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冲冠一怒
久尝十年的新年,李庆安是在碎叶城和唐军将们翅蜒咒泾历了近三个月的忙碌,碎叶城的局势已经渐渐稳定,十七名从北庭抽调来的文官已经适应了碎叶的环境,各种政事军务也慢慢走上正轨,二月初。随着最朝廷正式的任命和封赏到来。兵部召已升为冠军大将军的李庆安回京述职,他便将碎叶之事完全托付给了已获得正式任命为碎叶都督的段秀实,启程返回北庭,他将在北庭短暂停留后,直接进京。
二月中旬,李庆安率一万凯旋的大军抵达了月弓城,二月的月弓城依然被皑皑白雪覆盖,但春的气息已经传到这里,冰雪下小溪开始潺潺流动,森林和草甸上已经出现了成群的羚羊,一望无际的森林中上空。一群群鸟儿在嬉戏飞翔,鸣叫声响彻山涧。
抵达月弓城,唐军将在这里休整三天,然后继续向东南进,这天上午,几队数百名从北庭金满县归来的粟特商人也趁着冰雪开始融化的机会来到了月弓城,大群骆驼和货物的抵达,使月弓城变得热闹起来。李庆安正在城头巡视,忽然一名士兵从副城远远跑来,“大将军!”
“什么事?”
“大将军!”士兵在城下仰头大喊:“你的妹妹来了,在副城。”
“妹妹?”李庆安一怔,这是谁来了?小莲?还是如诗如画,他不及思索,立刻跑下了城楼,跟着士兵向副城快步走去。
越过一座山坡时,便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向这边奔来,女子也见到了他,挥舞着手,激动的欢叫着,仿佛一只迷途中现了归林的小鸟。
“明珠!”
李庆安愣住了,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是明珠,她不是在长安吗?竟万里迢迢跑来北庭,出了什么事?
“李大哥!”
明珠一头扑进他怀着,激动得哭了起来,两个月的艰难跋涉,两咋,月风剑霜刀的侵袭,让她吃尽了苦头,如今苦尽甘来,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怎么不令她激动万分。
“明珠,冷静点,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大哥,快救救姐姐!”明珠忽然感到一件眩晕,她只觉两腿软。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明月!”李庆安大吃一惊。他抓住明珠的胳膊问道:“明月出什么事了?”
“将军,回城去说吧!”一名士兵小声提醒。
李庆安这才现明珠脸上红得有些不正常,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入手滚烫,“快!快进城去。”李庆安扶着她向城内奔去。
房间里,军医给明珠看过了,是太过劳累,又受了风寒,明珠躺在被子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对李庆安述说着长安生的事情。
“皇帝封我爹爹为相国,又下旨让我姐姐和亲葛逻禄,爹爹说这是葛逻禄王子看中了姐姐,皇帝为了安抚葛逻禄人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姐姐为了家族的存亡,被迫答应了父亲,可是我知道,她绝不会下嫁胡蛮。李大哥,这会把姐姐逼死的啊!求求你让皇帝取消这门亲事,姐姐实在太可怜了。”
李庆安抚摸着手上一络青丝。青丝上还留有明月的一丝幽香,这是她把生命托付给了自己,一股盛怒在李庆安的心中升腾,葛逻禄人竟敢抢自己的女人,谋刺逻些还指定明月下嫁,不用说,这就是针对自己的报复,自己的宽仁竟换来了葛逻禄人的羞辱。
李庆安的拳头几乎要捏碎,“葛逻禄人!,
他蓦然转身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集结,血洗葛逻禄!”
当天下午,一万唐军骑兵出了,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北庭,而是东北方向的葛逻禄,五天后,一万骑兵越过了多坦岭,距葛逻禄的牙帐已不足两百里,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闻讯,慌忙派使者来见李庆安。
使者被唐军押进了大帐,一进帐。使者跪下磕头道:“将军葛逻禄遵从将军的命令,从不敢逾越边界一步,将军却来兴兵问罪,这是为何?”
李庆安怒道:“葛逻禄欲夺我妻,安能无罪?”
使者大惊,“将军,这是从冉说起,葛逻禄怎敢夺将军之妻?”
“去问你们酋长,他其谁都清楚!”
李庆安咬牙切齿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当北庭大军讨伐葛逻禄,杀你们鸡犬不留!”
使者吓得逃回了牙帐,谋刺黑山心急如焚,他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使臣奔回,便急问道:“问清了吗?李庆安为何率兵前来?”
“回禀大酋长,李将军说我们葛逻禄抢他妻子,他盛怒之极。”
谋刺黑山大吃一惊,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抢北庭节度使的妻子。难道是有人私自所为,他不禁勃然大怒,吼道:“是谁!是谁干的?”
“父亲,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谋刺思翰快步走了进来,他上前给父亲行一礼,“父亲,这件事我很清楚?”
“你说,是怎么回事?”
“父亲,还记得上次我和大哥去长安吗?大哥在长安看中了一个女人。后来得知这个女人竟是李庆安的未婚妻,我苦劝大哥不能惹怒李庆安,可大哥却说,正因为是李庆安的女人他才更要得到手,他回来便偷父亲的印章,伪造国书向大唐求亲。”
“混蛋!”
谋刺黑山气得暴跳如雷,他疯似的吼叫道:“把那个逆子给我抓来!抓来!”
谋刺思翰见时机已到,他再次煽风点火道:“父亲,大哥是因为上次李庆安抓了他的女人,他便刻意报复。他为了一己之仇,却把我们葛逻禄推入深渊,若想妥善解决此事。非大哥向李庆安请罪不可。”
这时,十几名士兵将谋刺逻多押了进来,他进帐大喊:“父亲,你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什么罪?”
“你还敢说没犯罪?”
谋刺黑山冲上去劈头盖脸几个耳光打去,指着破口大骂:“你这咋,狗东西,是谁让你去夺李庆安的女人。你自己不想活,就去死,你别害
谋刺黑山恨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长子的好色和愚蠢给葛逻禄带来了无尽的灾难,他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儿子。
谋刺逻多被打得野性大,他见谋刺思翰在一旁冷笑,忽然明白过来。一声大吼,“狗杂种,你竟敢出卖我!”
他猛地挣脱了士兵的手,拔出靴中匕向谋刺思翰劈胸就是一刀。不等他靠近,四周的士兵一涌而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用绳子捆了起来。
就在这时,帐外跑来一名士兵。禀报道:“大酋长,唐军骑兵约一千人已经在三十里外了,李庆安命交出大王子,否则血洗葛逻禄。
“父亲休怕他!”
谋刺逻多像野狼般地嗷叫道:“他只带一千人来,让我带兵去杀他。杀他个片匆不留,以雪前耻!”
谋刺黑山气得几乎晕到,他指着谋刺逻多颤声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个比猪还蠢的儿子,罢了!罢了!为保我葛逻禄全族,我只有把你交出去,这是你自找的,休要怪我!”
他回头一摆手令道:“把他押送唐营,任由李庆安处置!”
几十名士兵将谋刺逻多推出大帐,这时谋刺思翰唯恐再出意外,便对父亲道:“孩儿愿替父亲去向李庆安赔罪!”
谋刺黑山叹了口气,“你去吧!他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谋刺逻多披头散,一路大吼大叫,企图呼唤他的部族来救他,但直到他走出大营,始终没有一人来救他。谋刺逻多终于害怕了,他回头对谋刺思翰喊道:“二弟,我们是兄弟,你怎么能让我去送死?”
谋刺思翰阴阴地笑了起来,心中暗道:“兄剃“哼!你若不死,葛逻禄大酋长的位子几时才能轮到我?”
“二弟,你放了我,我的女人和钱财全部送你。”
“二弟,大哥求你了,放了我吧!”
谋刺逻多带着哭腔叫喊,他几乎要绝望了,谋刺思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令道:“把他嘴堵住!”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唐军骑兵骤然出现了,他们分为两队,风驰电掣般驰来,瞬间便将冲过了谋刺思翰一行,两军交错。围成了一个大圆,骑兵越收越紧,片刻便形成了一个铜墙铁壁般的人墙,将数十名阁逻禄人团团围在中间,刀光森冷,杀气腾腾。
李庆安一马飞出,长弓一指:“我要的人何在?”
两名葛逻禄士兵将捆在马上的谋刺逻多牵了出来,谋刺思翰上前施礼道:“李将军,我父亲已经查明了真相,这是谋刺逻多擅自所为。和葛逻禄人无关。”
李庆安冷哼了一声道:“无关!那求亲的国书是怎么回事?”
“那国书也是他伪造,偷盖了父亲的印章,李将军,在长安慈恩寺门前,他见明月姑娘貌美,便起了歹意,欲冲上去非礼,被我拼命拦住。他又听说明月姑娘是李将军的未婚妻,便要报复李将军,这是他咋。人私愤,和葛逻禄无关,父亲把他交给你,任李将军处置。”
谋刺思翰所言和明珠说的情况一样,李庆安眼中杀机骤起,冷冷地盯着谋刺逻多,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支箭。
“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从我箭下逃脱,那我就饶你一命,若你逃不过,那就是你该死!”
他一摆手,唐军闪开了一条道。上来几名唐军用刀削断了谋刺逻多身上的绳子,谋刺逻多立复伸手掏出口中的破布,指着谋刺思翰大骂:“你给我等着,我会把你千刀万剐!”
他调转马头便逃,他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在马上身手异率矫健,他一抽战马,战马如箭一般地飞驰出去;霎时间便在二十步外了。
李庆安慢慢拉开了弓,弓如满月,眼睛眯了起来,这时谋刺逻多已经冲出了七十步外,他不断在马上翻腾,左右躲闪,八十步,李庆安的弓弦松了,一支长箭如闪电般地射出小眨眼间便到了谋刺逻多身后。这时谋刺逻多一个鹞子翻身小从马肚子下翻上,他忽然听见脑后有破空声,想躲开,但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惯性了,只听“噗”的一声。长箭从他后脑射入,箭尖从前额突出,他双眼暴凸,从马上栽落下地。
李庆安收回了弓,他冷笑一声对谋刺思翰道:“告诉你父亲,想娶亲之人已死,他可以向大唐退婚了。”
说完,他调转马头,长弓一挥。“我们走!”
一千骑兵呼啸而去,草原上躺着谋刺逻多冰凉的尸体,几只乌鸦“嘎!嘎”地在空中盘旋。
五天后,唐军返回了丝绸之路,在西林守捉,他们和护送明珠回北庭的唐军相遇,两军汇合,向北庭而去。
大军回到金满县,全县民众倾城而出。欢迎凯旋而归的大唐将士,官道两旁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民众。他们欢呼雀跃,激动万分,将一壶壶美酒和面饼递给唐军将士,副都护杨奉车带着王昌龄等一班文官迎了上来。老远便大笑道:“使君,一别半年,还记得我等否?”
李庆安跳下马和他们一一拥抱,笑道:“你们是我的后勤,我忘记你们,可就得挨饿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奉车高声对众人道:“诸位,使君高升,还没有请客,大家说怎么办?”
“使君要请客,痛饮三百杯!”
众人七嘴八舌,逼着他请客,李庆安举手笑道:“今晚我请客。大家去清安酒楼,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尽管随意,都记在我的帐上。”
“那使君不去吗?”
这时,李庆安已经远远地看到了自己的家人,笑道:“我离家半载。总耍先和自己家人团聚吧!”
众人大笑,“知道!知道!我们自去清安酒楼。”
众人不再纠缠他,纷纷结伴去饮酒了。这时唐军各自归军营,稍作休整后,他们将放假三天。李庆安带着明珠来到了家人面前。他的几个女人都伸长脖子望了半天了,半年不见,众人心中激动异常。可是明珠在身后,她们谁都不好意
,李庆安跳下马笑道!“怎么,半年不毋。你们都不坝愕瑰了?”
舞衣抿嘴一笑,背着手悠悠道:“我们是来欢迎唐军将士凯旋,要回家吃饭还是去酒楼喝酒,随便你。”
“我自然是回家吃饭!”
李庆安回头见明珠有些黯然。便对如诗使了个眼色,如诗会意,她拉了如画一把,迎了上去,她们在长安时便相识了,关系一直很好。
“明珠,你几时来北庭的,怎么不来贼我们?”
明珠勉强笑道:“家里有事,我急着找李大哥。”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来。我帮你拿东西。”如画接过包裹,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舞衣走上来牵住了李庆安的手。嫣然一笑道:“李郎,你要回长安吗?”
“对!我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只能在家里呆三天,要赶回长安述职。”
说到这,李庆安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你想和我一起回长安吗?”
舞衣眼角余光迅瞥了一眼明珠。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的琴院现在有二百多学生了,走不开,如画的茶叶铺也很忙,就让如诗陪你回去吧!”“算了,长途跋涉她也受不了。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对李庆安躬身施礼道:“使君,严先生说有急事找你,请你务必去一趟。”
“我知道了,这就去!”
李庆安回头对舞衣道:“我先去找严先生,晚上大家再好好相聚。”
严庄如此紧迫地找他,必有要事。李庆安心中惊疑,便匆匆地去了严庄的府第。
此时严庄一家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宅,距离李庆安的府邸不是很远,经过近一年的治疗和锻炼,严庄现在已经勉强能柱杖独立行走了。
李庆安一进他府第,严庄立刻便将他请到自己的书房。
“使君,东宫生的事情你是否知晓?”
李庆安一怔,他远在碎叶,只是通过杂报知道一点朝中的过期事务。再有就是汉唐会的一些情报,但没有关于太子的任何消息。
“东宫出了什么事?”
严庄取出一份信件道:“这是裴尚书派人送来的,昨天才刚刚到北庭,我正要派人给你送去,你就回来了。”
李庆安接过信件看了看,是一封普通的信件。内容很简单,政事堂扩大到九相,已经明显分为四派,朝内权力斗争加剧,其次是二个月前太子犯事,触怒了圣上,被禁足东宫一年。不准接见任何大臣,裴宽提醒他进京后不要去拜见太子,至于太子犯事的原因却丝毫不提,他又看了看写信的时间,落款是一个月前写来,也就是说太子犯事一个月后裴宽才写这封信。
李庆安眉头一皱,问严庄道:“先生的紧迫事情是指朝中权力斗争还是太子犯事一事?”
严庄苦笑道:“朝廷扩相,很明显是圣上为了削弱李林甫的相权。原来是相国党一党独大,张党弱势,现在又增加了太子党和杨党,朝中权力斗争加剧,这自古是皇帝御下的一种手段,倒没什么奇怪,我担心的太子犯事,虽然裴尚书的信中没有说原因,但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先生说说看,怎么个不妙?”
严庄叹了口气道:“问题就是出在圣上在位的时间太久了,从先天元年至今已经快四十年,如今依旧导体健壮,在皇个上少说还能呆个十几年,可太子已经四十岁,从开元二十六年至今也已十二年,圣上还想不想让他再做下去?”
“你是说圣上有换太子之意?”
严庄点了点头,“这个太子既非嫡长,也不是圣明贤达,不过是庸庸碌碌之辈,我一直就认为当初圣上立他,就只是一个过渡,所以这十几年圣上一直容忍李林甫对太子的攻许,不!应该是纵容,一旦太子有任何异心,或者势力坐大,他就会毫不犹豫换掉,让另一个新太子再战战兢兢从头开始,很明显,现在太子党势力强大,已有裴、卢、独孤三相,如此,圣上还能安安稳稳再坐十几皇位吗?我可以推断,这次太子犯事,圣上肯定有换太子之意,禁足东宫一年,就是不让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然后圣上再从容安排。”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李庆安也不得不承认严庄的分析十分透彻,他想了想道:“那依先生的意思,我该如何应对?”
严庄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再告诉使君一个消息,王忠嗣在一个多月前暴毙,死因不明。”
李庆安大吃一惊,王忠嗣竟然死了。他心中不由飘过了一片阴公。
“使君,这绝不是好消息,王忠嗣已经没有军权,但仅仅因为在军中威望极高,便被灭口,再将军手握重兵,圣上对将军投鼠忌器,又可想而知了。”
李庆安忽然明白了严庄的意思,他这趟进京将凶多吉少,他沉思了良久,便问道:“我如果找借口不回京述职,先生以为如何?”
严庄轻轻摇了摇头。“我已想过了,这是下策。现在使君不管找任何借口,只要不回京述职,圣上就会认定将军有反意,除非将军起兵造反,否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造反?”
李庆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造反。一说。
“先生认为造反行得通吗?”
“将军自己认为呢?”
李庆安摇摇头,道:“我任北庭节度使不过一年,就算我想反,段秀实不会反,荔非兄弟不会反,南霎云、雷万春这些大将都不会反,还有千千万万的大唐将士,他们心向大唐,都绝不会随我造反,最后我只会落得孤家寡人。”
“使君说得不错,以安禄山控制了范阳和平卢这么多年,他尚不敢言造反,使君才任北庭一年,想造反只会是死路一条。我昨晚考虑一夜。为使君想了三条对策。
第二百零八章 连环三计
二庆安入唐凡经四年,他从来没有想讨自只竟会涉足大眉争,也没想过自己会面临如此凶险的局面,此刻他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这就是政治斗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是太子党人,太子若倒,他又岂能独善其身,自古亦然。
李庆安叹了口气道:“哪三策,先生尽管明言。”
“先说下策,就是使君立亥拥兵造反,可是拥兵造反没有理由,支持太子,但太子只是禁足东宫,并未被废,所以只要使君此时造反,只会人心尽失,落得身败名裂,所以我不赞成这条下策。
李庆安默默点了点头,他也不赞成,此时造反,他和全家都只有死路一条,严庄又道:“再说中策,就是找借口不皿长安,比如碎叶局势不稳等等,借口很好找,可问题是圣上不会这样想,使君的借口只会加大他除掉使君的决心,半年后他若调使君进京任大将军,使君去还是不去?去是死路一条,不去也是死路一条,那时使君最好的结局就是带家人隐姓埋名逃亡西方,我相信使君也不会采纳此策。”
李庆安苦笑一声,“先生说上策吧!”
“上策就是使君要想办法让圣上相信,使君忠心于他远远过太子,绝不会因太子被废而造反,使君需要走一步险棋,后退一步,海阔天空。”“先生可有具体策略?”
“有!”严庄微微捋着鼠须笑道:“我有连环三计,可保使君平安渡过此劫。”
长安,这两天长安的局势骤然紧张,起因是李隆基突然下旨,长安夜禁提早一个时辰,也就是天网黑,长安城门坊门皆闭,其次,东宫的侍卫全部更换,全部换成了羽林军,并加强了戒备,李隆基也暂时从兴庆宫搬回了大明宫,恢复了早朝制度,并出席政事堂会议,这三条消息传出,长安朝野顿时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意识到,太子之位危矣。
大明宫紫震殿,李隆基回到了他阔别了两年多的御书房,御书房已收拾得整洁干净、宽敞而明亮,这两个月,李隆基忙于政务,酒色之中沉溺较少,又早睡早起,精神比原来篓钦了很多,不过这样一来,李隆基更认定了自己从前的萎靡是受巫术控制的缘故。
李隆基坐在御案后,反复读着眼前的一份奏折,奏折是北庭节度使李庆安所上,表示在碎叶战役中他受伤严重,希望能暂时辞去北庭节度使一职,回中原养伤,这个奏请让李隆基很是意外,他当然明白李庆安言外之意,就是自解兵权,难道李庆安已经看透了自己的策略?
他几天前便已得到了消息,李庆安已经过了河西,进了入陇右,只带了三百亲卫,直到接到哥舒翰的秘密禀报,已经派军断了李庆安的后路,控制住了太子党的最大心患,李隆基这才迫不及待地实施他的断储计划,不料李庆安却主动自解兵权小从奏折的出地点看,是从北庭出,应该是和李庆安进京的同步出,也就是李庆安在进京述职的同时,便决定辞去北庭军职了,李庆安的表态让李隆基一时有些犹豫了。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次东宫巫盅之祸虽然他当时盛怒难平。可当他冷静下来,他很快便现了其中一些不合情理的地方,一是广平王府和东宫同时查出同一个巫妇的巫术,而且这两个案子之间并没有联系,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其次是广平王府查出小人,当时太子也在场,按照常理,他应该立即回书房销毁他的小小人,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这也很不合理,而且在很多细节都没有明确的情况下,那个巫妇却忽然服毒自尽了。
李隆基已经意识到这件东宫的案子不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但李隆基却不想改变什么,他需要这个借口更换太子,这个太子日渐庞大的势力和他最近的种种表现让李隆基感到了一种威胁,一种对他皇位的威胁。
太子是非废不可,不仅如此,他还要清洗太子党,太子党的骨干名单中,一共二十三人,裴宽、卢涣、独孤浩然、李庆安、韦涣、韦滔、王忠嗣
其中最让他关注的是两人,一个是王忠嗣,在军队中享有崇高威望,去年没有杀他,是为了让哥舒翰顺利接交军权,现在他该死了,此人已经在一个多月前除去,已不足为虑,倒是北庭节度使李庆安让李隆基颇有点难办,李隆基也知道,李庆安和世家、皇亲不一样,是个出身寒末的军人,而且入太子党的时间不长,就是前年扬州盐案事件后,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太子的铁杆心腹,同时这个人也颇为年轻有为,杀了他确实有点可惜了。
俗话说,态度决定立场,李庆安的自我解职信让李隆基杀他的决心动摇了,他沉吟良久,最终提笔将太子党名单中处置李庆安的决定改掉,由立斩改成了审查。
此时李庆安一行已经抵达了咸阳县驿站,他已经得到了长安局势紧张的消息,李庆安不得不佩服严庄眼光毒辣,事先看透了李隆基对太子禁而不废的手段,其实就是为了应对手握军权的自己。
当自己一到陇右,李隆基便动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李庆安坐在桌前飞笔疾书,他在实行严庄连环三计中的第二环:寻求靠山,他也知道,太子被废是震动国体的大事,所有太子党一个都逃不掉,尤其是他这种手握军权的一方大员,十之**是杀之以除后患。
李庆安疾写了一封短信,对亲卫道:“把明珠姑娘请来。”
片亥,明珠匆匆走进房间,“李
“明珠,你还记得我问过你,是否能接触到贵妃一事?”
明珠点点头,“贵妃娘娘几次召我去梨园唱歌,我应该可以见到她。”
“这就好,我这里有封信。你替我立方转交给贵妃娘娘,事关我生死,你一定要想办法替我交给她。”
明珠吓了一跳,“李大哥,出什么事了?”
“你别管,你要尽快把信给如!”
他话音网落,忽然一名亲兵奔来禀报。“使君,我们现有大批军队正向这边赶来。”
李庆安脸色一变,把信塞给明珠,“你快从后门走!快走!”
“李大哥!”
明珠吓脸色苍白,李庆安一跺脚,命令亲兵:“你们快带她走!”
几名亲兵护卫着明珠向后门跑去,明珠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恋恋不舍望着李庆安,渐渐地跑远了。
李庆安把头盔端正地戴在头上,平静地等待着军队的到来,很快,马蹄声惊破了寂静的夜色,只听一个声音大喝:“北庭节度使李庆安可在这里。”
李庆安听出这是长孙全绪的声音,只听驿承道:“在!李使君就在驿站内。”
“包围驿站,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长孙全绪的声音特别响亮,这是在提醒李庆安,李庆安立刻令道:“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反抗。”
他站起身。缓缓向驿站外走去,驿站外火光熊熊,火把将驿站照如白昼,密密麻麻的羽林军士兵将驿站团团围住,足足有三千人之多,剑拔弩张,新任左羽林军大将军长孙全绪一马当先,手提一柄长槊,旁边站着宦官鱼朝恩,手捧一卷白麻圣旨,另外,在军队后面还有刑部侍郎张倚、大理寺卿吉温、御史中承宋浑。
这时李庆安缓缓走出驿站,他见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高官都在,不由笑了笑,这是要大三司会审了,不知李隆基要给自己安什么罪名?
