进攻萨泽了,这个吐蕃主帅果然不一般。
想到这,李庆安立刻招来一名年轻将领张永庆,也是出身于他的亲兵,积功为中郎将。
“如果吐蕃军偷袭安西腹地,必然会经过于阅,那里有一千驻军,但人数不够,你率三千拔焕骑兵赶去,多带弓矢,连同于阒一千人,共四千人,由你全权指挥,拼死也要给我守住安西南大门,日夜警惧,不可有半点大意!”
张永庆接过令箭,抱拳应道:“卑职一定拼死守住于阅,决不会让吐蕃军得逞!”
片刻,帐外传来兵马调动的声音,马蹄奔如闷雷,三千拔焕营骑兵在张永庆的率领下,向西于阅镇方向而去。李庆安站在帐营门望着他们远去,此去于阅,至少有十天的路程,不知他们能否及时赶到?
就在李庆安担忧于阅安危的同一时刻,萨泽的吐蕃主帅也深深为吐蕃国的命运而担忧,萨泽的吐蕃主帅也是吐蕃的权势人物之一,他就是吐蕃大将尚息东赞,当吐蕃赞普被李庆安炸死在石堡城后,吐蕃实力便一时陷入低潮,主要表现在新赞普年幼,仅十一岁,大伦囊协达赞和托孤大臣达扎路恭关系不和,导致吐蕃内部政令不畅,去年又爆了大臣巴?吉桑东赞与朗?弥素二人的阴谋叛乱,虽然叛乱被镇压,却牵扯到了不少人,尚息东赞就是其中之一。
尚息东赞和朗?弥素的私交关系很好,朗7弥素被杀后,对尚息东赞一直耿耿于怀的囊协达赞趁机难,指责他也暗中支持叛乱,最后证据不足,尚息东赞没有被定罪,但也被贬到了远离权力中心的西方,出任羌塘总督,掌管萨泽的两万吐蕃军。
尚息东赞不愧是吐蕃的名将,在去东唐军几次攻打九曲地区不利后,他便猜到唐军很可能会动西线战役,阻止萨泽的吐蕃军东援,为此他几次上书赞普,要求增加萨泽的吐蕃军,却被囊协达赞斥以居心叵测驳回,尽管没有援军,但尚息东赞还是积极应对,他多派巡哨和探子却探听唐军的消息,七天前小他的一支探子深入安西,听商人说唐军有大规模向东进军的迹象后,尚息东赞便意识到唐军是要攻打萨泽了,他立刻做出两手准备,一方面命大将嘉扎桑吉率六千吐蕃军迂回前往于阅,准备趁安西腹地空虚的机会,用围魏救赵之策逼唐军退兵,如果唐军被他击溃,说不定他还能顺势席卷安西。
当然,尚息东赞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他曾听过达扎路恭说起过李庆安此人的厉害,他也记得很清楚,当年石堡城之战,他的胞弟尚息德赞便是在伏俟城死于李庆安的箭下。
所以尚息东赞也做了二手准备,他又命三万牧人将百万头牛羊赶到南方的乌兰乌拉湖,如果萨泽守不住,他就荐南撤乌兰乌拉湖,三万牧人和六千吐蕃骑兵是同一天出,这便给了唐军斥候一个错觉,以为吐蕃军队是带牧人一同行军。
下午,尚息东赞忽然接到了探子的报告,约三万唐军离开摇仙镇,沿着且末河,向萨泽方向开来,尚息东赞知道,战争即将要爆了。
拜求月票啊!刚口阳…8渔书吧不样的体验!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吐蕃战役(中)
。从六月下旬陇右唐军正式富战以来,东线的战役势如破舒翰全线压上,兵分两路,一路由大将王难得率两万唐军进攻乌海,那里是吐蕃人的重要牧区,生活在大量牧民,并驻扎有五千吐蕃军,唐军以多击寡,一举击溃了乌海吐蕃军。斩四千余人,数万吐蕃男女被唐军俘虏,夺取了四十万头牛羊。而哥舒翰则亲率五万大军进攻九曲地区,这里原是吐谷浑的地盘,是吐蕃高原重要的产粮区,吐谷浑被吐蕃兼并后,这里也就成了吐蕃军侵唐的后勤基地,吐蕃在这里屯集了三万重兵防御,这里也是哥舒翰进攻的重点,尽管唐军人数占优,但在高原作战,汉人的个人能力却不如吐蕃人,双方交战了几场,各有胜负,一时处于胶着状态。 一场战斗刚才结束,双方各自退兵,远处是吐蕃人的洪济城,吐蕃军背城而战,再次挫败了唐军企图夺取洪济城的计划。
残阳如血,殷红的夕阳撒在高原山谷之上,山坡和河边的砾石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阵亡的唐军士兵,足有千人之多,到处是一滩滩刺眼的鲜血,未断气的战马依然躺在地上抽*动着,战死的士兵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手中紧握刀箭和盾牌,长眠在这片冰冷的土地中。
吐蕃士兵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几百名被唐军雇佣来的吐谷浑老人在吃力地搬运唐军士兵尸体,三个人一组,将一具尸体放入担架,缓缓抬起,在夕阳中蹒跚地向唐军阵地走去。
唐军的大营驻扎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土丘之上,用巨石筑起一圈简陋的围墙,防止吐蕃骑兵的突袭,四周竖有高高眺望木塔,观察周围的动静,巨石四面布置有近万名唐军弓弩手,手握硬弩严阵以待。
在一座眺望塔上,哥舒翰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处的洪济城。夺下这座城池,九曲地区也就拿下一半,尽管唐蕃两军处于一种胶着状态,但哥舒翰却有信心打赢这场战役,一开始他便现吐蕃军的兵力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多,起初还以为是达扎路恭的诱敌深入之计,诱引唐军深入后再袭击唐军的后勤,如白石城等地,为此他加大了白石城的防御。增投兵力。增高城墙,但经过这几天的双方交战和不断传来的斥候情报,他渐渐现情况并非是他想的那样,吐蕃确实是兵力不足,连他们重要的人口聚集地乌海都被唐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达扎路恭就算是诱敌深入,他也不会用九曲和乌海来冒险,吐蕃失去了粮食和人口,它还有什么?
哥舒翰渐渐猜到了七八分,这或许是吐蕃内部出了问题,从它们后勤物资运输就可以看出来,他的斥候现从开战至今,吐蕃军没有任何物资运来,全靠九曲地区储存的一点点资源在硬撑,也就是说,达扎路恭没有后援,就凭那一点点物资,他们是撑不了多久了。
哥舒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很清楚,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慎重,为防止吐蕃军真的用诱敌深入的计谋,哥舒翰便实行步步为营的策略,打下一片地方,巩固一片地方。绝不贪功冒进,要保证粮食等物资的畅通供应,防止被吐蕃军切断后援。
应该说他的策略到目前为止完全正确,尽管他们还没有攻下洪济城,但他已经掌握了战场的主动小攻下洪济城是迟早之事,只要安西的吐蕃军不来攻打他的后方,那这场战役他就有九成的把握获胜,现在看来,李庆安已经拖住了安西吐蕃军,和他配合得非常默契。
和哥舒翰的胸有成竹恰恰相反,吐蕃主帅达扎路恭已是心如火焚,唐军的大规模进攻实际上他已经事先料到了,可是料到了他也无可奈何,吐蕃的二十几万大军都聚集在逻些,掌握在大伦囊协达赞的手中,无论他怎么去信求援,囊协达赞就是不援军,甚至连武器帐蓬也没有送来,这样下去,吐蕃不仅会丢掉九曲地区,甚至近一半土地都要丧失,当然,唐军不会适应高地冰原,但人口呢?吐蕃丧失了最宝贵的人口,元气大伤,以后他们还有崛起的机会吗?
达扎路恭忧心仲仲,他既恨唐军乘虚而入,但更恨囊协达赞为一己私利而误国,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乌海那边,如果乌海那边守不住,唐军就会顺势南下,积石山不保、拍海不保。他们也就没有了退路。现在达扎路恭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是死守九曲等候援军,还是保存实力,南撤拍海,或是直接退回逻些,退回逻些是不可能,囊协达赞会趁机杀他,死守九曲也是早被唐军歼灭,如果囊协达赞真的在意九曲,现在他就不会没有援军了,只有退回拍海,以待援军,相信囊协达赞也不愿意唐军打到逻些去。
达扎路恭左右为难,九曲地区的麦子再过两个月就熟了,就这么白白让给喜军,他心中着实不甘心小可是不走又不行,他心里很清楚,五千吐蕃军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乌海。
达扎路恭久久眺望着乌海方向,终于,他下定了决定,缓缓对左右下令道:“传我的命令,二更时分,全军南撤拍海!”深夜,二万吐蕃军放弃了九曲,向南撤军了,他们在南方五十里外渡过了黄河,向拍海方向撤退,哥舒翰也下令不准追击,也不准王难得军拦截,唐军随即占领洪济、大漠门地区。尽收九曲部落。
哥舒翰并不着急南下拍海,而是修建城池,调动军队,将乌海和九曲连为一片,又下令后勤粮食物资源源不断运到洪济城,他随后拜访了几个主要的吐谷浑部落,承诺唐军将保护他们财产,不会强抢他们的粮食和土地,并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吐谷浑军,驻守青海以西,这个姿态实际上就是默许吐谷浑人复国。
应该说唐王朝这个策略极其正确,唐军无法长期驻守高原,而扶持吐谷浑人,就等于在高原上建立了一道屏障,使吐蕃人不能直接威胁到陇右的安全。
唐军的着双四川了吐谷浑人的拥戴。他们纷纷驱赶吐蕃人。将汉人奴舆大孔以示诚心,他们组建自卫军队,十几个部落领会聚九曲,一致推选前吐谷浑王的弟弟多尔德为吐谷浑新王小哥舒输派人送吐谷浑新王去长安朝跳李隆基,商量复国之事。
至此,吐蕃战役的第一步计划已经达成了,战略优势进一步的大唐倾斜,七月初,哥舒翰随即在乌海一线布兵五万。等待最后决战的时机。
和东线唐军进展顺利相反,西线之战却打得异常惨烈,于阅军镇是安西大漠以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小拿下于阅镇,就打开了安西的南大门。擅长在艰难环境中生存的六千吐蕃军就可以沿着玉河横穿图伦大沙漠,也就是今天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直抵北部兵力空虚的安西各重镇,因此,对北上道路的争夺也到了生死搏命的程度。
天才亮,热浪便如流火一般席卷了戈壁大地,尽管大地上炙热焦烤,但低沉的号角声还是在于阅镇以西吹响了,黑压压的吐蕃骑兵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战役已经打了三天三夜,双方各死伤近千人,尽管吐蕃军几次要绕过玉阅镇,但都被唐军斥候现,从而被唐军拦截,事实上,于阅镇的归属已经并不重要,吐蕃军就算夺下于阅镇也于事无补,重要的是吐蕃军要突破唐军的堵截而北上。
唐军还有近三千人,在唐将张永庆的率领下列阵在茫茫的戈壁滩上,背后便是黄沙漫漫的大沙漠,约两里外便是玉河,河流在骄阳下粼粼光,由两条源于昆仑山的支流汇集而成,一直流向大漠深处,在冬天时会断流,但在水量丰富的夏季,玉河没有断流,横流过大沙漠,一直注入北方的赤河,它被称为生命之河,沿着玉河前行便可一直抵达拔焕城。
三千唐军在戈壁滩上排列成了枪箭阵,即前面是一千弓弩手,而后面是枪骑兵,弓弩手其实也是骑兵,只是他们暂不骑马,以步兵方式列阵,这样他们能挽劲弩,射程也更远,待吐蕃军杀近时,由后面骑兵迎战,弓弩手上马,又成为骑兵。
而吐蕃军还有四千余军队,两军兵力相差不大,吐蕃军人数略略占优,但武器上却是唐军占优,尤其是唐军的弓弩极为犀利,三天的战斗,吐蕃损失两千人,是唐军的一倍。
吐蕃军将领叫嘉扎桑吉,他约四十岁,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尤其熟悉安西的地形,这次吐蕃军为轻装行,各自只带了半个月的干粮,而穿过大沙漠就至少要半个月时间,而他们在路上已经花了五天,也就是说,他们的干粮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出大沙漠,当然他们可以杀马补充,但就是如此,他们的干粮也十分紧张了。
如果这两天他们再冲不过唐军的防线。或者死伤士兵再过千人,他们这次北征就将以失败而告终。
吐蕃军惧热不惧寒,异常炎热的沙漠气候使他们有些不习惯只有早晨的片刻时间内能使他们保持旺盛的精力,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将无法忍受大地的炙热,战牛力就会急剧下降。
嘉扎桑吉默默望着远方的玉洱”中憋足了一口气,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
“杀”。他大吼一声,四千多吐蕃骑兵动了,他们高举盾牌,战马奔腾,卷起滚滚黄沙,杀气弥漫戈壁,向唐军席卷而去。
唐军严阵以待,张永庆嘶哑着声音令道:“弓弩手准备!”
一千唐军骑兵已经下马。人人手执唐弩,后背弩箭壶,他们列队成三排,在张永庆的命令下,上前几步拉开了距离,唐军硬弩的射程在两百步左右,而有效杀伤射程在一百二十步,在吐蕃军冲近至三十步时,弩手将后退上马,由后面的骑兵接阵。在吐蕃军奔入杀伤射程的九十步内,一般士兵可以安两箭,而经过练的弩兵可以三箭,负责阻截吐蕃军的这支拔焕营都是老兵小都经过严格练,可以三箭,也就是一共三千箭,再加上后排两千骑兵都配有弓箭,他们也能在短时间**出一轮,这样其实就是五千箭射出,对吐蕃军的威胁很大,不过弓箭的劲力不够,射不穿吐蕃军的盾牌,大多数时候只能伤马,而弩箭则不同,它可以洞穿吐蕃军的盾牌。转眼间吐蕃骑兵便冲进了射程内,一千弩兵刷地将唐弩举高,呈三十度倾角向上,敌军越来越近,黄沙弥漫天地,遮天蔽日,已经完全看不见吐蕃军的身影,只听一声鼓响,第一排唐军的三百三十支箭腾空而起,呼啸着向弥漫的黄沙中射去,立刻第一排装箭,第二排射出,紧接着第三排射出,一轮三排箭,千支弩箭俨如织成的一张箭网,铺天盖地射向吐蕃骑兵。
黄沙中顿时惨叫声四起,不断有人有马中箭,战马摔倒,将骑兵摔滚出去,力量强劲的弩箭贯穿了吐蕃人手中的木盾,射进骑兵的脸庞和胸膛,但吐蕃人已经杀红了眼,不顾生死,策马疾冲,这时唐军骑兵的弓箭也跟着射出,矢如雨注,箭若飞蝗,一场残酷的锋镝噬血战就此生成。
五千支箭射翻了六百余人,吐蕃骑兵便席卷而至,唐军骑兵也举枪相对,越来越近,双方甚至已经看清楚了对方脸上的怒气,但最前面士兵脸色霎时变了,变得惊恐万分,但是他们已无法停止,只见他们在尖叫声中绝望地闭上眼睛。
刹那间一声巨响,两支军队轰然相撞,最前面的无数人在这次相撞中悲惨地死去,身体支离破碎,头盔和折断的长枪长矛飞向天空,一场惨烈的愿战就此拉开。
战马捉对厮杀,枪刺刀劈,喊杀声、惨叫声、骨骼被砍断的咔嚓声、临死前喉头的咯咯声,此起彼伏,一名吐蕃百夫长凶悍异常,他手执三十斤的大剑屡战,与他对战的是一名年轻的唐军,经验不足被他揪住战马,反手一剑,将唐军士兵拦腰斩为两段,内脏滚出,血箭喷出丈外。
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唐军旅帅大怒,他无声无息纵马疾冲,从后面一枪猛刺,力道强劲,竟一枪刺透了吐蕃百夫长的锁子甲,枪尖从前胸透出,唐将大吼一声将他高高挑在半空,吐蕃百夫长仰面向下,一双铜铃大眼死不瞑目地怒瞪唐将,用最后的力气嚼碎舌头向杀他之人喷去。
太阳越升越高,炽热的骄阳将烈焰喷向地面,仿佛将大地烤焦烧熔,热浪腾腾,人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令人喘不过气来,戈壁滩上,两支军队的屡战仍在继续,但双方的体力都迅下降,汗水和血水混合,不少人因体力透支过度而昏厥,但两军都失去了指挥,混战中无法摆脱对方,也不知这场战斗何时才能结束,或许要战斗到所有人都晕厥过去。
可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号角声俨如一阵狂风吹散了逼人的热浪,也吹寒了吐蕃人的心。只见一支数千人的唐军骑兵向这边飞驰而来,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声绣着“疏勒。二字,这是疏勒的唐军赶到了。
吐蕃军士气彻底瓦解,他们再无斗志。四散奔逃,尚息东赞企图偷袭安西腹地的阴谋彻底破灭了。
于阅镇的阻击战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决定西线格局的战役却在萨
泽畔的草原上拉开了。
萨泽的一万五千吐蕃军被封常清军队截断了东去的道路,五万唐军一东一西,将吐蕃军堵在萨泽盆地内,唐军并不急于进攻,李庆安知道萨泽的绝大部分牛羊都已转移走。剩下的牛羊仅够吐蕃军民熬半个月,他用围堵的办法慢慢地消耗其士气,在围困了十天后,吐蕃军终于开始突围了。
尚息东赞已无路可走,他索性在随军的数万牧民中尽选男子,凡低于六十岁的男子,只要是高过车轮的少年全部编入军队,这样,尚息东赞可以指挥的军队从一万五千人一下子跃升为四万人,准备从西面突围去乌拉乌兰湖。
这天上午,唐军斥候现了吐蕃军的异动,唐军大营的鼓声顿时响了起来。
“咚!咚!咚!”
鼓声激昂高吭,振奋人心,近二万五千名唐军在辽阔的草原上列阵以待,这是安西唐军在担罗斯战役后又一次较大规模战役,如果能全歼这支吐蕃军,那吐蕃人在短期内将无法攻击安西,这就让安西军能安心对付大食,争夺信德和旁遮普,得到稳定的粮食供应基地,争夺吐火罗,将大食的势力赶过阿姆河以西,恢复大食东征之前的势力格局,这是李庆安的第一步目标。李庆安对这场战役有着必胜的信心,他有五万安西军主力,而对方只有一万五千人,至于那些临时组织起来的牧民,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尽管尚息东赞出奇兵,企图围魏救赵,扰乱他的后方,但李庆安认为这其实是尚息东赞的败招,将本来就人数有限的军队分拆开了。而他的奇兵也未必有效,攻占于阒镇没有什么意义,去攻打龟兹、拔焕城又路途遥远,就算成功了,等消息传来,恐怕这边战事早已结束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他已经派兵拦截,更用飞鹰命令疏勒的荔非守瑜派军来援,吐蕃奇兵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
相反,如果他是尚息东赞,他则会采用金蝉脱壳之计,留少量军队在萨泽,并让牧民扮作军队住进帐篷中,而主力军队则扮作牧民南撤去乌拉乌兰湖,这样等唐军现上当时。吐蕃主力早已经走远了,说不定还能去尖援陇右,打哥舒翰的后背。
但尚息东赞没有采用这条计策,这是他的失策,一步走错,吐蕃军就将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
李庆安冷笑一声,尚息东赞已经没有机会了,他立刻下令:“大军列阵!”
二万五千唐军迅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偃月阵,旌旗招展,随风飘扬,弓弩军排列在前,其后是骑兵队,最后是步兵队,另外还有两支战车军,共三百辆。
这是安西第一次投放战场的战车,每辆战车由五匹马拉拽,战马都披有盔甲,设有两名驻手,战车形状颇像后世的集装箱,木质结构并包有三层熟牛皮,内部结构复杂,两侧开有射击孔,顶板和后板可以打开,车内是五名唐军操作手,并装有一到两架小型投掷武器,或床弩、或小型投掷器、或连环劲弩,因敌施用,这次对付吐蕃军,战车内大多是两具连环劲弩,一箭二十支,就从两边的射击孔中射出,也有部分战车装了床弩,这种战车主要是从侧翼打击敌军,威力极大,但它的弱点也很明显,主要是不能落单,必须有骑兵护卫。
当唐军列阵以待,远方的吐蕃大军也出现了,他们没有阵型,黑压压的铺天盖地,足足有五六万人,全部都骑在马上,他们交叉混杂在一起,很难分清谁是普通牧民,谁是吐蕃士兵。
“大将军,吐蕃人恐怕不是来和我们打仗的,他们是要逃跑!”副将田珍看出了吐蕃军的企图,低声对李庆安道。
李庆安摇摇头道:“不要大意,当心敌军用这种姿态来迷惑我们!”
他又下令道:“传令给封常清,他可以从后面进攻了。”
唐的东面,和李庆安相距有二十几里,他们之间是用猎鹰来联系,但此时的封常清也开始动了,距离吐蕃人不足十里。
“呜!心”号角声突然吹响,三里外的吐蕃人动了,只见数千人尖叫着骑马向这边冲来,他们越来越近。李庆安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看清楚了,冲来的竟然全部都是女人。
老高求月票,急啊!老高已经被赶到分类第五名了,各位老大支持,让老高不要差得太远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吐蕃战役(下)
卜叶蕃人只经奔到了数百步外,他们的身影有此干小声音也异常尖细,李庆安已经看清楚了,奔在前面的数千吐蕃骑兵竟然全部都是女人,李庆安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吐蕃主帅尚息东赞脸上那一丝阴冷的笑意,或许这就是他的出奇不意吧!用女人来迎接唐军的箭阵。
李庆安已经有些摸到了这个尚息东赞的脉路,他总是喜欢走偏锋,上一次是出奇兵偷袭安西内地。思路虽然不错,但就是有点考虑不够周全,这次也是一样,用女人来打前锋,企图使自己不忍下手,难道他就没有想到,剑能杀敌也能伤己的道理吗?
这时,所有的唐军都向李庆安望来,这些女人是杀还是不杀?李庆安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变了,刚才是阴云密布,而此刻已是乌云翻滚,阵前一股飞沙走石,沙尘弥漫在空中,一场夏雨即将到来。
李庆安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他在笑尚息东赞作茧自缚,本来可以有机会和唐军一搏,但他却把这么多平民裹夹在军中,使他失去了老天的眷顾。
“杀!”
李庆安低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五千弓弩兵跨步上前,五千具黑黝黝的唐弩指向空中,杀机在迅弩机上凝聚,其余唐军长刀出鞘,控制有些不安的战马,等待着爆一刻的到来。
女人们越奔越近了,已经可以看见她们在挥舞双手,向唐军表示自己没有武器,这些妇女大多是为了逃命,她们生活在萨泽,平日里只会挤奶放羊,伺候男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经历战争的考验。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她们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吐蕃主帅尚息东赞的替罪羊,她们越跑越近,离唐军已经不到百步,进入了弩箭的杀伤射程内,这时,后面的一些牧民已经有些意识到了危险,他们开始停下脚步准备调头逃跑,却被凶狠的吐蕃用长剑威逼着继续前进。在吐蕃军队伍中。尚息东赞有些得意地笑了,唐军不是自诩仁义之军吗?他们下得了手杀这些妇孺吗?只要他们稍一迟疑,妇孺和牧民就将冲乱他们的阵脚,他的军队便可以杀进唐军队伍了。
“再进百步,准备突击!”
尚息东赞刚刚下达了命令,前方忽然一阵大乱,唐军箭阵爆了,数千支弩箭一齐射向奔来的女人群中,惨叫声四起。这些女人没有任何防备和意识,片刻间,便有上千人从马上中箭栽下,马蹄从她们身上踏过,顿时血肉模糊。
女人们惊恐万状,纷纷调头逃命。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一场不期而至的夏雨席卷萨泽盆,唐军的弓箭无法使用,李庆安一声令下,骑兵骤然动了小一万骑兵气势万钧地向吐蕃猛扑而去,霎时间将吐蕃军混乱的阵脚冲开了一个大口子,倾盆大雨忽然而集,雨雾弥漫,可视距离降低。吐蕃军阵更加混乱不堪。
尽管吐蕃人的总人数还比唐军多上一万,但一直过着平静生活的吐蕃牧民非但不能帮助吐蕃军打仗小反而拖累了吐蕃军的突围,当唐军的箭矢毫不留情射向奔来的妇女时,吐蕃阵营大乱,死亡和流血吓坏了奔来的吐蕃妇女。她们调头逃跑,又带动了她们的家人,这些从没有经过战事的平民被唐军的冷酷杀戮吓得胆寒心裂。吐蕃军官也喝止不住他们的惊恐逃窜,他们的混乱就俨如被风吹去了混杂的沙粒,露出了下面坚硬的壁石,一万五千吐蕃军昭然出现,但是他们已无法保持住阵脚的稳定,混乱的局面使唐军最犀利的骑兵冲毁了吐蕃军的防御。这时,尚息东赞心中悔恨不已,他才现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老天已经将胜机送给了他,他却白白放过了,他竟忘了,唐军的弓弩在雨中是无法射击,如果他没有带这些牧民,如果他在大雨下起后再突然动冲击,没有弓弩军的威胁,在高原之上战争,鹿死谁手。还未为可知!
尚息东赞没有抓住天降大雨的机会,但李庆安却抓住了吐蕃一片混乱的良机,下令全军掩杀,骑兵冲乱吐蕃军的阵脚,东方又传来嘹亮的号角声,吐蕃军面临腹背受敌的不利,更要命是混乱。在滂沱大雨中,哭喊声、哀求声和茫茫的雨雾连成一片。士兵和牧民混杂在一起,还有妇孺老人的挣命。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吐蕃军败局已定。
见大势已去,尚息东赞下令突围,原本是一场令人期待的战役,最后却演变成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追击和屠杀,尸体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残肢断臂,在唐军的绞杀和追击中,一万五千吐蕃军死伤惨重。逃脱者不足三千人,吐蕃军被斩杀八千人,四千余人被生俘,上万牧民被杀,近三万吐蕃牧民被俘虏,他们被从东面杀来的封常清军包围,封常清喝住了唐军对他们的屠杀,将他们全部生俘。
萨泽盆地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倾盆大雨变成了霜靠细雨。细细密密如针尖般的雨丝洗刷着草原上的血迹。李庆安立马在一处高丘之上,目光冷然地注视着唐军打扫战场,他刚网得到消息,于阅的唐军已经拦截住了吐蕃奇兵的北上,由于疏勒援军及时赶到,吐蕃军已经被击溃。吐蕃大将嘉扎桑吉在乱军中被杀,人头被送来请功,但唐军也损失惨重,四千唐军损失过半,伤亡两千余人,再加上今天阵亡的一千余,唐军以死伤四千人的代价一举夺下了萨泽。
雨已经彻底停了,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一队队战俘正被押解而来,在李庆安眼前,唐军骑兵押解着一队队被俘的吐蕃士兵走过,他们垂头丧气,很多人都带着伤,远处。大群吐蕃妇孺被唐军驱赶而来,跌跌撞撞,哭声震天,在她们身后,跟着一群群神情惶然、眼光呆滞的牧民,他们大多数已妻离子散,财产荡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不知道他们是否会遭受屠杀的命运。
这时,一队唐军簇拥着封常清飞驰而来,在马上拱手道:“卑职参见大将军!””封将军辛苦了!”李庆安笑着点了点头。
封常清也叹道:“卑职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满怀希望,却没友山战芦数泣么快就结束了,甚系两军还没有正面对阵,着穴让叭感到遗憾。”
“这是因为吐蕃军一心只想突围而无心恋战的缘故,这也说明吐蕃人无暇西顾了,否则,萨泽地区怎么可能只有两万人,歼灭了他们,我也算完成了朝廷交代的任务。
李庆安的语气很轻松。但他心中也是有些遗憾,为这场战役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不过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历史上播仙镇之战,安西军也一样是轻松获胜。这和安西军本身的强大密不可分。
这时,封常清看了一眼一路哭号走来的吐蕃妇孺老人,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便问道:“大将军,这些牧民怎么处置?”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我想把他们全部杀了!”
封常清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道:“大将军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李庆安瞥了他一眼道:“老人杀掉,男人驱使为奴,女人没入军中为妓,吐蕃人不就这样对付我们汉人吗?”
封常清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吐蕃军的残暴,如果我们也这样残暴对待对方平民,这又和吐蕃军何异?再者。大将军已在安西废奴,再用吐蕃奴。似乎有点难以解释,而且朝廷也会有非议,不利于大将军的名声,请大将军三思!””我不过说说罢了!我既已废奴,自然也包括吐蕃人。”
李庆安笑了笑道:“这些吐蕃战蒋和平民我准备全部送往银城。就让他们在银城为民,以开采银矿为生,另外,尚息东赞送去乌拉乌兰湖的三万吐蕃牧民我也不想放过。”
说到这。他对封常清令道:“我给五千骑兵,配备双马,你给我日夜兼程赶去乌兰乌拉湖,将那三万牧民和他们的牛羊都给我追回来,我算你功。”
逻些,布达拉宫,在一阵低沉的长号声中,数百名侍卫和几名大臣簇拥着年少的吐蕃赞普从高高的台阶上走来,他全副武装,后背弓箭,手握长剑,一身盔甲,不远处。大伦囊协达赞在几名苯教大祭司的陪同下,恭敬地等着他过来。
此时虽然佛教已经传入高原。但本地宗教苯教依然在吐蕃占着优势地位。宗教的传播和信仰需要一个长久的过程,也需要统治阶层的大力推广,佛教真正在吐蕃得到大展,正是得力于这个少年赞普在后来的岁月中大力推广。
少年赞普正是吐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中兴之主赤松德赞,赤松德赞于天宝元年出生,他自称是唐金城公主之子,事实上这不过是个托词,金城公主已在他出生的两年前去世。
赤松德赞是在他父亲赤德祖赞在几年前的石堡之战中死于李庆安的火药爆炸后即位,今年他才十一岁,但少年老成的他比同龄人的心智显得更加成熟,这段时间他忧心仲仲,就在前几天,一名侍卫冒死告诉他了一个消息,唐军大举进攻吐蕃小萨泽的吐蕃军被歼灭,吐蕃西北部的羌塘已无兵把守,而东面的唐军已经攻占了九曲和乌海,将达扎路恭围困在拍海。眼看拍海即将不保。
赤松德赞心中焦虑到了极点,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大伦囊协达赞将军队收缩到逻些附近所导致。吐蕃疆域数千里,可边疆和辽阔的高原上都无兵把守,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他当然也知道囊协达赞收缩兵力的目的是什么?将军队掌握在他手中,使他大权牢牢在握,结果是尚息东赞被赶走,达扎路恭被迫离开逻些,整个吐蕃就是他一人说了算。他甚至没有把自己这个吐蕃赞普放在上。
望着远处囊协达赞那丑恶的嘴脸,赤松德赞心中怒火万丈,他不由重重哼了一声,他身后的大臣吉桑嘉贡连忙低声提醒道:“赞普,要保持冷静!”
赤松德赞强按住心中的愤恨,脸上挂起一丝轻松的笑容,老远便对大伦囊协达赞笑道:“大伦,我今天要去骑马猎鹰。你和我一起去吧!”
囊协达赞是一个长得很高大肥胖的中年人,年约五十岁,脸上挂着一种虚伪的笑容,他用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赶走了政敌尚息东赞和达扎路恭。大权独揽,权力的迷醉使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乎所以,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才是吐蕃之主了,他压根就瞧不起这个少年赞普,任何政务都从来不向他禀报,安西军和陇右军的大举进攻,他更是压着不报,在他看来,唐军不会久驻高原,寒冬来临后他们自会退去,如果能借唐军之手除掉尚息东赞和达扎路恭,那是最好不过。尚息东赞已经败了,残军撤到纳木错湖,准备回逻些请罪,现在还剩一个达扎路恭,被困在拍海,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将被喜军攻破。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他都非杀不可。即使唐军没能杀死他们,他也不会放过。
这时,囊协达赞见少年赞普全副武装过来,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警惕,向他的侍卫退了两步,可听说赞普是要去打猎,他这才微微放了心。上前笑眯眯道:“赞普,出去打猎有什么好玩,我今天带来了几名大祭司。请他们轮流给赞普讲故事吧!讲几天几夜,赞普也就忘了打猎之事。”
“大伦,我不想听故事。我想去打猎!”赤松德赞一脸天真道。
“赞普真是个孩子!”
囊协达赞笑着和赤松德赞讲条件道:“要不这样,你先听故事,听完故事再去打猎。”
“好啊!”
赤松德赞高兴得跳了起来,从后背摘下弓箭塞给了囊协达赞,嘴里道:“这些家伙我不要了,都给你!”
囊协达赞无可奈何地接过弓箭,又准备接他递过来的剑,可就在这时,赤松德赞指着他身后大喊:“达扎路恭怎么回来了?”
囊协达赞大吃一惊,扭头望去,背后只有他的几十名贴身侍卫,哪有什么达扎路恭,就在他一回头的刹那,赤松德赞猛地抽出长剑,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宝剑锋利异常,竟将囊协达赞内穿细密锁子甲的胸膛刺透了,囊协达赞大叫一声,手抓住剑刃,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年少的赞普。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十一岁的少年
当他从赤松德赞眼睛里看到了轻蔑和愤怒,他忽然明白了,他真的该死了。囊协达赞软软倒地,赤松德赞紧咬嘴唇,猛地拔出剑,又是一剑刺入囊协达赞的脖子,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这时,被惊呆的囊协达赞侍卫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大吼一声冲上来,赤松德赞的数百名侍卫也冲了上来,将主人紧紧包围住,双方呐喊着拼杀在一起,这时,赤松德赞一剑朵下囊协达赞的人头,高举着它大喊道:“囊协达赞已死,投降者免死。”
囊协达赞的侍卫见主人已死,都无心再斗,降的降、逃的逃。片刻便散了。赤松德赞见大势已定,便回头对吓得一脸苍白的吉桑嘉贡道:“去通知军方,让所有千夫长都来布达拉宫见我,我有话要通告他们!”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唐军对拍海的攻打已经经历了整整两个月,战役刚开始进展非常顺利。七月初,哥舒翰以五万唐军左右夹击吐蕃军,在多玛小城大败达扎路恭的两万军队,达扎路恭率两千残军仓惶南逃至星宿堡。
星宿堡是吐蕃军在星宿川的地势高险处修建的一座雄堡,位于拍海以西,横亘于通向逻些的必经之路上,南面百余里便是著名的紫山。也就是今天的巴颜喀拉山,山势高绝,白雪皑皑。
星宿堡便坐落在紫山支脉的一座高约百丈的悬崖绝壁之上,只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路通上城堡,俨然就是另一座石堡城,它原本是吐蕃军为了防御高原狼群而修建来储存粮食的堡垒。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吐蕃军的最后的一道防御。
应该说,唐军已经拿下了拍海,将十几万聚居在这里的吐蕃牧民赶去了乌海,缴获了大量的牛羊物资,但拿不下这座星宿堡,就谈不上完全夺取拍海,它就像插在拍海上的一颗钉子,令哥舒翰坐立不安,他先后动用五万大军来攻打这座孤堡,却始终攻打不下来。
他们没有大型的攻城武器,全靠唐军的血肉之躯进攻,进攻异常艰难,死伤惨重,进攻一个多月,唐军已经在城堡下阵亡了八千余人,随着在高原呆的时间过长,不少唐军无法适应高原气候,先后病倒离去了。唐军不断减员,到八月中旬时,五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余人。
尽管攻不下星宿堡,但哥舒朝却不肯罢休,他在李隆基面前拍胸脯说过誓言,他将全歼吐蕃军,若吐蕃军还剩一兵一卒就不算他的功劳,他也不要西平郡王之爵,可现在居然还有两千多吐蕃军,他若拿不下星宿堡,拍海就占领不了,他的西平郡王就没有希望。
因此,哥舒翰狠下了一条心,拿不下星宿堡,他就绝不退兵,三万唐军将星宿堡团团围住,昼夜不停地攻打。吐蕃军的反击也越来越弱,石块已经没有了,城堡已经拆到了不能再拆的程度,再拆城堡就垮了。两千吐蕃军也只剩下了不足六百人,在达扎路恭的率领下拼死抵抗。
这天上午,唐军的再一次进攻动了,一万唐军沿着小道向上进攻,一片片冻得梆梆硬的半只羊或整只牛头砸了下来,这些牛羊肉都是吐蕃军的粮食。储存在城堡中,已经没有石块,只能用它们来阻击唐军的进攻。
数千唐军一声呐喊,纷纷举大盾防御,但还是有近百人被砸下止崖,惨叫声在山涧回响,攻打了两个月,唐军也疲惫不堪了,高原气候使他们的体力消耗巨大,很多人都爬不上去了,趴在半山腰呼呼喘气,这时,达扎路恭已经对援军绝望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寒冬到来,唐军被迫撤离,那样,他还有一线生机。
其实达扎路恭并不是弹尽粮绝,他还可以把城堡完全拆除,据守悬崖,这样他就还有几万块大石可以利用,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样做,他要计算时间,要用这几万块石头撑到冬天,这谈何容易。
好在双方都是筋疲力尽了,守军累得几乎要死去,唐军也是进攻乏力,越来越软弱,这里不像在平原,近两个月的交战,双方都已到了强弩之末,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进攻的乏力使哥舒翰愤怒异常,他嘶哑着声音大声吼叫,“传我的命令。命督战官上去,胆敢的死不攻者,立斩!”
他夺过鼓槌,亲自擂鼓助威。轰隆隆的鼓声敲响了。几十名督战官兵也上山了,唐军不得已,只能拼死再次动攻势。
就在这时。几名斥候骑兵飞奔而至。惊恐万状地禀报道:“禀报大帅,百里外现了吐蕃援军!”
“什么!”
哥舒翰惊呆了,他猛地一把揪过斥候的衣襟,冲着他吼道:”你快说,有多少援军!”
“至少、至少有八万人。”
“当御!”
哥舒翰鼓槌落地,他无力地坐下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攻不下来的星宿堡,他在这座堡垒上耗费的时间太多了,以至于没有部署任何防御,八万吐蕃援军到了,他的美梦破灭,他的西平郡王也开始离他远去了。
哥舒翰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吓得他的亲兵们围上来大喊:“大帅!你怎么样?”
哥舒翰轻轻摆了摆手。声音异常低微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北撤到九曲,放弃拍海和乌海。”
天宝十一年八月,随着吐蕃军八万援军的到来,哥舒翰最终功亏一篑,他知道唐军已经无法守住拍海和乌海,只得北撤渡过黄河至九曲,凭借积石山的防御工事与吐蕃军对峙,吐蕃后勤不足,在收复拍海和乌海后便不再北上,双方便以积石山为界,暂时停战了。
筹划了近一年的吐蕃战役以唐军七成的胜利告以段落,东线虽然没有完成计划,但西线却获得了全胜。
九月初,李隆基下令嘉奖陇右军和安西军,正式封哥舒翰为西平郡王、膘骑大将军、校检工部尚书。李庆安加封为安西大都护,并命其立即撤出沙州,与此同时,一道给庆王李综的密旨传到了安西。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危机初现
安西的吐蕃战役很早便结束了,当哥舒翰还在围困星宿堡的吐蕃残军时,李庆安便已经在真珠河一个叫离河镇的地方视察大食第四批粮食的转运了,这也是最后一批粮食,从五月到九月,大规模的粮食运送终于接近了尾声,大食为换回三万名战俘,一共向安西唐军支付二百五十万石粮食,在八月底时已经交换完毕,三万战俘已经全部释放,而二百五十万石粮食大部分都储存在俱战提,正从那里转运回碎叶,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初,二百五十万石粮食也转运完了一半,按照唐军的计划,要在年底河流结冰前,将全部粮食都运回碎叶。
这些粮食从俱战提上船,沿真珠河逆流而上,再从一条通往热海的支流运到碎叶大仓库,而真珠河和这条支流的交接处便是离河镇,这是一片低缓的丘陵区,覆盖着大片森林,在唐军占领碎叶前,这里只生活着极少量的突厥人,但随着唐军逐渐向西展,对真珠河的水运作用增强,这个中转点也渐渐变得重要起来,五月时,一支约三千户的汉人军户移民迁移到这里,他们便在这里开垦土地、建设家园,逐渐很快形成一座新城镇,因这条支流叫离河,因此这座城镇便叫离河镇,由于这里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安西军便从三千军户中招募了三千余子弟兵长驻这里,又从碎叶派来一千军,一共四千军,组建成了离河军。
离河军的兵马使叫贺求胜,是一名只有二十八岁的年轻军官,出身安西军户,虽然年轻,但他却有八年军龄,最早便是李庆安斥候营的士兵,参加了小勃律战役和石堡城战役,后来又成为李庆安的亲兵,累功提拔为中郎将,负责镇守离河镇,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名同样年轻的官员,叫苏翼,他只有二十九岁,出任离河镇移民支使,苏翼是陇右人,出身贫寒,是一个小县的主簿,这次朝廷抽五百名官员来安西协助移民安置,他也是因为没有后台背景而被选中,移民支使实际上就是新官府的筹建人,按照碎叶的计划,离河镇在三年后将改为离河县,届时,苏翼便是第一任县令。
或许都是年轻人的缘故,两名一文一武官员相处还算融洽,今天李庆安来视察离河镇的粮食转运情况,两名官员便是他的陪同,陪同李庆安一同视察的,还有一名监察支使,从安西监察署派来监察粮食储运情况。
这几天离河镇格外热闹,随着又一批粮食到来,随船而来的纤夫和船夫有数千人之多,近千艘满载粮食的平底船停kao在岸边,其中有两百艘船的粮食要留在离河镇,镇子以北有十几座巨大的粮仓,可以储存五十万石粮食,纤夫和船夫正忙碌地从船上卸载粮食,李庆安从一队队马车中走过,他见贺求胜一直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便笑道:“有什么心事就说吧!别憋在心中。”
贺求胜身材不算很高,但长得却异常壮实,他红着脸期期艾艾道:“大将军,我想调离此处?”