长孙全绪凝视着李庆安,表情十分复杂。他忽然喝令一声。“李庆安,我奉陛下之命而来,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李庆安点点头,“此事和我亲卫无关,是否可以放他们走?”“可以!但不得进京。”
李庆安立刻回头令道:“尔等自行散去,不得进京。”
这时,鱼朝恩上前,举起圣旨道:“圣旨在此,李庆安接旨。”
李庆安跪下,“臣李庆安接旨。”
鱼朝恩刷地展开圣旨,朗声道:“北庭节度使李庆安,未经联及兵部许可,在班师途中擅自出兵北击葛逻禄,经监军查实,确有此事,当问其罪,暂免其北庭节度使、北庭大都督及太子宾客之职,交大三司会审,以定罪责,钦此!”
李庆安苦笑了一声,这就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边疆节度使敲打胡人,哪个不是想打就打,事后还有功有赏,到自己这里,却变成了罪责,又不是正式的战役,何须他李隆基批准?看来,让明月和亲,他是用心良苦。
“臣接导!”
这时,刑部侍郎张倚走上前道:“李使君,请跟我们走吧!”
他暗暗叹了口气,李庆安被抓,意味着太子党人的清洗正式开始,他也是太子党人,不知能不能逃过此劫。
李庆安站起身,“走吧!”
他翻身上马,在三千羽林军带甲士的严密看守下,向长安城而去。
就在李庆安被抓捕的三个时辰后,天网蒙蒙亮,大明宫丹凤广场的龙尾道下,裴宽跪在丹陛前接受李隆基颁下的圣旨
“礼部尚书裴宽,年老体弱,不堪政务繁重,特准其告老退仕,即日起,免去其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特进,钦此!”
“臣裴宽领旨!”
在杀宫,刚刚升为太子詹事的卢涣也接到了旨意,御史中承宋浑弹劾其在前年的扬州盐案中涉嫌收受杜泊生贿略,免去其太子詹事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下狱严审。
御史中承宋浑的弹劾名单中也提到了尚书左仆射独孤浩然,盐案爆时他任扬州长史,也难脱干系,暂停止其尚书左仆射及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在家听候审查。
短短四个时辰内,北庭节度使李庆安、礼部尚书裴宽、太子詹事卢涣、尚书左射仆独孤浩然纷纷被抓或被罢免,长安城为之轰动,庆王党、杨党额相庆,太子党噤若寒蝉,相国党沉默不语。
大唐皇帝李隆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太子党核心人物全部落马,下一步就是剑指东宫太子。
由于李隆基只搬家了一半,杨玉环还在兴庆宫没有搬回大明宫,因此高力士一直在兴庆宫忙碌搬家之事,他刚刚听到一点消息,便匆匆赶到了大明宫,这些天他也是心力憔悴,李隆基的突然翻脸令他措手不及,从李隆基的滴水不漏来看,他早有布置,只是自己一无所知。
高力士不得不佩服李隆基隐忍和雷霆手段,他服侍李隆基四十几年,忠心耿耿,李隆基竟还悄悄瞒着他布置废太子之事。
一路上赶往大明宫,高力士不停地听到消息,李庆安在咸阳被捕、裴宽被免职退仕、卢涣被抓、独孤浩然被停职,每一桩案子都足以轰动朝野,可现在却集中在一起爆,这种情况只有在三十七年前的宫廷政变中生过,正是那次宫廷政变,年轻的李隆基率兵诛杀了太平公主集团,登上了大唐天子之位。
而今天是天宝是九年四月初十,又一次类似宫廷政变式的严重事件再一次爆了,这次是东宫之变。
高力士心急如焚,他驱车;友二马宫,直奔紫客殿。侍卫和大监不敢阻拦。纷纷在前制穿心引路。
冲到御书房门口,高力士忽然听见李隆基的怒喝声:“你是堂堂的朝廷右相国,百官之,现在三个相国皆出事被免职,这么严重的事情难道你没有责任吗?难道还要联来替你担这个责任?”
“臣不敢,臣御下不严,愿承担责任
这是李林甫的声音,高力士不禁暗暗摇头,现在居然连李林甫也被牵连了。
“好吧!联念你政务繁忙,无暇管束百官,联就不多罚你了,这次是吏部失察,导致联提拔相国失误,吏部当负主责,免去你吏部尚书之职务,免去吏部侍郎达奚询,贬为河南参军,调户部韦见素接任吏部侍郎。”
站在门外的高力士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忽然若有所悟,看来韦见素也是杨党的人了。
御书房内,李林甫心中黯然,这次暴风骤雨式的清洗,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参加,他和太子李亨斗了这么多年,最后把李亨扳下去的,却是当官不到四年的杨国忠,杨国忠有何德何能?不过是另一条听话的狗罢了,这时,李林甫忽然想到了一句古话:“狡兔死,走狗亨。
现在狡兔虽然没有全死,但他这条狗却老了,不用说他也猜得到,这个吏部尚书之职,也非杨利莫属了。
他叹了口气,躬身道:“陛下,臣知罪,愿意接受陛下的处罚
李隆基也知道不能几条线作战,尤其在废太子之时,要尽量保持政局稳定,在稳定朝局的能力上,杨国忠既无资历,也无经验,远远不能和李林甫相比,李林甫暂时还要再用两年,免去他的吏部尚书,就适合而止了。他便点点头道:“联也知道你是忠心耿耿,所以联不想过多处罚你,你是老臣,又是百官之,这段时间朝政混乱,你替联好好地稳住朝政,知道吗?”
李林甫听懂了李隆基的话,他不由又转忧为喜,躬身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隆基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去吧!联有些累了。”
“臣告退!”
李林甫慢慢退出了御书房,却一下子看见了高力士,他想说一句话,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叹口气匆匆走了。
高力士走进御书房,李隆基有些疲惫了,正躺在御座上闭目养神,尽管高力士轻手轻脚,但还是把李隆基惊醒了。
“大将军,你怎么过来了,贵妃那边怎么样?”
“回禀陛下,娘娘很好,她在问陛下今晚上是否回去?”
“算了,今晚联就留宿大明宫,在武贤仪处,跑来跑去联也累,你去给爱妃说一声,联明天再回去
“老奴遵旨!”
高力士答应,却没动,李隆基瞥了他一眼,问道:“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真的决定废太子吗?”
李隆基脸一沉,有些不悦道:“你又要替他说话吗?”
高力士慌忙跪下道:“老奴不敢,只是东宫巫盅之事疑点颇多,老奴以为要再查,小
“还要再查什么?”
李隆基恼怒地打断了他的申述,“他安排心腹宦官在东市设点,私自和外面重臣接触,证据确凿,就凭这一点联可以废了他,还有巫盅之事,联从他书房里搜出了小人,他不仅诅咒大唐天子,还诅咒他的父亲,这种不忠不孝的逆子,联能把社稷交给他吗?”
“陛下息怒,太子做皇储十几年,忠厚仁慈,素有口碑,这次巫盅之事,老奴认为绝不是他所为,陛下不可仓促废太子啊!”
“哼!忠厚仁慈?联也以为他忠厚仁慈,可是他忠厚吗?他背着联私自结交大臣,韦坚一案联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这才几年,他又开始了,他忠孝仁厚的下面分明是一颗狡诈阴险之心,你不要再劝了,这次联决心已定
“陛下!陛下三思啊!,小
高办士头磕得砰砰直响,额头已见了血,他满脸泪水道:“陛下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人生七十古来稀,陛下现在废太子,这对大唐的社稷将是何等危险,陛下现在废太子,会使兄弟相残,父子反目,那时陛下心之哀痛,情以何堪?”
高力士的谏言戳到了李隆基的痛处,他勃然大怒,将砚台狠狠向高力士砸去,“砰”砚台砸在高力士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高力士身子晃了晃,几近晕厥,但他强忍巨痛,再次替李亨申辩道:“陛下严禁太子私交大臣,可是却鼓励其他亲王结交才俊,这对太子何以不公?再说太子下巫盅,太子却始终不肯承认,可见其中必有冤屈,哪有在广平王府中现小人,时隔四个时辰又在东宫中现小人的道理,如此不合情理,陛下怎能视而不见?陛下,太子也是陛下的儿子,父子人伦,相煎何急啊”。
“你给我闭嘴”。
李隆基大声咆哮起来,他指着高力士,恶狠狠对左右令道:“将此獠给联拖下去!拖下去!”
几名大宦官强扶着高力士,半拖半劝道:“高翁,下去吧!别再惹陛下火了
高力士年事已高,他血流满面,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最后他大喊一声,“陛下,老奴不是为太子,老奴是为陛下着想啊!”
他晕厥了过去,李隆基顾然瘫坐在龙座上,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道:“高翁老矣,把他送回府养老吧!”
第二百零九章 明月探监
瓜王府密室内。杨国忠正和庆圭李棕对饮庆功酒,众两兜吸方的事使他们二人得意非常。
杨国忠眉飞色舞道:“殿下请放心。太子此番被废已成定局,今天下午,圣上找我去御书房,你猜尖生什么事。哈哈!居然任命我为吏部尚书,连李林甫的老底都挖了。”
“那我就恭喜杨尚书了,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一杯酒,一饮而尽,李综又道:“杨尚书,不知那李庆安能不能把他在狱中干掉,我实在恨透了此人。”
“殿下,现在可不能动他。”
“为何?”
杨国忠叹了口气,道:“不知是圣上遗漏,还是刻意为之,李庆安几乎所有的职位都被免掉,竟还有一介,御史大夫之职未免,我猜圣上现在对他还举棋不定。”
李综无可奈何,只得恨恨道:“只是他不死,我这口气难以咽下。”
“殿下,我何尝不恨他。但现在不能节外生枝,要等太子彻底被废掉后,我们再动手,否则一旦被圣上察觉。我害怕因小失大啊!”
“高!实在是高!”李综一竖大拇指,赞道:“杨尚书不愧有相国胸怀,能忍常人不能忍,我敬佩万分,来!我再敬尚书一杯酒,日后我入主东宫之事,还望尚书多多支持。”
“一定!一定!”杨国忠将酒一饮而尽。眯着眼笑道:“不过,我们虽不能明着杀李庆安,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也未为不可。”
第二天,朝中局势依然紧张小御史台连三道弹劾,鸿驴寺少卿马知礼置别宅妇,被弹劾免职;陕州太守韦涣涉嫌在益州为太守时坐赃,被免职入京审查;庆州太守徐云生强占民地,就地罢免入狱。
这意味着清洗太子党向纵深展了,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一早,独孤明月在两介。家人的陪同下,拎着一只篮子来到了大理寺狱,大理寺狱个于皇城大理寺内小一般用于关押犯罪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而一般民众则关押在京兆狱小大理寺在武周时期几度扩建,渐渐形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中央监狱,独孤明月被封为明月公主的正式诏书虽还没有下来,但她毕竟是独孤家长女。身份高贵,又是大理寺少卿裴显的外甥女,狱承不敢怠慢,连忙禀报了正在视察监狱的裴少卿。裴显是前相国裴耀卿之子,裴宽之侄,素有清誉。他听闻明月来探监,不由有些为难,虽然明月是他外甥女,但也不好随便答应。
大理寺也并非不准探监。但一般只限于直系亲属,如妻探夫,子探父等等,虽然长安人人都知道独孤明月和李庆安是什么关系,但以她现在的身份来探监似乎有些不妥,其实以裴显的权力,他可以特批明月探监,可在这个局势紧张地关头,又是李庆安这种身份特殊的人,他不敢擅自做主了。
这时,狱承低声道:“裴少卿。这李庆安从前天夜里被抓至今,滴水未进,若有三长两短,我们可无法交代。”
裴显一怔,“为何不给他饮食?”
“我们给的,只是他不肯用。”
裴曼念一转,忽然明白了。这是李庆安怕人暗中动手脚,不肯用狱中饮食,他不露声色问道:“这两天晚上有情况吗?”
狱承向两边看了看,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昨晚是罗狱承当值,听说吉使君昨晚一更时分来过,呆了一会儿,和罗狱承秘密说了什么。具体我不知道。”
裴显低头想了想,道:“那好吧!只准她一人进来探视,但时间不要太长。”
片亥,独孤明月在牛御承的引领下。走进了大理寺狱。关押李庆安和卢涣的特殊牢房位于地下,是由一块块大青石砌成,共有八间这样的地牢,层层大门把守,守卫异常严格。明月身份特殊,没有人敢搜她身。又有裴少卿的特批,众狱差便让她进去了。
“哗啦!,锁开了,碗口粗的大铁链被取下,一扇黑黝黝的大铁门开了,明月走了下去,轰隆一声,大铁门又关上了,眼前一片昏暗。一条黝黑不见底的石道通往地底深处。
“姑娘,请随我来!”
一名狱卒领着明月沿着昏暗潮湿的通道向下走,两边石壁上全是光滑的青苔,每隔十几步,石壁上有一盏油灯,灯火如豆苗,突突地抖动着。将石壁照得时明时暗,显得格外的幽冥诡异,明月椅着篮子,扶着石壁慢慢下行,忽然她感觉到石壁上有东西在爬动,吓得她猛地缩回了手。她仿佛听见身旁有轻微的簌簌爬动声,她感觉有不知的东西从她脚边爬过,吓得她心惊胆颤,这时,他们走到了石牢底部,这里又被一道厚重的铁门阻拦,狱卒用尽敲了敲门。一扇小窗开了,一点灯光下,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这是一名独眼老狱卒。满脸伤疤,他声音嘶哑而低沉,“什么事?”
狱卒递进一块铜牌,道:“探监!”
狱卒又回头对明月道:“姑娘,裴少卿有特别交代,我们不敢搜查你,希望姑娘能快一点,不要让我们为难。”
明月点了点头,异刻,铁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打开了,一股阴潮的霉味扑面而来,明月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她犹豫一下,走进这座俨如阴曹地府般的地下牢房。
一直走了十几步,独眼老狱卒用铁链敲了敲手腕粗细的铁栅栏。“哗啦!哗啦!,作响。
“三十五号,有人探监。”
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扑上去,抓住了栅栏,颤抖着声音。低低喊道:“李庆安!”
牢房里阴暗而潮湿,四壁空空荡荡。只放着一张旧木榻,木榻上放着一堆破烂被褥,在木榻上无精打采的躺着一人,听见明月的喊声,他“腾!,地坐了起来,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正是在咸阳被抓捕的李。
“是你!”
他心中一阵惊喜,几步冲到栅栏前,抓住了明月的手,“你怎么来了?”
明月见他劈头散,满脸污渍。浑身上下只穿一件白色的单衫,不由心如刀剜,泪水从她眼中涌了出来。
“没事!没事!”李庆安拍拍她手安慰道:“他们不敢动我一下,我还是御史大夫呢!再说我外面还有三百亲卫,谁敢动我一根汗毛,除非他活腻了。”
他一眼瞥见明月椅着篮子,笑道:“可是带吃的给我了?”
“嗯!”明耳连忙鹏川菡午上的布,甲面是只食念,旁边环有瓶酒。狱卒粥川川涕送食物的窗口,明月把食盒和酒递了进去。
“这是我亲手做的菜,你尝尝。”
“呵呵!多谢了,我真的饿坏了。”
李庆安接过食盒又问道:“他们检查过没有?”
“我说我是送酒菜的,他们就没有检查,他们只揭开布看了看,没有动酒菜。”
“那就好!”
李庆安咕嘟咕嘟将酒一饮而尽。又接过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含糊笑道:“好!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菜。”
明月见他饿得狠了,不由心疼道:“那晚上我再给你送来。”
“好啊!给我送一只烧鸡,再送两瓶葡荀酒,这样,他们除非把我一刀杀了,否则再没任何机会,哈哈!”
明月心中十分担忧,她见狱卒已经离开了,便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暂时没有!”
说到这,李庆安瞥了她一眼,笑道:“那个想娶你的葛逻禄王子被我一箭射死了,你开心吗?”
明月点点头,轻声道:“明珠已经告诉我了。”
明月俏脸微红,她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明珠”
网说出“明珠,两个字,她忽然见李庆安向她摆手,立刻醒悟过来。
李庆安赞许地点点头,这时。牢房门外有人喊道:“好了!探监可以结束了。”
“知道了!”
李庆安吃完最后一口菜,便把碗筷和食盒送了出来,他又取下一块玉。笑道:“这是我祖上留下之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来!我给你戴上。”
明月的眼中闪烁着异彩,慢慢靠近栅栏,抬起头激动地望着他,手合在胸前,仿佛在等待着一生最幸福的时方到来,李庆安微笑着,看着她扬起的脸就像一朵鲜艳夺目的花儿,他将玉佩戴在她天鹅般优美的脖子上,他们彼此望着,没有任何语言,他们的眼睛已经把一切感情都传递给了对方。
这时,门外的狱卒又焦急地喊了。“姑娘,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走了,晚上我再来看你。”
明月特上篮子,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李庆安一眼,李庆安笑着向她挥了挥手,明月俏脸晕红,跟着老狱卒出去了。
走出狭长幽暗的石道,明月的眼前豁然一亮,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她又回头看了看黑暗的菌道,大铁门正轰隆隆关上,她竟有一种从地府重回人世间的感觉。
这时,远方奔来一队士兵,她连忙闪到一旁,只见一名官员走近,高声喊道:“奉刑部、御史台之命。提审李庆安!”
“姑娘,走吧!”她的家人低声提醒道。
明月叹了口气,便走上了马车,她立刻仔细端详李庆安给她的定情信物,这是一块温润细腻的美玉,阳光照在玉上,美玉晶莹剔透,明月心中充满了喜悦,对马车夫道:“好了。走吧!”
车夫长鞭一甩,马车调头,迅驶出了大理寺。
兴庆宫,一名宦官领着独孤明珠,快步向深宫走去,独孤家是皇亲国戚,再加上独孤明珠嗓音极好。宛如天籍之声,她由此深得精通音乐的杨贵妃喜欢,经常进宫陪杨贵妃排演舞曲。
明珠忧心仲仲,她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但杨贵妃忙于搬家,无暇顾及她,让她今天再来,此妄距李庆安被抓已经一天一夜了,她和姐姐也一夜未睡,商量救李庆安的办法,想求父亲,可是父亲也被停职了,心情十分恶劣,想来想去,只能来求贵妃说情。
姐妹俩分头行动,明月去探监。明珠便进宫来找杨贵妃
“明珠姑娘好像很久没来了吧!”
“嗯!有几个月没来了。”
她勉强笑了笑道:“已经三个月没有进字了,听说娘娘谱了新曲,想来试唱。”
“哎!娘娘忙于搬家,可能也没心思试新曲,明珠姑娘随我来吧!”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沉香阁,远远地听见有琴声传来,这是杨贵妃借琴声向她最喜欢的沉香阁告别。
这两天杨贵妃有些疲倦,搬家的烦恼和琐碎的事情缠着她,再加上她要离开刚刚住习惯的兴庆宫。返回大明宫,心情有些不好。
她弹完了最后一段,将琴声一收,低低叹息一声:“哎”
这时,她的贴身侍女上前道:“娘娘,明珠姑娘来了,在外面等候。”
“让她进来吧!”
片刻,侍女便耸着明珠走了进来。杨玉环也很喜欢明珠的活泼可爱。此时见明珠瘦了很多,又眼带忧色。便笑道:“是愁找不到情郎。便找我来帮忙吗?”
明珠盈盈施礼道:“娘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来求娘娘。”
杨玉。环见明珠神情忧伤,不由也收了玩笑之心,问:“什么事情?”
明珠看了看两边,杨玉小环便一摆手道:“你们退下!”
宦官和宫女们都退了下来,只剩下两名杨玉环的贴身侍女,明珠跪了下来,含泪道:“求娘娘救救李庆安吧!他要被圣上杀了。”
杨玉环一愣,忙道:“这是从何说起,李庆安不是碎叶战役立功,被圣上重重封赏了吗?怎么会被杀?”
“娘娘,李庆安确实在咸阳被羽林军抓了,当时我也在,我这里还有一封他写给娘娘的信。”
说着,明珠从髻中抽出了卷成长条的信,双手呈上,侍女接过,交给了杨玉环,杨玉环将信慢慢展开,只见信中写道:“臣一向忠心于圣上,忠心于大唐,只因受东宫牵连,被陛下生疑,不幸沦为阶下之囚。性命不保,恳请娘娘看在旧日之缘。替臣向陛下求情,娘娘之恩,庆安将结草衔环相报。”
杨玉环大吃一惊,“皇上要杀李将军吗?”
“娘娘,李大哥现关在大理寺狱中。就算圣上不杀他,他也会被仇家所杀,娘娘,救人如救火啊!”
明珠急得快哭出来了,杨玉环安抚她几句,便起身道;“我这就去找圣上,李将军是我师傅,我怎能见死不救。”
她回头令道:“备驾,我要立即去大明宫。”
一亥钟后,数百名侍卫严密护卫着杨玉环的鸾驾,向大明宫行去,明珠不便同行,便留在了兴庆宫。
杨玉环没有走丹凤门,而是走左华良台门进入了后宫,再从后宫绕殿,从她讲宫以来,杨玉环从来没有来讨李隆基的御后厉,纹是一种姿态,表示她从来不干涉国事,今天为救李庆安,她打破了自己不来御书房的惯例。
走到御书房不远处,几个当值宦官正在相聚聊天,忽然见娘娘来了,吓得他们二齐跪下,“奴才参见娘娘”。
杨玉环见这群宦官都在御书房外。不由有些奇怪,他们应该服侍在三郎左右才对,她见御:“圣上在接见大臣吗?”
“没没有!”
宦官们个个神情紧张,回答得结结巴巴,杨玉环心中生疑,又追问道:“那房中有谁在?你们怎么都出来了,高公公呢?”
“回禀娘娘,高翁昨日被圣上送回府了。”
这时,杨玉环隐隐听见有女人笑声从房内传来,心中更加生疑,她快步走到门口,网要敲门,却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陛下,你说我和你娘子到底谁美?”
“呵呵!当然是你美,联在御书房。只想你一人。”
“那今晚上你就睡在御书房。我也不回去了,如何?”
杨玉环的脸蓦地胀得通红,御书房内竟是她从小关系最密切地三姐。她也早现三姐和三郎关系暧昧。她也追问过三郎,三郎誓绝无此事,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在御书房中幽会。
“轰!,地一声,门被推开了,御书房内,杨花花坐在李隆基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他们两人一大跳,只见杨玉环满脸愤怒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杨花花吓得站了起来,勉强笑道:“四妹怎么来了?”
“我是不该来。打扰你们了,三姐,你真是对得起我啊!”
李隆基干笑一声道:“娘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误会?”泪水从杨玉环的眼中涌了出来。“陛下,我听见了我不该的话,看见了我不该看见的事情,所以我误会了,对吗?”
她一指杨花花,咬紧银牙道:“这个女人,如果不是我亲姐妹的话。我就会立刻下令技毙了她,可是我处处容忍。换来的却是她对亲妹妹的伤害,好吧!你们继续,我什么没看见。”
她转身就向外走去,李隆基恨得向桌上猛捶一拳,“这个醋女人!”
杨花花心中又乱又怕,她无心呆下去了,便道:“陛下,那我就先走了。”
她见李隆基没有反应,便悄悄的溜走了,李隆基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叹了口气,索然无趣地起身道:“传联的旨意,回兴庆宫!”
李隆基回到了兴庆宫寝宫,走到门前,他迟疑一下,问宫女道:“娘娘怎么样了?”
“陛下,娘娘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李隆基摇摇头,走进了杨贵妃的寝宫,只见杨贵妃背对着门,坐在绣墩上,呆呆地望着墙壁。
“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
“娘子,是我”。
杨玉环半天方冷冷道:“你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在御书房很忙吗?”
李隆基叹了口气,弯下腰哄她道:“娘子,这次是为夫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你就消消火吧!别吃醋了”小
“吃醋?”杨玉环哼了一声,“我敢吃醋吗?吃醋是七出之一,我既不能生子,早已犯了七出,蒙你不弃留我在宫中,我再吃醋,我还能自容吗?”
李隆基见她使了小性子,无奈。只得给她长长施一并匕,“娘子,为夫真的给你认错了,别生气了。”
杨玉环倒并不是真为吃醋而生气。李隆基有四万后宫,她气得过来吗?关键是在御书房调戏三姨。这种丑事一但传出去,杨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她叹了口气道:“陛下,臣妾并非醋坛子,你若真喜欢我三姐,那就索性纳她入后宫。臣妾也无话可说,世人也不会说三道四,可是她现在是什么身份?陛下在处理国之大事的地方偷情,一旦传遍朝野,这对陛下的声誉可是极大地损害,臣妾忧心的是这个。”
杨玉环说得尖锐,使李隆基心中有些不舒服,他不悦道:“联是天子,是大唐之主,谁敢妄议联?”
“陛下,嘴是长在别人脸上,史书是后人来写,陛下能堵得住吗?”
杨玉环索性放开了话题,把这几年心中的不满一起说了出来。
“陛下因宠爱臣妾而厚待杨家。臣妾感激不尽,但臣妾只要给他们锦衣玉食,让他们享受人间富贵便可以了,可陛下给他们太多,致使他们飞扬跋扈,横行长安,长安人提到五杨,无人不咬牙切齿,臣妾以为这就不是厚待杨家,而是害了杨家,三姐修一栋宅子,耗资百万贯,夺尽天下人衣食,大姐游一趟终南山,州府县令用红缎铺地五里来迎,这些臣妾都有耳闻,奢侈也就罢了,但陛下还给他们高官重权,杨铅和杨镐从小就是不学无术之人,连字都认不了几个,陛下却让他们掌管朝省重要寺监,还有从兄杨创,臣妾也很了解他,好赌如命,一个市井之徒,可陛下却用他为大唐相国,相反。真正的猛将贤良,陛下却不能容。将他们下狱问罪,陛下,这不是明君所为啊!”
“不要再说了!”
李隆基被说得恼羞成怒,指着杨玉环斥责道:“不要因为你是贵妃。就可以任意说联,你把联惹恼了,联一样把你打入冷宫。”
杨玉环跪了下来,哀哀道:“陛下。臣妾不敢妄议国事,可是臣妾不想因为杨家而毁了盛世大唐,毁了陛下的千秋美名。
“联再说一遍,联不要你教!你听见没有?”李隆基怒吼起来。
杨玉环悲不自胜,她含泪道:“臣妾当初本来就不应来大明宫,陛下放臣妾回乡吧!”
“好!好!好”。李隆基这两天脾气暴躁,先被高力士触怒,现在又被杨玉环相逼,他盛怒之下,有点失去理智了。
“你不要以为用出宫来要挟联。联就怕了你,来人!”
进来了几名宦官,李隆基指着杨玉环令道:“把她送回杨国忠府上去。联不想再见到她了。”
说完,们一拂袖,怒冲冲走了。
“传旨,摆驾大明宫!,小
六千字大章,老高求月票鼓励。给一点动办,今晚老高努力努力。争取再给大家夹一章。
第二百一十章 贵妃说情
刺耳的铁链敲击声将李庆安从沉睡中惊醒了,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隐隐见栅栏外站着一个女人,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明月来了,可一想又不对,明月刚才已经来过一次了。这会是谁?
“李七郎,你好像过得不错嘛!”
女人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嘲讽地语气。李庆安打了个哈欠,眼睛又闭上了。
“李七郎,你不想求我吗?”
昏暗的灯光中,映现出杨花花得意的笑容。
“你来做什么?
李庆安又慢慢睁开了眼睛。讥讽地笑道:“这么臭气熏天的监狱,你这么个娇滴滴贵妇人来,不怕把你熏坏了吗?”
“不怕!看见你倒霉,我很开心,开心得要命,你知道吗?我从不喝烧酒。可昨天我破例喝了三杯。因为我实在太高兴了
杨花花像条美女蛇似的笑着,脸匕容光焕得难以描述,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自尊心的乐趣,在此以前,这个男人带给她只有侮辱和蔑视。而今天,他沦为了阶下囚。
她向前走了一步,蹲下身眯着笑道:“你爬过来,向我乞怜,我就会向圣上求情,放了你,如何?达成交易吗?”
李庆安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左右朝廷的权力斗争?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夫人,你走吧!你在这里,影响我明天早饭的胃口。
“你!”杨花花怒火万文。她腾地站起身,“李庆安,你就等着瞧,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说完,她重重哼了一声,怒气匆匆走了。
李庆安又打了个哈欠,翻个身,闭上了眼睛。不久便沉沉睡去。
和李庆安在昏暗的牢狱中香甜沉睡相反。在富丽堂皇的兴庆宫。大唐皇帝李隆基却心绪不宁,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形影孤单,高力士不在身边,使他生活处处不便,那些宦官、宫娥哪有高力士贴心,比如现在,玉环不在身边,他那种难受到心底的不适、那种难以忍受的孤寂,高力士不需要他吩咐,立刻就会将玉环接回来,可这些宦官。一个个木呆呆地站在那里,非要等他下令不可吗?
李隆基不由暗叹了一口气。高力士事关太子废立,他还能忍一忍,可玉环一刻不在身边,他觉得自已的人生变得索然无趣了。
“快去,把贵妃给我接回来!”
兴庆宫中终于响起了李隆基的吼声。
长安城已经宵禁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行人。只是远方传来金吾卫巡街的脚步声,这时。兴庆宫的大门开了,数十名宫廷侍卫骑马疾奔而出,直向宣义坊方向驰去,片匆便奔至宣义坊,为侍卫直长大喊:“奉圣上之命而来,开门!”
看门的差役吓得连忙开了门,几十名侍卫和宦官一齐冲进坊门。向位于坊内的杨国忠宅奔去,很快便抵达了大门,杨国忠已得到消息。慌忙迎了出来。
为宦官鱼朝恩上前施礼道:“杨尚书。奉陛下之命,特接娘娘回宫
杨国忠紧张了一天的心蓦地松了。这太好了。娘娘失宠。他们杨家可就完蛋了。
“鱼公公稍等,我这就去请娘娘”小
杨国忠撒开脚丫子向内宅奔去,穿过几道门,一直奔到暂时安置杨玉环的金阁楼前,正好杨玉环贴身侍女出来。杨国忠气喘吁吁道:“快去告诉娘娘,圣上派人来接她回宫
侍女连忙转身回去了,房间里,杨玉环坐在灯前,注视灯苗呆,她在回想她少女时代的生活小那时,父亲还在世,家境殷实,她无忧无虑。和三姐一起悄悄讨论各自将来的夫郎,时间一晃过去了近二十年,她成了大唐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她也说不清是什么,这些年,这种感觉越来越深,她觉得自己就像坠入蛛网的蛾子,被一道道无形的网包裹起来,令人她窒息,令她无力反抗,她不由又想起前两天刚刚听到的故事。李庆安冲冠一怒,兵葛逻禄,将欲抢他明月的葛逻禄王子一箭射死。令人她悠然神往。
“娘娘”。侍女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什么事?“圣上派人来了,要接你回宫
“告诉他们,我不回去!
“可是娘娘。
侍女十分为难。她见娘娘语气坚决,只得叹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杨玉环叫住了她。
侍女回身,惊喜地看着娘娘。她回心转意了吗?很快她又失望了,杨玉环从桌上取过一把剪子,将自己头剪掉一络,递给侍女道:“让他们带回去给圣上,圣上自然会明白。
“娘娘”。侍女跪了下来。
“快去”。杨玉环严厉命道:“我的话听到没有?”
“是!”侍女抹去眼泪,转身向门外奔去。
兴庆宫,李隆基怔怔地拿着杨玉环的一络青丝,半天一语不。他想起当年玉环被迫出家为道的情形,玉环就是剪下一缕青丝给他,“臣一一二门,望君早接回,今天叉是同样番景※
李隆基恐慌了,他的生活中已经一时一刻离不开杨玉环,如果她再出家。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这一亥,后宫四万佳丽被他抛之脑后。御书房的偷情之乐也被他丢得无影无踪,他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把爱妃接回来。
“备驾,联要亲自去接。”
兴庆宫的大门再次大开,近千侍卫簇拥着李隆基的龙辇浩浩荡荡向杨国忠府赶去。大唐皇帝幸临大臣府邸,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会记载,这是一件大事,早在几叮,月前。大臣就要开始大兴土木进行准备,然后是内侍省一次又一次的实地探查,君不见元妃省亲一次,便耗去了贾家近半家产,更何况是皇帝驾临。
但今晚上李隆基荤临杨国忠府,却非常仓促,只能算一件私人事务,李隆基在夜风中眼巴巴地盼望着。
杨府内,大姐杨玉珠、二姐杨玉佩,以及杨国忠及妻子裴柔都在苦劝杨玉环。
“四妹,圣上亲自来接你了。这可是圣上从未有过之事,由此可见圣上对你的恩宠,你不要再任性了。”
“四妹,夫妻吵架是常事。为这点小事就出家,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咱们杨家家族的兴旺都在你身上,列祖列祖都在看着你,就算祖先太远,你也总得为过世的父亲想想吧!他至今还没有一个身后的封赐,这可是咱们做女儿的不孝啊!”
李隆基的低姿态,兄弟姐妹的苦劝,杨玉环心中的决心一点点崩塌了,最后她又想到答应过明珠救李庆安,到现在还没有开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又岂能甩手不管。
无奈,杨玉环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回去就是了。”
杨家上下欢呼雀跃,杨国忠更是连滚带爬奔跑出去,高声喊道:“快准备。娘娘要回宫了。”
府门外的李隆基车队在夜风中等了快一个时辰了,闻此消息。顿时一起欢呼起来,李隆基也笑逐颜开,慌忙命道:“快准备让贵妃登辇。
数十名宦官宫娥一起忙碌起来,铺上了长长的地毯,地毯两边用黄绫包裹。数百名侍卫将黄绫周围守护得滴水不漏。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顶软轿将离宫半天的杨贵妃送了出来,侍卫们三呼“娘娘千岁!,
在大群宫女的簇拥下,低头沉默不语的杨玉环终于从轿中走出。提起长裙慢慢登上了龙辇,李隆基激动地迎上来,“让娘子受苦了。
杨玉环鼻子微酸,盈盈施礼道:“让陛下在风中久候,是臣妾之罪。”
“无罪!无罪!”
李隆基心花怒放,拉着杨玉环的手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宫去说。”
龙辇缓缓调头,在千名侍卫的簇拥下,向兴庆宫而去。
次日一早,紫震殿御书房便传出了旨意。北庭节度使李庆安未经朝廷批准。擅自用兵,论罪当斩。但念其为无心之过,故从轻落,免去其北庭节度使、北庭都护、太子宾客及庭州都督、西州都督五职。左迁柳州太守,北庭节度使由安西节度使高仙芝暂代。
敕令传到了吏部,新任吏部侍郎韦见素对此左迁之令却难办之极,李庆安虽被免去了三职,但其头上还有御史大夫一职未免,御史大夫可是从三品衔,顶着这么高的头衔去下州柳州做太守,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他左右为难,思量着一定是圣上遗漏了。便立即找到同样新任吏部尚书的杨国忠,向他说了这个遗漏。
杨国忠半天没有说话,如果李庆安没有御史大夫这个头衔,那就是正四品下阶,可以任由他们来打整,可还留着这个头衔,处理李庆安就是圣上的职权范畴,这个细节虽却微妙之极。
尽管杨国忠猜到这可能是圣上的刻意保留,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说不定真是圣上的遗漏,他决定不管怎样。必须要去试一试。
杨国忠匆匆向紫殿赶去。将手中奏折递了进去,等了一会儿。李隆基传出旨意,李庆安的御史大夫一职保留。不予录夺,并办妥李庆安调任。次日离京赴任。
中午时分,在一片明晃晃的阳光中,被关押了两天两夜的李庆安走出了地牢,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大理寺少卿裴显连忙迎了上来,拱手笑道:“恭喜李使君重获自由!”
李庆安也回礼道:“多谢裴少卿这两日照顾,李庆安铭记于心。”
“李使君客气了,我只是恪守职责,高翁的马车已等候在大门外,李使君请吧!”
两人一起向大门走去,裴显又低声道:“听说高翁也被罢黜了,圣上令他回家养老,哎!连高翁也被罢黜了。我们这等小官迟早也难逃一贬,晚上睡不着觉啊!”
李庆安微微笑道:“裴少卿不用担心,只要太子被废的消息正式传出,这次太子党清洗就告以段落了。”
“但愿吧!”裴显叹息,两人走出了大门,
一辆高力士府上的马车已经在大理寺狱外等候他了,罗管家见他出来。立刻上前道:“使君,我家老爷已在府内等候,请使君上车吧!
李庆安默默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有些感动,那个老人自己被贬黜,却还没有忘记来接自己,这份情谊在冷酷无情的权力斗争中竟是如此温暖。
“多谢了!”
他登上马车,裴显站在台阶上拱手道:“李使君此去柳州,千里迢迢,望多保重。”
“裴少卿也请保重!”
马车启动,驶离了大理寺,向高力士府宅疾驶而去。
李庆安坐在马车里望着大街上人来人往。一切都很平静,和三天前并没有区别,大唐权力中枢的惨烈斗争并没有影响到普通民众的生活,但事实上,大唐朝局在这三天生了巨大的转折,它的影响将极其深远。李庆安暗暗叹息一声,东宫之位空虚。从此以后,朝野上下将陷入另一场更加冷酷惨烈的权力斗争之中。
马车慢慢减了,即将抵达高力士的府邸,李庆安似乎听见远远有人在大声叫喊:“将军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向这边奔来。“将军回来了!”
李庆安打开车窗。他顿时惊呆了,只见马车的前后左右,被数百名青壮男子包围,他们个叮,身着白袍,跟着他的马车奔跑,神情激动万分,不少人泪流满面,这是他的三百亲卫。
李庆安鼻子猛地一酸,泪水涌入了眼中。从赤岭战役幸存,这三百亲卫始终不弃不离。患难与共。
马车停下,李庆安打开车门,走出马车。三百亲卫顿时安静下来,人人仰头,期待地望着他。
李庆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朗声道:“各位弟兄,我已被贬为柳州太守。此去柳州,数千里路途,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愿给弟兄们一笔厚币,大家各奔前程小这是我心意,请大家收下!”
三百亲兵都沉默了,这时。亲兵营校尉江小年站出来道:“将军,无论是北庭还是柳州,我们都愿跟随将军。请将军带上我们。”
“我们愿跟随将军!”众人一齐高声呼喊。
“好!好!”
李庆安心潮澎湃,高声对众人道:“诸君不弃李庆安,那李庆安也决不负诸君,大家随我同去。”
黄昏时分。高力士的书房里,高力士置了一桌酒,在给李庆安践行
“七郎,明天你就要启程吗?”
“是!吏部办手续神,下午便将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明日天不亮就得出。”
仅仅两天,高力士便显得苍老了很多,那个精力充沛,精明能干的老宦官已经不见了,此刻坐在李庆安对面的。已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他喝了一杯酒。微微笑道:“你猜一猜圣上为何让你立复就走?”
李庆安沉思了片废道:“我猜和贵妃有关!”
“聪明!”高力士抚掌大笑,一竖大拇指道:“你猜得不错,我听说贵妃为你说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圣上答应了贵妃更高的条件,不过东宫案不结,圣上也不敢轻饶你,便把你贬去柳州。他又怕贵妃知道,只好赶紧催促你走,他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
李庆安举杯问道:“那高翁说,这次东宫案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将不是一般的惨烈!”
高力士叹了口气,道:“他连我都贬黜。我便知道这次他是下了狠心,太子党的骨干,除了你之外。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
李庆安苦笑一声道:“被贬去柳州,和流放何异?这还是好结果?”
“知道吗?扬州太守卢涣已经在狱中自杀了。”
李庆安一惊,卢涣竟然死了。
“这是为何?”
“卢涣性格网烈,他自诩一生清廉,所以他宁可死也不愿承认自己受贿的罪责,昨晚在狱中上吊自尽。”
李庆安黯然,片亥。他又问道:“那独孤浩然呢?”
“独孤浩然是皇亲国戚,稍好一点,被贬为浔阳县令,堂堂的尚书左仆射。居然被贬为一介县令。哎!太子党死的死、贬的贬,这一次太子真的不保了。”
高力士长叹一声,“可是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让太子重入东宫。”
“高翁有志,我当鼻立相助!”
两人喝了几杯酒,高力士忽然想起一事。连忙从身旁的箱子里取出一本奏折,递给李庆安笑道:“这是宗正寺所上,请求册封独孤长女为明月公主的奏折,我替你拦截下来了,既然葛逻禄王子已死,估计明月姑娘的公主之位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庆安大喜,连忙谢道:“高翁大恩。容李庆安后报!”
“唉!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回报的,当年你替我打马球时,我就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不错,也算我们有这个缘分吧!如今我们共同被贬。可谓患难与共,来!我们再喝一杯。”
“高翁,这杯酒我敬你。”
两人又喝了几杯,这时。罗管家匆匆跑来,禀报道:“老爷,门口有人想求见李将军。”
“是何人?”
“是独孤夫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三条计
平庆安怀是第次见到明月的母亲。他早就听说裴失人婴斯“目裴耀卿的嫡次女,从他和明月的波折,他便着着实实领教到了,这个河东名门之女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
不过李庆安也能理解,中国历史上的门第观念直到经历了唐末乱世。进入宋朝后才渐渐淡化,现在只是中唐,虽然武则天曾严厉打击世家名门,但世家名门拥有的强大势力,又岂是一朝一夕所能消亡。
自己来历不明的身世始终被这些名门望族们所不容,不过既然明珠能得母亲的同意,万里迢迢来北庭找自己,就说明裴夫人对自己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
不过李庆安却不知道,就在半介。时辰前,独孤明月的父母为了他又大吵了一场,起因是独孤浩然得知女儿去狱中探望李庆安,令他大为恼火。在太子党被全面清洗之际,女儿还这么痴恋李庆安,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女儿能顺利被封为明月公主。下嫁葛逻禄,从而挽救他的仕途。
不料一连串不利的消息传来,葛逻禄王子已被李庆安射杀,女儿封明月公主已无望,紧接着吏部传来消息。他已被贬为浔阳县令。
独孤浩然几近崩溃了,当相国才两个月,他便从高台跌进深渊,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太子党的缘故,为了绝境求生,他竟又想到把女儿许给赵绪明,再换上张党的外衣,但这一次却是裴夫人坚决反对。
人世间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滑稽,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入另一个极端。晚为暮雨朝的云,或许就应了那句老话,天堂和地狱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一名侍女将心事重重的裴夫人请入了客堂,给她上了一杯茶,裴夫人心中很是烦乱,尽管她女儿从危机中被解救,可是她的丈夫却又遭遇了极大的挫折,她刚刚出门时听说卢涣在狱中自杀了,那丈夫呢?一向心高气傲的丈夫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残酷的打击?
“让裴夫人久等了!”李庆安快步走了出来,向她深深施了一礼。
“我不请自来,打扰李使君了。”
裴夫人微微还礼。她礼数周到,温文尔雅。
李庆安请她坐下,笑道:“我也正好想去独孤府,没想到夫人先来了。”
“李使君去孤独府有事吗?”裴夫人明知故问道。
李庆安点点头,叹道:“明天一早我就要离京了,离京之前我想和伯父伯母好好谈一谈。”
“为明月之事吗?”
“正是!我想正式向独孤府求亲。”
裴夫人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来找你,其实也是为了此事。”
“夫人请说!”
“明月是我最心爱的女儿,为了她的终身大事,**碎了心,她姐姐在几年前不幸被契丹人所杀,当我听说明月又被选中和亲时,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想死的心的有了。”
说到这,裴夫人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又继续道:“为了挽救明月,我同意明珠万里迢迢去北庭找你。现在,因为你的努力使明月不用再下嫁蛮胡,李使君,我心中对你充满了感激。”
“夫人不必客气,我也不会让明月下嫁葛逻禄。”
“我知道你不会让明月失望。”
裴夫人笑了笑,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想告诉你,作为明月的母亲。我把明月正式托付给你。”
李庆安并没有大喜,他低头抚弄着桌上的茶杯,片刻才淡淡一笑道:“夫人可知道,我已被贬为柳州太守,不再是北庭节度使了。”
“我已知晓。”
裴夫人叹口气说道:“你还年纪,还能重新再起来,其实我也并不在意你担任什么职位,如果一定要我说有什么在意,我在意你的家世。你不是世家子弟,这一直令我很遗憾,不过话又说回来,世家子弟又怎么呢?人品低劣,这样的女婿我宁可不要。”
说到这,裴夫人又取出了明月的生辰婚:“我知道你没有长辈”
“我来做七郎的长辈吧!”
裴夫人话还没说完,高力士便着走了出来,接过婚:“七郎订婚之事就交给我来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月的父亲不是很同意这门婚事吧!”
“高翁猜得不错,不过我会说服他,今天我把明月的婚书交给李公子。这门婚事就算定下来了,合适的时候,我会为你们举行婚礼。”
李庆安心花怒放,连忙躬身施礼道:“多谢伯母,我已把一块玉给了明月,那便是我给明月的信物。”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
裴夫人站起身,又对高力士笑道:“高翁,一切就拜托你了。”
高力士和李庆安一直把裴夫人送出大门,高力士这才对李庆安笑道:“恭喜你了,不过我相信,你的第二喜很快就会到来。”
李庆安也眯着眼笑了,“高翁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既然你能自解兵权,难道会没有后手吗?”
高力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进府去了。
次日天网亮,李庆安便和三百名亲卫离开高力士府邸出了,他们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大街上很安静。还没有什么行人,四月的长安早晨还有一丝凉意,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在大街上,仿佛流纱在风中飘动。他们很快便来到了明德门,城门已经开了,两边挤满了等待出门的长安民众。
“李大哥!”
李庆安忽然听见了明珠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在城门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明珠像小鸟似的。激动得又蹦又跳向他挥手,在她身后,是穿着一身淡黄长裙的明月,她眼中也洋溢着无尽的喜悦。
李庆安也笑了,他从来没有看见明月像吟天这样神采飞扬,她往日那种淡淡的忧伤现在一扫而空了。她眼睛在闪烁着一种宝石般夺目的光彩。这种神采让李庆安感到陶醉了,就仿佛清晨刚刚盛开的牡丹,芬芳四溢,香气袭人。
“李大哥!”
明珠跑了上来,李庆安翻身下马,迎了上去,笑道:“你们要跟我一起走吗?”
明珠撅嘴道:“我们到是想。但娘不让,只让我们来送你。”说到这,明珠又眉开眼笑地问道:“听娘说,你和姐姐的亲事已经定了?”
李庆安捏了捏她的鼻子,便朝明月走去,明月的脸忽然飞过一抹霞红,她羞涩地低下头小声道:“明月前来送君一程。”
“你不肯跟我一起走吗?”
明月摇了摇头,道:“我既已许君,当等君明媒正娶,我会等君归来。即使等到天荒地老,明月也无怨无悔。”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片剪李庆安笑道:“那好吧!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带你去看天山的明月。”
他翻身上马,又对明珠笑道:“明珠。好好照顾你姐姐,将来我给你找个最好的夫婿。”
说完,他向明月一挥手。便带领亲兵们向门洞奔去。
“我才不要呢!”
明珠小声嘟嚎一句,她忽然惊觉,连忙对明月喊道:“姐,李大哥要走了,我不再送他吗?”
“不用了,送君千里,终将一别。”
明月默默凝视着李庆安的背影远走。喃喃道:“愿君一路保重!”