“为何?刚才你们还说这里一切都是新的,很有挑战,怎么现在又想调离了?”李庆安笑着问道。
“那是他说的,我可没说。”
贺求胜瞥了一眼苏翼道:“在这里我觉得没劲,我恳求大将军调我到北庭或者疏勒。”
“为什么想去疏勒?”
“我猜大将军下一步要打吐火罗,我想在吐火罗立功。”
“你倒是很有眼力嘛!居然知道我要打吐火罗,不过我的回答可能会让你失望,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轻易调离一名大将,而且离河军刚刚组建才半年,如果把你调走,这对离河军的建立会很不利。”
李庆安见他一脸沮丧,便笑了笑,指着几座大仓库对他道:“你已是八年老兵,应该知道这几座粮仓的重要,除了北方的敌人,任何敌人来进攻碎叶,先就是占领这些粮仓,而你们离河军便当其冲,离河镇战略地位之重要,我不说你也清楚,为什么让你来镇守这里?你考虑过没有,我也不瞒你,我是考虑了很久,才把你调来这里镇守,因此你是久随我的心腹,由你镇守在这里,我才能放心,但我却没想到,你居然不想干了?”
说到这,李庆安的口气渐渐变得严厉起来,“如果你不想干,就给我写书面请求,我会换人来镇守,如果你要在这里干,你就给我提高警惕,一时一刻也不准懈怠!听见没有?”
贺求胜满脸羞惭,其实他本来没有什么调走的念头,但前些天,他听说和他一样资历的张永庆在于阗阻击战中立下大功,被提拔为将军,他心中有些不平衡了,在这里,他几时才有立功的机会?今天他想趁李庆安视察离河镇的机会提出调动要求,不料却被李庆安狠狠训斥一顿,令他羞愧难当,低下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庆安见他知错,便口气缓了缓,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想立功创业,我能理解,但你现在的职责也极为重要,如果有敌军探子潜进粮仓,放起一把火来,我们几十万石的粮食就将毁于一旦,这对安西的打击将是致命的,因为我知道你能保护好这座仓库,所以我才会选你来这里镇守,好好努力,多培养一些得力手下,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机会。”
李庆安的驭下手段,作为当事人贺求胜没有感觉到,但让旁边的文官苏翼感慨万分,他作为一个底层的小官还是第一次接触安西之主,李庆安的年轻固然让他惊讶,但李庆安对手下的这种严厉和宽容却更让苏翼感动,而且他对自己也是一样善待,肯定自己的努力和功绩,不需要说任何阿谀奉承的话,这他和从前的上司完全判若两人,竟让苏翼生出一种愿为李庆安效劳的念头。
苏翼原本是因为没有后台背景而被迫来安西,在他看来,来安西和流放无异,只想着做几年后便想法子调回去,但安西官场的活力和清廉却让他大为惊讶,而且很多制度规矩也让他感到公平,比如说,他奉命在离河建镇,然后将在三年内逐渐建设为县城,而他的任期是五年,也就是说,他将是第一任离河县县令,这就给他一种莫大的成就感,而不是他辛辛苦苦建镇,最后县城建好,却让别人来当县令,正是这种成就鼓舞和制度公平使他拼命工作,今天,当他第一次接触到安西的最高权力者后,他便生出一种强烈的愿望,把妻儿都接到安西来,长期为安西效力。
或许这就是一种领导人的气质,这种气质会随时随地改变他周围的人,给他们一种启示,给他们一种信仰,这对李庆安是一件极为平常之事,平常得他自己都毫无察觉,但他却改变了苏翼的一生。
这时,一匹战马从远方奔来,一名骑兵在马上大喊:“大将军,碎叶急信!”
李庆安见马上骑兵挥舞着一只红色的竹信筒,他心中也不由暗暗吃惊,这表示十万火急的重要之事。
他快步走上前,从士兵手上接过了信筒,信是从碎叶转来,李庆安快打开信筒,从里面取出了信,他愣住了,信竟然是皇储李豫写给他的亲笔信,当他看完信的内容时,他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握紧的拳头将这封信捏成了一团。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
甘州,一队十几人的骑士飞驰而过,张掖已经远远被他们抛到了脑后,这队骑士毫不犹豫地向前奔驰,在队伍最前面是一名宦官,他满脸沙尘,疲惫不堪,但他却不能半点停留,他所担负的使命在不断催促向前奔驰。
这名姓夏的宦官来自至大明宫,他的目的地是千里外的的沙州,他奉大唐皇帝李隆基的命令,去给住在沙州的庆王送一份密旨,密旨当然不是他能看的,但李隆基将密旨交给他时的反复叮嘱,让他感觉到了这份密旨的重要。
他不敢有半点懈怠,一路快马疾奔,前面山崖上隐隐出现了一座戍堡。
“夏公公,我们去戍堡住一晚吧!”
护送他的张侍卫长大声建议道:“张掖守军不是说了吗?我们最好不要走夜路,可能会遇到马匪。”
夏宦官看了看天色,现在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而这里离沙州已经不远了,还有五天的路程。
“现在休息太早了,我们再行一程,前面应该有歇脚处。”
夏宦官不肯休息,众骑士不得不护卫他继续前进,又奔驰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渐地暗了,但他们始终没有再找到一户人家,或者一个帐篷,到处是茫茫的草原,他们有地图,知道大约再向前走四十里,便到了甘州和肃州的边界,那里有一支军队驻扎,叫健康军,但他们的马已经疲惫不堪了,拼命打着响鼻。
“夏公公,我们还能忍一忍,但马已经不行了,怎么办呢?”
张侍卫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他们都是宫廷中养尊处优的人,哪里吃过这种苦,刚才如果听他的,现在他们已经在喝酒吃肉了,但夏公公可是圣上身边的人,尽管他心中不满,可还是得忍住。
夏宦官也感觉到马不行了,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但脸上却不表1ou,他打手帘四处看了一圈,忽然现西北方向有一片黑影重重,似乎是一片森林。
他立刻手一指道:“去那边休息两个时辰!”
众人向西北方向奔驰了五里路,果然是一片小小的黑松林,独孤地矗立在河西走廊的草原之中,众人也无心去探查了,黑松林只有一两百株树木,不会隐藏着什么危险。
众人纷纷翻身下马,进松林里找地方休息,松林中简直就是一个天然床榻,铺着一层厚厚的松阵叶,干燥而柔然,众随从都累坏了,喝几口水,吃两口干粮,胡乱给马喂点草料和水,便倒头酣然入睡。
夏宦官忧心忡忡,不时将手摸向怀中,那里有他此行的任务,李隆基的一份密旨,唯恐它有半点闪失。
这时,天色已经黑尽了,夜风加大,呼呼地穿过松林,出一种仿佛女人低吟般的怪声,令人毛骨悚然,草原上寂静的可怕,乌云密布天空,天上看不见一丝星空,在黑压压的乌云垂压下,草原显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和孤寂。
虽然说是休息两个时辰赶路,但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连夏宦官也睡着了,忽然,他蓦地坐起来,一种怪异的声音将他惊醒了,他凝视侧耳又听了听,脸色略略有些变了,连忙推攘身边的侍卫,“大家快醒醒!快点!”
众人从睡梦中被推醒,眼睛里都显得有些茫然,不知生了什么事?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都不说话了,连呼吸也摒住了,半晌,众人惊得跳了起来,“是马蹄声,密集的马蹄声,至少有几百人向他们这边奔来。”
这时,出现了一片黑影,确实是骑兵队,至少有三四百人,他们出怪异的尖啸声,仿佛狼群现猎物一般,向黑松林疾奔而来。
“大家上马快逃,是马匪!”
张侍卫长急声大喊,夏宦官慌了手脚,几次上马却没能踩住马蹬,最后被两名侍卫扶上马,他们打马便逃,但是有点晚了,一支箭凌空射来,正中一名侍卫的后颈,一声惨叫,士兵翻身落马。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虽是羽林军,却个个出身富贵,在长安一贯是威风八面,死亡离他们是极为遥远之事,现在却有人死了,他们胆都吓破了,四散奔逃,也没人顾得了夏宦官,现在逃命要紧,马匪们异常凶狠,他们追击迅猛,将侍卫们一一射死,一个都不放过,夏宦官也被一箭射中后背,摔下马来。
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马匪奔至近前,翻身下马,伸手便向夏宦官怀中1ou出半截的圣旨抓去,夏宦官已经不行了,他死死按住圣旨,低抖着声音道:“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你们不能动!”
他话音刚落,那马匪头子却一刀cha入他的心脏,夏宦官惨叫而死,马匪领夺过圣旨,打开看了看,他点点头,将圣旨揣进怀中,一摆手道:“我们走!”
他的打扮虽然是羌胡,说的却是一口纯正的汉语,他们将尸体搬上马,如一阵狂风般向北方飚去,片刻消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几天后,李隆基的密旨出现在了李庆安的桌上,此时,李庆安已经从碎叶赶到了龟兹,李豫的报信告诉他,李隆基已经决定封庆王琮为安西节度使,而他李庆安任安西大都护,只管政务,不再掌握军权,但李隆基不敢明着夺权,而是密旨给庆王,让他联系安西大将,伺机夺权。
这份密旨已经被李庆安得到了,旨意中的内容让他极为震惊,不仅是要尽夺他的兵权,而且还要在夺权后将他押解回长安。
‘若事急,可就地处斩!’
这是李隆基密旨中的最后一句话,李隆基竟是要杀他了,比对付王忠嗣还要凶狠,好歹王忠嗣和皇甫惟明都是在贬黜一年后再秘密处决,而对付他李庆安却连最后的虚伪面具都不要了。
李庆安不由一阵冷笑,所有的人还真以为李隆基是要把他留给太子呢!甚至连李豫都相信了,或许李隆基有过这种打算,但现在他没有了,他确实没有冤枉自己,他李庆安已经有了强烈的野心,只不过,李隆基不是因为他有野心而杀他,而是要抢夺他的女人。
他是大唐皇帝,他怎么能容忍一个臣子抢走他看上的女人呢?这就是他要杀自己的理由,很简单,所谓普天之下,莫非子民,他李庆安立下再多的功又有什么用?不肯把女人给他,就是死路一条。
这时,严庄一瘸一拐地快步走进来,道:“大将军,你找我吗?”
李庆安把密旨递给了他,“你看看吧!”
严庄上下匆匆看了一遍,不由脸色大变,尽管他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但他没有想到,竟来得这么快,吐蕃战役刚刚结束,李隆基便下手了。
“大将军,你....准备怎么办?”
严庄问得很犹豫,他想知道李庆安到底有没有下定决心,李庆安背着手站在窗前,久久地凝视着窗外,尽管他不想面对,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就算他逃亡西方,新任安西节度使也一样会把他抓回来,李隆基已决意杀他,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我现在还能怎么办?”
李庆安的语气有一种苦涩,道:“我原打算不停地动战争,让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但我还是低估了他杀我的决心,或许在长安他就想杀我了,亏得哥舒翰救了我一命。”
严庄也听出了李庆安的决心,他再不犹豫,便道:“大将军不用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既然他是用密旨给庆王,那说明他还是有点投鼠忌器,既然如此,我有一计,还能给大将军争取至少半年的时间。”
李庆安蓦地回身,大喜道:“先生请说!”
严庄轻捋鼠须阴笑道:“此计还是落在庆王的身上,大将军不妨给他个假圣旨,等他回了信,将他的回信改掉,就说此事机密,已有眉目,不能打草惊蛇,慢慢动手,然后再把庆王搬回龟兹,这样就表示庆王已经按旨意行事了,这样一来一去,再加上庆王行事的时间,这样一来至少就半年过去了,那时大将军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此计果然高明!”
李庆安拍腿赞道,但他眉头随即一皱,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必杀使者了,现在使者都死了,这又怎么交代?
严庄明白李庆安心思,他微微一笑道:“这很容易解决,在庆王的-本章节由手打更新-信中再添一句,就说身边没人,把侍卫和夏公公都留在身边了,然后再让边令诚去一封信,这个漏洞就补上了。”
第三百二十章 釜底抽薪
消互坐镇地方直便是历朝历代统治者考虑的件大飞七能有效地控制地方,防止有异心的臣下作乱,能维护统治家族对国家的占有,但它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
周朝的分封导致了数百年的春秋战国时代出现,汉初分封出现七王之乱,后世的统治者无不吸取教,尽量避免分封之事再出现,一直到明初朱元璋的分封,很快便又出现了靖难之争。
对于唐朝,分封之事也是时有时无,唐初时太宗李世民曾经封亲王到过地方,但时间很短暂,到了中唐,安史之乱爆后,李隆基西逃巴蜀,他随即将几个儿子分封去地方掌军,很快便出现了永王之乱,尽管唐肃宗镇压了亲王们做乱,但安史之乱留下来的藩镇割据却一直影响百年。最终导致唐朝灭亡。
这次李隆基将亲王坐镇地方,也是一种变相的分封,由杨国忠提议,尽管杨国忠的本意是想制衡皇太孙的权力,但这个提案却没有遭到其他重臣包括李林甫在内的反对,李隆基也采纳了,这实在是因为众人都看到了危机的严重程度小内地空虚无兵,兵力都集中在了边疆重镇,由节度使独揽大权,安禄山、哥舒翰、李庆安、安思顺、高仙芝等等,一旦他们中的某人心怀异心,举兵造反,便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其中又以安禄山和哥舒翰当其冲,他们的兵力离关中太近,但直接夺取两人的兵权,似乎又有点不妥,李隆基便采用了比较温和的方式,对于比较信任的安禄山,他没有派亲王坐镇河北,只是加强了监军的权力,又封荣王李碗为河东节度使,作为缓冲带。
最近他又比较宠爱武贤仪,便封武贤仪所生的小儿子西凉王李斑为陇右节度副使,协助哥舒翰领兵,又封武贤仪所生的另一个儿子汴哀王李撇为单于都护府大都护兼朔方节度副使,坐镇九原,实际上就是监视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又统帅内附的北胡诸兵近三万人和驻九原的两万军队,这其实已经在逐步夺取安思顺的军权了。
在各大节度使中,对朝廷威胁最小的便岭南五府经略使,那里有兵力一万五千人,五府经略使何履光年年跋山涉水来朝中述职,又有宦官吕太一为监军,一直很稳定小李隆基也没有考虑。其次安西节度使因为地方遥远,对关中的影响也不大,按理也可以不用派亲王坐镇,可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现在李隆基最嫉恨的便是安西节度使李庆安,他甚至不惜派长子庆王去坐镇安西。
原因很简单,他一直思而不得的女人便是被李庆安夺走了,这对一生收集了四万多后宫的李隆基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原本他还想用李庆安来扶持孙子,但就在李庆安娶独孤明月的那一晚,他的杀机出现了,他决心杀死李庆安,夺回独孤明月,若不是考虑到会影响吐蕃战役,李庆安便已死在长安了。
现在吐蕃战役结束,李隆基便决定动手,他要用长子李综取代李庆安。统领安西二十万大军。
但有一点他却没有想到,他的长子李综压根就不愿意去安西,而且贪图享乐,整天沉溺于美食和女人之中。
几个月前,庆王送来一封信,说他现在坐镇沙州,这一点李隆基没有什么疑义,而且还感到欣慰,李庆安动西线的安西战役就是从沙州出,这说明长子也参与了这场战役。
战役刚刚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给长子写了一封密旨,他也知道仅靠长子一人还比较危险,便又给安西节度副使封常清也写了一封密旨,两封密旨一前一后送走,李隆基便开始梦等明月出天山的那一天到来。
沙州也就是今天的敦煌,但在唐朝它所管辖的范围要大得多,包括现在新疆的罗布泊,也是在它的管辖范围内,唐朝的敦煌也远比后世繁华,丝绸之路从玉门关分道,一路北上走北庭去碎叶,另一路则取道敦煌走南线去龟兹或者于阒,那时的罗布泊还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叫做蒲昌海,大漠内绿洲处处,生活着不少居民,不像今天是千里无人区,绿洲对商人们也十分便利。
敦煌在当时便是著名的贸易中转站,商业繁盛,人口众多,气候也远比后世温暖湿润,正因为这样,李综在敦煌生活得非常适宜,在行宫中醉生梦死,无人管他,又有五千军队保护他的安全,无马匪之忧,在宫呆闷了,便上街散散心,或者骑马去四周踏青,非常自由,左右有大群军队护卫,威风凛凛,街上的民众见到他,无不拱手作揖,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尊荣之心,哪里像长安,尽管他是堂堂的亲王之并,却没有人理睬他,还要整天提心吊胆,怕父皇知道他荒唐,这里山高皇帝远,他终于感受到了自由的舒畅,李综第一次不再抱怨将他放至安西,如果有可能,他还想长期呆下去。
但今天,他的梦想似乎要破灭了,中午时分,庆王的行宫外,一名远道而来年轻的宦官和十几名宫廷侍卫缓缓停下了,宦官对行宫的守卫道:“去禀报庆王殿下,圣上有手谕到!”
守卫不敢怠慢,连忙奔去向李综禀报,李综刚刚吃完午饭,正抱着两个美人取乐,等一会儿他要午休了,父皇忽然有手谕到来令他一怔,他心情忐忑地迎出了宫门,见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宦官,他从来没有见过,年轻宦官上前跪下施礼,“大明宫麟德殿中官冯三凡叩见庆王殿下!”
“冯公公免礼!”
李综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这名宦官,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名叫冯三凡仿佛知道他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禀报殿下,卑奴原来在太极宫,因为调走一批宦官去东宫,人手不够,便把我调来大明宫,我是陪夏公公一同来敦煌,他老人家不服西域水土,病到在张掖,所以便派遣我来给送圣上手谕。”
“原来是这样!”
李综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没见过,原来是从太极宫调去的,夏公公他知道,夏阳文,麟德殿的大宦官。
他不再怀疑,接过了手谕,手谕其实也是圣旨。因为安既不是中书省下的黄麻外制圣旨,也不是翰林下的白麻内制圣旨,而是李隆基自己写了下的旨意,也可以称密旨,从利度上说,这种圣口几及有什么法律披应。只是皇帝意愿的种表李综见是这种圣旨,他更吓了一跳,也不敢打开,慌忙把圣旨收了,对冯三凡道:,“冯公公请稍候,我看完再给你答复
李综匆匆回到房内,打开了父皇给他的密旨,不由呆住了,父皇竟是命他去巡查河中风俗人情,让他掌控河中。并暗查李庆安有没有私建军队的嫌疑,李综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去一趟河中那可不是上街溜一圈就回来了,行程万里,那可是要耗费几个月的时间,父皇却一拍脑门便想到了,他刚刚才习惯了敦煌,这又要让他起程,不是要他的小命吗?
但他又不敢不从,只得命人去把幕僚阎凯请来,片刻,阎凯快步走进了他的房内,躬身施礼笑道:“殿下,听说圣上有旨意到来?”
“不是好事啊!”
李综叹了口气,把父皇的密旨递给了他,阎凯看了一遍,眉头一皱道:“怎么会是去河中地区?。
“是啊!我父皇头脑一热就写下几个字,他是毫不费力,可我去河中,那是可要越过千山万水,他怎么不替我想想?监军的事情要我去做,他应该让边令诚去做才对”。
李综心中微微对父皇有了一丝怨恨,语气中也不太有敬意了,阎凯沉思了片刻便笑道:,“殿下,卑职到认为这不是坏事,而是件天大好事!”
“天大的好事?,
李综更加疑惑了,“此话怎讲?”
“正如殿下所说,这明明是监军的事情,怎么让殿下去,可如果我们仔细读其中的含义,这里面有四个字值得殿下揣摩,“掌控河中”这是何意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要让殿下去河中建国
“什么?”李综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脸上肥肉直颤,结结巴巴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去河中建国?”
“殿下别急,坐下来弊我慢慢分析
阎凯笑着请李综坐下,这才不紧不慢道:“河中不同中原可以设州县太守管辖,它地域太遥远,朝廷有什么文书,往来一趟也要大半年,而且那里是粟特人聚居地,我唐王朝既然已经用军队夺取此地,那么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作为宗主国管理,那样迟早还是会被大食抢走,所以办法要么军管,要么建国,长期军管会造成事实上的独立,圣上必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建国才是最佳的方案,当然不是让粟特人建国,而是让汉人建国,那么国王是谁?殿下以为会是李庆安吗?。
“怎么可能是他,这是我李氏江山,他虽是郡王,却和宗室毫无关系,要建国也应由亲王来出任国王。”李综已经动心了,阎凯的分析点中了李综的要害,十几年来,他梦寐以求能登基为帝,但大唐帝王之位最终和他无缘,他父皇宁愿让长孙来登位,也不愿意让他这个长子入主东宫,他已经心灰意冷了,他知道自己已和帝位无缘,但现在他眼前忽然打开了一扇窗户,去河中登基建国,当然不是皇帝,可就算是国王,又和皇帝有什么区别?