五天后,天宝九年四月十八日。大唐皇帝李隆基终于下诏,太子李亨因妄用巫盅之术,不宜再为太子。正式废除其太子之位,封其为凉王,退出东宫。
李亨含泪谢旨,却晕倒在东宫的台阶下。消失仿佛长了翅膀一般,霎时传向全国各地,有人为之震惊、为之落泪、为之担忧,但也有人为之欢欣鼓舞,额相庆。
这一天,李庆安已到达了襄阳,他得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立剪驻足不行。实施严庄连环第三计的时机终于到了,他立刻命人将一封万言书往长安,请李林甫替他上书李隆基。
大明宫紫震殿,李林甫略显苍老的身影匆匆走过了一根立柱,手中拿着一封厚厚的奏折。
太子党的清洗在昨天结束了。李隆基所拟的二十三人名单中,一介。都没有逃脱,下狱小免职或者贬黜,审问李庆安的刑部侍郎张绮被贬为潞州司马,最后一个被贬的便是大理寺少卿裴显,他被贬为华阴县县令。至此,太子党的骨干被一网打尽。
朝中局势骤然大变,从原来的四派毒强,变成了相国党、杨党、张党三足鼎立,而各亲王之中也暗流激荡,各自依附三党,东宫空虚使李隆基的每一个儿子都变得野心勃勃起来。
除了太子党全军覆没,李林甫的相国党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的吏部丢了,而杨国忠却因为得到吏部而势力大涨,他的心腹吏部侍郎韦见素被封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正式入相。此刻大唐七相中,杨党派系便占了三人,相国党和张党各有两人。在政事堂中,杨国忠已经占据了优势。
李林甫也由此变得苍老了,他走到李隆基的御:“请禀报圣上,我有急事求见。”
“李相国请稍等!”宦官转身进了御书房。
李林甫有些恼怒地暗哼一声。以前所有人都称他“相国”而现在称“李相国”加了一个姓,这是为了和“杨相国。区分开,一个市井无赖之徒,不过仗着是外戚,居然和他李林甫分庭抗礼了。
李林甫心情郁闷地坐在门口的软墩上等候召见,这时他又看了看李庆安的奏折,脸上的恼怒之色稍霎,眼中不由闪迂一丝宽慰之色。
他比谁都清楚,其实李庆安并不是什么太子党,当初是他为了让李亨和杨国忠反目为仇,费尽心机的将李庆安插进太子党,挑起李亨和杨国忠对立,最后太子被废,那就意味他李林甫家族不会因太子上台而被族诛,从这一点来说,他李林甫达到了目的,但李庆安却因此被清洗。从北庭节度使被贬为柳州太守。
李林甫心中多多少少有一点儿内疚,也有一点惋惜,本来李庆安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不过他没料到李庆安居然会在太子被废后上了一本,此时李隆基对太子党已完成了暴风疾雨似的清洗,开始喘一口气。停下来重新审视各个太子党骨干的定罪,李庆安在这个时候上书,时机捏拿之巧妙,令他拍案叫绝。
“李相国,陛下请你进鼻!”门口,宦有卜声道。
李林甫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快步走进了御书房,房内李隆基正在批阅一本奏折,奏折是安西高仙芝所上,此时高仙芝兼任北庭节度使的任命应该还在路上,高仙芝却送来了竭师国大胜的消息,但不知为什么。竭师国大胜并没有给李隆基带来什么狂喜,在某种意义上,它远远不能和收复碎叶军镇相比。
李隆基沉吟良久,高仙芝在奏折最后提议攻打月氏,将吐蕃势力彻底赶出吐火罗,理由是这些吐火罗小小国多年不进京朝觐,早已不把大唐当做宗主国,当以王道服之,而且吐火罗诸国钱粮颇多,不需朝廷耗费军资。
虽然场师国大胜没有给李隆基带来什么狂喜,但高仙芝最后的提议却让李隆基颇为心动,不需要朝廷耗费军资就能拿下吐火罗全境。将吐蕃势力赶出吐火罗,这何乐而不为?他又随手拿出监军边令诚的密报。言安西军士气正盛,所过之地势如破竹,李隆基心中已经有了七分
意。这时,李林甫走进了御:“臣李林甫参见陛下!”
李隆基放下笔呵呵笑道:“相国来得正好,联正想和你商量一下高仙芝提议进攻吐火罗全境一事。”
“陛下,臣也是为此事而来。”
说着,李林甫将李庆安的奏折双手奉给李隆基,“这是李庆安在赴任半路所上的奏折,臣深有感触小特呈给陛下。”
“李庆安?”李隆基愣了一下,他接过奏折,展开看了看,竟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足足有万言之多。
“臣以为我大唐从前无论从北庭还是安西,进入岭西皆须长途跋涉、劳师远征,盖嘉运、夫蒙灵察以雄兵西进,皆不能持久,都因岭西无根基之故,而碎叶光复,将一改唐军劣势,实为我大唐岭西战略的转折。
今初取碎叶,百废待兴,当务之急。应趁大食无暇东顾之机,募兵藏粮,坚修城池,向碎叶迁徙军户,安抚突胡,以巩固碎叶根基,且不可妄动刀兵,惊动大食,而丧失我唐军屯兵休养之机。
臣以为河中战略当分两步走小一是积极巩固强化碎叶根基,使我唐一证身夕本,其次当实施合纵连横点策。连络昭武九国,女姗洪仙击大食西进,昭武九国宗庙被毁、信仰迷失,人民赋税沉重,贵族财产朝夕不保,对大食不满久矣,无奈国小势弱,无力和大食对抗,若我大唐以坚臂扶之,河中局势必将大变;然后再遣一唐使,西去拜占庭,拜占庭乃大食宿敌,国势强盛,只因宗教不同,与大食势同水火不容,大唐当联合拜占庭,共谋大食,使大食无暇东顾,臣敢断言,依臣之计。不出三年,河中之地当尽归大唐”
李庆安的奏折打开了李隆基从未见过的视野,他半天沉思不语,这时李林甫奏道:“陛下,臣以为李庆安与韦坚、皇甫惟明及王忠嗣等人不同,与旧太子既无联姻,也无故旧交情,成为旧太子一系,只是当年扬州盐案涉及庆王,他的自保之道,他成为太子党时日不长,又远在北庭,虽然拥有太子金牌,却不能因此认为他是太子死党,此人起家完全靠军功,既无世家背景,也无宗室血亲,当可大用,他对西域见解之深刻,我朝再无二人,陛下,放他去柳州可惜了。”
李隆基的左手食关指轻轻敲打着御案,昨晚贵妃还埋怨他把李庆安贬去柳州边荒之地,只是现在太子党初灭,朝中局势混乱,不宜再反复。让人造成他有放太子一马的错觉。
这时,门口有宦官禀报:“陛下。杨相国已经到了。”
“宣他进见!”
片方,杨国忠匆匆走了进来,他现在身任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已经能和李林甫分庭抗礼了;仕途得意使他春风满面,脸色也格外的荣光焕。他走进御书房,见李林甫也在,不由一楞,充满敌意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跪下大礼参拜:“臣杨国忠参见吾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杨爱卿免礼平身!”
李隆基把杨国忠召来,是想和他商量高仙芝进攻吐火罗的之事,但李庆安的一封奏折使他心中有了一点犹豫。
这时,李隆基迅瞥了李林甫一眼。见他笑容真诚,完全没有政敌那种你死我活的横眉冷对,李隆基的心中顿时起了一丝警惧,他太了解这位相国了,口中涂蜜,腰中藏剑,自己的国舅杨国忠进门时敌意迸现。明显低了一筹,他能敌得过李林甫吗?
本来他想和李林甫及杨国忠一起商量一下高仙芝的建议,可现在他一念之间,便改变主意了,李隆基便对李林甫笑道:“相国,联想和杨国舅谈一谈家事。”
言外之意,就是让李林甫退下了,李林甫当然知道李隆基召杨国忠来是要商量高仙芝之事,现在又让自己退下,明显是夺去自己对安西事务的主导权,他心中极为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便躬身道:“臣告退!”
他慢慢退下去了,李隆基等他退下小又给鱼朝恩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门关上,这才对杨国忠道:“联找你来有两件事,先说河南旱灾。三个月滴雨不下,有人上书地方官私吞救济粮,招致民怨沸腾,饥民造反。联想让人去看一看,你是户部尚书,可推荐一人。”
杨国忠连忙道:“臣推荐户部侍郎张圾前往,他久在户部,熟悉各地民情,当能胜任。”
张圾是张筠的三弟,一直担任户部司郎中,是张筠控制户部的关键人物,杨国忠想调走他,显然是在打户部的主意了,但他却不明白李隆基的用意,李隆基让他派人,是因为他的人资历都较浅,想给他们一介。锻炼的机会,不料杨国忠贪得无厌。又打上了户部的主意,让李隆基心中略略有些不悦。
他便按住话题,又道:“算了,朝中事务繁杂,你初任吏部,熟悉之人也不多,此事联就不问你了小联会另外派人。”
李隆基取过高仙芝的奏折道:“联想问问你,你既为兵部尚书,高仙芝提议进攻吐火里,你怎么看?”
“臣坚决支持!”
安西事务一向是李林甫的领域,杨国忠负责南诏,他一直插不进手。现在李隆基既然有意把安西事务给他,这个机会杨国忠当然不会放过。他连忙取出一本奏折,道:“这是吐蕃使姚中廷出使吐蕃后写来的奏折,吐蕃赞普碉网身死,新赞普年幼。国内派系争权激烈,无暇对外用兵,现在哥舒翰已取九曲,剑南边境平静。南诏屈臣于大唐,东北有安禄山镇守,正是在西北用兵之时。既然吐蕃无暇顾及西域,臣以为正好全面扫平吐火罗,把吐蕃势力彻底赶出吐火罗,陛下,机不可失啊!”
“那大食呢?你怎么不考虑夫食的因素?”李隆基问道。
杨国忠冷笑一声道:“大食不过是西域一胡蛮罢了,略强于康国、石国,只敢和昭武诸国争锋,安敢和我大唐天军对抗,再说臣闻其国内内讧,无力东进,是以臣不考虑大食。臣只虑吐蕃。
李隆基虽然知道大食并不是像杨国忠说的那样,只比康石等国略强。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扶持突骑施来对抗大食了,不过杨国忠有一句话说对了,大食正处于内战之中,这确实是个机会。
李庆安的西域方略虽很有道理,但并不影响吐火罗战役,完全可以两线同进,想到唐军将横扫吐火罗。引来万邦来唐,李隆基心中就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立刻提笔,在高仙芝的奏折上了批了一咋小“准。字,并道:“传联的旨意,加封高仙芝为鸿驴寺卿、御史中承,赏银万两,绢五千匹,拿下吐火罗,联一并封赏三军。”
杨国忠大喜,他终于能插手安西事务了,他趁李隆基信任自己之机。连忙奏另一件事道:“陛下,臣闻李庆安擅自解散亲兵,充作私军前往柳州,望陛下严惩!”
杨国忠一句话倒提醒了李隆基。他又看了看李庆安的西域万言策,沉思良久,从李庆安的自我解职书,到贵妃的枕边风,再到现在的西域局势分析万言书,李隆基感受到了李庆安的诚意,正如李林甫的劝谏,李庆安确实不算太子党人,他便缓缓道:“再传联的旨意,李庆安改封河南道采访使,安抚河南灾情。”
老高拜谢诸君月票!
第二百一十二章 钦差大臣
元二十年分今国为十五道,每道胃采访外胃使,简脚木删使,掌管检查刑狱和监察州县官吏,在某种程度上,它并不算一种官职,在大唐职官表上也没有它的品衔,它和边疆节度使一样,是大唐皇帝派往各地的钦差大臣。
河南道采访治所位于汴州,汴州也就是今天的开封,位于水陆的要津。四通八达,北通魏搏小东入江淮、南接荆楚,为大唐的漕运中心,长安及洛阳通向东方的道路就是经过汴州,汴州人口众多,漕运达。自古便为中原重镇,历代王朝都在此逐鹿中原,再加上它土地肥,沃。农业达,因此它在大唐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从天宝九年年初开始,河南道的汴、宋、濮、陈、许、滑、曹等七州足足四个月滴雨未下,河床干涸、冬麦枯死,灾情已经开始初现。朝廷下旨,各州县开仓放粮。正因为开仓放粮,天灾引了**,一个月前,旱情最严重的宋州谷熟县爆了饥民哄抢粮库、杀死县令的惨剧,三千饥民在宋城人杨志的率领下逃往宋州南面的磨山,占山为王。与此同时,汴州漕运码头的数万挑夫因连续三个月无工可做,开始聚众闹事,汴州转运支使衙门被砸烂。漕运民夫的骚乱开始有向各地蔓延的趋势。
一名退仕在家的老官员终于忍无可忍。上书朝廷,指出有官员贪污赈灾粮,四月下旬,大唐天子李隆基终于下旨,封原北庭节度使李庆安为河南道采访使,前来巡查河南各地。
夜里,汴州州治所在的开封县内,大街上冷冷清清,一队队衙役三五成群地在大街上巡逻,但走来走去,巡逻范围总是以几家青楼为圆心打着圈儿,更夫懒精无神地敲打着竹筒,那快断气的声音给睡眠中的人们平添了几个噩梦。
“梆!梆!梆!注意火烛门窗关闭”
这时一辆马车奔驰再来。在州府衙门的后宅门前停下,一名官员从马车上下来,敲了敲门,片亥小门开了一条缝,“你找谁?”一名老家人问道。
“请转告吴太守,就说宋州司马杨汝宁求见
“哦!是杨司马,请先进来吧!”
官员闪身进了门,问道:“这么晚来打扰,吴太守睡了吗?”
“还没有呢!在书房看书,杨司马请在这里稍候,我喜通报老爷。”
汴州太刹生吴,叫吴清,五十余岁,开元七年进士,为官近三十年,他曾做过户部郎中、门下给事中,宋州长史等职,天宝四年起出任汴州太守,至今已快五年。
吴清出身贫寒,但他很会钻营。他妻子便是户部尚书张筠之姐,有了张家这个靠山,吴清仕途一帆风顺。去年底的朝廷扩相,他最终被张筠提名为候选人,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他却躲过了太子党的清洗风暴。吴清也不由感到一阵庆幸。
不过这次河南道的旱灾又把他推到了大唐的热点之中,他前几天接到张筠的快信,圣上已经决定任命北庭节度使李庆安为河南道采访使。提醒他注意。
此时,吴清并不在看书,而是在考虑如何应对李庆安可能的稽查,李庆安是太子党中的唯一幸存者,太子已废,太子党被清洗一空,而他的后台高力士也被罢黜,可以说李庆安后台尽失,而自己却有张筠为后台。从实力上他要高上一筹,而且天宝二年圣上下旨,严禁采访使干涉地方政务,这样一来,自己更有了对付他的手段。
“老爷,宋州杨司马求见。说是奉崔太守之命来送一封信”。门外传来管家的禀报声。
吴清立复想到了宋州太守崔廉。原来是相国党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兄长崔翘成为杨党,崔廉也改换了门庭。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地方官们的至理名言,因此依附朝中高官成为地方官们前仆后继的动力,有儿子的想着联姻,有女儿的想着嫁女,或者拜作门生,或者转弯抹角引为父亲们旧日同窗,或者母亲们的针线好友,种种理由,总之能想到的都要用到。
太守也算高官了,上州太守是从三品。中州太守是正四品,有的时候。这些三品四品的高官,也会拜一个四品侍郎为后台,没办法,全国有六百多介,太守,却只有十几个侍郎。
吴清有些想远了,他收回思路笑道:“请他进来吧!”
片亥,杨汝宁快步走进,拱手笑道:“刚刚才赶到,打扰吴使君了
“不用客气,杨司马请坐!”
吴清请杨汝宁坐下,又命侍女上了一杯茶,这才笑问道:“听说杨司马有信送我?”
杨汝宁连忙笑了笑道:“其实是口信,我家崔太守命我送口信给吴太守。”
“哦!什么口信呢?”吴清端起茶。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吴太守,向圣上告密之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您看。
杨汝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吴清的反应,如果吴清反应震惊那他就可以据此和吴清商量对策,他见吴清端着茶杯若无其事地喝茶。眼皮都不眨一下,手也丝毫不抖,心中不由一阵失望。“吴太守莫非已经知道是谁?”
吴清不屑地笑了笑,兆尔是共密!人。连告密信的内容他都知道了。他知道崔廉仲绷女宁来找自己的用意,宋州出现饥民造反。情况十分严重,那崔廉心中害怕了。便想和自己结成联盟,以求共同对付李庆安,若大家都是张党,还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可他们是杨党,道不同不与之谋,即使要合作也是张筠和杨国忠去谈,这个崔太守。还是有点幼稚啊!
吴清倒不好明着拒绝,他微微一笑道:“我网刊接到的消息,李庆安已经进了许州,最迟后天他就到汴州了,杨司马还是赶紧回去,让崔太守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吧!”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他,他们合作的时间已经没有了,杨汝宁听懂了吴清的婉拒,心中十分沮丧,只得起身道:“那好吧!希望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杨汝宁告辞走了,吴清喝了口茶,又继续刚才的思路,李庆安已到许州,这倒提醒了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
官道上尘土飞扬,几个月滴雨未下,两边的树木都被尘土染成了黄色。已经不见一丝绿意,路边的小河干涸见底,土地软裂有一指宽,官道是两县的分界,东面是许昌县,西面则是长葛县。
官道长葛县一侧的不远处有一座龙王庙,庙前数百农民正在举行祈雨仪式,桌上摆放着三牲供果,一名白苍苍的老者正执香向上苍祷告。在他身后,数百名农民跪在地上,虔诚地匍匐磕头。
这天下午,官道上远远走来一队人马,约三百名青壮男子,他们的服装与众不同,清一色的黑色长袍,腰束革带,接着横刀,后背弓箭。个个身材魁梧,气势威严,这便是从襄阳过来的李庆安和他的亲兵们了。
李庆安虽然知道他那封西域战略书会有效果,但他却没有想到竟是来做河南采访使,或许这就是李隆基的矛盾所在,既想重新启用自己。但又感的时机不对,便把自己派来河南巡查。
查什么?李隆基的圣旨中说得很清楚,查官粮是否短缺,查地方官是否枉法,难道李隆基不免掉自己的御史大夫一职,就是为了今天吗?
“使君,你看那边!”
几名亲卫笑着指向龙王庙求雨的民众,大家心情都十分畅快。不用再去柳州了,而且主公的官职又得到恢复,近一个月积在心中的憋屈被一扫而空。
李庆安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龙王庙前的祈雨仪式,他倒是第一次看见民众祈雨,安西北庭都是靠冰山融水,不靠天下雨,没有什么龙王庙。不过他一路走来,并没有感觉早情有多严重,尤其是许昌县,基乎没看见逃难的饥民,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河流都干枯,像颖水虽然水很浅。无法行船,但多少还是有一点水。能保证沿途民众饮水,这和他想象中的千里白骨、饿辉遍野的情况完全不同。
“张永庆!”
他回头喊了一声,立刻跑上来一名浓密大眼的年轻亲兵,“使君,我在呢!”
“你老家不就是许昌吗?我来问你,今年的早情在你记忆中是最严重吗?”
“回禀使君,现在旱情还没有到严重的时候,我听父亲说,开元十五年的大旱才叫严重,挖草根、录树皮、吃硝土,饿死了很多人,大家全部逃往襄阳,一路上都是病死饿死之人,可现在你看,一路上的树皮都是完整的,其实””
说到这里,张永庆忽然停住了,“其实什么?”周围几个亲卫齐声
道。
张永庆叹了口气道:“其实天灾不可怕,可怕的是**。”
“**怎各可怕法,说说看?”李庆安笑问道。
“我祖父说有一次遇到旱灾,朝廷下令开仓放粮,结果一斗米中至少有三升沙子,官老爷们一斗米贪了三成;这还算好的,至少有米吃。还有一次就是开元十五年大旱。我父亲带领我们一家逃到襄阳,等回来后,家里的十亩土地已经被县里廉价卖给哪个王爷了,说是无主之田处理,我们去论理,却被告知要用市价赎回来,家里哪有钱,所以父亲便带着我们去安西谋生了,哎!”
众亲卫皆忿忿不平,各自讲述所见所闻的不平之事,这时,李庆安忽然现在前方数里外似乎有一片绿色,他眼睛一亮,立刻催马便向前方疾奔而去,众人不知生了什么事,急忙跟了上去,
大约奔驰了五六里,李庆安勒住了战马,在官道许昌县一侧果然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嫩豆苗,足有数百亩之多,几名衙役正在田间忙碌,他们见官道上来了大群衣着奇怪的人。便向豆田里喊道:“县公,这边有奇怪之事。”
片剪,从豆架中钻出一名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穿着七品官袍。袍襟系在腰间,裤角高高挽起,光着脚,脚上穿一双草鞋,满手是泥,还拿着一根竹竿。
许昌是中县,县令为七品,这个人自然就是许昌县令了,姓韩,他钻出来问道:“什么事?”
“你看官道上。”
韩县令向官道望去,只见黑压压数百人骑着马,站在高处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气势,正朝这边眺望,他心中有些慌,连忙向官道奔跑过去,几名衙役屁股上吊着刀,一
“你们是哪里来的?来许昌做什么?。
李庆安走了两天了,一路上都是光秃秃的枯黄色,眼睛涩得慌,在这里突然看见大片绿意盎然。十分养眼,他心中着实喜欢,仿佛来到一处风景极佳之所。
他翻身下马,走上来笑问道:“你就是许昌县令吗?”
韩县令一愣,这是谁?竟然这样问自己,他心念一转,忽然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个传闻,不由结结巴巴问道:“你莫非就是”
李庆安呵呵笑道:“我便是新任河南道观察使
韩县令吓得慌忙行礼:“卑职许昌县令韩悦,参见李使君。”
“不的多礼了
李庆安笑了笑道:“我正要去县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县令。”
韩县令用手背擦了擦汗,道:“卑职不知道使君到来,没有远迎。”
“你这片豆田便是最好的迎接了。”
李庆安兴致大好,从官道上奔了下去。走到豆田前蹲下仔细地看这些豆苗,一株株嫩绿可爱,放佛绿色的精灵一般。
韩县令拎过一桶水,用勺子舀了一瓢,从根部一簇一簇地浇灌对李庆安道:“这里是本县的公麻田,本县一共八百亩公癣田,原来都是麦田,结果全部枯死,一个月前。我们都补种成豆,现在出苗了。”
“那水呢?”
李庆安回头好奇地问道:“水从哪里来?”
韩县令指着不远处道:“我们打了一口深井,就在那边。”
李庆安走过一片豆田,果然见一处低洼地中有一口井,他走到井边掀开木盖子看了看,井估计足有四五丈深,井下隐隐有水波亮光。
“使君可别小看这口井,我们这一片二百多亩地的豆苗都靠它养活。”
“不错!不错!”
李庆安笑着点了点头,赞许地对韩县令道:“关键是韩县令带头。我想许昌县的民众应该都动员起来了吧!”
“这两天县承和主簿都下乡了。正正一村一村地动员,许多农民都跑来看我们的豆田,效果很好。”
韩县令有些感慨道:“其实抗旱的关键就是四个字“开源节流”要想方设法找水,河水没有,就想法挖井水,挖到水要节约浇灌。像浇粪水一样,一株苗一株荐地浇根部,其次还要节约粮食,节约开支,只要把这几点做到了,最后基本上就能度过旱灾。”
韩县令的一席话,听得李庆安连连点头,这个韩县令确实很务实能干。河南道能度过旱灾,就是需耍他这样的官员。
正说着,只见官道上来了大批农民。足有几百人,骑着驴,赶着马车,大家纷纷跳下车,一窝蜂地向豆田跑来,几名衙役慌忙迎了上去。
李庆安见天色已不早,便笑道:“韩县令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不!不!我领使君进县城休息。再安排食宿。”
韩县令慌了手脚,河南道观察使过境,他怎么能不接待,他这顶官帽还要不要了。
李庆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真的不用了,我们也不进县城,随便找个树林就可以宿一夜,都习惯了。你只要把许昌县的抗旱做好。我就奏请升你的官。”
说完,他大步走回官道,翻身上马,一挥手,大队人马随他疾奔而去,韩县令呆呆地望着李庆安的背影,他仿佛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升官?,他精神一振,拎着水桶向来参观的农民跑去。
夜幕降临了,漫天的星斗撒在天空,李庆安一行已经出了许昌县,进入汴州境内,这里是尉氏县的地盘。县城在东北方向,大约还有五十里,这一带是丘陵地形,七条山岗呈南北向分布,延绵数十里,俨如七条巨龙横卧在大平原上。
山岗上大片森林茂密,没有受旱情严重的影响,官道就沿着其中一条山梁向北延伸,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庆安见众人都有了倦意。便向四处张望,他的目力越常人,扫了一圈,见东北方向的山顶上隐隐有一点亮光,便指着亮光对众人笑道:“那边好像有人家,咱们去看看。”
众人振作精神,调转战马,跟着李庆安向东北方向奔去,冲上止岗。才现密林中竟藏一座寺院,规模还不寺门前挂着一块匾,借着星光望去,隐隐写着“宝林寺。三个字。
这时,寺院里走出十几名和尚,他们见来了大群黑衣男子,皆带着武器,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寺院主持连忙上前对李庆安施礼道:“贫僧是宝林寺主持慧能,请问施主们是路过还是住宿?”
“我们住一晚,明早走的时候会给你银钱。”
“阿弥陀佛!施主们要住,尽管随意,我们不敢收钱
李庆安笑了笑,便回头对众人道:“大家进寺院休息!”
三百名手下牵着马纷纷涌进了寺院,寺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就在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山寺惊魂
二沫寺建千南北朝时期。最兴旺时有僧众两千余人。三一攒入无比的铁锅显示出这座寺院曾经的辉煌,现在还有三百多名僧人,靠山脚下的二十顷寺田养活,年初以来的旱灾也波及到了这座寺院,收成无望,佃户们纷纷去了州城讨活,僧人们也只得四处去化缘求生,目前偌大的寺院里只剩下三十几名年迈的僧人,靠寺院剩下的一点余粮度日。
由于僧舍众多,李庆安的三百名亲卫有足够的住处,众人都带着干粮。山腰处一口泉眼还没有完全干泪,几名亲卫在一名僧人的引领下,跑去打水了。
僧房中,李庆安站在一张小型沙盘前久久凝视不语,沙盘是岭西地图。用泥塑成,平时拆为八块装在箱子里,用时再拼在一起。
尽管北庭和碎叶离他已经很远了,但是他的根还在那里,他的亲人、他的部众、他未完成的事业都在北庭,那里是他梦萦魂牵的故乡。
离开襄阳时,他得到了李林甫写给他的一封信,高仙芝已经准备进攻吐火罗子,且得到朝廷的批准。李林甫在信中问他这场战役的结果会怎样?
这两天。李庆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按历史记载,高仙芝应该是在揭师国胜利后的归途中遇到宁远国使者。宁远国告密石国曾经勾结大食,欲夺取碎叶。引起高仙芝震怒,高仙芝便转道石国,大肆屠杀掠夺石国都城后,再返回长安述职。
然后安西军进攻碎叶,企图恢复碎叶军镇,却引了大食军东进,最终恒罗斯之战爆。
但历史已经被改变了,碎叶已经被他夺下,所以高仙芝为了和他竞功,选择了扫荡吐火罗,吐火罗也是后世的阿富汗北部一带西北方向便是河中诸国,而吐火罗的正西方便是乌浒河,也就是后世的阿姆河。跨过乌浒河便是黑衣大食的老巢呼罗珊,李回春带给他的情报是,阿拔斯在那里驻扎有重兵,问题是,现在已是天宝九年,公元七百五十年。大食的内战结束了吗?
这一点李庆艾不是很清楚。可如果大食内战一旦结束,高仙芝横扫吐火罗,必然会引大食人的反击,这一点不会因为他李庆安的穿越而改变,这是东西两大帝国为争夺中亚的必然碰撞,那么这场吐火罗战役的后果会怎么样?
李庆安用小木棍轻轻敲打着沙盘,如果他是高仙芝,他就会先将北庭重军调至碎叶,防止大食北犯碎非,北庭安西两路军马,一路守碎叶。一路打吐火罗,他有这个条件的,他兼任北庭节度使。
关键是高仙芝对这场战役的意识有多高,他会不会像杨国忠那样。只考虑吐蕃而不考虑大食?他有没有派人去大食刺探情报?他有没有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
这些都让李庆安十分忧虑。历史上高仙芝败在大食人手上,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对大食的认识不足造成,而历史会不会重演这一幕?李庆安内心十分矛盾,他既希望唐军能够打赢这一仗,可又希望高仙芝再一次败在大食人手下。
就在李庆安陷入沉思之中时,突然,“刺客”远方隐隐传来了一声叫喊,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李庆安猛地一惊,他一扭头,却听见了一声破空声,他身子本能地向左微微一侧,这是他在无数场战役中千锤百炼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在生死存亡的一刻爆了,“嗖”一条黑影瞬间从他脸庞擦过,这是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直钉在墙上。
如果我们把镜头放慢,就在李庆安听到破空的一刹那,他的右脚本能地一点地,身子借力向左偏,而窗纸就在这一刻破了,一支蓝汪汪的毒箭穿透窗纸,直向他的头射来。他脸恰好向左偏了两寸,毒箭便擦着他的脸射过,生这一切,时间只用了半秒。
李庆安在地止一滚,又躲过了另外一支箭,这时屋外传来了他亲卫们的怒吼声,紧接着是刀剑相击,刺客似乎来了不止一个。李庆安一把抓过床头上的弓箭,他迅奔至外屋,将箭壶背在后背,抽出一支箭搭弓上弦,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从他这个角度,透过一个破烂的窗户,可惜清晰地看见院子的情形。
李庆安住的这个院子是宝林寺最大的僧院,院中可以容纳五百余人,院中有两拨人在拼斗,都是黑衣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手臂上缠有白布。而且蒙面,刺客约四十余人,个个武艺高强,他的亲兵们虽然数倍于对方,但依然占不了半点便宜,单打独斗他们远不是刺客的对手。但他们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和默契的配合,仿佛一堵铜墙铁壁,挡住刺客向里屋冲击。
李庆安勃然大怒,他眯眼张弓便是一箭。长箭闪电般向一个最凶悍之人射去,已经有两个弟兄倒在他的剑下。
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他的剑法凌厉,仿佛猴子一般灵活。他一个跟斗,平空跃起。准备翻过李庆安亲卫组成的人墙,就在这时。一支强劲无比的铁箭;卉。箭从他头顶射入,古插入脖腔六男子惨叫一声,从空中坠下而死,就在这时,李庆安的第二支箭又到了。一箭射入一咋。女刺客的眉心,将她钉死在地上;第三箭,一名网从墙上跳下刺客被钉死在墙上,铁箭射进了他的嘴中;第四箭,将一名高个刺客穿心而过;第五箭,墙头上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李庆安的铁箭一箭接着一箭,箭箭狠辣无比,箭箭夺人性命,他的箭之快,无人能躲过,只片刻时间,已经有二十八名刺客死在他箭下。其余刺客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要逃,怎奈李庆安的三百亲卫已经前后左右将他们团团包围,一阵乱箭射过,最后的十几名刺客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一刻钟后,一场突来的刺杀结束了。亲卫们在忙碌地清理尸体和四处搜查,亲卫校尉江小年正向李庆安汇报最后的战况。
“禀报使君,刺客一共被杀了四十五人,还有两人未死。”
“我们弟兄死伤多少?”
“死了两人,陈标和妾八郎,重伤三人。轻伤十四人。”
李庆安点了点头,叹息道:“按老规矩,火化后骨灰送回家。好好抚恤家人。”
这时,另一名亲卫跑过来道:“禀报使君,那两人招了,他们一共来了五十人,有五人没有进来,他们都是从洛阳庆王别府而来。”
“庆王?”
李庆安不由冷笑了一声,不用说他也能猜到是庆王派来的,他们要除掉自己这个幸存的太子党人,防止李亨复辟。
“那这两个人原来是做什么?”
“他们原来都是江洋大盗。被关在长安狱中,后来被庆王用重金买出来,一直养在洛阳。”
这时带人去搜寻的亲兵营副尉赵延嗣回来了,他躬身禀报道:“使君。我们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
“我们已经查过所有的人。最早那一声有刺客的叫声都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寺里的僧人,更匪夷所思的是,我们在树林里现了五具尸体,应该就是没有进来的五名刺客,在其中一名刺客的身上,我们现了这个。”
赵延嗣将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了李庆安。李庆安展开了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两个字:“庆王”
李庆安慢慢将纸条揉成一团,这张有点画蛇添足的纸条让他心中忽然生出了疑心,“这些刺客真是庆王派来的吗?”
林欲静而风不止,看来这次河南道之行,不会那么简单。
“使君。那两个活口怎么办?杀掉吗?”
“不!把他们伤治好,送到长安高力士府中去,还有这五十名刺客的人头一起送去。”
李庆安冷哼了一声,究竟是谁花重金把他们从狱中买出,一查便知。
开封县占地面积极大,城墙周长六十余里,人口二十余万,其中三成*人口都是靠漕运生活,但几个月的干早使汴河水降到了最低,已经无法行船。漕运已经停止了四个月,这给汴州人的生活带来了极大地冲击。
开封县中除了县衙、州衙和转运支使衙门,还有就是河南道采访府官衙。采访府官衙的人数并不多,二十几名衙役,一名判官,四名采访支使。这天上午,李庆安抵达了开封县,但迎接他的,不是河南道的文武官员,而是汴河沿岸两万余漕运苦力的大规模静坐抗议。
开封县的主干道叫做白水大街,此刻大街上密密麻麻坐满了漕运苦力,人人头扎白巾,**着上身小皮肤黝黑油亮,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愤怒和倔强,他们并不完全是汴州的漕运苦力,还有来自宋州、亳州,甚至有的还是来自徐州。
在城门口,李庆安遇到了前来迎接他的观察使衙门判官刘嗣松,这是一个颇为精明能干的黑瘦男子,约三十余岁,在这里已经做了六年,非常了解当地的情况。
“使君。不知是谁走露了你来上任的风声,这些漕运苦力前几天就从四面八方赶来,这不,堵在城中向你施压呢!”
“向我施压?”李庆安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笑道:“向我施什么压,我又不是龙王爷。”
判官刘嗣松苦笑一声道:“河南道干旱。京城的漕运改走长江。再走汉江北上,苦力们很担心漕运就此改道,他们的生活就将无以着落,所以他们就联合起来向使君施压小不准朝廷将漕运改道。”
“原来如此!”
李庆安向四周看了看,除了刘嗣松带来的几个衙役外,再没有任何官员,他便问道:“那太守和县令呢,怎么不见?”
“李使君,我在这里!”
只见远处奔来了十几名官员,个个满头大汗,为是名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是汴州太守吴清。
他上前拱手施礼笑道:“在下汴州太守吴清,欢迎李使君来汴州。”
语气中并没有一种上下”。众也难怪,李庆安的庭国公只是爵位,只表示一愕才”不代表官职,冠军大将军只是散官,若没有相应的实权职官相配,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庆安目前的官职是御史大夫,从三品衔,而且还没有御史中承那种御史台的实权,仅是一种虚职,而汴州是上州,太守也是从三品衔,从官品上两人是平级,但太守却更有实权。
大唐的行政级别是县、州、省三级,省是指中央尚并不是一种行政级别,观察使也不是太守的顶头上司,只是一名钦差大臣,清理刑狱和监察官员。有弹劾权、举荐权和刑狱处置权,但不能干预地方政事。
正是这个缘故,吴清对他的态度便是敬而不恭,他叹了口气又苦笑道:“这些漕工从四面八方赶来,指明要见使君,我们又不敢强制驱赶。怕引暴乱。使君一来便面临如此棘手之事,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嘴上虽然说过意不去。但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李庆安也笑了笑回礼道:“在下是军人出身。对地方事务没有什么经验。圣上要求我最大程度减少旱灾损失,还希望吴太守多多配合才行
“一定!一定”。
吴清笑容异常诚恳,连忙道:“使君不妨从东城门入城,那边没有堵路的漕工
他话音网落,李庆安的三百亲卫突然动了,他们战马疾奔上前,横刀出鞘,弓箭上弦,大声喝道:“谁敢不要命上前!”
李庆安这才现漕工们都涌了上来,不知是谁告诉他们,观察使到了。他们纷纷上前申诉。
“我们要见观察使!我们要见李使君”。
漕工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边际,群忙激愤,吼声如雷,拼命向前涌动,三百亲卫有些阻挡不住了小战马不住向后退。
李庆安瞥了一眼吴清,只见他一言不地向后退了几步,这些漕工是来找李庆安的,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李庆安不由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下马威!
“各位听我说”。李庆安大喊了两声,但他的声音立刻被海啸般的叫喊声淹没了,此刻数万漕工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怒吼声一片,你推我攘,开始骚动起来,数万漕工有一点失控的趋势了,现在不管衙役喊叫还是漕工的领头人都无法控制局面了,若再不将他们安静下来,要闹出事端了。
吴清也没有想到数万人声势竟是如此骇人,汗水从他额头上流下,他有些手足无措了,所有的官员都惊慌地看着他,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李庆安向亲卫副尉赵延嗣使了个眼色,做了一个手势。一名臂长力大的亲兵将一只小型火药包点燃了,他猛地向空中一抛,足抛出二十丈高。
小火药包在半空中猛然爆炸了,如平地一声惊雷,一股浓烟腾起,数万漕工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安静的一刹那,李庆安高声喊道:“我是观察使李庆安,所有人都听我说!”
他骑在马上,中气十足,声音传出去很远,两万多漕工心中震骇,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连太守吴清也被吓得呆若木鸡,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汴河漕运我一定会给大家保住,圣上给了我旨意,让我无论如何要保证大家平安度过旱灾,我李庆安向大家承诺,不会让一个人饿死,不会让你们背井离乡,离开家园,请大家相信我!”
不知是谁先鼓掌。接着几十人、数百人上千人,最后掌声如雷,欢呼声响彻天空。
一场即将生的漕工骚乱被暂时平息了,但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数万漕工依然聚集在汴州漕运码头上,李庆安的承诺只能平息他们一时的激愤,但养家糊口的压力使这些长年劳作在漕运上的男人们焦虑不安,等待着活命的粮食。
观察使府内,判官刘嗣松和几名衙役在向李庆安汇报着旱灾下的民情,开封县内的米价已经上涨到每斗七百文。而且正以每天五十文的价格向上涨,抢购之风屡禁不绝。由于河水断流,江淮的粮食运不过来,陆路上盗贼成群,许多去江淮运米的商人都死在半途,财物尽失,官府的仓米已经不多,随时有停止赈灾的可能。
现在各地官府都在等待着朝廷的安排,而朝廷的安排便是把他李庆安派来河南道调查情况。
千头万绪的事情一起袭来。每件事情都是迫在眉睫,但李庆安最感到忧虑的是聚集在漕运码头上的两万漕工,一旦他们再次闹事,极可能就会酿成汴州动乱。
他正要起身去找吴清商量应对之策,这时,刘嗣松却告诉他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之事。
老高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四章鸿门宴会
使君,其实事情怀没到你想的那样糟
刘嗣松吞吞吐吐说,他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上司,这个新任上司还不了解真实情况。
“如果事情很严重,吴太守早就来找你了,其实漕工的动向一直在他掌控之中,只有上午差点闹事那一刻他把握不住,可现在
,使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庆安慢慢坐了下来,他仔细琢磨刘判官的话,渐渐地,他体会出了一点味儿来。
“你是说,漕工的聚集就是他安排的吗?”
“我可没这样说,事实上漕工们的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他们没有钱买米,他们也很想来闹事,可是两万人居然一起来,就有点值得商椎了。”
刘嗣松还是说得吞吞吐吐,但李庆安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确实,两万漕工需要人组织,而组织漕工闹事,这可是死罪,一般人是不会这样做,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几个州的漕工一起组织起来,他想了想,便不再提吴清,而是换了一个问法。
“你告诉我,这些漕工平时是怎么运作的?”
李庆安在扬州办过盐案,当时杜泊生家族就以盐帮的形式控制着江淮一带的数千盐工,汴州这边也应该大同小异。
不提地方官,刘嗣松的话立刻变得顺溜了很多,他笑道:“使君可能不知,这漕运和商业一样也有行,有行头,汴、宋、亳、徐,这一路漕河沿岸,有大大小小上百家承运货物的船行,这些船行有船队,有驾船的船工,还有搬运货物的漕工,每家船行拥有漕工数十人到上百人不等,这上百家船行中又有三家行头,规模特别大,和官府关系密切。且都有各自的后台,所有船行都听他们三家指挥,一家是开封的徐家,一家是陈留陶家,这两家都是汴州船行,还有一家在宋州,宋城县的赵家,这三家船行基本垄断了五成以上的货物运输,汴河沿岸的二万漕工都在他们三家的掌控之中。”
李庆安这才明白了,吴清就是通过掌控这三家大船行,便能动员二万余漕工来向自己难,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想到这,他对刘嗣松笑道:“这样吧!我初来乍道,你就辛苦一下,先替我在汴州城最好的酒楼中订几桌酒席,然后再把开封徐州和陈留陶家的大东主请来。就说我请他们喝酒。”
“那吴太守”
“吴太守那边由我来请,你给我开份名单便可。”
由于从陈留赶到开封还须半天时间,所以酒席就订在次日,李庆安写了几十份请帖,教给刘嗣松安排人送去,他自己则离开了衙门,在一名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汴州城最大的胡人珠宝店铺贺猎行,大唐最赚钱的商业有四样,柜坊、盐铺、茶铺和胡人珠宝铺,在汴州城也不例外,贺猎行有伙计、工匠三十余人,几乎垄断了汴、宋、许等附近州县的珠宝生意。
贺猎行位于白水大街的中间,店铺占地极大,是一座狭长型的巨大建筑,前店后坊,李庆安走上台阶,立刻迎出来一名热情的伙计。
“客人想要买什么珠宝,小店应有尽有,物美价廉,包客人满意。”
“我找你们掌柜,谈一笔大买卖,他在吗?”
伙计愣了一下,连忙道:“在!客人请随我来。”
李庆安和几名亲卫走进了店铺,店铺很宽敞,摆着几十张坐榻,坐榻上有低矮的小桌子,有两张坐着人,一名中年男子在给顾客讲述康国的宝石。
“掌柜!”伙计对中年男子叫了两声,“这边有事情。”
“我失陪一下!”中年男子歉意地对客人们说了一声,便快步走了过来,“什么事?”
“这个客人找你,说有大买卖。”伙计指了指李庆安。
“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掌柜笑道,目光有些异样。
李庆安从腰间摸出一块金光灿灿的金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掌柜的脸色立刻变得异常严肃。
“请随我来!”
他带着李庆安匆匆地走向后院,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前,他打开了两把大铁锁,吱嘎嘎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请进!”
里面是黑黝黝的一片,深不见底,几名亲兵网要抢先进去,李庆安却一摆手拦住了他们,“你们在门口等着!”
他走进了小屋,进了屋才现这里竟是一个通道的入口,前面二十几步外还有一扇铁门。
“这里是我们放名贵珠宝的仓库,请随我来吧!”
掌柜带着李庆安一直走到底,又开了门,眼前蓦然一亮,里面竟是一间颇有阿拉伯风格的圆形房间,四周是用大青石砌成,点燃了几盏灯,有设计巧妙的通风口,没有半点缺氧的感觉。
轰隆一声,掌柜把门关上了,李庆安背着量了一圈,房间四周放了一圈木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置着一件璀璨夺目的珠宝,看起来价值不菲。
“使君,我先介绍一下,在下名叫杨唐,是河南道汉唐会的总头目。”
“你认识我?”李庆安眯着眼睛打量这个掌柜。
杨掌柜苦笑了一声道:“去年我一直在北庭商铺,见过李使君,也在李使君的军营里呆过几日。”
“呵呵!原来是老朋友了。”
李庆安笑了笑,取出了月才的金牌,那是李回春给他的金牌,一共只有三块,凭这面金牌可以调动大
当然,能认出这面金牌的人并不多,杨掌柜便是其中之一,他拾起金牌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这才躬身道:“请李使君吩咐!”
“来!先坐下,我想问你几件事。
两人坐下了,李庆安想了想,便笑道:“我这次来河南道巡察,感觉这里的官员们对我处处提防,我想知道,他们在我来之前,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使君,你真会开玩笑,这些当官的只有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有有趣的事?”“我说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杨掌柜呆了一下,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说很多官员时这次旱灾的到来是欢欣荐跃,使君相信吗?。
“为什么?”李庆安有些不太明白。
“因为旱灾的到来可以抹去他们所有的恶迹,比如贪污了官粮的,可以说赈灾把粮食用掉了,或者饥民抢了官仓,我就听说宋州那边有饥民抢了官仓,却是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粮食,这样朝廷就无从查起,再比如说,虚报了民户升官的,旱灾一来他们便可以说,民众都逃掉了,或者饿死了,这样又可以圆一个谎,总之,使君的到来可能会侵犯到他们的利益,比如宋州出现饥民造反,使君只要查一查饥民造反的原因,估计就会有人丢官帽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杨掌柜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和土地有关。”
李庆安点了点头,便道:“宋城县的问题我会去调查,不过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两件事请你们帮忙。”
杨掌柜连忙站起身,躬身道:“汉唐会之事不分大使君吩咐,我们一定遵命。”
“好!”李庆安赞许了一声,便道:“是这样,城外码头上有两万漕工,我想从他们中间雇佣两千人组成为我效力的具团,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粮,这笔钱粮就由你们替我出。”
汉唐会的等级森严,上下级之间的命令必须决定服从,李庆安虽然不是汉唐会的成员,但他有着汉唐会最高权力的金牌,杨掌柜立刻躬身道:“我们遵命,若这里钱不够,我们从江淮调
他犹豫一下,便道:“不过使君,我们汉唐会在河南道也有五百余人,我们可以为使君效力
“我知道!”李庆安摆摆手笑道:“汉唐会只能暗地里支持不能公开露面,我手上需要一支骁勇的队伍,漕工们聚集,正好给我机会。
说到这,李庆安又道:“还有我需要一支运粮的车队,还再需要一笔钱去江淮买粮,这些都由汉唐会替我筹措。”
他取出一纸方案,给杨掌柜道:“就照上面我说的事情来办,明天上午一早,我就要开始招募民团。”
两万余漕工的汇聚很显然是给李庆安施加压力,或许是让他分散精力,无暇过问官场之事,这是河南道官场给他下的绊子,当然,这里面也有朝中某些高官的意思。
但李庆安却从中现了另一种商机,那就是两万漕工可以解决他人力不足的问题,河南道也有驻军,但调动十人以上的军队必须要兵部的指令,而兵部尚书是杨国忠,可想而知了,他是调动不了一个士兵,加之汉唐会有雄厚的财力物力,人手不足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次日一早,观察使衙门便在汴州码头上摆下了招募台,一杆红色的大旗高高竖起,大旗上写一个斗大的“募。字,十几名衙役和一百名亲卫前后忙碌,维持秩序,李庆安亲自坐镇为招募官,在他身后站着二十名膀大腰圆的亲卫,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早有人跑去码头大肆宣传,一天三升米、两百文钱,佩腰刀,穿皂袍,这些优厚的条件让漕工们眼红了,一天三升米可以养活全家人,两百文钱比他们做漕工时累死累活还挣得多,有些人还在犹豫,但当这些犹豫之人想通时,已经没有机会了,二万漕工排成了十几条长队,一眼望不见尾。
二万人中挑两千人,而且个个是肌肉达、能吃苦耐劳的漕工,这两千人挑选得非常顺利,年纪不过三十岁,身高在七尺左右,能举起一百斤的石锁,最后这咋。标准不得不调到一百三十斤,中午时分,两千人便招募齐全了。
李庆安把这二千人分为四个营,派自己亲卫二百人去统帅他们,李庆安又给他们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赈灾志愿营。
这两千名赈灾志愿者接受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看管好其余落选的近二万漕工,不准他们闹事,这近两万人得让他们回家去,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是黄昏时的一场宴会了。
汴州城南市门口的倚松楼是全城最大、档次最高的酒肆,严重的旱灾也波及到了这个酒楼的生意,平时生意都冷冷清清,但今天晚上倚松楼却格外热闹,刚刚抵达汴州的河南道观察使李庆安包下了整个酒楼,宴请汴州地方官以及一些地方名望贤士,共商抗旱大计。
接到请帖的有一百多人,太守、长史、司马、各曹参军,县令、县承、县尉、主簿等等各级官员二十余人,然后便是开封县及陈留县的大户豪门八十余人,这些大户豪门有的是退仕官员,有的是商人大贾,有的是地主老财,他们大多有勋官在身。
勋官就相当于今天的三八红旗手,五一劳模之类,也有品阶,比如再二品的上柱国,从二品的柱国叮”要是为了表彰普消民众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比如纳粮、目学、为国打仗等等,这是一种荣誉,但中唐后勋官开始泛滥,安史之乱后,朝廷大量征集民夫,又无钱打赏,便用勋官来凑数,有人捐钱得了个正四品的上轻车都尉,高兴碍手舞足蹈,他也是正四品的官员了,不料给他赶车的马车夫苦笑道:“这位爷,我还是个上柱国呢!”