李综激动得几乎要喊出声了。父皇万岁啊!他强烈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颤抖着声音问道:“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去河中,路途辛苦一点,但想到能登基为帝,这点苦我想殿下也忍受
“好!就听先生的,我这就准备动身,若我能登基为帝,我一定封先生为相国。”
“多谢殿下,不!多谢陛下!”
阎凯改了称呼,听得李综心花怒放,他站起身道:“现在我就给父皇写一封信,表明我的态度。”
阎凯微微一笑道:“殿下,这封信不妨由我来写,写完后,殿下审读,再加盖宝印
李综的头晕晕乎乎,哪里写得出信来,既然阎凯主动请缨,那最好不过,他毫不怀疑,便笑道:“好吧!就由你来写,写完给我看,把信送走咱们就动身
当然下午,李综的回信便送回了长安,他随即动身西行,这也是李隆基的真实旨意中命令,不准他坐镇敦煌,命他返回安西,他的五千护卫军自然也要跟随离开敦煌,不过,其中的两千护卫军并没有回安西,而是控利住了安西通往河西的天险要道,星星峡。
和庆王的高效率相比,另一封密旨则慢了很多,原因是封常清已经不在龟兹了,被调到银城负责安置吐蕃牧民,李庆安要令吐蕃人为奴为故,他却不忍,那么安置这些吐蕃人自然就是他封常清的事情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封常清已经“转业,了,从带兵打仗变成了文职官员,带领一群文官整天忙碌于安置这些离开故土的特殊移民,封常清也没有什么怨言,大食战俘被换成了粮食小而汉人又不大愿意来银城开矿。那这些吐蕃牧民便是最好的劳力,而且李庆安也答应了,开五年矿,放他们回萨泽盆地继续为牧民。
正是有了这个承诺,使背井离乡的六万吐蕃牧民和战俘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们被封常清带到遥远的银城,开始了新的矿工生涯。
一连几个月,封常清一直在银城忙碌不停,这批吐蕃人绝大部分都是平民,妇孺老幼都有,因此不能再像大食战俘那样管理,李庆安便授权封常清在这里建立银州。封常清便兼任银州都督,在银城内拆除原来破烂的房子,修建新屋、建造官衙、编造户籍、运送粮食、开办学堂、药店,建立商铺等等,这些都是封常清的强项,这样一来,封常清实际上便做了太守的事情。
这天清晨,李隆基的密旨经过万里跋涉,终于送到了封常清的手中。
看老高的书,至少不会感到弱智,不像某些小品,中了五百万,难道就只能独吞或者放弃,难道就没有既和谐又皆大欢喜的第三条路吗?对付李隆基,李庆安用就是一种技术手段,这和中国狙击日本入常是一种手法,嘴上不反对,但程序很复杂,你就是入不了,李庆安没有必要愚蠢得公然造反,把自己逼上绝路,只要李隆基撤不掉他,目的就达到了,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二十一章 触怒龙颜
封常清刚刚来到官衙,一名年轻的文职官员便向他行了一礼。封常清点点头,心中暗暗苦笑一声,他的身份是银城都督,但无论文官还是士兵,都不叫他封都督,而是叫他封使君。似乎他是太守了,不过这也难怪,他现在做的哪件事情和军队有关,就连驻扎银城的三千军他都管辖不了,那是李庆安的直属。
太守就太守吧!忙过这段时间再说,封常清点了点头便问道:“粮食可运到了吗?”
“回禀使君,昨晚半夜到了。十万石粮食,所以属下特来禀报。”
“终于来了吗?”
封常清大喜,这段时间他一直为粮食不足而愁,现在粮食终于到了,他急忙令道:“快去找几个人组织民夫搬运入仓。”
他也正准备转身跟去查看,就在这时。从衙门内奔出一名随从,急喊道:“使君慢走!”
封常清一怔,“有什么事?”
“衙门内有人找使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了。”封常清回头对年轻官员道:“你先去椒心参军他们帮忙,要尽快把粮食运进城,我等会儿再去。”
说完,封常清走进了衙洱。边走边问道:“是谁找我?”
“来人不说,只知是长安来的。”
“长安?”封常清愣住了。如果是剑南来的,他能理解,那是高仙芝派来的,可长安会有什么人找自己。
他有些困惑地走进偏堂。只见里面坐着一名年轻人,身材很高。正忧心仲仲地坐着喝茶,封常清咳嗽一声,走进了偏堂。
“我就是封常清,是阁下找我吗?”
年轻人慌忙站起身,给封常清施一礼,取出一面腰牌道:“在下郭嗣军,是内宫执戟长,从长安大明宫而来。”
原来是宫廷侍卫,封常清心中更加疑惑了,难道是圣上来找自己吗?他一摆手道:“请坐吧!”
“不了,我要急着赶回去。”
这个叫郭嗣军的侍卫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低声道:“这是圣上给将军的密旨。”
封常清大吃一惊,圣上居然给他密旨,他心中顿时惶恐起来,手哆嗦着接过了旨意,他回身开门向四面看看,见没有人,官员们都跑去城外运粮食去了,他这才放心关上了门。回屋子用一把小刀拆开封漆,抽出里面的信件。
确实是圣上的亲笔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命他全力协助庆王,将来封他为北庭节度使。
封常清是个思路慎密之人,尽管只有短短两句话,封常清还是品出了这封信背后的深意,即可能是李隆基要对李庆安动手了,用庆王李综来取代李庆安,可是圣上怎么找到了自己?
封常清心中着实为难,他知道这里面的风险,北庭节度使?搞不好他的命都要搭进去,李庆安或许不敢杀庆王,但杀他封常清却是轻而易举,更重要是他手中现在根本就没有军权。让他怎么去协助庆王。不知不觉。封常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送信的郭嗣君看出了封常清的犹豫,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不悦道:“怎么?封将军不想接圣上的旨意吗?”
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执戟长,但他是宫里来的,是大唐皇帝天子派他来的,莫说是一个小小的节度副使,就算是李庆安,他也照样会摆出点架子。
封常清不敢得罪此人,连忙躬身道:“不敢!不敢!请郭将军替我回禀圣上,封某人一定会照圣上的意思去办。”
一句将军的称呼,让送信的郭嗣君脸上有了点暖意,但将军两个字还是不足以减轻他两腿的疲劳,他慢慢悠悠喝了口茶,道:“封将军,我从长安奔来银城,一路上餐风露宿,身上的盘缠早已花没了,还请封将军借我一点。”
封常清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公开的索贿,他不由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外面喊道:“罗平!”
一阵脚步声响,从外面跑来了一名杂役,躬身道:“使君叫我吗?”
“去帐房支五贯钱来!”
“噗!”
郭嗣君嘴里的茶喷了一地,他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怒容满面道:“既然封将军当我是叫花子。那我就讨饭回去,告辞了!”
封常清见他嫌少,不由为难道:“郭将军,我的俸禄确实不高,多的也拿不出来,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郭将军请不要嫌产。”
郭丽君脸上古怪,就仿佛看一个怪兽似的上下打量封常清,半晌他才阴阳怪气道:“我倒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听说叫银城,是安西产银子的地方,一年有几十万斤银子,都在封将军的掌握之中,我也不敢提什么数目,只要封将军从牙缝里刮点渣滓给我,就够我后半辈子享福了。”
封常清听他竟然是在打银城的主意,不由微微有些怒道:“银城所出白银皆是安西公有,非我封常清的私产,我安敢随意拿取?”
“那好吧!我告辞了,我会在圣上面前好好替封将军美言几句,以示封将军的大公无私。”
郭丽君冷冷说一句,转身便走,封常清的脸胀成了酱紫色,心中长叹一声,只得咬牙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郭嗣君呼地转身回来,又坐了下来笑道:“好!好!那我就再喝一杯茶。”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封常清心中对此人鄙视之极,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匆匆出去了,片刻他拎着银棍子进来,递给他道:“这个给你!”
郭嗣君接过银棍掂了掂,至少重二十几斤,价值三四百贯钱。他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多谢封将军,我回去一定会在圣上面前给封将军美言。”
他不再多坐,拎着银棍便出门了,他翻身上马,很快便走远了。封常清回到房中。眉头皱成了一团,将李隆基的手谕反复看了又看,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着手,想来想去”是井和庆王联系卜再汝,他写了一封熬信,对门外喊幽,平!罗平!”
很快,那差役又跑了进来。他是封常清的亲随,跟了他十几年。别人的亲随都当官当长,唯独封常清的亲随还是个跑腿的差役。
“使君,请吩咐!”
“你去一趟敦煌,把这封信交给庆王殿下,记住,要亲手交给他,若不行,就毁了这封信,不可落在别人手中。”
“使君放心,一定办妥!”
亲随拿着信走了,封常清坐了下来,一阵心烦意乱,竟忘了要去城外看粮食之事。
这几天,龟兹生了一件大案,街头巷尾沸沸扬扬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大唐皇帝李隆基驾崩了,临终前罢免了李庆安的安西节度使一职,命封常清接任安西节度使。这个说法越传越凶,满城皆知,闹得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刚开始李庆安没有过问此事,但后来消息越传越广,影响到了军队中,军营中也有这种传言出现了。
李庆安这才勃然大怒,下令全城戒严。捉拿妖言惑众者,一队队士兵在街上巡逻,调查官开始挨家挨户询问,追查谣言的来源,同时,他们也给民众们解释,因为节度使大将军在安西推行废奴制,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会造谣中伤,至于圣上龙体健康,更不会有什么驾崩的说法。
紧接着调查官在军队中也开始辟谣,他们以告示,找士兵和低级军官们谈心的办法,告诉他们,这是因为大将军严惩仆固怀恩卖官,而得罪了某些靠卖官赚钱的人,他们才造谣生事,经过了好几天的辟谣调查,最后谣言终于被戳穿了,四名造谣者被抓住,经过公审,这四人供认不讳,皆承认是因为记恨李庆安废奴而广传谣言。
李庆安亲自以妖言惑众之罪判决四人死刑,公开斩示众,并将此事传遍安西民众及诸军,以示警戒。
李庆安被免职的谣言沸沸扬扬传了一个多月后,被李庆安以杀戮的手段揭穿,这件事在安西影响重大,它从一个反面提醒了众人,现在回讫之战没有结束,大食烽烟未熄。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是不会轻易罢免李庆安。不久,金满县生的另一起谣言事件便印证了这种类似的谣言已经没有什么作用,
生在金满县的谣言事件有些类似龟兹的妖言惑众案,也是传播李庆安被朝廷免职,但这个谣言根本就没有传播起来,就如同喊狼来了一样,同一件事情说多了,大家也就不信了,当有人在酒楼上说这件事时,旁边立刻会有人嘲笑他,“是因为你家的奴隶没有了吗?”
很快,碎叶也有人说李庆安要被免职,但它的效果更是微弱,压根就没有人相信,有人在酒楼里刚刚说起这件事,便立刻被人告了,告妖言惑众者赏钱二十贯,结果造谣者被当众责打一百贯,罚钱五十贯,而告者得赏钱二十贯。
这就叫谣言止于智者,面对皮肉之苦和严惩重罚,再没有人肯谈这件事,只有两口子在深夜床上谈谈这件事,但说多了,就会被老婆一巴掌打去,“老娘攒点钱不容易,别给我出去乱说败家”
在有心人的反反复复操纵下,“李庆安被罢免,这句话在安西已经成了一种专用语句,意味着家庭破财,也意味着得了意外横财,你被“李庆安被罢免了,吗?你得到“李庆安被罢免了。吗?指得都是另一种意思,至于李庆安是不是真的被罢免。已经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关心了。
这两个月,李隆基的精神比从前好了很多,不再向从前那样精力不济了,而且他的房事能力也大大提高,可以夜夜跃马横枪,虽然每夜结束房事后,他也同样会筋疲力尽,但只要及时服用助情花香,这种筋疲力尽感便会很快消失,第二天又精神奕奕,这些都得益于安禄山进献的第二种助情花香,仿佛让李隆基年轻了二十岁。
但这种助情花香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李隆基已经完全离不开它了,必须每天服用,在刚开始时,李隆基曾经断过两天,结果,他就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一样,他浑身疼得叫喊不止,可接着服用后,身上的疼痛便消失了。
李隆基对这种助情花香的沉溺越来越深,他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他已经难以自拔了,每天服用小每天房事,他就像一部失控的机器,谁也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方式停下去这天,李隆基终于收到了长子李综的回信,回信是一名安西胡人秘密送来,他自称是庆王殿下的贴身侍从,至于这个送信人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是真的,是李综幕僚阎凯手书,后面有庆王宝印和李综的亲笔签名。
麟德殿内,李隆基在仔细地读着长子的信。
“父皇的教诲儿臣已铭记于心,儿臣会忠实执行父皇的部署,也有信心夺权成功,李庆安对安西的控制并不像外面传言那么强,仆固怀恩之案让众多将领对他失望,废奴令更让利益受损者对他不满,儿臣坐镇敦煌也非为享乐,吐蕃之战,李庆安用人不公,安西军中出现不满之声,儿臣受李庆安之请赶赴敦煌,实为替他安抚众将,李庆安出征后,儿臣督导后勤,每日来儿臣大营诉苦者络绎不绝,儿臣皆一一抚慰,儿臣已在军中稍树威望,可为父皇安心解忧”
看到这里,李隆基精神大振,安西远离长安,他不知军中情况。只是高仙芝主政时,听说安西军内部斗争激烈,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更难得长子能参与军中,令他感到兴奋,他又接着看下去。
“父皇既任儿臣为安西节度。儿臣便有信心夺取军权,只是事关重大,儿臣须步步为营,慢慢拉拢瓦解安西将心,尤其安西老将,被李庆安贬黜岭西石国,不满之心久矣,李嗣业、封常清、席元庆、贺拔余润等将皆为安西俊杰,立有不。在安西军中卓有威望。然皆被李庆安调尖岭西。加湃里”李嗣业在石国练兵,封常清在银城采矿,席元庆、贺拔余润则在河中驻军,仆固怀恩被逼出走,得重用者皆李庆安心腹,荔非兄弟之流,不知名者如崔乾佑者,不见功勋竟能独任大将,南需云、雷万春以及他的亲兵护卫皆提升要职,掌安西诸军,儿臣三思反复,以为岭东各军皆为李庆安心腹,无机可趁,只有前往岭西,联系李嗣业、封常清、席元庆、贺拔余润等安西旧将,得他们相助,大事可济,但李庆安为人颇为狡诈,急切动手恐反被其所害。至于他得借口而拥兵自立,徒生兵患,非父皇所望也,儿臣将会徐徐削之,趁其北征回讫,西讨大食之机夺权,早则半年,迟则一载,儿臣定能夺安西之权,让李庆安授,送明月东归,以慰父皇,另,儿臣身边无可用之人,夏公公及诸侍卫儿臣便暂留在身边,联系诸将所用,儿臣叩。谨祝父皇万寿无疆,祝我李氏江山强盛永驻。”
看完这封信,李隆基长长松了一口气,信中有理有据,思路慎密,抓住了反李庆安的关键,那就是利用安西旧将,趁李庆安出征在外之机夺权,李隆基也认为只有利用安西旧将才能扳倒李庆安,这也是他密旨给封常清的缘故。
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没有这么好的头脑,这一定是他幕僚阎凯的建议,让他欣慰的正是这一点,儿子接受了幕僚的建议,他最担心的就是长子不是李庆安对手,可现在看来,长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强。
但让李隆基微微有些不舒服的是,时间太长,最快也要半年。想到独孤明月那艳丽无双的姿容,他心中欲火燃烧,都有点等不及了。
但他也清楚,想夺李庆安军权并不是那么容易,若撕破了脸,他害怕李庆安造反,拥兵自立,安西太远,朝廷难以剿灭,他尤其害怕李庆安的造反将波及到哥舒翰、安思顺等同样要被夺权的边关大将,所以他只能用暗中夺权的方式,这样当然需要时间。若能半年夺了权,那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长子的信小心地收了起来,这时,鱼朝恩见他已经看完信,便谄笑道:“陛下,贵妃娘娘派人催,她思陛下幸临,已经有点等不及了。”“联这就去!”
李隆基笑着站起身,他今天精神格外好,刚才思盼独孤明月,弄得他欲火焚身,正想去后宫,他已经好久没有和贵妃有房事了,今天正好妾她那里睡一晚,估计她也是寂寞难耐,李隆基有一种报复后的痛快感,贵妃总是想独占他,让他心中很不悦,他便有意冷落了杨贵妃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她主动请自弓过去,这不就说明她向自己示弱了吗?
李隆基兴致高昂,坐一顶软轿,左右数百宦官宫娥簇拥,浩浩荡荡向深宫而去,杨贵妃也在两个月前搬来了大明宫,她住在绫绮殿,绫绮殿是大明宫后宫中最宏大富丽的一组建筑,这也符合她的身份,六宫之,虽然身份虽高,但这几个月,李隆基却主要是去蓬莱阁和听梅苑,去宠爱武贤仪和檄已,已经很少来绫绮殿了。
今天李隆基兴致很高,他一路观赏景色而来,脑海中却想着杨贵妃怎么向他求饶,怎么泪盈盈地拉着他,求他宠幸自己,李隆基得意得几乎要笑出声了。
“圣上驾到!”
宦官一声高喝,李隆基的软轿抵达了绫绮殿台阶前,两名宦官将他扶出了轿子,李隆基快步走上台阶,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杨贵妃身着正一品夫人的朝服,仪容肃然,缓缓向他跪下。
“爱妃,你这是做什么?”李隆基疑惑地问道。
杨贵妃朗声道:“臣妾恳请陛下为大唐江山考虑,不要逼反安西李庆安。”
“你说什么!”
李隆基心中俨如一盆冰水泼下,满腔的欲火被浇灭了,原来她找自己,是要替李庆安求情,李隆基顿时恼羞成怒了。
杨贵妃仿佛没有看见李隆基的怒色,依然据理力争道:“李庆安为安西节度,西征大食,南讨吐蕃,北征回讫,为大唐夺取万里江山,是陛下的栋梁之材,他功勋卓著。并非有过失,陛下却为一已之私,欲置他于死地,自毁长城,天下之口会怎样议论陛下,后世史书会怎样评论陛下”
“住口!”
李隆基气得浑身抖,他指着杨贵妃咆哮道:“联的事情要你来干涉吗?你太高看自己了。”
泪水从杨贵妃的眼中流了出来,她磕了一个头,哽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跟陛下多年,几时过问国事?实因陛下这几个月不恤龙体,肆意纵欲,试想陛下年事已高,怎能夜夜寻欢,臣妾心如火焚,却无计可施,眼看陛下又将行昏庸之举,臣妾不得已,只得效长孙皇后之劝,恳求陛下醒悟。”
这时,所有的宫人都跪下了,他们看出今天贵妃娘娘要遭殃了,“陛下,请饶过娘娘吧!”
李隆基怒火冲顶,已经快失去理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杨贵妃道:“你不是什么长孙皇后,联也不是太宗皇帝,联看在相国的份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反省吧!你若再执迷不悟,就休怪联不念旧日恩情了。”
说完,他转身便钻进了小轿中,令道:“去蓬莱阁!”
“陛下!陛下!陛下!”
杨贵妃连喊三声,李隆基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忽然悲声大喊:“三郎!”
轿子忽然停了下来,但很快又被抬起,迅地走远了,向蓬莱阁方向而去,杨贵妃心中忽然有一种恩断情绝的刺痛,痛得她腰都直不起来,她缓缓从袖子中拔出了一把剪刀,吓得周围宫人大喊:“娘娘,不要糊涂啊!”
杨妾妃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会自杀,你们放心吧!”