话扯远了,先回来,这些名望贤达听说观察使请自己吃饭,一个咋。格外重视,从中午便开始准备了。上好的绸缎袍子换了一件又一件,梳洗得干干净净,带上纱帽,脚蹬软底乌靴,腰上再束一条革带,但也有人隐隐觉得不妙,共商抗早大计,不会是让他们出钱吧!
离开宴时间还一个时辰。便有性急的人坐马车来了,酒宴设在二楼,主人未来之前,暂时还不能上去,大家便在一楼的大厅里喝茶聊天。
“这位李使君是何许人物?有什么背景?”一名不太关心时事的大商人问道。
他的无知立刻招来了一片鄙夷的目光。
“姬兄,你也未必太无知了吧!李庆安都不知道吗?北庭节度使,这次太子党清洗的第一人
“哦!莫非是那个马球打得极好的安西李神箭?”
“就是他!本来被贬到柳州,又摇身一晃来做河南道观察使了。”
“喂!喂!有传闻说贵妃娘娘看上了这个李庆安,是真的吗?。
“嘘!小声点,这可不能乱说“赵兄,你说今晚李庆安会不会让我们交钱?”
“谁知道呢?估计是得出点血了
众人议论纷纷,在一楼的一的雅室里,太守吴清正在和汴宋船行的大东主徐闰之,以及陈留四海船行的大东主陶贵商量着漕工之事。
徐闰之约六十岁,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他是漕运世家,家资巨贯,他长得虽干干瘪瘪,却娶了十八房小妾,在他占地百亩的大宅中修了十八花馆,每馆住一名小妾,是汴州有名的风流韵事。
此亥他忧心仲仲道:“吴太守,事情恐怕不妙,那李庆安今天在漕工中招募了二千人,说是赈灾民团,我很担心漕工施压不成,反而会被他控制住。”
吴清的脸色十分阴沉,他哼了一声道:“你们真没用,连自己的雇工都控制不住吗?。
旁边长着肥头大耳的陶贵苦笑一声道:“现在怎么控制,水位这么低,根本就无法行船,没有活干,可家家户户都要吃饭,我们又不可能养闲汉,这李庆安给钱给粮,漕工自然就跟着他走了,没办法啊!”
“奇怪了,他哪里来这么多钱?”
吴清自言自语,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呼喝:“河南道观察使李使君到”。
李庆安来了,吴清立刻对二人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漕工聚众必须再坚持五日,你们记住了吗?”
两人无奈,只得点头道:“我们记住了。”
吴清起身向外走去,这时李庆安在几十名亲卫的簇拥下已经进来了,他拱手对众人笑道:“今晚感谢大家赏光,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哪里!李使君设宴,我们三生有幸
吴清上前施一礼,笑道:“李使君今天很忙啊!”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没办法,圣上既然让我负责协调河南道抗旱事宜,我只好尽力而为了。”
他又对众人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上楼吧!我们早点开始酒宴。
众人纷纷站起身,走上了二楼,一共摆了十桌酒宴,每个座位前都有客人的名字,众人各自入席,乱哄哄好一阵,才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安静!”
李庆安举起一只酒杯高声道:“今天请各位地方官及地方贤达一起来这里聚会赴宴,是为了商讨抗早事宜,我是圣上任命的河南道观察使,担负抗旱重任,我已向圣上保证不让一个人饿死,不会生饥民闹事,可是我一来汴州,就有两万漕工闹事,给我当头一棒
说到这里,李庆安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他扫了一眼徐、陶两个船行的大东主,两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李庆安重重哼了一声又继续道:“我既来河南道,就要按照我的方式来办事,以后河南道各州官员都得适应我的风格,而不是我来适应你们。”
他的声音非常严厉,二楼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脸上露出惧意,吴清慢慢品出一点味来了,恐怕今天这个宴会是鸿门宴。
这时李庆安一拍手,他的五十名亲卫各端着一只大盘子上来,盘子上盖着大圆盖子,不知放的是什么东西。
五十名亲卫如流水般将盘子放在桌尖。每桌五盘,只听李庆安冷冷道:“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第一道菜,叫“警告在先!
随着他话音一落,五十名亲卫同时揭开了盖子,大厅里顿时一片惊呼,几乎所有的人都捂住了嘴,惊恐地望着盘子。
只见盘子里放着四十八只血淋淋的人头,面目狰狞,还有两只盘子是空的,李庆安指着空盘子对徐闰之和陶贵二人道:“这两只空盘子,是为你们二位准备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拦路鸣冤
余阅点和陶贵两个大东丰惊得筷子都落地了消!门,肌滞地上。浑身抖若筛糠,上来几名亲卫便将他们拿翻在地,一脚踩住他们的脸。明晃晃的横刀在他们脖子上寻找最佳位置。
“饶命啊!”
陶贵如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徐闰之却一声不吭,亲卫还以为他硬气。正要加力,却现他已经吓晕过去。一壶酒泼在他脸上,徐闪之慢慢醒来,有气无力地喊道:“饶我一命!”
大堂中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脸色惨白,呆呆地一动不动,桌上的人头仿佛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太守吴清两腿一阵阵软。他几次想开口,可是却没有这个勇气。
“你们两个听着!”
李庆安终于开口了,他端着一杯茶,冷冷道:“两个时辰内,除了我招募的两千人外,其他漕工全部回家,晚一刻钟,我就以聚众造反罪定你们的罪名,全家抄斩,你们听见没有。”
徐闰之和陶贵只管磕头,李庆安手一摆,几名亲卫把他们拖了下去。亲卫们把桌上的人头也盖上了。大堂上微微显露了一线生机。
“各位汴州的官员,各位地方贤达,小弟我受圣上委派来河南道协调旱情,查处贪贿渎职之事,我从五天前进入许州,一路所见所闻。除了在许昌县看见有积极抗旱的官员外,其余各地基本上都不见动静,我就不明白,各位既然为地方父母官,身负一方黎民生存安危之重责,可旱情已经四个月了,斗米近千钱。你们居然不闻不问,不积极考虑抗早,难道非要等到饿死人、人吃人时你们才开始着急吗?”
李庆安的语气变得略微宽和起来,但话却说得很重,他目光严厉地扫了众人一眼,见所有的官员都低下头,又道:“当然,河南道的大部分州县我都没去,或许我说得有点过了,但至少汴州没有动静,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动,是有谁拖住你们的手?还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事情不是使君想的那样简单。
吴清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拱拱手道:“观察使的一番苦心我们都明白了,但抗旱救灾不是说救就能救的,需要钱、需要粮食、需要人力,这些都要靠朝廷来解决,我在三月时便联合几个太守给朝廷上书。要求朝廷拨钱拨粮,但朝廷至今没有下文,我们也心急如焚,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朝廷不支持,我们这些地方官也无可奈何。李使君初来河南道,还不了解情况啊!”
李庆安眯着眼笑了,“吴太守,如果我想出办法来,你是否愿意执行呢?”
“那也要看办法是否合理吴清针锋相对道。
“什么叫合理?什么叫不合理?抗早事大,人命关天,就算不合理。也要合理了
李庆安手一指在座的地方贤达名士。道:“缺的钱由他们出,每家每户该出多少钱,想必你比我清楚,公开张榜,让大家互相监督,官府的粮食用于赈粥,从现在开始,每个县都搭粥棚赈粥,只管开仓,粮食不够了我问朝廷要,另外官府耍鼓励商人去江淮购粮,平抑粮价之事由商人来做,不需官府奔忙,官府要做的事是抗旱,我本想让各件县的官员都去许昌县看一看,看看许昌县令是怎么抗旱的,可是没有时间了,我已命韩县令写了一份详细的抗早措施,不日将到每个州县,所有的官员都要参照这些措施执行,若有怠慢。我军法从事!”
吴清刚想开口,却被李庆安打断了他的话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至于劳力不足,我想更不是问题,吴太守既然能召集起两万漕工聚会。难道就不能把他们召集起来抗早吗?”吴清的脸顿时胀成猪肝色,他忿忿道:“李使君说我召集两万漕工。可有什么证据?”
李庆安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要证据还不简单吗?我现在让徐、陶二人写控告信,说你召集漕工是为了造反,他们也会老老实实写出来。吴太守信不信?”
吴清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庆安笑了笑,又继续道:“我劝吴太守不要纠结于此事了小我已不计较漕工聚会,也不计较在汴州遇刺,只要吴太守全心全意抗早,我就会向圣上表你的功劳,吴太守,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再说下去了吧!”
吴清心中乱成一团,李庆安居然在汴州遇刺,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庆安的话,这时,汴州长史孙长云站起身,拱手道:“请李使君放心。我们会全力抗旱,绝不会让旱情蔓延
各地方名士们也纷纷表态,一定会大力支持抗旱,李庆安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一摆手,亲卫们将人头菜端走,酒楼伙计开始正式上菜了。他端起一杯酒,对众人笑道:“我李庆安也不是不讲人情之人,只要大家把事情做好了,让灾情能平稳过度,该升职的升职,即使犯了轻罪小错,我也会从轻处罚,现在正式开宴!”
不到两个时辰,聚集在汴州漕运码头的近两万漕工在徐、陶两个大船东的保证下,陆陆续续踏上返家之路。而新任观察使李庆安的一场鸿门宴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河南道的州县,在李庆安的威压下,河南道的各州各县纷纷开始了抗旱救灾,赈粥、募捐、挖井、种豆、集水、修建河渠,在官府有力的干预下。粮市上的恐慌情绪得以遏制,粮价开始止升转跌,李庆安又命五百民团组成护粮队,保护商人去江淮购粮。
三天后,李庆安率一千五百名民团队员向宋州进,去稽查宋州民众造反的严重事件。
汴州州衙,一名衙役匆匆跑进内堂,在门口时被两名衙役拦住了,“老爷在会客,谁也不准进去。”
“李大哥,我有关于李庆安的重要消息,老爷吩咐过的,要我一
“好,你等着,我却给你通报。”衙役快步向内堂走去。
内堂里,吴清在接待一个重要的客人。林王李琰的幕僚邵子平,严格地说来,邵子平只是捷王的幕僚之一,他是今天上午才抵达汴州城,没有赶上昨晚李庆安的鸿门宴,不过他一进城便听到许多人在谈论昨晚鸿门宴的精彩,用四十八颗人头做菜。邵子平不禁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吴太守,不知猪王殿下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邵先生请放心,凡涉及到株王殿下的文书我已全部销毁,李庆安不管怎么查,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那些土地我正在一一退还给农民。”
“那时间上来得及吗?”
本来灾年收地一直是权贵们兼并土地的最佳手段,今年河南道爆早灾,正是个绝好的机会,猪王在汴州各地也趁机收了几千亩土地。不料太子突然被废,林王盯住了东宫之位,为了捞取名誉,他便改变了主意。不仅要把所有已收的土地全部退回,而且还命邵子平来灾区赈灾,邵子平已命手下去江淮购粮,他本人则来处理退地之事,虽然官府的文书销毁了,但农民手中的买地契约怎么办,如果严格追查起来,还是能查到是林王所为,他忧心仲仲地问道:“我担心他从农民手中弄到卖地文契,会追查出林王殿下。”
吴清苦笑一声,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我为了不让他查此事,便用漕工闹事一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想拖上几天,给我一点时间处理退地之事,不料此人果真厉害。一场鸿门宴便将漕工闹事案解决了,还好。听说他今天要去宋州,这样一来,林王殿下之事他就无从可查了。”
邵子平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想起一事,便不露声色问道:“我听说他在鸿门宴上摆了四十八颗人头小你确定不是五十颗吗?”
“不是五十颗。肯定是四十八颗。每桌五只,其中有两只盘子是空的。”
说到这,吴清忽然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他警惕地瞥了邵子平一眼。试探地问道:“据李庆安说。他在汴州遇刺,邵先生听说了此事吗?”
“没有!我网来汴州,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邵子平矢口否认,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衙役的禀报,“太守孙海说有关于李庆安的消息。”
“让他来禀报。”
片亥,一名衙役走到门口躬身施礼道:“禀报太守,李庆安已经离开了汴州,进入了宋州境内。”
吴清和邵子平对望一眼,两人同时长长松了一口气,邵子平起身拱手笑道:“我已派人去江谁购粮小马上要替殿下在汴州大规模赈粥,还望吴太守大力支持。”
“一定!一定!林王心系灾区黎民。仁慈厚德,我格猪王殿下早日再升一步。”两人心知肚明,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李庆安沿着汴河一路南下,依然是尘土飞扬,土地龟裂,火辣辣地太阳照在大平原上,此刻他们位于宋州襄邑县,在官道上走了数十里也看不见一个行人,虽然宋州的干早要比汴州严重,但李庆安还是现沿路树木都没有被录皮,也就是说这里的饥荒还没有严重到挖草根录树皮的地步,汴河也还有浅浅的河水。远方还偶然可见大片的树林,这让李庆安感到困惑了,按理,中国的老百姓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是绝不会走上造反这条路的,而且他们还可以选择逃亡江淮,为什么会有数千人逃入山中占山为王造反?这里面又藏有什么玄机呢?
他问了判官刘嗣松,刘嗣松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他却透露,这极可能与强占土地有关,据传闻,有人在大规模低价收购灾民的手中的土地,这个传闻李庆安也听说了,但地方官府个个讳莫如深,人人避而不谈此事,问得太多反而打草惊蛇,李庆安便决定去宋州彻查此事。在李隆基给他的指令中,就有查清谷熟县民众造反原因一条。
又走了十几里,官道两边的土的上开始有农民在补种豆,远方有村落出现了,官道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行人,大多是走村串户挑担卖货的货郎。这些货郎见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到来,皆纷纷驻足站在道边,李庆安正想找一人问问情况,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阵骚乱,只见有数十人跪在路边,一根竹竿上挑了一幅白布,白布上竟是用血写一个巨大的“冤!,字,格外地触目惊心。
“冤枉啊!我们真枉啊!”数十人齐声喊叫,全部都是老弱妇孺。
“停下!”李庆安一摆手,队伍停了下来。
李庆安的亲卫把两名老者带到李庆安面前,“求老爷为我们做主!”两名老者跪下,磕头不止。
“把他们扶起来!”
李庆安温和地安抚他们道:“你们不用害怕,我是新任河南道观察使,你们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我给你们做主。”
“老爷,我们是前面王五村的村民,今年了旱灾,麦苗几近枯死。我们及时改种豆子,不料两个月前。上面官府派人来说,不准种豆。官府要赈济粮,硬逼着我们把豆拔了,但赈灾粮却影子都不见,我们却找县官论理,官府却向后拖。说是等朝廷旨意,眼看家家户户都要断粮了,这时候有人来低价收购土地,开始大家不肯,后来官府出面了。说谁家不卖地,赈济粮就没了。而且逃荒后,土地就会视作无主田全部没收,很多人家熬不住,就陆陆续续卖田了,我们这里都是土地丰腴的上田,平时一亩地可以卖十贯,可现在买家只肯出三贯,”
“是什么人来买你们田?”李庆安打断了他们的话问道。
“我们不知,来了几个人,口音都是京城那边的,而且他们都是管家执事,真正的买主没有露面。有传闻说是京中皇室。”
长安权贵利用灾荒低价收们据民年中的十地,革庆安也有耳闻,像庆王李棕。他的咏训不讨百顷,可他却在全国各地占据了万顷以上的良田,数十个大庄园,这些田从哪里来?不仅是李隆基的龙子龙孙,还有那些龙爪龙鳞、龙尾龙毛。大唐建国百年,宗室子弟数以千计。他们遍居全国,就靠吸咣民脂民膏养活,唐朝不像宋朝那样商品经济达,基本上还是以农业为主,人民靠土地生活,而且大唐的财政、兵制都和土地息息相关,一旦土地制度崩溃,大唐的动乱在所难免小安史之乱就是这样爆。
李庆安沉思良久,其实他已经猜到吴清为何那样极力阻挠自己了,因为问题最严重是宋州,自己迟早要去宋州,只要自己无暇过问汴州之事。他便达到了目的。
虽然不知道汴州吴清隐藏了什么问题,但李庆安却知道做事情要讲轻重缓急,当务之急不是查案,是要抚平民众和官府的对抗,一是漕工们的聚众请愿,柚已经解决了,其次就是宋州民众占山造反一事,只有把这些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了,他才能掉过头,从容处理官员们的劣迹。
不过有人拦路鸣冤告状,李庆安倒想先去了解一下土地兼并严重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他一摆手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一看。”
数十名亲卫跟随着李庆安向不远处的王五庄而去,王五庄是一座拥有一百余户农户的大村庄,临近汴河。交通达,土地肥沃,在距离村庄五里之外,还有一座占地五千亩的庄园,原本是太平公主的庄园,太平公主被杀后,这座庄园被李隆基赏给了长兄李成器,现在是李成器的女儿襄邑县主所有,襄邑县主的丈夫便是刚刚升为礼部尚书的崔翘,而宋州太守正是崔翘之弟崔廉,这里面的关系就值得玩味了。
村民申述的土地个于村子西面,五百亩左右,属于一百多户人家的永业田,和其他地方一样小土地上空空荡荡,麦苗枯萎了,没有补种其他农作物,在许多田地中小都插上了刺眼的红色标杆,那是已经被买走的土地,约一千余亩,延绵数里。
“他们买走土地也不种,就荒在那里,我们明年吃什么?”一名老农伤心地对李庆安道。
李庆安接过一份买卖土地的契约。以七斗米一亩买走了十五亩,理由是现在米价斗米七百文,七斗米相当于五贯钱,原来十贯一亩的土地折价了一半,而丰年斗米不过三十文。也就是说用两百文钱买走件值十贯钱的土地,只见买方叫做田义,还按了手印。
“这田义是谁?”李庆安皱着眉头道。
旁边的里正连忙躬身道:“这田义我们叫他田二,是县主庄园的执卓。他就住在那里。”
李庆安顺着他手指向远方望去,只见远处有一座白色的三层小楼,被围墙包围小楼旁边是几个大粮仓。在光秃秃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地鹤立鸡群。
“那就是田义一家的住处,还住有几十名狗腿子。”
“看看去!”李庆安一催马向小楼冲去,没到便从围墙中冲出十几条恶犬,一条凶恶的巨犬咆哮着向他迎面扑来,李庆安一侧身,反手一刀。寒光闪过,将恶犬劈成两半,
其余大狗呜咽着转身便逃,这时。大院中奔出来三十几名男子,拎着铁棍刀剑”为一名大汉指着李庆安大骂道;“哪来的狗贼,竟敢伤我们的狗!”
李庆安的亲卫大怒,网要动手。李庆安却一摆手止住他们,拱拱手笑道:“狗我会赔给你们,不过我想和你们田管事商量一件事,他在吗?”
“谁找我啊?”
院子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高体胖,摇着一把蒲扇,他上下打量一下李庆安,见他穿着普通的长袍,从未见过,倒是他的手下颇为凶恶,便道:“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我是庆王的人,奉庆王之命想买王五村这片地,听说被你们抢先买了,所以来和田管事商量一下。能否转让给我们。”
“转让?”叫田义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庆王是在谷熟县那边圈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来抢我们的生意?”
李庆安也哼了一声,提高声音道:“我们可是庆王的人,你明白吗?是庆王看中了这片上田。”
“庆王又怎么样!”中年男子的声音也高了八度,恶声恶气道:“你知道我家主母是谁吗?襄邑县主,让皇帝之女,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就是当今相国,礼部崔尚书,你听清了吗?”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惊恐地望着李庆安的身后,只见数百名黑衣壮汉,手拎着刀向他的住处包围过来。
田执事和他的手下吓得连连后退,“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他们调头便逃,数百壮汉一拥而上,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捆了起来。全部扔进地窖里,李庆安下令道:“给我彻底搜,每一个角落,每一片纸都不要放过!”
数百人冲进小楼,开始翻天覆地的搜查起来。几乎将整个小楼翻了个底朝天,无数田契和卖地契约堆满了一大箱子,李庆安背着手在仓库里查看,三座大仓库里都堆满了粮食。一袋一袋整齐地码放着,足有十几丈高,每一座仓库至少都有数百石粮食,士兵们又陆陆续续抬来了几十大箱铜钱和一些金银,都是从地下室里搜来,李庆安笑了笑,这些钱粮正好给他招募的手下饷。
“使君,我们找到了这个!”
一名亲卫匆匆跑来,兴奋地将一封信递给李庆安,李庆安展开信看了看,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这竟是崔翘写给弟弟崔廉的亲笔信。
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六章 隐龙新主
二苏具是座小具。不足千户人家,入夜后,街头冷冷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县城最大的乔家客栈门口,还看见有人在暗处来回踱步,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这时几名骑马之人奔来,在客栈门口翻身下马。几名巡逻之人连忙迎上来施礼道:“齐堂主来了!”
一名约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点点头笑道:“他们都到了吗?”
“都到了,除了长安几人未到外,其余几人都到了。”
“我知道,你们好好巡逻。不准任何人进来!”中年男子说完。大步走进了客栈。
“枫远来了。大家都就等你了“我来晚了。抱歉,大哥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吧!可以开会了。”
中年男子叫齐栊远,是汉唐会在江淮地区的总堂主,他同时也是汉唐会核心隐龙会的二十四名成员之一,这次接到密令,紧急赶到襄邑县进行一件事关他们隐龙会百年梦想的大事。乔家客栈已经被隐龙会全部包下,来自碎叶及大唐各地的二十名隐龙会会员在这里举行最后的一次会议,除了在朝中为官的几人外,其余隐龙会成员已经全部到齐。他们将决定一次事关隐龙会生死存亡的大事。
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李回春表情异常严肃,他扫了一眼众人,道:“这次我们齐聚宋州,是我们隐龙会近十年来的第一次,原因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凤纹玉佩竟然在李庆安的身上,而且他是自小佩戴,他极可能就是失踪了二十几年的大公子李蜒,但这件事事关我们隐龙会百年来梦想是否能实现,所以我们每一步都要谨慎再谨慎
说到这,他对一名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道:“云沛,齐堂主网到,你再把你调查到的李庆安身世说一遍。”
胡云沛是汉唐会洛阳分会的负责人,也是隐龙会成员之一,他点点头道:“我在三个月前接到李大哥调查李庆安身世的命令,动用了我们所有的力量。耗资十万贯。得出的结论是,李庆安是个来历不明的人。他在朝廷的身世备案全部都是假的。”
尽管大家都已经听过一次汇报了,但胡云沛的话还是引起众人的齐声喘嘘,胡云沛取出一份略有点黄文:“这是我们从兵部取到的李庆安从军原件,是当年粟楼烽戍堡戍主荔非元礼在拔焕城给李庆安办理军籍的原件。里面有李庆安本人的叙述和他的画押,他说他是洛阳人,祖籍邯县,祖父李曾云。父亲李文革,世代习武,可是我们找遍了洛阳和邯县所有的户籍资料,倒是有几个李曾云,但都和李庆安一点关系没有,而李文革更是一个都查不到,而他在吏部的备案中说他是碎叶汉人,更是无稽之谈,那是我们帮他做的假,这是一个问题,其次。他怎么会出现在粟楼烽戍堡,他说是跟随粟特商人当护卫,被突骑施胡人袭击走散,我查过记录,当时一个月内,没有任何胡商经过凌山。也就是说他还是在扯谎。
最后,胡云沛举起了一件短袍,道:“这是从粟楼烽戍堡得到的一件短袄。是李庆安出现在戍堡时所穿,我们无意中得到,这件短袄不是大唐之物,也不是粟特之物,做工精巧小来历不明,我问过不少胡商,有人说像是极西之国的物品把这些线索合起来,我可以断言。李庆安不是大唐人,但他又确实是汉人,他在粟楼烽戍堡从军,绝不是来自大唐,他的身世是一咋。谜,我本人支持大哥的猜测,他极可能就是被拐卖到西方的公子蜒
胡云沛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倒是一直坚持李庆安是大公子的常进提出了一个疑问,“我听说李庆安的突厥语是后来才学的。而且他也不懂粟特语,这有点奇怪
“这并不奇怪
胡云沛笑道:“公子蜒从小被拐卖到西方,不会说突厥话很正常,我听说西方幅员辽阔。小国众多,都不说粟特语,所以这个疑问我们可以当面问他,但除了这咋。疑点外,我可以肯定他就是公子蜒,况且我们还有最实际的办法的确认。”
说到这,胡云沛向李回春望去,李回春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只水晶小瓶道:“这是从公子挡身上取来的血。我们只要滴血认亲,便可知道他们是不是兄弟
李回春叹了口气。又道:“本来我是打算把公子挡也一起带来,可是他体质太差,又一路花天酒地,在洛阳便病得不行了,我只好把他留在洛阳养病
“那个败家子,死了最好”。
罗品方一声怒喝,站起身道:“各位听我一言,隐太子已经逝去百年。李世民的子孙坐皇位已根深蒂固,而隐太子的后人却一代比一代差,到了李挡这一代,更是扶不起的阿斗,说实话。我已经绝望了,我为我们的先祖感到悲哀,我以为十八家将四代人百年的希望终将成为一个梦,直到凤纹玉佩的横空出世,我才忽然现,我们这个梦或许能够实现。李庆安是什么人,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斩断杀伐、气吞万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是隐太子的后人,如果没有他,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还要把这介。不可能实现的重担再交给我们的后人吗?”
罗品方的声音苍凉,充满了十八家将百年的辛酸和沧桑,他徐徐扫过众人,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隐隐带着泪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伸向李回春,“大哥,把它给我!”
李回春默默地将装有李挡鲜血的水晶瓶交给罗品方,罗品方猛地向地上一摔,“砰”的一声脆响。血珠四溅。
“不用再滴血认亲,他就是公子蜒”。
近百匹马从乔家客栈骤然奔出,激烈的蹄声敲打着地面,惊破了寂静的夜。在城门处,他们贿略了守城的差役。门开了一条缝,一行人冲出了城门,向城南方向驰去。
由于襄邑县太李庆安大队人马没有进城,也没有惊动官府。而是绕过县城继续南下,在离县城约三十里外的一片树林中驻扎,由于召集时间太短,他招收的这些漕工还无法适应高强度的行军和严明的军纪。他”讣川复得精疲力尽,到树林,众人倒头便呼呼大睡。最贻删造饭、暗哨巡逻还得由李庆安的亲卫完成。
一顶小帐中,李庆安正凑着灯光细看崔翘写给兄弟崔廉的信,这是一封足以置崔翘于死地的信,在信中他居然要求其弟涂改县主庄园的文书。将新霸占的一千亩上田也纳入其中,以掩盖他妻子侵占民田的恶迹,虽然侵占农田是他妻子襄邑县主所为,但他纵容包庇妻子的行为,却是他相国之位所不容
李庆安沉思了良久,李隆基作为一个帝王,是不会允许一党独大,历史上他用张筠、陈希烈来对抗李林甫,当张筠和陈希烈不是李林甫对手时,他又用杨国忠来抗衡,李林甫死后。杨国忠一党独大。李隆基又用安禄山来制衡杨国忠,虽然这种制衡的结果是失败,但李隆基的思路却很清晰。那就是扶起一个重臣的同时,也要扶起他的对手,这便是帝王心术,不因为杨国忠是外戚而改变
而现在杨国忠如日中天,李林甫日薄西山,李隆基焉能不想寻找一个制衡杨国忠的人,他李庆安能不能取代安禄山成为李隆基的的候选。还未为可知,但他知道小有些姿态他一定要做,就算是太子党的反击。他也一定要站出来。
想到这,李庆安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弹劾奏折,弹劾崔翘纵容包庇妻子侵吞良田,纵奴鱼肉乡里,又将他侵吞土地的契约等证据和田义的供状连同崔翘的亲笔信一起,打成了一个包。交给两名心腹道:“你们去长安,将此奏折和包裹交给御史台。”
两名心腹领命而去,李庆安正要熄灯休息,这时外面跑来一名亲卫,禀报道:“使君,外面来了不少人,是碎叶的李回春等人
李庆安一怔。李回春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找他?他略一沉吟,便道:“让他们进来”。
小小的帐篷里挤进了二十几人。显得十分狭窄窘迫,这二十人除了李回春、常进和罗品方、宋全宜等寥察数人外。其他人他都不认识。他们咋小个表情严肃,深深地注视李庆安。让李庆安感到一丝不自在,李回春给他一一介绍,“这是汉唐洛阳分堂的胡云沛,这是汉唐会江淮分堂的齐瑰远,这是益州分堂的柳晋,这是荆襄分堂的赵舒卷,”等等等等,皆是汉唐会的头面人物,李庆安立刻猜到了。这些都是隐龙会的成员到了,他不由向腰间摸了摸,摸到了那块碧绿的凤纹宝玉,微微笑道:“诸位过来找我。有事吗?”
“李使君,我们想看一看凤纹玉佩,不知是否方便?”
李庆安有两块极品美玉,一块是他从扬州杜泊生的财物中得到,已经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独孤明月。而另一块便是这凤纹玉佩了,他取出玉佩放在了桌上,李回春慢慢拾起来,常进连忙将灯光举高,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神情专注地盯着美玉。透过明亮的光线,玉中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呈现在众人面前。“是它。就是它”。
当年曾经去大食寻找过长公子的齐魏远喃喃自言自语道,他猛地回头望向李庆安,越看越觉得他就是当年丢失的长公子,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李使君,你少年时到底在哪里度过?”
李庆安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少年时一直便在极遥远的西方跟随我的祖父四处游走
“祖父,他真是你祖父吗?”
“是否亲生我不知道,从我记事时我便跟随他了,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祖父
李庆安脸色有些不悦,问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李回春连忙道歉道:“使君息怒,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们才问,请使君多多包涵。”
他迟疑了一下,最后一次确认道:“使君能否告诉我们,西方是什么样子。说什么语言?”
这群人来做什么,李庆安心中比谁都清楚,从他将凤纹美玉说成是自己从小佩戴时,他便知道,今天这样的情形早晚会到来,只是没想到它会在宋州的一个小县里生。
最初,当他听到凤玉的渊源时,他心中就有了一种冒名的念头,那时更多是因为汉唐会雄厚的财力和地方势力让他抨然心动,这种念头起初还很模糊,但随着他被录夺北庭节度使、投入监狱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再高明的权谋在李隆基绝对的皇权面前都不堪一击。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李隆基不敢动他的根本保证,为此,他需要一个身份,李建成的后人或许便是最好的掩护,他在狱中时做出了这个决定。
李庆安摆摆手,让自己的亲卫下去,这次缓缓道:“西方有同样疆域万里大食帝国,北面是拜占庭帝国,再向西是一片大海,当地人称为地中海,地中海南面是埃及小也是大食的疆域,北面则是几十个小国,法兰克王国、伦巴德王国,而我从小生活在盎格鲁撒克逊王国,那是一个岛国
说到这里,李庆安取出一张纸,写下了几行英文,又流利地读了一遍。对一群目瞪口呆地隐龙会人笑道:“意思是我是来自的东方大唐帝国,我叫李庆安。见到你们非常高兴。”
李回春和几咋小人对望了一眼,他再无异议,“扑通”跪下了。帐篷里的二十名隐龙会成员都跪下了,李庆安一惊,连忙将他扶起。“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来!
“蜒公子。请受我们一拜”。
“你们弄错了李庆安有些不悦道:“我不是你们的李蜒,我也不记得我的家在碎叶,你们请起吧!”
众人哪里肯起来,齐瑰远含泪道:“蜒公子,当年就是我把你带去观灯弄丢的,当年你才三岁,你可能不记得了,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还有这块玉,蜒公子不是你是谁?。
李庆安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他微微叹口气道:“我是李庆安,这是我祖父给我起的名字,不是什么李蜒
李回春反应极快,立刻接口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们隐龙会之主。是隐太子的后人,是我们百年期盼地希望所在,你若想叫李庆安,那世上就没有李蜒这
李庆安还是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他们。
“你们的主人是公子挡。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他应该就是我兄弟。他才是龙纹宝玉的继承者。希望你们能辅佐他成一番大事,我不希望因为我而伤害到他。”
“不行!”
罗品方一声怒喝,“那个小混蛋根本不配做我们的主公,也不配做隐太子的后人,我们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因为你从小丢失,我才被迫辅佐他,如今你回来了,他就该靠边站。”罗品方脾气火烈,他拔出剑,横在脖子上,怒视着李庆安道:“公子若不答应,我就自刻在你面前。”
在罗品方的带动下,其他人纷纷拔剑横在脖子上,齐声道:“公子不答应,我们就自创在你们面前。”
李庆安急得一跺脚,道:“不是我答应,而是我觉得你们有点草率。仅凭一块玉就认定我是公子蜒,万一将来真的公子蜒回来了,你们又该如何面对?”
“这简单!”
罗品方将食指在剑上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昂声道:“大丈夫敢做敢当,今天既然我们认定你是大公子,就绝不会反悔,今天我以血誓,李庆安就是蜒公子,就是隐龙会之主!”
众人也纷纷割指起誓,认定了李庆安。李庆安这才无可奈何道:“好吧!既然你们一定认定我是蜒公子,认定我是隐龙会之主,那我就勉为之。”
众人听他终于答应了。顿时激动得欢呼起来,吓得李庆安的亲卫冲了进来,李庆安一挥手,让他们退下,又对众人道:“不过我有句丑话在前面,我不是挡公子那样的愧儡,若让我做了隐龙会之主,恐怕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目前隐龙会的头是李回春。他见李庆安手段高明,逼众人下了血誓,又堵住了所有的后路,不由暗暗赞叹,不过提起李挡为傀儡,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便叹了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其实隐龙会的大权从来都是在隐太子后人手中。只是先主去世早,而公子挡又实在担不起这个重任,我们只好商量着办,可公子的才干魄力都高明我们百倍,收复碎叶让我们心服口服,我们自然会绝对服从公子之令。”
说着,他将龙纹玉佩取出,恭恭敬敬递给了李庆安。“请公子收下!”
“你们”也罢了!”
李庆安接过了玉佩,便令道:“那好吧!李回春和常进暂时留下,其他人退到帐外等候!”
尽管李庆安是用一种不容违抗的语气令他们出去,但众人都欺慰异常。这才是能做大事之人,当年先主样样事情都和他们商量着办。现在的李挡更是看他们脸色行事。看似尊重,却让他们失望之极,他们要的是能实现祖先的梦想的主人。而不是软弱无用之人,此刻,他们心中无比畅快,齐声答应,都退了出去。
众人退下,李庆安才苦笑一声对李回春和常进道:“你们可把我害惨了!”
常进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隐龙会的梦想是要实现隐太子未尽事业,也就是要把隐太子的后人推上皇位,可隐太子的后人都不长命,可见这是逆天而行,现在你们却让我来实现你们的梦想,这不是害我吗?”
常进肃然道:“公子千万别这样说。公子是隐太子之后,继承先祖的遗志你是的责任,你怎能因怕死而推却!”
旁边的李回春却捋须笑道:“公子其实是担心当今皇帝知道吧!”
李庆安一竖大拇指笑道:“先生果然厉害,猜对了,我确实是担心皇帝知道,他若知道隐太子的后人还活着,还要取他而代之,你们说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一点请公子放心,我们隐龙会传了四代,从来都是绝密之极,绝不会泄露,公子的身份从现在开始就是隐龙会的最高机密,除了我们隐龙会二十四人,绝不会再有人知道。”
“那公子挡呢?他若知道被我取代了。难保他不去告,要知道他那个人头脑简单,为了报复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李回春立刻笑道:“公子请放心,我们隐龙会存在百年,就是因为有严格地保密制度,公子挡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们也从来没有打算告诉他,而且夫人,也是你的生母。我们也不会告诉她,因为担心她会泄露给二公子,不过,请公子尽早回碎叶,拜祭隐太子的灵位,只要到那时,你才能正式成为隐龙会之主,成为隐太子的后人。
李庆安点了点头,叹道:“我何尝不想回去,不过时机未到。”
李回春和常进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知公子需要什么时机?”
李庆安沉吟一下,有些忧心仲仲道:“高仙芝要动吐火罗战役,我很担心碎叶的局势,都摩支未死,我担心他会勾结大食人袭击碎叶,所以我希望碎叶的汉人暂时暂时退回北庭。”
李回春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道:“阿拔斯已经取代了白衣大食。屯重兵在呼罗珊准备镇压阿里派的起义,如果高仙芝打吐火罗,阿拔斯肯定会出兵,公子的推测完全有可能,我们这就赶回碎叶。”
“那好。你们立刻回去!”
隐龙会的人走了,李庆安背着手在树林中踱步,金黄的月色从树林中透入,将树梢染上一层神秘地光泽,李庆安抬头望着皎洁的月色,他想着自己的后世,随着时间的推移使渐渐地淡忘了后世,很多往事都变得模糊了,相反,在大唐的这些岁月在脑海里却异常清晰。
有时候他在夜间醒来时,会有一种错觉,究竟是唐朝的他穿越到了后世,还是后世的他来到了唐朝,庄生晓梦迷蝴蝶,是庄子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子?
李庆安苦笑了一声,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今天已经踏出了人生新的一步,来自后世的李庆安,从此变成了大唐宗室。
第二百一十七章鸟择良木
么早,李庆安叉继续向南讲,两天后,他的大队沁母肌达了旱灾问题最严重的谷熟县。
在进入谷熟县之前,李庆安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到了谷熟县的一些情况,仅仅从早灾来说,谷熟县的灾害和河南道其他地区没什么区别,远没有到人民无以为生。非造反不可的地步。
关键还是**。谷熟土地肥沃,境内汴河和涣水两大河流穿流而过,在两河之间支流众多,加上气候适宜。使这里自古便是的产粮大县。谷熟县本来七成以上的土地已经沦为庄园,自耕农仅占三成左右,在各大庄园中,庆王李综便拥有四座大庄园。计五百顷上田。
贪婪是这些权势贵人的共同特征,他们从来不会嫌自己的土地钱财已经足够多,也不会去考虑大唐会不会因此亡国,或许在他们看来,大唐这么富庶,自己拿一点点不算什么,况且他不拿,别人也一样会把它拿走,于是。贪婪便蒙蔽了他们良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浪滔天。
河南的旱灾来临,就仿佛吹响了土地兼并的集合号,长安的权贵王公。地方的豪门大户,大神小巫们一齐向河南道丰腴的土地伸出了贪婪的手,各施手段,各用门路,目的都是一个。趁灾年将土地据为己有,谷熟县就是一咋。极端的例子了
李综在谷熟县的四座大庄园并不相连。为了将这四座大庄园连为一片,李综便利用这次旱灾大肆兼并土地,涉及土地近两万亩,一千二百余户人家,他采取了暴力驱赶和官府威逼的手段,用几百名家丁执棍棒殴打驱赶土地的主人,拆毁他们的房子。逼他们用极低的价格卖田,同时官府又配合他们催缴农民积欠的税粮。断绝道路,不准商人前来卖米,严禁富户赈粥。用种种手段逼迫农民离家流亡,只要农民离家。土地立刻变成无主之地,官府予以没收拍卖,而买家只有一个,仅仅两个月时间。庆王便霸占了一万多亩土地。
农民的暴乱起源于对官府的不满,当朝廷赈灾令下达后,各县都陆续开始开仓赈粥,唯独谷熟县非但不开仓。反而逼迫农民缴纳税粮,当别的县开仓放粮的消息传到谷熟县后,漕工和农民皆愤怒了,他们冲进官仓。却现官仓中粮食颗粒皆无,愤怒的民众烧毁官仓、捣毁衙门,他们害怕官府报复。数千民众便在几个有威望领头人带领下,逃到磨山藏匿。但在官府的报告中却变成占山造反。
李庆安直到进入谷熟县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天下午,李庆安率领大队人马来到了个于县城以西二十里处的谷熟军府。
这是他的一吓,疑问,军队在这次暴乱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谷熟军府是上府,应该有兵员一千二百人。但李庆安看到的却是一座破烂不堪的军营。栅栏有一半都不见了,岗哨楼已倒塌,原本依附军营而生的酒肆故馆也变得人去屋空,大半已坍塌,长满了一人高的蒿草,看得出至少已经废弃了十几年。
李庆安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从不敢想象,中原的军府竟破败如斯。民团留在军营外,他带领一百名亲卫骑马进了军营,军营不准驰马,但他们却无法下马,一路上长满了蒿草。
虽然军府已经破败,但还看得出原本的盛况,三排近百间长长的平方。饭堂、军械屋、仓库、文书房一应俱全。平整宽敞的跑马场和练兵场,箭坡上还插着已生诱的箭矢小刀枪架上甚至还有两杆长矛,刻,是看不见一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骑马进军营”。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李庆安一回头,只见他们身后二十步外站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确切说是咋。军官,身材魁梧,背有些驻了。此人头半白,一只硕大的酒糟鼻子,穿着一袭细鳞甲。屁股上吊着横刀,手中拎着一只酒壶。正醉熏熏地斜睨着他。
“你是什么人?。李庆安反问他道:“是这里的军官吗?”
那军官看来有点见识,他见来人虽然不是军人。但个个身材魁梧。目光冷厉,腰垮横刀、后背弓箭,尤其他们所骑战马都是矫健雄壮的骏马,他便知道这群人的来头不便立刻收起狂放的态度。恭敬地答道:“我是这里的果毅都尉小叫崔估。请问阁下是何人。
李庆安点点头。道:“我原来是北庭节度使,现在是河南道观察使
“原来你就是李庆安!,小
军官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小半跪施一军礼道:“卑职崔佑,参见冠军大将军
李庆安见他还挺了解自己,便翻身下马笑道:“找一个地方吧!我有话要问你
“大将军请随我来!”
崔佑领着李庆安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桌上盘中的干豆子已经了霉,崔佑哗啦一下将碗碟都推到地上,又用脚将酒壶全部踢到墙角。用袖子擦了擦坐垫,笑道:“大将军请坐”。
李庆安坐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屋子,叫窗台上居然还有十几本:“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这个军府为何破败到如此地步?。
崔佑苦笑一声道:“将军是明知故问吧!中原的军府不都这样吗?。
李庆安摇摇头道:“应该不是这样,扬州那边的军府还有七成兵,襄州军府还有五成兵,没有像你们这样全部跑光的。”
“是啊!懵;二泛我们这甲环有两百士兵,可是庆互“占宗士地后。联冶朗百士兵都跑光了,马都尉带了十几个校尉旅帅跑到河北投靠安禄山去了。军营里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崔仿语气中充满了悲怅。“我是开元十六年从军,我家有二十亩地。所以我必须要从军,没办法,不从军,土地就会被官府没收,当时军营里还有七百弟兄,都和我一样,家里有地,不得不来当兵。开牙,二十四年,谷熟县大早,庆王趁机低价并购了二万多亩土地,弓军府的一波逃亡风潮,一夜之间便跑掉了三百名士兵,土地都没有了。谁还愿意白白当兵,后来每年都有逃兵,直到今年年初,还剩下两百二十五名士兵,和其他军府差不多。结果这次庆王再一次趁早灾并购土地。引民众暴乱,父兄们跑来一喊。不仅士兵全跑光,军官也逃掉一大半,兵器也被他们全部拿走了。”
说到这里,崔佑长叹了一声小道:“我听说长安的军队也差不多跑光了。要打仗只能靠临时募兵,可边关大将却个个拥有重兵,一旦他们造反,我不知道朝廷拿什么军队去和他们对抗。大唐外表看似强盛。可里面全被蛀虫们掏空了,堪忧啊!”
李庆安心中充满了苦涩,在后世时说到安史之乱的原因,有的说是李隆基的昏庸误国。有的说是李林甫的专横弄权,有的说是杨国忠的不学无术。甚至还有说是杨贵妃媚惑误国,但今天他才知道,根本原因是土地兼并,是权贵高官不顾民众死活,大规模的兼并土地,使大唐的均田制变成了庄田制。使大唐军制崩溃。
诚然,安禄山造反也有很多偶然因素,比如李林甫纵容,杨国忠逼迫,但兵重于外而薄于内的局面必然导致大规模叛乱爆,即使没有安禄山。也会有李禄山、王禄山。后来的藩镇割据刻是典型的例子。
而大唐皇帝李隆基最大的责任刻是放纵了土地兼并,出几个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实际措施的诏书,不准土地兼并,可谁理睬他?他难道不知自己的儿子侵占土地吗?庆王的永业田只有一万亩,可他送给杨家的各种寿礼中就有五万亩良田,这么明显的事实,李隆基却视而不见,由此可见他的纵容,在对付人的手腕上精明厉害,可在治国安民生上却昏庸无比。
李庆安不想再问下去了,他站起身笑道:“崔佑,我看你人虽醉,可心却清醒,可愿舍了这无用之官,跟随我走?”
崔估立刻单膝跪下道:“兵员跑光,我们也是重罪,所以马都尉才逃掉了。我若不走,死罪就落在我的头上。本来我也打算去投奔安禄山,却蒙大将军收录,我佩服大将军久已。愿意跟随大将军。”
李庆史点点头笑道:“那好吧!你换一个名字,从此崔佑就不存在了。”
“属下原采叫崔乾佑,后来才改名崔估。从今天开始,我愿为大将军鞍前马后效劳!”
“崔乾刨。李庆安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好像是中唐有名的大将。他思索片刻,猛然想起。那个在渣关大败哥舒翰四十万大军的安禄山手下大将。不就是崔乾估吗?他心中大喜,连忙道::“你收拾一下东西。这就跟我走吧!”
逛一圈军营,却意夕小得到了一名得力干将,李庆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走在路上,他问崔乾估道:“你久在本地,可知道平息造反民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崔乾佑笑道:“欲谋其玉。先知其性。谷熟民众可不是造反,那是崔太守的诬告,把他们妖魔化了小其实他们是因为烧了粮仓县衙,害怕官府报复,才逃进山中藏匿,所以大将军不要说“平息!,二字。应该说怎么让他们返回家园?”
“那你说该怎么让他们返回家园呢?”李庆安又笑道。
“取信于他们!”
“如何取信?”
“很简单,将作恶之人杀了小人头送进山去,再把土地还给他们,他们自然就会出山回家。刻,看大将军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李庆安微微笑道:“这个魄力我有,崔将军有没有胆量替我进一趟山?”
“大将军若有魄力,我就有胆量!”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从观察使李庆安进入宋州开始,太守崔廉便处于惴惴不安之中。和汴州吴清已经及时将问题梳理干净相比,崔廉的宋州问题便便显得棘手得多,自李庆安调任河南道观察使以来,崔廉便开始着手清理治下豪门趁灾侵占土地的问题,大部分侵占土地的情况都已经被制止,很多被侵占的土地也退还给了农户。
但有两大棘手之事他却始终解决不了。一是襄邑县让皇帝之女侵占土地问题。涉及到他的大嫂和大哥。情面上拉不下来而且襄邑县主态度强硬,坚决不肯退田。而大哥崔翘又态度暧昧,希望他能用技巧性的手段掩盖此事。其次是庆王在谷熟县侵占土地。这更是让他头痛不已。庆王已经把人逼造反了,还坚决不肯让步。那五百家丁就躲宋州城内。不肯离去。
崔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襄邑县那边出事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据报,李庆安搜走了全部地契和强买土地的契约联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令崔廉不寒而栗,现在他最怕李庆安来找自己,这时,衙役来报,杨司马回来了,崔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
片刻,司马杨汝宁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参见使君!”