“喀嚓!”一声,她剪断了脑后的一缕长。
第三百二十二章 身份暴露
长安永和坊是长安贫民聚居较多的一个坊,坊内生活的民众大多是各地难民滞留长安不去者,人口也相应众多,平日里打架斗殴事件层出不穷,混乱得连衙役都不情愿去这个坊,在一片片密集的低矮房舍中,住着无数来历不明的人,没有去过问他们,也没有人去找他们收税,只有在无头命案生时,附近才会出现衙役们的身影。
在这片民居中的一条小巷子里,一直走到头有一户三四间屋组成小院子,院子原来的主人是凤翔人,主人回了老家便将院子租出去,一个月前搬来一户新人家,他们极少出门,只有一个小丫鬟经常出来买菜买米,而这户人家的主人几乎没有人见过,不过这几天这户人家似乎生了什么矛盾,常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咆哮,以及两个女人的苦苦哀求,只是院子藏在深巷中,路人很难听见他们的吵嚷声。
这户人家正是从碎叶逃出的罗夫人一家人,也就是李庆安名义上的兄弟李珰,两个女人一个是罗夫人,一个是从宁远国逃出不愿归宗的和义公主,她现在叫宁卿依,另外还有一个小丫鬟,一共四个人住在这所隐蔽的院子里。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他们的经历,应该是去年,他们从碎叶逃出后,躲到关中泾州的安定县,他们带出的金银珠宝颇多,足够他们下半辈子的生活,罗夫人只是喜欢这个县名,便去了那里,在安定县他们买了一座宅子,为了不坐吃山空,他们还买了两百亩上田,租给佃户收租度日,住下后不久,在罗夫人的主持下,李珰便娶了宁卿依为妻,有一点需要说明,按理他们都是李姓同族,不能成婚,但因宁卿依始终隐瞒住了自己的公主身份,而且她本身又是李氏偏族,为了守住彼此的秘密,他们成婚了,婚后,李珰还算是知道上进,整日读书写字,与娇妻恩爱甜mi,日子过得很是和美,罗夫人也盼望着儿媳能早日生下孙子。
但罂粟花再美丽,它的本质也是罪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珰渐渐对妻子厌倦了,宁卿依再也管不住丈夫,李珰纨绔子弟的本性开始一天天暴1ou,书不读了,整日和一帮县里的游侠儿厮混在一起,学会了赌博,学会了**喝花酒,他一掷千金,不到一年时间,他便将母亲带出的财物挥霍一空,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夺走了他们的房子和土地,将他们赶出家门,这时的李珰才对母亲妻子痛哭流涕,保证自己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慈母和娇妻最终原谅了他,但他们已经没有了家产,没有了依托,无奈,他们只得离开安定,来长安谋生,好在宁卿依有几件上好的饰,卖掉后得一点钱,便租住在永和坊内。
他们来长安已经一个月了,眼看妻子卖饰得的钱也快花光,家境的窘迫和以后的生存问题使一家人开始有了矛盾,开始有了吵闹,主要是李珰和妻子的矛盾,他让宁卿依去娘家求援,宁卿依却不肯,矛盾在前天终于爆了,起因是坊内的地保来访,听说李珰能读书写字,便热心地给他介绍了一份去学堂教书的活儿,这也算是个体面的工作,罗夫人和宁卿依都极力劝他,但李珰不想去,他想去汉唐会寻求资助,却遭到了母亲和妻子的坚决反对,但李珰执意要去,不得已,罗夫人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逃跑的真相,现在隐龙会的主人,李珰的哥哥,正是安西节度使李庆安,得知真相的李珰勃然大怒,他就像一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童,开始歇斯底里作了,他痛骂母亲和妻子隐瞒他,让他失去了幸福生活,一连几天,他暴跳如雷,尽管母亲再三劝他,为了生命安全,他不能再争当隐龙会少主了,已经拖离了那个组织,就决不能再去自投罗网。
但李珰不依不饶,一想到过去的锦衣玉食,想到过去的女人成堆,想到过去的雕梁画柱,而现在他们只能喝稀粥度日,住在破烂的屋子,数着星星到天亮,强烈的落差使他变得歇斯底里,整天冲母亲吼骂,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纨绔和败家,似乎所有的责任都是因为母亲认了那个所谓的‘大哥’,他今天的悲惨生活是母亲造成的,心中的愤怒让他也迁怒到了妻子,是她拖累了自己。
一大早,他见早饭又一碗难以下咽的麦粥,他再一次作了,“砰!”的一声,他将粥碗狠狠地砸在地上,碗摔得粉碎,他指着一旁惊惧的母亲和妻子大骂:“你们是在喂猪吗?老子是人,是堂堂正正的建成太子之后,竟然让我吃猪食,你们两个女人毁了我一生,还要用猪食来侮辱我吗?”
罗夫人浑身颤栗着,她忽然泪如雨下,捂着脸奔进了屋里,宁卿依亦痛苦之极,她上前跪在丈夫面前泣道:“家里只有四百文钱了,你晚上还能吃到米饭,可我和娘顿顿喝麦粥,已经一个月了,夫郎,你实在不肯去做教书先生,我们也不勉强,我和娘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去替人浆洗衣服,攒点钱再摆摊做小买卖,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夫郎,你就再忍忍吧!娘已经够苦了。”
“这是她活该!谁叫她要逃出碎叶,谁叫她好好的富贵不要,你们的愚蠢拖累了我,还要让我再跟你一样苦下去吗?钱呢?钱在哪里!”
李珰歇斯底里地大吼一通,他忽然冲到一口破柜子前,伸手向里面乱掏,妻子大吃一惊,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他胳膊,哭喊道:“夫郎,你不能啊!这四百文钱是我们的买米钱,家里已经没米了。”
“滚!”
李珰一脚将妻子踢翻,从柜子中摸出一只布袋,塞进怀中便向外奔去,眨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宁卿依呆呆地望着丈夫背影消失,她忽然悲从中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开始思念那个宁可自己不要性命,也要保护她逃走的草原丈夫了,开始思念草原上质朴的人民,尽管那些曾经被她所憎恶。
.......
自从李庆安离开长安后,热海居又变得平静下来,它的生意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位于深巷中,只有一些老客人常来这里饮酒,就算最热闹的节日也没有人潮爆满的情况,一天到晚,酒肆中总是保持着安静,中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热海居门前,李回春从马车里走出来,眼中有些忧心忡忡,对迎上来伙计问道:“你们常东主呢?”
“大哥,是哪阵风将您吹来了?”
常进大笑着走了出来,他见李回春满脸忧色,不由一愣,“大哥,出了什么事?”
“你过来,我给你说件要紧事。”
李回春将常进拉到墙边,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常进一阵惊愕,“天啊!他们在长安?”
“是!我估计他们日子很难过,你替我去一趟百妙楼,把那小子赎出来,再给他一笔钱,让他带母亲立刻离开长安。”
“大哥是担心主公会杀他们?”
“不仅如此,现在朝中情况复杂,我怕他暴1ou身份,影响到我们的隐龙回归的大计,赶紧让他离开长安。”
“他那么浅薄浮躁,迟早会出事,不如把他.....”
常进说不出‘杀死’两个字,他一咬牙道:“主公不是说了吗?见到他就立即押送回碎叶。”
李回春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他危险,但他毕竟是老主人的骨肉,夫人也待我们不薄,把他送回碎叶,他肯定是死路一条,算了,我们赶紧把他送走,不能再呆在长安,而且此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不能再透1ou给第三人,更不能告诉主公,他不会放过珰儿,你明白吗?”
常进沉吟半天道:“好吧!我这就去,此事只有我们两人知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记住了,给他一笔厚币,让他带母亲立刻离开长安。”
百妙楼是平康坊最有名的青楼之一,此刻在内堂的一间小屋里,上身**、脸色苍白的李珰被牢牢地捆绑在大柱子上,他无力地低垂着头,脸上身上都有血痕,显然被打得不清。
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上,两名身材彪悍的男子正坐着相对饮酒,不时瞥了李珰一眼,嘴里低声骂道:“什么东西,只有四百文钱居然还敢来百妙楼,当真是活腻了,竟然敢点四十贯钱的莲花妙姑娘,打死也是活该。”
另一人也接口骂道:“打死他还算便宜了,拿不出四十贯钱,不止,还有十贯酒钱和打赏钱,拿不出五十贯钱就剥了他的皮。”
李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这时,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名老鸨,喋喋笑道:“李公子啊!委屈你了。”
她给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把他解开!”
李珰的头猛地抬起来,颤抖着声音道:“我的...叔父来了吗?”
“想不到你叔父真是回春茶庄的李东主,失敬了,不过来的不是李东主,是另一人。”
两个大汉解开了李珰身上的绳子,老鸨亲自把一身新衣服给他穿上,谄笑道:“莲花妙姑娘说,请你看在她伺候你的份上,这件事就算了,李公子,给莲花妙姑娘一个面子吧!”
李珰咽了口唾沫道:“让她再陪我一晚,我就算了。”
“没问题,陪你三晚上都可以,李东主说了,差多少钱都由他来付。”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常进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刚才在门口都听见了,这个浑蛋竟然还想再呆一晚,让他心中极为不满,常进是个豪爽重义的汉子,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纨绔小主人,他把隐龙会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李珰带给他的只有深深的失望和伤害,他们十八家将四代人苦苦执著了近百年的梦想和信念,竟然是要维系在这个愚蠢无知的纨绔子弟身上,想想都会让他感到无尽的悲哀,这也是常进毅然支持李庆安的原因,无论李庆安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否能实现隐龙会等了百年的梦想。
他走进房间,冷冰冰看了他一眼,道:“跟我走!”
李珰在隐龙会中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他外公罗品方,另一个就是常进,尽管今天他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常进那冰冷的口气却让他心中一阵胆怯。
‘常四叔’四个字终究没有喊出来,他嘴唇嗫嚅着,低下头跟着常进出去了,常进一言不带着他离开了百妙楼,他牵了马继续向前走,李珰则低头跟在他后面,常进走到一间客栈的背后,这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
常进从马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大皮囊,扔在他脚下,哐当一声响。
“这是五百两黄金,带着你的母亲马上离开长安,走得越远越好!”
李珰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五百两黄金,那就是五千贯钱,足以让他快活两年了。
常进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依然冷冰冰道:“我警告你,这笔钱是我们最后给你的生活费,勤俭一点,足够你们舒服过一辈子,从今以后,汉唐会不会再过问你们,你是死是活,与我们毫无关系,你若敢再来找,那就是你死路一条。”
常进的冷漠激起了李珰的不满,他慢慢用脚踩住黄金袋子,头一昂道:“隐龙会是我曾祖父一手缔造,是我家的祖业,你不过是个家奴的后人,竟敢说这种弑主的话,你不怕被天谴吗?”
“隐龙会已经不属于你!”
常进不屑地瞥了一眼他的脚,哼了一声道:“你若有大公子一成的头脑和魄力,也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不思进取,留恋青楼妓院,连我都替你感到羞耻,亏你还好意思提隐龙会,你配吗?”
“你休要侮辱我!”
李珰被常进的轻蔑激得满脸通红,他咬牙切齿骂道:“你们这帮势利小人,背主之贼,我诅咒你们,死后没脸去见先祖!”
常进听他骂得刻毒,不由脸色一变,握紧拳头向前冲了一步,吓得李珰跌倒在地,他忙一把抄住黄金袋子,向后爬了几步,胆怯道:“你....你要做什么?”
常进怒目圆睁,指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本来要杀你,但李大哥不准我杀,看在你父亲曾经是我主人的份上,看在你母亲含辛茹苦养你的份上,我今天饶了你,我不知道饶过你会不会是我常进所做的最愚蠢之事,但人不能没有义,我为义而放过你,你滚吧!”
李珰不敢再说一句话,拎着沉重的皮囊跌跌撞撞而逃,常进见他逃远了,这才长叹一声道:“同是一母所生,何至于如此天差地别?”
他摇摇头,翻身上马走了,待常进走远,李珰慢慢从一堵墙后探身出来,阴**:“你想让我死,哼!我倒想看一看,到底是谁死!”
.........
在长安开明坊中有一座宅子,占地足有三十亩,高墙大院,看得出是一户官宦人家,但门前冷落,台阶缝隙里长满了青草,大门上油漆斑驳,大片拖落,两盏死气沉沉的大灯笼被风吹雨打,变成了旧白色,显得有些破落了,这里便是前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的宅子。
次日中午,一身衣着光鲜的李珰出现在了夫蒙灵察的府宅前,大门紧闭着,他走上台阶用劲拍了拍门,“有人在吗?”
半天没有人答应,他又拍了拍,这时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1ou出一个白苍苍的老者,“你找谁啊?”
“老丈,请问夫蒙大帅在家吗?”
“夫蒙大帅不在,夫蒙灵察在。”
“哦!老丈真会开玩笑,我就找夫蒙...哪个!我就找他。”
“你是谁啊!”
李珰连忙取出一张名帖,递上去道:“以前我见过夫蒙大帅,你就说碎叶的珰公子求见。”
“好吧!你等着。”
老人接过名帖将大门轰地关上了,沉重的脚步渐渐走远,李珰搓了搓手,站在门外等候。
李珰在长安除了李回春和常进外,不认识任何人,他也只知道东市的回春茶庄,那里是他进京时住过的地方,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夜,终于想起了夫蒙灵察,他曾经见过两次,夫蒙灵察挺喜欢他,曾经说过,自己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他帮忙。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李珰还清楚地记得,他一早便找人打听,运气很不错,一家酒肆的掌柜知道夫蒙灵察的住处,而且还知道夫蒙灵察就在京城,前些天还见过他。
夫蒙灵察自从小勃律战役后被高仙芝取代,他被改封为安东副都护,安东都护府也就是今天辽东半岛和辽西的部分地区,天宝二年后,都护府驻地在今天的锦州,安东都护府和平卢节度使管辖地区基本重合,这就使得安东都护府没有什么实权,更多是一种象征意义,在强势安禄山的权势下,夫蒙灵察完全是一个摆设,在那里呆了几年,夫蒙灵察心情郁闷,竟生了一场大病,他借口养病回了京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当然,名义上他还是安度副都护,只是他在不在任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夫蒙灵察已经不想回去了,再过两年他就准备向圣上乞骸骨退仕,夫蒙灵察喜欢钓鱼,他便在后院挖了一个鱼塘,养了几百尾鱼,闲来无事,钓鱼解闷。
一早起来,他在鱼塘里钓鱼了,虽然阳光明媚,但他仍然穿一身蓑衣,戴一顶斗笠,一副独钓寒江雪的派头,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下一层薄雪,给他添几分意境。
这时,他的老管家慢慢走来,禀报道:“老爷,门口有个年轻人找你,叫什么碎叶的铃铛公子。”
夫蒙灵察眉头一皱,什么铃铛公子,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见管家手中拿有一张拜帖,伸手接了过来。
‘李珰!’这个名字有点眼熟,他仰头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大概是六七年前,碎叶大富豪李回春曾经带他来找过自己,想求自己给这个年轻人在安西军中安排一个职务,当时好像是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太弱,也不够聪明,他有些看不上,便婉言拒绝了,他现在来找自己做什么?
夫蒙灵察刚要回绝,可是转念又一想,见见他其实也无妨,自己府上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
“带他去我小客房,我马上便来!”
他又钓了一会儿鱼,这才收了钓竿,拖了蓑衣和斗笠,背着手慢悠悠向小客房走去。
李珰已经等候多时了,正坐着喝茶,见夫蒙灵察进来,他连忙起身施礼:“后辈末学李珰,参见夫蒙大帅!”
夫蒙灵察摆摆手道:“不要提什么大帅了,那已是过去的事情,你叫我一声前辈便可。”
“是!夫蒙前辈。”
“坐吧!”
夫蒙灵察微微一笑,请李珰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随手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大帅,不!前辈,我来是有一件关于安西的大事,想向前辈禀报。”
夫蒙灵察眼皮一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安西之事你应该去找李庆安,安东之事才应找我。”
说到李庆安三个字,夫蒙灵察略略加重了语气,那是他极不愿意提到的一个名字,当年的小小校尉,现在竟然做到安西节度使,而且还是政事堂相国、安西郡王,历任安西节度使都没有做到这种高度,就算是高仙芝,也是在剑南才成就了安南郡王,长江后浪推前浪,当然这句话是和别人谈起时说的,他自己心中却是充满了嫉妒。
“可是夫蒙前辈,我说的就是李庆安之事。”
夫蒙灵察一怔,他再次看了一眼李珰,眼芒似电,刚才的那种老态昏沉模样竟一扫而空,“什么事?”
李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夫蒙前辈想不想知道李庆安真正身世?”
“他不是洛阳人吗?随祖父流落碎叶,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不!”李珰咬牙切齿道:“那不过是他掩人耳目之言,他其实是玄武门之变中建成太子的后人。”
“啊!”
夫蒙灵察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三百二十三章 危机深化
夜幕刚刚降临,一辆马车仿佛疯了一般向兴庆宫奔去,只听马车里,杨国忠的声音在不停地催促,“快!加快!”
周围保护他的两百多名侍卫都惊讶不已,在他们记忆中,杨相国可从来没有这样仓惶过,这一切都和夫蒙灵察的突然来访有关。
马车内杨国忠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李庆安竟然是李建成后人的消息让他震惊万分,他第一次对李庆安有了一种恐惧感,难怪李庆安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原来他竟然是隐太子的后人,而兴奋是他抓到了李庆安最大的把柄,他知道,这一次,圣上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李庆安了。
这件事情之严重,竟使杨国忠放弃了今晚召集开家族会议的计划,他们的家族也遇到了严重危机,他今天刚刚得知,前天晚上,贵妃娘娘竟然削重新住进大明宫的太真观,虽然没有明确贵妃是否已出家,但这件事足以撼动杨家的根基。
就是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杨车忠都顾不上了,因为他是大唐右相,他知道李庆安是建成之后的严重后果,这是对李隆基社稷江山的严重威胁,杨国忠权衡了利弊,与其去和家族一起愁眉苦脸相对,不如去和圣上密商社稷江山大事,后者反而能保住他杨国忠的地位。
杨国忠一面焦急地催促车夫快行,又一面回头不放心地问夫蒙灵察,“夫蒙使君,你真有把握认那个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这句话杨国忠已经问了不下三遍了,但事关重大,他还是不太放心,夫蒙灵察就坐在他身后,随他一同进宫,他心中也很紧张,他也知道自己揭开了一个惊天秘密,这个惊天秘密会对有什么影响,他丝毫不知道,但夫蒙灵察心中隐隐有一丝期盼,他渴望自己能重返安西,重新取代李庆安,从他离开安西那一天,他便誓过,一定重新回来。
见杨国忠紧张,夫蒙灵察也有些忐忑不安道:“应该是真的,我知道碎叶有个汉唐会,汉唐会的一些头头我都认识,只是没有想到汉唐会中还有个隐龙会,而且在安西也有一个传说,说建成十八家将护送常妃逃到了碎叶,他甚至说起了龙纹玉佩,确实是有理有据,更关键是李庆安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后来圣上不是强令大家不准谈此事了吗?”
杨国忠也感叹道:“当时他不追查他庆安的身世,是因为要用他,现在可好,居然作茧自缚了,估计圣上自己也后悔。”
说到这里,他又嘱咐夫蒙灵察道:“呆会儿去见圣上,你不要开口,一切由我来应答,知道吗?”
“相国放心,这点卑职有数,绝不会越权擅答。”
“嗯!”杨国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夫蒙灵察倒是分得清。
车夫拼命抽打挽马,马车如风驰电掣般向大明宫疾奔而去
这两天,李隆基的心情着实糟糕透顶,他的贵妃竟然削入观了,让他既恼怒又心疼,恼怒是杨贵妃始终不肯认错,脾气极犟,一定要让他撤消处置李庆安,甚至为了一个李庆安不惜再次出家,这李隆基心中更添了一分嫉恨,贵妃是不是有点喜欢上那个李庆安了?
可心疼是他可能要失去贵妃了,毕竟宠爱了近十年,他对贵妃也有很一定的感情,这么美奂绝伦的佳人,就这么出家为道,实在是太可惜了,但让李隆基略略感到欣慰的是,贵妃并没有真正出家,而只是住进了太真观,或许好也再等,等自己取消对池庆安的处决。
李隆基今年也是六十多岁了,人到了这个年纪是极为固执,这一点在李隆基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偏执,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很难劝他了,杨贵妃企图以出家来要挟他,他怎么可能让步!
李隆基也有占恼羞成怒了,这个杨玉环以为天下只有她一个漂亮女人吗?为了一个年轻将军,竟然以出家来要挟他,这种女人不要也罢!还是他武贤仪说得好,女人只要懂得如何伺候男子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个杨贵妃的固执己见,一个武贤仪的温柔体贴,让李隆基已经在开始考虑,要不要再立一个贤妃了。
“陛下!杨相国有紧急大事求见。”鱼朝恩的急促禀报声打断了李隆基的思路。
“紧急大事?”
李隆基愣了一下,便命道:“召他觐见!”
尽管李隆基和杨贵妃闹了很深的矛盾,但他却没有因此迁怒到杨国忠,杨国忠这个相国是他很多年前便看中的,他不需要杨国忠有多高的治国能力,他只需要杨国忠懂得一件事情,那就是相权永远服从君权,这也是李林甫做得最好的一点。
目前看来,杨国忠完全合格,李隆基要君权并不是他想过问国事,恰恰相反,任何国事他都不想过问了,但他需要的是杨国忠的态度,需要君权畅通无阻,不再有相权的抗衡,简而言之,他李隆基要随心所欲,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片刻,杨国忠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房内,跪拜在地上,惊惶道:“陛下,臣知道了一件惊天秘密。”
“什么事情一惊一诈,冷静一点,天塌不下来。”
李隆基有些不悦道,他就是不喜欢杨国忠这一点,快五十岁的人了,总是沉不住气,一点也没有宰相应有的冷静。
杨国忠连连磕头道:“陛下,不是臣不冷静,实在是太让臣震惊了,臣知道了李庆安的身世之谜。”
“他是什么身世,你快说!”
这段时间李隆基和贵妃闹矛盾,尽管有武贤仪的温柔体贴,有梅妃的清丽脱俗,但他们都无法取代杨贵妃的浓艳动人,但李隆基又不愿意向杨贵妃让步,这种情况下,只有独孤明月才能取代杨贵妃,自从有了这个心,李隆基对独孤明月的渴盼已是一天强过一天,除掉李庆安的急切也是一日胜过一日,他每天日思夜想老师如何顺利除去李庆安,现在杨国忠突然爆出李庆安的身世,李隆基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陛下,李庆安一直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其实也是宗室,他是建成太子之后。”
杨国忠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将李隆基惊呆了,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呆坐了多久,李隆基才仿佛灵魂归窍,紧盯着杨国忠问道:“你说的可属实?”
“臣绝不敢欺瞒陛下,夫蒙灵察得到碎叶人密报,李庆安确实是当年建成常妃逃到碎叶后所生遗腹子的后人,为了实现建成太子未尽的愿望,十八家将的后人还成立了隐龙会,他们的目的就是推李庆安上位”
杨国忠便将夫蒙灵察汇报的情况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说到后面,他已经不敢再说了,他现了李隆基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睛也开始充血了。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怒火向李隆基猛扑而来,他做了四十年的皇帝,第一次听到有人要夺他的皇位,而且这个人还是百年前建成太子的后人,一直隐瞒着他,被他一步步送上高位的手握二十万大军的边疆大员,这个人要夺他的皇位,这种被欺骗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心烧化了,这一刻,独孤明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皇位,他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皇位就像一把大锤,重重地砸在他苍老的胸脯上。
“咔嚓!”
手中的白玉朱笔被他折成了两段,他的喉头殊一甜,喷出了一口血,眼前一黑,竟软软地晕倒在地。
“陛下,圣上!”
杨国忠和鱼恩仿佛疯了一般,同时向李隆基扑去
这两天常进有些心神不定,他一直在为李珰的事情而感到不安,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对这件事处置不当,他不该就这么把李珰放走了,就算不执行李庆安的命令将李珰和夫人送去碎叶,但至少也应该派人把他们送走,当时他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说到底,还是一种私心作祟,李回春不愿意过问李珰之事,便将他推出去,可他又何尝不怕被李庆安知道呢?正是害怕李庆安知道这种担忧,使他视李珰为烫手卵石,慌不迭地打他走,而不敢过多接触,现在想来,相信以李庆安的气量,也能理解他们念旧之情,相反,他们这样草率地处置李珰,反而会留下一种隐患,常进后悔了,但他又找不到李珰的下落,只得期盼他们母子是真的走了。
夜里,常进独自一人在房内喝闷酒,这里,有伙计在门外道:“东主,有一个姓罗的夫人在门外找你,好像有急事。”
“罗夫人!”
常进腾地站了起来,将面前的小桌子撞翻了,酒菜碗碟滚翻落地,他了顾不得这些,甚至连鞋都没穿,便向楼下奔去,罗夫人有急事找他,一定是李珰出事了,他心急如焚,一口气跑出大门,老远便看见了焦急不安的夫人。
李珰只知道回春茶庄,但罗夫人却知道长安西市的热海居也是汉唐会的产业,到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常进这里,一见到常进,她便失声哭了起来,“常四哥,珰儿出事了,快救救他吧!”
“别急!别急!进屋去说。”
常进心慌意乱,他见罗夫人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妇,便连忙问道:“这位是?”
“她是珰儿的妻子,我的儿媳。”
“那就一起进去吧!”
常进将她们二人领上二楼,找了一间僻静的屋子,一坐下便问道:“珰儿出什么事了?”
“珰儿失踪了!”罗夫人泣道。
“不!他是去找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了。”
宁卿依比罗夫人理智,她拉着婆母的手劝道:“娘,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们必须要说实话啊!”
常进一下子懵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道:“姑娘,你能肯定吗?”
宁卿依点点头道:“昨天下午夫郎回家,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五百两黄金,母亲猜到他一定是问你们要的,便要急着离开长安,但夫郎不肯,他说五百两黄金太少,他有办法搞到五千两黄金,今天一早他便溜出门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我们到处打听,听一家酒肆掌柜说,夫郎去找前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了,我们又赶到夫蒙灵察府上,得知夫郎确实来过,但被官府带走了。”
“蠢啊!”常进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失声怒吼了起来。
罗夫人被吓得不敢再哭,怯生生地望着常进,心中害怕到了极点。
常进心中又乱又悔恨,他恨自己昨天不该为私心而坏了大事,不用说,李珰一定是去告了,这样一来,隐龙会危矣,李庆安危矣!常进心中乱成一团,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宁卿依不愧是大唐公主,冷静而有理智,她立刻道:“为了防止官府抓人,常四叔应该立刻去通知隐龙会成员。”
一句话提醒了常进,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宁卿依,便对她们道:“我估计官府已经去抓你们了,你们就躲在这里,不要回去,珰儿还不知道热海居,我现在要立刻去一真趟东市,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吩咐伙计关了店门,又让心腹将她们二人藏在后院去,自己骑上马,向东市直奔而去。
但常进还是晚了一步,他奔到东市大门时,远远便便看见了东市内到处都是挎刀衙役,戒备森严,不准任何人进出,人人手火把,将东市大门照得灯火通明。
常进的心顿时掉进了深渊,他躲进一家酒肆二楼正对东市大门,看了片刻,只见东市一阵大乱,无数衙役从里面涌出,他们抓了一大群人,基本上老师回春茶庄的伙计,当先两个五花大绑,正是李回春,他披头散,袍服也被撕破了,嘴角还有血迹,显然是遭到了殴打,常进心如刀割,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泪水从他眼中涌了出来,是他李大哥。
这里,两辆封闭的马车上前,将他们父子押上去,就在李回春被押在马车的一刻,他忽然扭头大喊道:“有本事你们去碎叶抓李庆安,别拿我们这些无辜民众”
话没有喊完,他的嘴便被堵住了,推进了马车,常进幡然醒悟,这是李回春在叫他们赶紧逃回安西报信,李回春又看了看聚海行,很安静,没有被冲击到,聚海行的掌柜李云峰就是李回春的次子,他是在喊二儿子逃走,估计事出突然,官府还没有想到聚海行柜坊,想到这,常进悄悄溜下楼,跑到聚海行后门处,恰好看见李云峰拿着一个包袱从后门出来,他看见常进,眼睛一红道:“常四叔,我正要去找你。”
“别说了,快跟我走,我们立刻离开长安。”
“可是柜坊的钱怎么办?”
“里面有多少是咱们的钱?”
“大约有五万贯,大将军的新银饼还没有送来,其他都是各商户的储钱,我估计明天他们会蜂拥来取钱。”
“别管这么多了,赶紧通知大伙儿离开长安要紧。”
常进拉了一把李云峰,两人迅消失在黑夜之中,当然晚上,常进一行人便离开了长安,他们也不敢去安西,便躲到长安附近的郊县中去
尽管李庆安身世之谜得极为严密,但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次日天亮后,皇城和大明宫的各处省台朝房内便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没有人敢公开议论,但一个眼色,一张纸条,都在悄悄地传递着这个信息,李庆安竟然是建成太子的后人,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令人感到无比刺激,尽管李建成的几个儿子都被杀死,但很多人都知道一个传说,当年十八家将保护常妃逃离了长安,不知所终,这个消息一直是一种野史秘闻,事情过去了百年,它是真是假已经没有意义了,但今天忽然爆出了李庆安的真实身世,让人们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个百年前的传说,原来竟是真的。
这种戏剧性的解密给百官们带来了无限遐想,他们也听说李隆基因此被气昏了,这就等于向故事中再添加了佐料,让故事变得更加离奇而精彩,甚至有想象丰富者已经在开始憧憬,假如李建成的子孙在百年后取代了李世民的子孙,这对百年前的玄武门事变又该是一个多大的讽刺。
可能吗?谁都不知道,但没有一个人说不可能,李庆安控制安西,手握二十万精悍大军,关中有多少军队,大唐腹地又有多少军队?
天刚亮时,李隆基终于在几个御医的努力下苏醒了,他的苏醒给宫中带来一片欢腾,但欢腾很快便被鱼朝恩下令禁止了,圣上需要安静,李隆基确实需要安静,从他睁开眼那一刻起,他便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清醒过,很多被遗忘的事情又忽然历历在目。
那一年他二十八岁,雄姿英,胸怀万里,父皇指着他对兄弟们道:“你们看到了吗?这是太宗第二。”
也就是那一刻,奠定了他九五之尊的地位,他的大哥更是慑于他的威严,主动让出了皇位,令他父皇大喊:“建成已死,玄武门不在!”
时间一晃过去了四十几年,当他进入暮年时,李建成又复活了,在他子孙的身上复活了,而且离他是如此之近,他的箭又是那么犀利,让李隆基忍不住仰天长叹:“父皇,李建成没有死!”
“陛下,臣劝一言,恳求陛下铭记。”
站在龙榻之侧的席太医孙思逸低声道:“陛下不能再服用那个助情花香,它已经使陛下的身体严重恶化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李隆基有些恼怒太医了打断了自己对往事的追忆,他的口气极不耐烦,孙思逸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话他不敢说出来,他不敢说若再有下次,他就将无能为力了,他刚刚才现那种助情花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烈性**,它从内脏催出一分元气,便会埋下一丝隐患,但这种隐患不会马上释放,而是慢慢积累,积累到一定程度,在外因的诱下,它就会在体内轰然坍塌,让身体毁于一旦。
这种助情佛香之所以比前一次的更厉害,就是因为它的隐蔽,让服用者只感觉到好处,而察觉不到恶果,不知不觉便离不开它,尽管现了这个严重问题,孙思逸不是不敢明说,因为这两种助情花香都是他亲自检察过并同意圣上服用的,如果说破了岂不是有欺君之罪?
这时鱼朝回忆上前劝道:“孙太医,圣上还有重要事情处理,你就先下去吧!”
孙思逸点点头,便拎着药箱出去了,他刚一走,李隆苛便对坐在身边的武贤仪道:“给朕全年一粒药来,朕每天服用的那种。”
武贤仪知道李隆基要的是什么,她也担忧地道:“陛下,刚才太医不是说那药不能再吃了吗?”
“朕的话你敢不听吗?”
武贤仪无奈,只得给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出去了,片刻捧着一只金盒进来,递给了武贤仪,武贤仪打开金盒,从里面取出一丸葡萄大的朱红色药丸,好凝视了片刻,不得已,只得服侍他隆基下。
李隆基服下药,半晌,他的脸色渐渐地由苍白转成了红润,他点点头,便对宦官道:“让宗正卿起来吧!”
宗起码寺是主管宗室事务的朝廷部门,目前宗正寺卿是嗣宁王李琳,也就是李隆基大哥之子。
他快步走进房内,躬身施礼道:“臣李琳参见吾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好了!”
李隆基轻轻一摆手,问道:“你知道朕找你来是什么事吗?”
“臣知道!”
李隆基环视一眼左右人,道:“你们都下去。”
等众人都退了下去,他这才缓缓道:“你说吧!”
李琳打开一本卷宗,从里面取出一本已经黄的奏折,低声道:“史馆中已无记载,这本卷宗一直是宗室中不准随意开启之秘,正是建成太子后人的一些线索,玄武门事变后,建成和元吉之后皆被鸠杀,建成之后只有次女闻喜县主李婉顺得活,但太子妃常氏确实被建成家将护卫脱逃,这份奏折便是当时凤翔太守李应允来的急报,说太子妃从凤翔过境,当时玄武门事变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凤翔。”
李琳又取出一张黄的纸,道:“这是当时东宫御医给太子妃的一次诊脉,时间是玄武门事变前一个月,上面写得很清楚,是喜脉,也就是说常妃确实有孕了,这就是建成丁八家将放弃建成四子,而只护送常妃逃亡的缘故。”
“那后来呢?”
李隆基阴沉着脸问道:“常妃逃到哪里去了,有没有记载?”
他琳摇了摇头,道:“我昨晚查过所有卷宗,都没有记录,不过,建成和西突厥可汗的关系极好,逃去碎叶是很有可能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个告密都提到了一对龙凤玉佩,那确实是建成太子心爱之物,是高祖所赐,抄家后不见其下落,大理寺也证实,李庆安两年前入狱时,身上确实有一块凤纹玉佩,贴身而带,所以臣以为李庆安为建成太子之后,有九成可能是真。”
“该死的高力士!”
李隆基咬牙切齿道:“把那个老奴给朕找来!”
片刻,高力士惶恐地走进了房间,他一直就在宫中等待召见,高力士也听说了李庆安之事,他知道李隆基醒来一定会找他。
当年吏部审查李庆安身世背景时,确实现了李庆安身世不明的漏洞,他自己写的履历上说他祖籍是洛阳,报了祖父名和父名,但吏部竟然没有在洛阳民册中找到相应的记录,当时他暗中告诉了李庆安这个问题,很快,李庆安便拿出另一份履历,说他祖父在景龙三年迁去了碎叶,后来碎叶汉人出具了证明,他当然也知道是假的,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但高力士却万万没有想到,李庆安竟然会是李建成之后。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后来李建成被封为隐太子,那不过是李世民假惺惺的姿态,事实上,李世民的历代子孙都把玄武门之变故在心上,那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一大纠结,现在建成有后,而且居然是李庆安,这怎能不令李隆基愤怒狂。
高力士更担心的是自己,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李庆安的后台,这会让李隆基怀疑他是知情不报。
高力士心情忐忑地跪下,“老奴高力士参见陛下。”
“高力士,你怎么给朕解释?”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再行一棋
“老奴听说陛下身体不适,特赶来探望,确实不知身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哼!”李隆基重重哼了一声,“还在朕面前装糊涂,那朕就明着告诉你,李庆安是当年隐太子之后,你怎么说?这些年,你天天在朕面前说他的好话,蒙蔽了朕的眼睛,最后朕竟被你们
欺骗,提拔他为安西节度使,高力士,你没有责任吗?”
此时,高力士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不慌不忙道:“陛下请听老奴一言,李庆安被提拔是因为他在小勃律战役和石堡城战役中有卓越表现,和老奴无关,老奴确实不知道是建成太子之后
,当年只是因为他替老奴打马球而建立起了私人友谊,若老奴知道他是建成之后,是绝不敢隐瞒陛下,退一万步说,其实就算他是建成之后也没有大不了,只能证明他是宗室,建成不过是百
年前的太子,难道他的子孙就一定会兴风作浪吗?所谓林欲静而风不止,只要陛下看淡此事,自然就平安无事,老奴以为,李庆安是不是建成之后并不重要,重要的陛下不能因此而逼迫他,
反而使走投无路而造反,请陛下三思!”
应该说,高力士的建议很有理智,提醒李隆基不要把事情闹大,不要把李庆安逼反了,但此时的李隆基心中充满杀机,他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高力士的劝说反而使他更加反感,他冷
笑了一声道:“朕是要追究你的责任,你倒反而教训起朕来了,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高力士吗?来人!”
门口进来了几名侍卫,李隆基一指高力士道:“将此奴拉下去,重打一百棍,撵出东宫,永不录用!”
几名侍卫抓住高力士的胳膊便向外拖,高力士挣扎着喊道:“陛下不如一刀杀了我,更痛快一点!”
“拖下去!”
李隆基怒不可遏,指着高力士大吼,旁边的鱼朝恩心花怒放,高力士这这把老骨头怎么可能经得住一百棍,打死了这个老浑蛋的机会到了。
就在这里,门外传来了李豫的悲喊:“皇祖父,饶过高公公一命吧!他伺候皇祖父五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圣上,饶过高公公一命吧!”
外面所有的宫女宦官都跪了下来,一起为高力士求情,李隆基终于略略冷静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若一百棍打下去,高力士可就活不成了,一转念间,他忽然又觉得高力士不能死,万一李庆
安打进关中,还可以让他去和李庆安谈判。
想到这,他连忙改口道:“好吧!朕看在皇长孙的面上,饶他一命,改打三十棍。”
一名宦官飞奔去传旨了,直恨得鱼朝恩咬牙切齿,好容易等到一个千载难逢之机,却被这个老东西逃过了。
“鱼朝恩。”
李隆基叫他了,鱼朝恩连忙上前谄笑道:“奴才在!”
“你去把皇太孙劝回东宫,就说朕心情不好,不想见任何人,以后再召见他。”
“是!奴才明白。”
鱼朝恩刚要走,李隆基又叫住了他,“等皇太孙走后,你再去把杨国忠给朕叫来。”
鱼朝恩走了,李隆基又闭了眼睛,尽管他已经老迈昏庸,但几十年的政治经验还在,他冥思苦想,自己该如何尽快除掉李庆安?
片刻,杨国忠匆匆赶来,他昨晚一夜没睡好,眼睑还有点浮肿,他进门便躬身施礼道:“臣担心得一夜未睡,听说陛下好转,臣终于放心了。”
他说的是实话,确实一夜未睡,但他并不是在替李隆基担心,而是替自己考虑后路,要是李隆基归天,李豫继位,他杨国忠也就完了,现在再和李豫搞好关系,似乎已经晚了,杨国忠胡思
乱想了一夜,还是没有结果,唯一的希望就是祈求上苍保佑李隆基长命百岁。
李隆基见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动,这杨国忠能力虽然比不上李林甫,但对自己忠心耿耿,难得啊!
他点点头道:“朕想先问一问那隐龙会之事,你搜捕得如何?”
“回禀圣上,昨天晚上臣就命京兆尹搜查东市,抓住了隐龙会的大头目回春茶庄东主李回春,此人是碎叶有名的汉人,他是建成十八家将领李中原之后同,可惜他昨晚在狱中嚼舌自尽了
,臣无能,没能从他口中追查到其他隐龙会成员。”
“死了?”
李隆基脸色露出了失望之色,“那还有别的收获吗?”
“有!”
杨国忠取出一份长长的清单,笑道:“从回春茶庄中搜到了婚龙会经费八万贯,臣随即又查封了聚海行柜坊,听茶庄伙计说,那家柜坊的掌柜便是李回春的儿子,虽然被他逃掉,但臣却从
柜坊的地下钱库中搜到了五十万贯钱和三万两白银。”
“这些钱都是隐龙会的吗?”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臣打算清理账目后正式禀报圣上。”
李隆基想了想便道:“朕有两个意见,第一,聚海行柜坊是安西军所开,里面有不少钱是安西军将士存在柜坊,所以除了隐龙会的钱外,其他钱不准动,柜坊也继续开业第二,给朕全力搜
捕隐龙会和汉唐会成员,宁可错抓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你听清了吗?”
“臣遵旨!”
杨国忠见李隆基居然放过了聚海行柜坊,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但他毕竟是相国,也明白其中的微妙所在,聚海行是安西军所开,很多将领都存钱在那里,李隆基要对付的是李庆安,关了聚
海行,就得罪了整个安西军,这等于是变相帮了李庆安。
这时,李隆基又缓缓道:“朕反复考虑过了,本来朕打算用封常清来夺李庆安的权,但封常清的资历显然浅了一点,还不足以让其他安西将领心服口服,所以朕想到了一人,此人比封常清
更有资历,更能胜任朕的重托。”
杨国忠忽然反应过来,惊喜道:“陛下说的莫非是”
“对!朕说的就是夫蒙灵察。”
杨国忠想到的却是高仙芝,他连忙道:“陛下,为何不用高仙芝,把他从剑南调走,放去安西,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臣以为这样会更有成效。”
应该说杨国忠这个建议非常毒辣,既可解除高仙芝对剑南的控制,让剑南重回他杨国忠的手中,又可高仙芝去对付李庆安,为高明的一石二鸟之计,这条计策是令狐飞给杨国忠的建议,杨
国忠抓住这个时机说了出来。
但李隆基却摇了摇头:“这个计策虽好,但朕担心安西之事没有解决,剑南的风波又起,你要想到,高仙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可是安南郡王,去安西算什么?如果他不遵旨怎么办?会不
会把平静的剑南局势搅乱?这些朕都要考虑,而且若高仙芝搞掉了李庆安,那又怎么搞掉高仙芝,说不定还更有后患,所以朕决定还是用夫蒙灵察,他是老安西节度使,他比高仙芝更合适,
你把他找来,朕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陛下深谋远虑,臣万万不及,臣这就去找夫蒙灵察。”
杨国忠心悦诚服,拍了一记马屁,匆匆去了。
杨国忠走了,李隆基慢慢坐到案便,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高仙芝和夫蒙灵察两个名字,他仔细看了半天,提笔在夫蒙灵察上面画了个大圈,想了想,又在高仙芝上面画了个小圈,杨国忠的建
议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风险太大,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能使用,但凡有一点余地,他都不会采用这个办法,不过可以作为备用方案。
片刻,门外传来了宦官的禀报,“陛下,夫蒙灵察到了!”
“宣他觐见。”
夫蒙灵察从昨晚到现在便一直在大明宫外等候,揭李庆安固然让他心头的嫉妒得到一点平衡,但夫蒙灵察更期盼的是,他从这件事中能得到什么,尽管他年事已高,即将到退仕的年龄,
但他对权力的**却从来没有衰老,他一直盼望着,有一天他能重回过去的辉煌,而不是就此消失在大唐舞台上。
此刻他心中激动万分,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一进房内他便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老臣参见陛下!”
李隆基原本是他不想去,而安抚他几句再鼓励他,可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没有必要安抚他什么了,便开门见山道::“朕打算任命你为安西节度使,你可能胜任?”
一行热泪从夫蒙灵察的眼中滚出,他哽咽道:“老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隆基点点头又道:“朕是打算任命你为安西节度使,但不是现在。”
夫蒙灵察一怔,他有点不明白李隆基的意思,但他也不敢吭声,只听李隆基又道:“朕先封你为安西节度副使,五镇都兵马使,再给你一个西州都督,你几时给朕拿下要李庆安,那你几时
就是安西节度使,你明白吗?”
这个任命在夫蒙灵察的意料之中,李庆安既是建成太子之后,李隆基岂能容他?要想在安西除掉李庆安,除了自己,他不能靠谁,想到这,夫蒙灵察傲然昂道:“请陛下放心,老臣在安
西几十年,根基雄厚,只要老臣去了安西,不敢说十成兵马,至少八成军队都会听老臣的指挥,这就是老臣的人脉。”
李隆基就喜欢他这种自信,便欣然道:“那好,朕就拭目以待!”
李庆安是建成太子之后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长安朝野,也传到了的府中,此刻的李林甫已经辞去了一切职务,在家养病,但李林甫已是风烛残年,即将在走到人生尽头,最后一次公开
露面是半年以前参加朝会,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出门一步,甚至连他的大部份子女都没有再见到他。
如果某个官员现在来见他,一定会大吃一惊,一定不敢相信,躺在床上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竟然会是掌管大唐相权十几年的李林甫,病痛的折磨在半年时间内使他生命几乎已流逝殆尽,原
来高胖威武的李林甫此时只剩下一把骨头,就俨如一层皮包着一具骷髅躺在床上,或许是他生命将终,这两天他思路竟变得空明起来,他开始在最后回味人生的点点滴滴。
尽管他的家人已经不把任何朝廷之事告诉他了,但儿子李崿不是把李庆安是建成之后的秘密告诉了李林甫。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李崿一连说了三遍,李林甫才听明白儿子的意思,他那如骷髅般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意,他低微地说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那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过了很久,李林甫才吃力地问道:“他没有否认吗?”
“没有,圣上没有否认,他似乎默认了,这件事已经传开。”
李林甫脸上的笑意里带了一丝嘲讽,他断断续续道:“那是他失策了。”
“父亲的意思是说,圣上应该否认李庆安是建成之后吗?”
李林甫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良久,他睁开眼对儿子道:“派人去大唐各州宣扬此事,你再写封信给他!”
当天晚上,李林甫陷入了深度昏迷,再也没有醒来,十天后,李林甫与世长辞,甚至连遗嘱都没有能留下来,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给儿子指出了一条路,他的家族要投靠李庆安
李庆安是唐初太子李建成后人的秘密在刚开始时只在朝堂中传播,但仅仅过了一夜,便在李林甫家人之类的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之下,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这种秘密是最让人感兴趣,一时
间,茶馆、酒肆、青楼、客栈,几乎所有的公共场所都在谈论这件事,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而恰好这个时候,一岑参写下的李大将军西征诗也风靡了长安。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
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
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
金山西见烟尘飞,
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
半夜军行戈相拨,
风头如刀面如割
正是在这诗的烘托之下,李庆安再一次成为了长安人关注的焦点,再一次掀起了长安人对安西的向往,仅三天时间,一百多名热血沸腾的国子监学生便毅然佩剑踏上了前往安西和征程,
去实现他们追随李庆安建立功业的雄心壮志。
这诗不仅使平民和国子监学生对李庆安充满了敬仰,更多的士大夫阶层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尤其李庆安既为宗室之后,他的身上便多了一层的贵族的光环,这种光环使他灰姑娘般的身
世一下子变得高贵起来,而且他居然是高祖长子李建成的嫡曾曾孙,这种血统甚至比李世民的子孙不要高中几分,这在极为重视出身背景以及血统的大唐是十分重要。
这样一来,李庆安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将军,不再是一株让人看不上眼的胡杨柳,他变成了一株可以招凤凰来依附的梧桐大树,尤其是一些关陇大族,开始对他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心思,他们
在考虑,李庆安能不能成为他们的利益代言人?
但有人敬仰就会有人嫉恨,就在李庆安的名声如日中天时,一道李隆基下的旨意使李庆安的命运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任命夫蒙灵察为安西节度副使兼西州都督、五镇兵马使、兼西营田
使
夫蒙灵察当然也知道李庆安不会甘心放弃,但这是李隆基的旨意,是朝廷的正式任命,除非他已经举旗造反,否则不敢不从,只要自己到了安西,那些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毕思琛、王
滔、康怀顺、陈奉忠等等,他们还在安西为官,被李庆安排挤,怨恨已久,他们不会容忍李庆安的为所欲为,一定会支持自己,韧带形成他的势力,这一点夫蒙灵察对自己很有信心。
“老爷,你就睡一会儿吧!”
天快亮时,夫蒙灵察的老妻端一碗参茶进了书房,她见夫蒙灵察兴奋得一夜未眠,不由叹了一口气劝他道:“老爷,你已经六十有七,眼看再过三年就退仕了,何必又跑安西去呢!我也听
说那李庆安是建成太子之后,年轻有为,还是安西郡王,你这么老迈,还能和他争什么,既然有一大堆孙子,就应该在家进而安养晚年,享受天伦之乐。”
夫蒙灵察被才妻扫了兴,他一拍桌子怒斥道:“你一个老太婆,胡说什么!大丈夫岂能一日无权,我会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掉吗?我盼了几年了,终于得到了机会,李庆安算个屁!老
子当安西节度使的时候,他还是个戍堡小兵,他敢跟我斗?”
“老爷,消消气,我不说你了,早点睡一会儿,后天你就要出,多和家里人呆一呆吧!”
老妻无奈,只得安抚他几句便出去了,夫蒙灵察的思绪又回到了地图上,夺李庆安权力的第一步做什么?他的目光盯在了高昌,他是西州都督,第一步当然是要把天山军牢牢抓在手中,这
样他才有根基和李庆安斗
第三百二十五章 重剑无锋
李庆安在同一天内接到夫蒙灵察的任命通知和李林甫病逝的消息,相对于前者,李庆安却更加关注李林甫的去世,这个和他有着太多利益纠葛的中唐政治强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朝廷甚至封锁了他去世的消息,他是从李林甫儿子的一封信中才得知了这个消息,事实上,即使朝廷不封锁,李林甫之死在长安也起不了多大的风波了,人们已经淡忘了他,这也是李林甫的悲哀,他曾经显赫一时,但他的去世却是如此苍凉。
但对李庆安对李林甫的去世却感到了一丝伤感,尽管李林甫名声不佳,在后世留下了口蜜腹剑的标牌,但李林甫却是他李庆安仕途上的一大助力,尤其他暗中帮助舞衣在最艰难时逃走,更使李庆安对他心怀一丝感激。
李林甫的去世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意味着大唐的中央朝廷从强势转为弱势的开始,无论杨国忠、张筠还是王珙,他们都无法与李林甫对各种复杂局面的掌控能力相比,李林甫的去世也意味着地方和中央朝廷的均衡被打破,大唐将逐渐进入一个不稳定的时代。
“大将军,严先生求见!”
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李庆安随即将李崿的家信反转过来,将夫蒙灵察的任职通知放在上面。
“进来!”
他知道严庄要找他做什么?他也知道夫蒙灵察的任命是因为他身世泄露,他也知道了李珰的告密,这几天,关于他身世的秘密已经传遍了天山南北、葱岭内外,尽管他的属下们谁也没有在他面前谈论此事,但他感觉得到,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和过去不同了,那些眼神里都明显多了一丝期盼,他明白那种期盼地含义,他也正一步步向那个方向努力。
李珰的告密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面对复杂局面挑战的难度,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这件事也明确了他的身份,使他角逐天下有了最大的法理依据。
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严庄走了进来,尽管他心中很急,但他走路的步子却尽量走得轻一点,他知道李庆安此时一定是心绪不宁,太多的事情忽然而至,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愿意打扰李庆安的思考。
“先生来了,请坐!”
严庄坐下下来,往日天天看到的李庆安,此时在他心中却有些异样了,应该说是他严庄的心境有些变了,自从听说李庆安是建成之后,严庄几乎一夜未眠,他想得太多,原来他是劝李庆安自立,因为他知道李庆安暂时还没有问鼎天下的资格,但现在不同了,李庆安变成了宗室身份,所有的奢望一下子都变成了希望,严庄已经将自己的从前的思路全部推翻,开始了一种全新的思路,严庄也有自己的理想,助自己的主公建立帝业,这何尝不是一种功业?
“使君,我刚刚接到碎叶的消息,庆王也反对夫蒙灵察入安西。”严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先生,你的想法呢?”李庆安不露声色地反问道。
严庄笑道:“我有一计,可以利用庆王除去夫蒙灵察。”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除掉夫蒙灵察的办法很多,我可以借回纥人的手,也可以让吐蕃人或大食人来收拾他,可除掉了夫蒙灵察,李隆基明天又派高仙芝来怎么办?或者后天又让哥舒翰来,我又怎么应对?”
“这个.....”严庄有些哑口无言了。
这时李庆安又笑问道:“若让先生选择,先生以为是谋略管用还是战争管用?”
“不战而屈人之兵,属下以为伐心为上。”
“那我再问你,在谋略中是阴谋为上,还是阳谋为上?”
严庄沉吟片刻问道:“我只知阴谋,不知何为阳谋?”
“阳谋就是顺势而为,随势而动,以拙胜巧,重剑而无锋,比如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就是阳谋。”
严庄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阳谋为上,阴谋为下。”
李庆安却摇摇头,“我认为真正的厉害是阴谋加阳谋。”
他随手拾起桌上的一份报告道:“我也接到消息,夫蒙灵察已经到凉州了,他身边只有四百名护卫。”
........
十一月,大风和寒潮席卷草原,唐胡联军在半年前对回纥草原的扫荡已经初见成效,金山以东数千里的草原上已经很难看见有牧民的影子,对唐军的畏惧使大多数牧民都选择了东迁,回纥也很难再动对同罗部的进攻。
随着冬季来临,草原上彻底变得安静起来,但生性谨慎多疑的崔乾佑仍然不放心,从九月起,他便派出近百支小队对草原上的零散牧民进行清洗,烧光牧民的草料,抢夺他们的牛羊,将他们驱赶到遥远的东方,这种清洗一直延续到十一月第一场冬雪降临才宣告结束,尽管金山以东数千里的范围内都成了无人区,但崔乾佑还是控制住了三个胡人部落东扩的急切野心,在李庆安的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唐胡联军依然扼守金山,不向东前进一步,随着大雪来临,数万联军终于撤军了,他们都是草原人,知道回纥人绝不可能在没有补给的冬季动攻势,在开春前都会平安无事,但崔乾佑还是留下了近一万军队驻守金山,防止紧急情况生。
沙陀人也返回了伊州北部的草原上,但他们并没有全部解散休息,一支由三千最精锐沙陀人组成的骑兵,在沙陀王子朱邪尽忠的率领下,越过了折罗漫山,一直向东疾行半个月,抵达居延海,又折道沿张掖河南下,到达了距离张掖约百里外的要黎山附近,像狼群一般潜伏起来。
十一月底,去安西赴任的夫蒙灵察在四百金吾卫士兵的护送下,经过二十几天的行军抵达了张掖城,他们在张掖休整了三天,又继续出了,和草原一样,河西走廊也感受到了寒潮的袭击,寒风劲吹,呼啸着、盘旋着在河西走廊上肆虐,商人和牧民都已经很少在野外看到了,苍茫的大地上,萧瑟的冬景一望无际,所幸还没有下雪,道路没有封锁,否则大雪封路,河西走廊上将极难行走。
尽管风景清冷,但夫蒙灵察依然兴致勃勃,天宝元年,他就是河西节度使,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都十分熟悉,天宝初年,突骑施酋长莫贺达干叛乱,正是他夫蒙灵察率领西征,在天宝三年一举击败莫贺达干,并将其斩,平定了叛乱,只可惜他用错了人,让高仙芝崛起,使他痛失安西帅印,黯然东归。
一别安西已近六年,今天他终于再一次踏上了昔日的辉煌之路,令他心潮起伏,临行前李隆基亲自置酒与他践行,圣上的密嘱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公此去安西,望不负朕之重托,早日将李庆安人头献上,朕许你为安西郡王,从此以后,你主军,庆王主政,直至公老死于任上。”
在他皮囊中还有一幅李隆基亲笔手书横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望着苍凉的天空,感受着遒劲的西风,夫蒙灵察心情激荡,他几乎要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他泪光莹莹,在马上自言自语道:“陛下请放心,老臣最多用两个月,一定将李庆安人头献与陛下,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这天上午,他们已经离开张掖两余百里,前面便是健康军,再向前走七十里便是著名的崆峒山了,那边的人口便开始密集起来,而从健康军到崆峒山这一段路程比较荒凉,人烟稀少,夫蒙灵察便想让健康军护送他一程。
离军营驻地还有两里,远方已经看见了一座城堡,城堡周围便是唐军大营的栅栏,健康军有兵力三千人,是防卫张掖的重要力量,远远地,一队骑兵向这边奔来,片刻便奔至眼前,为军官是一名三十余岁的校尉,他上前拱手道:“卑职健康军校尉张泉参见夫蒙大帅!”
夫蒙灵察见只是一名校尉来欢迎自己,心中不悦,便道:“你们罗将军呢?他怎么不来迎接本帅!”
“回禀大帅,罗将军已不幸在吐蕃战役中阵亡。”
夫蒙灵察一怔,他随即又道:“那你们军营中的最高指挥官是谁?他怎么不来迎接本帅?”
张校尉依然不卑不亢道:“回禀大帅,健康军目前的最高指挥官就是卑职。”
“什么!”夫蒙灵察大吃一惊,急忙追问道:“那你们军中还有多少士卒?”
“回禀大帅,只有一百人。”
夫蒙灵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何以至斯?”
张校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哥舒大帅打吐蕃,将河西军基本上都抽光了,结果损兵折将,死伤近半,打完仗后,士兵都补充了陇右军,我们河西军都是后娘养的,哥舒大帅哪里肯顾我们,夫蒙大帅应该也看到了,张掖城原本应有五千守军,现在也只有一千人,凉州城多一点,有三千人,这是因为它们是城池,所以好一点,像我们这些零散驻军,大部分都只有一两百人,向西走都是一样。”
夫蒙灵察无语,半晌他才狠狠骂道:“该死的哥舒翰,自己无能,却连累了河西军!”
“要不,夫蒙大帅请进营住一晚,我们营房颇多,明天再走!”
健康军只有一百人,对他于事无补,夫蒙灵察见天色还早,便摆摆手道:“我就吃一顿午饭,马上出,就不住了。”
“夫蒙大帅请跟我来!”
张校尉带着他们便向军营而去,在军营里吃了一顿午饭,夫蒙灵察又继续上路了,如果走快一点,可以在天黑前赶到崆峒山,他一声令下,队伍加快了度,沿着官道向西疾奔而去。
但仅仅只走出二十里,夫蒙灵察便现了异常,十几名跟在后面的随从始终没有能赶上来,他勒住战马,四处张望,风中仿佛带有一种血腥的气息,一种不祥之感从他心中生出。
“夫帅,我们向前还是回头!”随从领大声问道,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等夫蒙灵察回答,便有人指着前方大喊,“大帅,前面有骑兵向我们冲来。”
“大帅,左面也有,好像是胡人。”
“右面也有!后面也有!”
汗珠从夫蒙灵察的额头上滚了下来,他做过三年的河西节度使,知道河西走廊上有马匪,但那些马匪大多是羌胡,他们是绝不敢打军队的主意,而现在.....
“大帅,怎么办?”
“突围,向后突围!”
夫蒙灵察大吼一声,调转马头便向后拼命奔跑,他心中明白,这不是马匪,这是李庆安要对他下手了,如果能赶回健康军的城堡,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三千沙陀人装扮成羌胡,他们仿佛狼群一样从四面八方扑来,杀气席卷大地,黄尘滚滚,铁骑奔腾,护卫夫蒙灵察的金吾卫尽管个个威风凛凛,在京城不可一世,但在狰狞的死神面前,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面前,在沙陀人野狼一般冲击面前,金吾卫骑兵们吓得胆寒心裂,甚至不少人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
夫蒙灵察已经找不到突破的缺口了,他只能杀开一条血路,拼死杀出去,他拔出宝剑大喊:“杀!杀出一条血路!”
霎时间,铁骑扬起的黄尘铺天盖地,遮蔽了阳光,三千沙陀铁骑席卷而来,这三千沙陀精锐骑兵是从一万五千沙陀士兵中挑选,个个精通骑术,彪悍凶狠,每个铁骑的气势皆骇如惊雷,而三千铁骑更是让大地也为之惊惧,他们仿佛三千匹嗜血的野狼,摧枯拉朽般地冲进了金吾卫的队伍中,瞬间人头滚滚落地,残肢断臂漫天飞,惨叫声、哭号声、求饶声,疯般歇斯底里地尖叫,金吾卫士兵在沙陀人的刀下哀鸣。
朱邪尽忠手执一把三十斤重的金环长刀,他就像一头狼王,那阴毒的目光牢牢盯住夫蒙灵察,夫蒙灵察和四十名骑兵合成一团,在拼死向外突围,他不慌不忙,纵马在四周游荡,但目光始终不离目标,他在等待最好的机会扑上去。
夫蒙灵察身边的士兵不断被杀死,越来越少,只剩下了十几人,这十几人再也无法严密保护夫蒙灵察,他的后背暴露出来,机会来了,朱邪尽忠猛地一催马,战马如箭一般射到夫蒙灵察身后,狠狠一刀劈进了夫蒙灵察那苍老的后背。
夫蒙灵察年老体衰,已经没有力气了,那沙陀人四面八方的叫声和刀光,使他头昏眼花,他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了,心中充满了悔恨,就在这时,他的后背一阵剧痛,身体仿佛被撕裂了,这一刻,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老妻的规劝。
“你还有三年就退仕,膝下孙儿成群,为什么不在家安享晚年?”
是啊!他为什么不在家安享晚年了,这个答案他永远也想不到了,朱邪尽忠的重刀竟将夫蒙灵察的后背劈成了两半,他猛地一抽刀,反手剁下了夫蒙灵察的人头,拎在手上大喊:“我得手了!”
沙陀人撤退了,霎时间风消云散,奔得无影无踪,草原上一片血污,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血流成了河,濒死的战马躺在地上抽搐挣扎,十几名幸存的金吾卫坐在尸体堆中,有人呆滞,有人大哭,有人狂笑,他们大多被吓傻了。
夫蒙灵察的安西梦便在张掖嘎然而止,他到死也没有能再踏上安西一步。
.......
龟兹,李庆安正在奋笔疾书,他在给李隆基写一封奏折。
“河西马匪为羌胡所扮,为患已久,臣数年前赴北庭就任,遭遇猖獗马匪,三千马匪将臣围困于玉门关,臣险遭不幸,然河西非臣管署之地,臣只能照会安思顺,催其河西扫匪,但匪患始终不绝,天宝九年春,康国商人诺诺敦等一行三百人,千匹骆驼,货殖千万,在甘州遇匪,胡商死伤殆尽,货殖洗劫,仅一人生还;天宝十年秋,陇右陈小细及诸邻三十余人在张掖遇匪,男杀女奸,暴尸荒野,今年四月,河东张四郎等一百二十八人迁徙安西,在张掖再遇匪,血脂涂地、死无全尸,马匪暴行罄竹难书,臣心知是羌胡所为,然地域不辖,惟咬断钢牙、咽血含恨,此次又惊闻夫蒙老帅遭难,必是马匪所为,臣忍无可忍,河西不作为,安西不宁,臣愿提一旅义师,横扫羌胡马匪,让朗朗阳光重照河西走廊,为夫蒙老帅雪耻!”
李庆安一气写完,猛地将笔摔在地上,厉声道:“来人!”
立刻奔进几名士兵,李庆安一字一句令道:“传我的命令,命安西北庭五万大军立即出,随本帅前往河西剿匪!”
......
天宝十一年十二月,当第一场初雪在河西走廊上纷纷扬扬落下,五万安西军突然出兵河西,他们横扫沙州、瓜州、肃州,一直杀至张掖,沿途州县无不惊骇万分,雪片般的奏折向长安飞去,河西各军营纷纷缴械请降,李庆安安抚众人,安西军东来为剿匪,为替夫蒙将军报仇,别无他意,春天前便将返回安西。
在又一场密集的雪花中,张掖城门大开,甘州太守张启贤出城迎接,五万大军已经在城外扎下连营,大帐延绵十里,数千骑兵簇拥着安西节度使、安西郡王李庆安来到城门前。
张启贤上前躬身行礼,“卑职甘州太守参见大将军!”
李庆安微微点头道:“张使君免礼,本帅此来河西,是为剿匪而来,已向圣上禀报,请张使君转告河西民众和官员,无须慌张,安西军绝不滥杀无辜,更不会抢夺民财!”
张启贤心中稍稍定下,他又连忙道:“河西匪患已久,本官也头疼不已,前不久夫蒙灵察被土匪袭击,不幸身死,我已向圣上禀报,请圣上出兵剿匪,不料安西军奋勇先至,这是河西民众的福气,卑职代表甘州及深受匪患之苦的河西民众向大将军表示诚挚的谢意。”
话说得非常漂亮,张启贤明知李庆安是越境出兵,但他不敢多说一句,这其实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如果没有圣上的授权,甚至可以说是造反,但李庆安却有实实在在的借口,河西剿匪,这又去除了造反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李庆安不伤害河西民众,张启贤也愿意装这个糊涂。
李庆安微微一笑,他回头一摆手,“都带上来!”
只见风雪中,数千唐军骑兵押着密密麻麻的人向这边走来,张启贤不由暗暗叫苦,来人都是分布在甘州附近的羌胡牧民,男女老少都有,足有万人之多,李庆安显然是要把这些羌胡扔给他,可他哪有粮食来养活这些人一个冬天。
“马匪就在这些人中间,这些人我就交给你了,给我好生审问,若查出马匪,要立刻交给我们!”
张启贤不敢不答应,只得硬着头皮道:“卑职遵从大将军之令!”
李庆安回头命道:“把他们押进城,交给张太守处置!”
数千唐军骑兵喝喊着,将万余名羌胡驱赶进城,哭声响成一片,城门口乱作一团。
雪在夜间便停了,安西休整两天后,又拔营起兵,向凉州城杀去。
......
夫蒙灵察之死让李隆基勃然大怒,他在宫中破口大骂李庆安,但对外他却又不敢公布真相,只得隐瞒住夫蒙灵察是被杀死的真相,对外宣布夫蒙灵察是半路染病而亡,并派人安抚他的家人。
夫蒙灵察之死让李隆基更加深恨李庆安,他一连考虑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直接派人去安西,调李庆安为安东大都护,改任庆王李琮为安西节度使,封常情为节度副使、五镇兵马使,他准备和李庆安撕破脸皮了。
可就在这时,李庆安的奏折送到了。
新年前夕,李隆基一个人呆坐在麟德殿的御书房里,在他面前放着李庆安的奏折和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准备调离李庆安的圣旨。
在御书房外间站着几名大臣,杨国忠、陈希烈、张筠、王珙、杨慎衿等等政事堂的重臣,他们个个表情严肃,面带忧色,不仅是李庆安河西剿匪的奏折到了,而且河西各个州县的快报也纷至沓来。
众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敢说话,一直最积极反李庆安的杨国忠闷住了,李庆安突然出兵河西,如当头一棒,使杨国忠忽然意识到,问题变得严重了,他根本没有想过相应的对策。
如果派朔方军和陇右军去迎战,不仅正式宣布李庆安造反,而且将彻底破坏李隆基对朔方和陇右的布局,更重要是哥舒翰和安思顺能不能抵挡住安西军的二十万大军?尤其是陇右军,刚刚损兵折将,元气未复,如果哥舒翰和安思顺挡不住,李庆安率大军一举杀进关中,他杨国忠将第一个掉脑袋。
杨国忠咳嗽一声,对众人道:“各位大臣,我想这件事应该是一个误会,夫蒙灵察是李庆安老上司,他在河西遭马匪袭击而亡,李庆安惊怒交加,派兵来河西剿匪,我们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河西军剿匪不力,这么多年来匪患一直不绝,且愈加猖獗,我认为我们应该劝陛下从好一面考虑,同意安西军来河西剿匪。”
他话音刚落,陈希烈便接口道:“我完全赞成杨相国的意见,不应该过早下结论,应该再看一看,我相信李庆安真是为了剿匪,未奉召出兵,只能算是小节,毕竟安西和长安路途遥远。”
这时,王珙道:“我们再等一等,让圣上先考虑考虑,若圣上一意孤行,我们再去劝不迟。”
房间内,李隆基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如果说李庆安突然出兵河西对杨国忠是当头一棒,那对李隆基便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让他焦躁的内心忽然清醒了。
他忽然意识到,大将造反的可怕,李庆安手中有二十万大军,他手中有多少?除了河东军是掌握在他儿子手上,其他军队都在边疆重臣的手上,如果他们也跟着造反,那他李隆基拿什么抵挡?
李隆基意识到自己把顺序弄反了,应是远交近攻,他应该先解决陇右朔方和剑南,再收拾李庆安,中原的布局还没有完成,他便仓促对李庆安动手,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这时才慢慢体会到了高力士对他的劝告,李庆安是不是建成之后并不可怕,把他逼反了才可怕。
李隆基心中一阵后悔,现在他该怎么办?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大声禀报:“陛下!凉州急报,安西军剿匪已到凉州,李庆安进了凉州城。”
“啊!”李隆基惊得朱笔落地。
这时,门外也传来了杨国忠焦急地声音:“陛下,臣建议立即同意李庆安河西剿匪!”
......
天宝十一年的最后一天,李隆基出诏书,同意安西节度使李庆安河西剿匪,务必春天前结束,至此,他再也没有任命新的节度副使,他和李庆安的矛盾依旧,他们的对抗在一种动态平衡中稳定下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帝国来使
天宝十二年的新年来临了,在一声声爆竹声中,碎叶城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在过去的一年里,安西取得了吐蕃战役的辉煌胜利,又从大食得到了大量的粮食,这些胜利便使得碎叶的新年过得格外轻松富裕,碎叶城的各家酒楼皆客满为患。
城东也有一家太白酒楼,原本叫贺猎酒楼,今年九月才刚刚改名,尽管李白在中原无人不知,但在他的家乡碎叶,却鲜有人知晓,直到大量河东移民迁来碎叶,不少读书人纷纷来打听李白旧居,碎叶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家乡也出了一个大唐名人,于是贺猎酒楼立刻改名太白酒楼,并在大门上挂了一横匾,李庆安亲笔题字一幅:‘太白四面风,此处最正宗。’
和别的酒楼一样,太白酒楼从一大早起便人满为患,每一层楼都坐满了客人,喧嚣嘈杂声不绝于耳,在二楼靠窗的几张座位都被人包了,足足坐了三四十人,都是皮肤白眼睛蓝的胡人,中间还混坐着两名突厥人翻译,在碎叶,粟特胡人也有不少,许多人都是高鼻蓝眼睛,但和这几十人比起来又有不同,这些人高鼻深眼,语言服饰穿着也和粟特人大不相同。
酒店的伙计阅人无数,他立刻便猜到了,这些胡人是来自极西方的拜占庭,拜占庭在唐朝其实叫做拂菻国,因为李庆安称作拜占庭,安西官员也跟着李庆安这样称呼,久而久之,安西便不再称作拂菻国,而改称拜占庭,而拜占庭人却称自己是罗马帝国。
这些来自拜占庭的胡人正是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派来的使者,李庆安在前年派裴瑜出使拜占庭,因为他只是地方节度使派去的使者,就像现在的某某州访华团一样,级别比较低,因此不受重视,君士坦丁五世虽然出于好奇接见了他,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今年六月,君士坦丁五世从大食人口中听说了怛罗斯战役,他这才知道阿拔斯王朝竟然被唐朝的地方军打败了,而这支地方军队的领就是曾和他联系过的安西节度使李庆安。
君士坦丁五世这才重视起来,他又从突厥人口中慢慢了解到了这个李庆安的一些情况,得知他控制土地竟然远远过了自己,令他肃然起敬,他立刻派自己的弟弟约瑟为特使,出使安西。
坐在第一桌位子上的便是特使约瑟,他约三十余岁,身材瘦高,气质优雅,唇上一条长长的胡子向两边翘起,修剪得异常精致,他是拜占庭帝国主管贸易的席大臣,君士坦丁五世派他来出使安西的含义也就非常明显了,要从贸易着手,加强双方的联系。
和约瑟坐在一起的,是一名长得异常美貌的年轻女子,一双蓝眼眸仿佛深潭般的充满了诱惑,她长着金黄色的如瀑布般的秀,皮肤如羊脂般雪白,身材高挑,一对胸脯高高耸起,尽管外貌是绝代佳人,但她腰间却佩有一把锋利的长剑,后背长弓,她一只手总是习惯地握住弓柄,手指修长而有力,使她美貌的姿容中又隐藏着一丝杀气。
她叫爱伦尼,是君士坦丁五世的宝贝女儿,她同时也是拜占庭著名的三大弓手之一,有着美丽的外表,却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在怛罗斯城,她曾经见过李庆安一面。
她一年前通过政治婚姻许配给了马尔克国王子,但在婚礼前,她那多情的未婚夫又迷恋上了一名年轻的阿瓦尔舞姬,在订婚舞会上公开邀请情人跳舞而冷落了未婚妻。
受到羞辱的爱伦尼怒不可遏,便趁未婚夫和舞姬情人幽会时,从窗外的大树上一箭将未婚夫和舞姬双双射死在床上。
这件事引了马尔克和拜占庭的外交危机,爱伦尼便在父亲的安排下,离开拜占庭前往东方远游,正好这次叔父要来安西出使,她便一起跟来。
他们运气不好,到了碎叶,才得知李庆安到更遥远的东方剿匪去了,不过碎叶的官员已经通知李庆安了,据说李庆安正在赶回的途中,但就是这样,他们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月。
“叔叔,你知道吗?今天可是唐朝人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是他们的新年。”
爱伦尼笑颜如花,安慰着愁眉不展的叔叔,约瑟却叹了口气道:“可对于我来说,今天又是一个难熬的一天,不知他们节度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叔叔,不如这样,他们不是说至少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吗?那咱们就出去走一走,去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或者看看他们出产什么,你不是常说唐朝的丝织品要比咱们的好很多吗?我们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
“嗯!让我想一想!”
约瑟是个严肃而一丝不苟的人,他的任务是出使安西,他就一定会在碎叶等候李庆安,绝不会乱跑一步,但提到丝织品,他却有点动心了,早在两百多年前,拜占庭帝国就从波斯人那里学会了养蚕,但织出来的丝织品却十分粗糙,远远不能和唐王朝的丝织品相比,拜占庭皇后曾得到过一幅比云还轻的丝品,成了她最珍爱的宝贝,那也是唐王朝出产。
尽管约瑟已经非常动心了,但要改变自己的习惯和性格,这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爱伦尼非常了解叔叔的性格,她正要继续鼓动他,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女子,年约十**岁,容貌清秀,眉目之间显得十分精干,她走到爱伦尼面前给她施了一礼,又递上了一份请柬,用一口熟练的突厥语道:“爱伦尼公主殿下,这是我家夫人给公主殿下的请柬,请姑娘晚上前去赴宴。”
“夫人?”
爱伦尼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夫人是谁?为什么会请我去赴宴。”
“我家夫人就是节度使大将军的夫人,安西郡王王妃,今天是新年,夫人宴请安西官员家眷,听说公主殿下也在碎叶,便请公主一同去赴宴。”
“原来如此,可是我和你们夫人语言不通,这可怎么办?”
年轻女子笑道:“这没有关系,我就是夫人派来专门陪同公主殿下,可以作为你们的翻译。”
爱伦尼见她清秀能干,不由对她很有好感,便笑着问道:“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莲,是安西郡王府的女官,夫人的对外联络,都由我来负责。”
李莲就是当年的小莲了,李庆安曾经认过的义妹,她一直住在龟兹读书学习,随着时间流逝,她慢慢长大了,也到了婚嫁的年龄,明月来到安西后,便将她也带到了碎叶,小莲聪明伶俐,又能读书断文,写一笔好字,又精通突厥语,深得明月的喜欢,恰好这时郡王府建立,李庆安不用宦官,安西又废了奴隶,他便别出心裁设置了王府女官这种官制,这和皇宫的女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皇宫的女官就是皇帝的嫔妃,而安西郡王府的女官实际上就是内府的女职事官,操办宴席、对外联络等等都由她们来做,和衙门里的官员们一样有品阶、领俸禄,只不过是由李庆安自掏腰包。
目前郡王府内有女官十八人,对郡王妃独孤明月负责,而十八人的主管正是李莲,因为爱伦尼的地位很高,明月便特地派她来请爱伦尼赴宴。
爱伦尼正在鼓动叔叔出去游玩,却忽然得到了这份请柬,她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分散了,这种宴会对从小就参加皇室舞会交际、参加各种宴会的爱伦尼来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但参加唐朝人的宴会,却是第一次,她便欣然答应道:“好!我一定来参加。”
小莲见她答应,便笑着施一礼道:“如果公主殿下方便,就请随我去王府,我家夫人也想见见你,顺便我再告诉你一些唐王朝宴会的基本礼仪。”
爱伦尼来碎叶便听说了,李庆安的妻子是安西第一美人,她早想一见,李莲既然邀请她,她立刻心动,便看了看叔父。
约瑟点点头笑道:“你去吧!再带几件华贵礼物,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唐朝人小看了我们罗马帝国。”
.........
几个月前,李庆安因为李隆基密旨之事去了龟兹,便一直不在碎叶,临近新年,按惯例应是李庆安举行新年宴会,宴请安西军将领,但他远在河西来不及赶回,便鸽信委托夫人宴请各将领的妻女。
早在五天前,明月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宴会和名单,准备酒菜,排列座位,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要她过问,好在她有女官协助,虽然诸事繁多,但也办得有条不紊,今天是正月初一,明月一早便起来了,今天还有几份请柬没有送出去,荔枝元礼的妻子施三娘今天才从河中赶来,一早她便派人去送了。
另外还有一份是给拜占庭国的公主,她是昨天晚上才得知这个消息,尽管拜占庭公主不属于宴会范畴,但明月决定还是请她来赴宴,便派小莲给她送去了请柬。
宴会是在碎叶政事堂举行,这是碎叶最宏伟的建筑物,仅大厅便能容下三千人同时用餐,但今天出席的客人却没有这么多,只有八百余人,除了校尉以上军官的妻女,还有五百多名士兵的妻女为代表,但这并不说明安西军的家属就这么多,其他都分布在龟兹、疏勒、拔焕城以及北庭的高昌和金满等地,今天来的,仅仅只是住在碎叶的军属。
宴会所用的酒菜也不是李庆安府中准备,而是由五家酒楼共同承担,又从宁远国和石国请来几支有名的歌舞乐坊助兴,包括女人要用的化妆间、清洁需要的专门房间等等都准备好了,各种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详。
从下午开始,女眷们便陆陆续续从碎叶各地赶到了政事堂广场,安西风气开放,民风强悍,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这些军官的妻女们,她们不像长安女人那样乘坐马车,而是骑马、骑驴赶来,广场上的几十个栓马桩上都拴满了马匹,而女人们也不像长安名媛贵妇那样长裙拖地、**半露,而是大部分身着紧身胡服,色彩主要以红、白两色为主,简单而明快,女人们大都年轻,个个英姿飒爽、热情爽朗,不仅有汉人,胡女也有不少。
离开宴时间还早,但女人们都已早早入坐,互相谈论着各种感兴趣的话题,整个政事堂中嗡嗡声一片。
独孤明月却还没有出来,她正和舞衣在后堂和专程请来的拜占庭公主爱伦尼聊天,小莲坐在中间给她们做翻译,在桌上放着一只黄金酒壶和一对酒杯,酒壶和酒杯上镶满了各种名贵的宝石,光芒璀璨,这是爱伦尼送给明月的礼物。
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穿一身白色的长裙,修长的玉颈上围了一条火红色的狐狸皮,穿着长筒靴,她身材极高,用后世的标准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一头金黄色的秀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更显得她修长而秀丽。
她们谈得还算投机,聊了一些各自国家的风俗,话题便渐渐转到东西方女人都感兴趣的婚恋上来。
爱伦尼性格爽朗直率,她毫不避讳地笑道:“前年我在怛罗斯城见过李庆安将军,年轻英俊,通情达理,而且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好色,非常讨人喜欢,只可惜我没有时间和他多相处,这两年我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次来,我也是想专门来看看他。”
明月见她如此盛赞自己的丈夫,虽然说得有些偏颇,比如爱伦尼说李庆安不好色,自己是李庆安妻子,明月知道李庆安其实一样好色,而且**十分旺盛,只是他能克制住自己,不表现出来罢了,不过就是这样,她心中还是有些得意,明月便笑道:“大将军很快就会回来,到时你就能看到他了。”
停了一下,她又问道:“我很冒昧问一下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是否成婚?”
爱伦尼很不在意地笑道:“本来是要成婚,但在成婚前两天,未婚夫却不幸死了。”
小莲刚翻译完,坐在明月旁边的舞衣不由低声一叹,对她充满了同情,她当年也是同样的命运,明月轻轻拍了拍舞衣的手,也十分同情地说道:“成婚前夕,夫婿却不幸去世,这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之一,公主殿下请节哀。”
不料爱伦尼却摇摇头道:“这有什么悲哀,当我一箭射死他时,我一点也不悲哀,我心中只有厌恶和痛恨。”
这下,连翻译小莲也呆住了,她结结巴巴地翻译过来,明月和舞衣对望一眼,眼中都大为惊愕,她竟然把自己夫婿一箭射死了,这算什么?
爱伦尼明白她们的惊讶,便淡淡解释道:“这没什么,我和他虽然是政治婚姻,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但我是罗马帝国的公主,他作为我的未婚夫,竟然在订婚舞会上对一个ji女大献殷勤,而冷落了我,这是对罗马帝国的侮辱,射死他是他罪有应得,此外,我绝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鬼混,他应该专一钟情于我。”
爱伦尼公主的前面一段话明月能理解,维护母国的荣耀,她确实应该反击这种羞辱,但因此就射死即将成婚的夫婿却有点过分了,而且这个公主不能容忍丈夫有别的女人,明月更感到不能理解,如果她也有这种思想,李庆安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舞衣心中却充满了失落,其实她也是这种思想,最好李庆安就只娶她一个人,两人比翼一起飞,可是她办不到,如果是那样,明月也不会准李庆安娶她为次妻,可这个拜占庭公主却维护专一而把夫婿杀了,这未免也太强悍了一点,
明月心中对爱伦尼有了一点不满,她也从来没有舞衣那样独占李庆安的想法,在她从小的思想灌输中,男人从来都不会满足一个女人,她祖父有十三房小妾,而她父亲也有七房小妾,在从小的耳闻目染中,她也从来不指望自己将来的丈夫只娶她一个,她在乎的是名份,这就是她和舞衣的最大不同,舞衣可以为了爱而委屈成为李庆安的次妻,但明月却不会委屈自己,她也同样爱李庆安,但她宁愿终身不嫁,也绝不愿意成为李庆安的小妾。
但在爱情观上她并不强求别人和她一样,她不是因为爱情观不同而对爱伦尼不满,而是因为她认为爱伦尼杀死丈夫,不是什么为了捍卫爱情,如果是那样,她杀死的应该是那个女人,杀死夫婿那只能说明拜占庭帝国的强横和霸道。
尽管明月心中对爱伦尼已经有一丝不满,但她脸上却没有半点表露,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料爱伦尼却好奇地问她道:“我听说唐王朝是多妻制,就不知李大将军有几个妻子?”
唐王朝也是一夫一妻制,李庆安自然只有自己一个妻子,但舞衣在旁边,明月却不好这样回答她,她便笑道:“李大将军是安西郡王,我是他的正妃。”
她指了指舞衣笑道:“这是大将军的侧妃,除我们之外,他还有两个偏妃,按照你们说法,应该是四个妻子,将来或许还会增加。”
“我的上帝!”
爱伦尼低低一声惊叹,她摇摇头道:“若是我,我就绝对不能容忍,如果我将来的丈夫除我之外,再娶别的女人,我同样也是一箭射死他。”
明月微微笑道:“那我就祝愿公主殿下早日找到自己满意的丈夫。”
说完,她便站起身道:“宴会即将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