“别客气了,快说汴州那边的情况。”
“使君,恐怕情况对我们不利。”
杨汝宁叹了口气道:“猪王派出邵子平来解决土地退赔问题,他办事很得力,仅三天时间,不仅把所有土地都退还给了农民,每家还另给了五贯钱的封口费,又承诺购十万石米在汴州赈灾,现在人人都赞林王仁慈厚德,林王的事情解决,现在吴清在大规模的清查土地侵占。又组织得力部下挖井抗早,使君。汴州那边基本上已经摆脱麻烦了,许州和滑州那边也在清理土地被占问题,大家怕了李庆安。”
崔廉呆立半晌,浑身虚脱地坐了下来。原以为法不责众,可现在就只剩下宋州的问题最严重,偏偏李庆安就在宋州,这可怎么办?汗水从崔廉的额头上渗出,他感觉这一次恐怕难逃罪责了。
“使君,如今之计只能求自保了。”
杨汝宁的建议仿佛在崔廉耳边猛敲一记钟声,他顿时醒过来,连忙问道:“那你说,我自保之计在哪里?”
“我建议使君不妨和李庆安谈一谈,我现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也很讲究策略,比如漕工那么大的事情,换谁都不能忍,可他居然把吴清给放过了,直奔宋州,可见他就是针对宋州而来,那宋州有什么让他如此感兴趣。庆王,或许现在再加一个崔尚书,使君,他是在为太子党翻案啊!只要我们明白这一点,就可以和他合作了。”
“你是要我被背叛大哥吗?还有庆王,我敢得罪他吗?”
杨汝宁见崔廉还是执迷不悟,又劝道:“你若再包庇他们,恐怕他们就会拿你来当替罪羊了,他们只耍推说一切不知情,是手下人擅自所为,圣上总不能抓手下人吧!两个案子都落在你身上,你说圣上不抓你抓谁?再说得罪崔尚书是挽救崔家的声誉。有大义灭亲的美名,崔家感激你。得罪庆王,使君还可以投奔别的王爷,总比现在难逃罪责好吧!”
崔廉捂着头。半晌叹息了一声,“让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李庆安在谷熟县仅仅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庆王李综在谷熟县侵占土地的事实调查清楚了,事情很清楚,而且还不像襄邑县主那样用执事田义的名义来占土地,契约书上就写得清清楚楚,土地由庆王买下。由此可见庆王行事的嚣张。丝毫没有任何畏惧。对于庆王李综的无惧,李庆安也颇为奇怪,如果现在是二月份。李综的所作所为他可以理解,可现在是五月底。在长安爆了太子被废的重大变故,作为长子,李综有入主东宫的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还敢大规模兼并土地,比如猪王,就立刻改弦易帜,派最得力的手下来涂改他的不良记录。
可庆王却丝毫没有一点动静。他不懂吗?这不可能,如果他连这介。都不懂。还去争什么太子之位。唯一的解释就是庆王本人不知道此事,这是他的手下擅自所为,如果真是他手下所为,那么手下居然能调动五百名家丁过来抢田,由此可见李综的庄园规模之大。
但不管是庆王所为,还是他手下所为,谷熟县的这只老虎他都非打不可,狙击庆王入主东宫,于国于民于己,都是一件好事。
这天下午,李庆安抵达了离宋州城不足十里的东安镇,这时前面传来消息,宋州太守崔廉要求见他。
东安酒肆内。李庆安和崔廉对面而坐,李庆安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归州太守崔平是崔太守的侄儿吧!”
“他是我兄长之子,年纪轻轻便做了洒州太守,这还多亏李使君的推荐。”
“这和我可没关系,崔平年轻有为,听说他要南调湖州,洒州民众都不肯让他离去,联名上书朝廷要求他留下,他只做了不到三年便如此得民心,让人不得不敬佩啊!”
崔廉老脸微红,他听出李庆安是在暗讽他做官不得民心,不由苦笑一声道:“我们这些做地方官的也很难,下耍安抚百姓,上要应付权贵,稍不留神便遭御史弹劾,我崔廉虽然政绩不著,但也没有恶名。只求无过便可。”
“崔太守真能做到无过吗?若崔太守无过,谷熟县的数千人怎么会烧仓毁衙,这个崔太守又怎么解释呢?”
“那是庆王所为,我想管却又得罪不起。你让我如何是好?”
“嘿嘿!这就是崔太守本末倒置了,怕得罪庆王,就任其圈地?崔太守可知道我大唐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土地兼并!”
“对!就是土地兼并,土地兼并导致兵制败坏,导致财政枯竭,若听之任之,迟早要导致大唐灭亡,崔太守明知其危害,还放纵权贵围地。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可是现在崔太守的官帽非但保不住。还将有罪于大唐,崔太守,莫耍让将来史官撰写唐朝灭亡之根时,提到崔太守一笔,崔廉不廉,那可就遗臭万年了。”
李庆安的话重重地敲在崔廉的心中,旭隐恐起身道:“我就是害怕于此,才来找李使君商量,求李使君给我指一条明路。”
第二百一十八章杨钊折臂
二砻庆圭府,自从太子李辛被废后,庆至李棕就仿佛个删咋小人。原来几乎关闭的招贤馆又重新开管扩大,他礼贤下士,关爱孤老,他乐善好施,勤于办学,做了二十几天贤王。他便迫不及待地找人编起了儿歌。
“大唐大,江山广,东宫空寂觅长王,木子李,西海玉,子孙兴旺靠本宗。”
这儿歌中暗含着庆王李综小他又找一个邋遢道士,许以重赏。让他把这儿歌传遍长安,不过李综却不知道,负责给他打理田产的大管家习惯性地在宋州谷熟前圈了两万亩上田,却给他惹下了涵天大祸。
这天下午,御史中承宋浑匆匆地来到庆王府,给他带来了足以致命的消息。河南道观察使李庆安和宋州太守崔廉联合上书,弹劾他庆王在宋州谷熟县强占土地两万亩,动用私刑、逼民造反,证据确凿,现已抓获庆王各地庄园调来的武装家丁五百三十人,李庆安在奏折中还同时弹劾庆王有拥私兵造反的嫌疑。
李综被这咋,突来的消息打击得懵住了,这件事他竟丝毫不知,他只是让大管家随时帮他留意廉价土地,却没想到这个不知分寸的大管家竟在这个时候给他惹下了诣天大祸,偏偏还被李庆安抓住了把柄。
“宋中承,这这件事我丝毫不知,这下可如何是好?”
“殿下,现在李庆安的弹劾奏折已经到御史台,最迟明天就要交到圣上手中,形势危机,殿下快想想解救的办法吧!”
“明天!”
李综惊得浑身抖,他一把抓住宋浑,央求道:“宋中承,你能不能压下奏折,千万不要送进宫中,恳求你帮我这个忙啊!”
宋浑摇头叹道:“我若能压下来,我现在就把奏折给你拿来了。李庆安是御史大夫,他的奏折是直送圣上,按理,我也无权查看,我也违规偷偷调看了一眼,殿下,此事我真的帮不了你,现在还有半天时间,殿下自己想办法吧!”
这时,旁边的李俅忽然问道:“宋中承,我听说李庆安前天也同时弹劾了崔翘,现在有处理结果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听说圣上震怒,连夜把杨国忠召进宫大骂,估计崔翘这次凶多吉少了。”
宋浑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次李庆安连连难,明显是针对杨相国和庆王殿下,李林甫和张筠皆上书痛陈土地兼并的弊端,大有落井下石之意,我建议殿下与杨相国共同商议对策,不要各自为阵,被李庆安各个击破。”
“李庆安!”李综恨得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派人杀了此贼!”
旁边李俅大惊失色,连忙制止道:“父王千万不可!上次李庆安在汴州遇刺,圣上就怀疑是父王所为,虽然此事最后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但圣上已经对父王起了疑心,若父王再派人去刺杀他,就坐实了罪名。那岂不是便宜了背后栽赃之人,现在父王千万不要冲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
庆王急得满头冷汗,道:“上次李庆安遇刺之事就被人栽赃,被父王大骂一顿,现在土地大案又起来,我这个东宫之位可就完蛋了。”
李俅沉思了片刻,便对宋浑躬身施礼道:“多谢宋中承报信,请中承无论如何把李庆安的奏折拖延到明日,我们父子必有重谢!”
宋浑知道他们父子有话商量不便让自己知道,便拱手道:“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希望殿下能想出良策,逢凶化吉,我会尽力相助!”
说完。他便告辞而去,李俅一直把他送出府门,再回到书房。李综便急不可耐地问他道:“我儿是否已有良策?”
“父亲不要着急,请坐下再说。”
尽管李综心急如焚,但儿子的冷静让他不得不忍住心中急火,坐了下来,李俅叹了口气道:“父亲先要明白李庆安为什么这样强硬,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李综恨恨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太子党已经覆灭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报复我们吗?”
李俅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想说的,太子党看似被清洗,实际上同情太子大有人在,尤其是世家和皇族,据孩儿听闻,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是无辜被废,巫盅之说很牵强,正是因为有很多人同情太子,所以李庆安才突然杀个回马枪,剑指杨国忠和父王,这样一来,他就成为太子党的英雄,成为太子党领袖,在朝中尽得人心,在民间广得赞誉,一箭双雕,这就是他的目的,父王明白了吗?”
李综倒吸了口凉气,儿子这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庆安竟这么有心机。
“可是,这和解决我的危机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
李俅笑道:“父王,既然我能想到这一点,圣上又怎会想不到?他会让李庆安如意算盘得逞吗?不会,崔翘的弹劾奏折是前天送进宫去的,圣上震怒,但到今天还没处理,父王不觉得奇怪吗?”李综凝神一想,确实是这样小父皇既然震怒,就应该立即处罚崔翘。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确实奇怪,他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我在想,或许圣上已经感觉到亲王也会有问题出来,所以他在等,看孰重孰轻,然后再决定处罚谁。”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会在我和崔翘之间选一人处罚吗?”
“没错!”李俅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太子党初灭,圣上是绝不会让李庆安的反击过于猛烈,但不处罚又对天下民众交代不过去。所以他在等待,现在父王的问题出来了,就成了二选一的结果。”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以为父王应该双管齐下,一是严厉处罚大管家,甚至将他处死。立刻派人去宋州退地善后,还要像猪王一样,在宋州大举赈灾,把影响降到最低,然后父王一定要赶到奏折之前进宫向父王请罪,其次就是在后面不妨再敲崔翘一棒,让他数罪并。”
李综真的有点佩服自己的儿子了,考虑问题竟滴水不漏,把这么一件危急的事情从容化解了,李综的一颗心略略放下了,他又问道:“那不知崔翘还有什么把柄可抓?”夫进一“父王忘了吗。崔翘升相国前,胃别有妇的罪名可妒伙呢!”
宋浑从庆王府中出来,又急去找了杨国忠,他是杨国忠心腹。但也有一点儿私心,因此是先报庆王,再找杨国忠,杨国忠的朝房不在大明宫。而在皇城的吏部,按理。吏部尚书并不过问吏部的具体事务,只过问吏部的重大事件,更多是参与决策国事。
但杨国忠这叮,吏部尚书却与众不同,他无论大事小事,样样事情都要过问。小到县尉提升,大到尚书调动,都要经过他过目或批准后才能执行,他俨然就把吏部侍郎的权力夺走了,同样,在兵部也一样。大事小事都是他一把抓,这是他的风格,说得好听是事必躬亲,说得难听一点是揽权不放。
不过这几天杨国忠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他的左膀右臂之一,礼部尚书崔翘出了大麻烦,被李庆安弹劾纵容家人侵占土地,证据确凿,甚至连崔翘的亲笔信都抓到了,圣上盛怒之下召他入宫大骂一顿,责令他三天之内拿出崔翘的处理方案。
圣上明显是把麻烦推给了他,让他来处理这件事,他怎么处理?罢免崔翘,怎么可能。罢免了崔翘等于断他杨国忠一臂,他还没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决心
杨国忠苦思了一夜,最后在他原来幕僚。兵部侍郎令狐飞的提示下,终于想到一策,贬崔翘为礼部侍郎,责其家人退还所侵占的土地,罚俸三年,并加罚米三万石用于赈灾,但保留了崔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这是令狐飞的策略,用常的经济处罚替代职务处罚,看似严厉。却避重就轻,保留了最重要的相国之位。也让圣上可以对天下人交代,可谓最圆滑的处理方式。
但宋浑常来的一叮,消息却打乱了这一切。李庆安又把庆王弹劾了,一样的证据确凿,也就是说崔翘和庆王成了难兄难弟,至少杨国忠是这样认为,法不责众。李隆基不会重罚自己的儿子,而为此重罚崔翘显然不合理。李隆基为了保自己的儿子,自然不会重罚崔翘,他决定自己将崔翘的处罚有些重了。他立亥修改了崔翘的处罚,依然保留其礼部尚书一职。只是将其正三品的散官金紫光禄大夫降为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并免去其兼任的太子右庶子一职。
其实杨国忠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李隆基对于土地兼并的态度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几次下诏严禁土地兼并,却没有一条实质性的预防措施,最后竟不得不承认权贵们的土地兼并现状,只恳求权贵们以后不要再兼并土地。
在这种重利轻罚的思维下。长安权贵们哪个不拼命地扩大庄园。捞取土地,现在崔翘和庆王被弹劾,虽然有太子党反扑的因素,但李隆基真会因为土地兼并而处罚他们吗?
由于有庆王被扯出,杨国忠便将这什事看淡了,他认为没有必耍为此事付出多大的代价,傍晚时分小杨国忠将崔翘的处理意见递进了宫中。
这一咋。多月李林甫表现得比较低调,在吏部尚书和吏部侍郎被杨国忠夺走后,他的权力受到了极大地钳制,再加上他多年劳累积累,忽然心情低落,竟引了他一场大病小在床榻上整整躺了二十天,病愈复出后,整咋,人都瘦了一大圈,虽然倍受打击。但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并没有因此灰心丧气,他一方面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让杨国忠再侵入,同时他低调隐忍,等待反击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李庆安从宋州送来的弹劾奏折仿佛及时雨一般令李林甫喜不自胜,他在第一时间内便从王拱那里得到了李庆安奏折的全部内容,一吓,是崔翘,一吓,是庆王,庆王的弹劾涉及东宫之争,他暂时不想插手,但崔翘却关系到朝廷权力格局的变化,如果能把崔翘干下去,那相国就是六人。相国党、杨党、张党各占两人,三党便处于一种势力平衡之中,杨国忠扩张的势头由此被遏制住,如果他再联合张筠绞杀杨国忠,最后李隆基也不得不放弃杨国忠,崔翘被弹劾,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昏时分,李林甫的马车停在了张筠的府门前,早有门房飞奔去禀报,片匆。张筠迎了出来,大笑道:“李相国,你自己说说,多少年没来我府上了?”
李林甫拱手笑道:“事务繁忙,莫说张尚书的府邸,我自己的别宅都已经几年未去了。”“那今天怎么有闲暇来鄙府?”
“若张尚书不欢迎我,我这就走!”
“哪里!哪里!李相国的大驾,我请都请不来,今天既然来了。非要喝两杯不可。”
张筠亲热地挽住李林甫的胳膊,一挥手令下人道:“去准备酒席!”
李林甫和张筠有说有笑走进了府邸,张筠一直将他请至贵宾客房,这里早已经摆了一桌酒席,李林甫也不推迟。直接坐入席中。
张筠拎着酒壶亲手给李林甫倒了一杯酒。笑道:“相国说老实话,今天怎么想到来我府上,是不是为李庆安弹劾奏折之事?”
张筠的坦率让李林甫有些意外,他端起酒杯眯眼笑道:“难道张尚书不关心吗?”
张筠点点头道:“我下午听说庆王也被弹劾了,我倒认为这是好事,好好处罚一下庆王。让宗室权贵收敛一下侵占土地。我是老户部了。大唐税赋收支一年比一年恶化。天宝元年有民户近九百万,现在估计最多只有六百万了,近一半的民户逃亡。这已经接近汉末的程度了,李相国。我大唐堪忧啊!”
“张尚书说得不错,我也是为此事来找张尚书,土地问题已日益严峻,军府十之**逃亡。去年的上番已经被迫停止了,折冲府实际已名存实亡,原想练暗骑替代府兵,但我听说,京城十二万暗骑也已基本上逃亡殆尽,若再不制止土地兼并,将来恐怕再无一兵一卒来保护你我家族,张尚书,你我既为权臣,责无旁贷啊!”
两人又喝了一杯酒,李林甫试探着问道:“张尚书,这次我想利用李庆安弹劾兼并土地一事,好好劝一劝圣上重查此案,以杀一做百的方式。警告土地兼并者,不知张尚书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共担此重责。”
张筠点了开呵笑道!”我也正在想某单独奏洱是与李相国联制没想到李相国便上门了,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也好!我与李相国一同上奏,杀一杀土地兼并的恶风乙”
说完两人对望一眼,皆心领神会,两只老狐狸一起得意地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李林甫和张筠的联名奏折便送进了大明宫,此时李隆基尚不知庆王犯事一事,李林甫和张筠的奏折中却谈到了此事,李隆基顿时大怒,御史台的弹劾奏折应该是他第一个知道,现在却变得了他最后一个知道,他立剪急令调李庆安的奏折。当宦官从御史台奔回,将李庆安的奏折和满满一大箱证据搬进大明宫。李隆基的雷霆之怒先便降临到了御史台,李庆安的弹劾奏折是昨天上午到的,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小也就是说。奏折被压了整整两天。李隆基立麾下令彻查此事,御史中承王棋趁机弹劾宋浑擅自扣下奏折,私自给庆王通风。
也是活该宋浑倒霉,李隆基在怒火最盛时,宦官来报,庆王在宫外求见。宋浑私自给庆王通风的罪名立刻被坐实了。
李隆基勃然大怒,下旨罢免宋浑御史中承,下狱严查。
当李隆基的雷霆风暴稍稍平息。庆王李综便战战兢巍地被一名宦官领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高力士已经复职了,没有他。李隆基的生活极为不方便,在废太子案稍稍平息后,便又将他召至身边。信任一如从前,不过高力士再也不提太子之事,就仿佛废太子一事与他毫无关系。
他网走到门口,正好庆王李综迎而而来。李综立刻小声问道:“阿翁,不知父皇的怒火消了没有?”
高力士叹了口气道:“庆王请听老奴一言,低头认罪,弥补过失,接受任何处罚,否则,老奴也不知后果会怎样。”
季综感激不尽,“多谢阿翁!”
“快去吧!别让圣上久等了。”
李综提心吊胆地走进御书房,他立友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颤声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李隆基铁青着脸。半晌才冷冷道:“你怎么知道自己被弹劾?”
李综已经知道宋浑下狱了。这个时候他再不说实话,等于是找死,了。他立刻道:“回禀父皇,今天下午御史宋中承跑到我府上来。告诉了我,儿臣惶恐不已。”
川口恐?”李隆基。当了一声,“你有什么可惶恐,你不是一向胆大包天吗?”
李综不明白父皇此话的意思,他更加胆寒心战了,他连连磕了两介,头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说!”
“父皇,儿臣今年以来确实没有兼并土地的念头,这次是儿臣的大管家擅自所为,儿臣事先一点也不知晓,请父皇明鉴,儿臣就算再蠢也不会在现在做自损名义之事。”
李综的最后一句话,李隆基倒相信是真的,这段时间李综处处捞取贤名,他确实不可能在这时候做自损名誉之事。
李隆基盯着他。缓缓道:“那你说,你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的口气已经缓和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多占一点土地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能知错就改,只要能弥补过失,挽回恶劣影响,他倒也能原谅。
李综听出父亲口气已经松了,他不由心中大喜,立刻道:“父皇,儿臣已经让管事立剪奔赴宋州。将所有土地全部清退,同时赔偿农民的损失,另外。儿臣愿意出二十万石米以父皇的名义赈济旱灾,儿臣虽然愚笨。但也知道,国以民为本。儿臣愿为父亲分忧!”
李隆基点了点。儿子的表态让他基本上还算满意。
“你是联的长子,更要以身作则,耍把心思放在社稷上,要替联分忧,你明白吗?”
李综重重地磕了两咋,头,泣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替父皇分忧。”
“那好吧!这件事就是一个教,赶紧去把宋州的善后处理好。不要再让御史抓住你的把柄。”
说到这,李隆基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李庆安在汴州遇刺一事。到底是不是你所为?”
李综举起右手郑重道:“儿臣愿向苍天誓,儿臣和李庆安关系虽不好,但确实没有想过要刺杀于他,这是有人栽赃给儿臣,请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
“那好吧!联就信你一次。不是你所为。不过这件事你自己也耍留意,给联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也好洗清你的疑点。”
说完,李隆基摆了摆手,命他退下去了。他心中颇为烦恼,又一次拿起了李林甫和张筠的联名信。二人联名要求重视土地兼并的后果。要求严惩土地兼并者。
李隆基当然明白这两人的真实用意,借查土地兼并之命,打击杨党的势力。李隆基也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联合起来对付杨国忠了。他又拿起杨国忠处置崔翘的意见。只降散官一级,他眉头不由皱成一团。力度太轻了,这怎么能向天下人交代。
他不悦地将杨国忠的奏折重重摔在御案上,低低骂了一声道:“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一些决定。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再扶持杨国忠上。步伐太快了,让他一步到位,没有一个过程,不像李林甫那样做相国十几年才慢慢形成了权威,现在李林甫居然和张筠联合起来对付杨国忠了,这会造成朝廷的动荡不安。
李隆基暗暗叹了口气,他确实需要采取措施,缓和一下杨国忠上升的势头。打击他一下,在目前看来是很有必要。
想到这,他又一次拿起李庆安的弹劾奏折,崔翘利用职权包庇家人侵占土地。这不是一咋,为相国者的所为,李隆基也感到了一阵失望。
他提起笔,在李庆安的奏折上批复道:,免去崔翘礼部尚书一职,免去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资格。降为华州太守”
第二百一十九章攻陷月氏
月。正是叶火罗年中最热的率节,热浪似流火滚地工忧帆着大地上的一切,但在月氏都督府王城阿缓城附近,一场摧枯拉朽般的战役正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打响,七千大唐安西骑兵挥舞战刀,大旗飞扬,刀光闪烁,追赶着数千败逃的月氏溃军。箭如密雨,铺天盖地地追杀着败军。无数人惨叫着翻身落马,恐明的叫喊声、哀求饶命声,被隆隆地马蹄声淹没了,一名月氏士兵高举双手,跪在地上哀求饶命,一名唐军校尉飞驰而来,喝声如雷,侧身横刀一劈。战刀劈过士兵的肩头,无情地斩断了月氏士兵的人头,将人头栓在马上呼啸而过,又去猎杀下一个目标。
这是高仙芝的吐火罗战役打响了。从攻打蝎师国归来,高仙芝在石汗那屯兵休整,终于在六月下旬接到了朝廷出兵吐火罗的批准,同时接到了任命他兼任北庭节度使的消息,高仙芝兴奋异常,立刻指令封常清赴北庭接收军队,就地整顿,以巩固对北庭军的控制,而副将李嗣业建议调北庭军防守碎叶,却被高仙芝否决了,刚刚拿到一支军队,当务之急绝不是要使用它,而是要先把它牢牢控制在手中,只有把这支军队变为己有,才能得心应手地使用它,因此,清洗李庆安的嫡系便成为高仙芝给封常清指令中的最重要内容。
高仙芝为打吐火罗战役也做了周密的部署,包括增军小勃律天宝归仁军,同时留下三千军马镇守蝎师国都城拔逻勿逻布逻城,并派三千军抚守护蜜道东段,布下重兵以防止吐蕃军从背后袭击唐军,在等待朝廷命令的同时,他又派出大量的斥候去探查吐火罗诸国的兵力,他现大食军因内战已经撤离了吐火罗,吐火罗诸国兵力虽多,但战斗力要远远逊于唐军。高仙芝虽只带了八千安西军,却丝毫没有把这些胆小无能、装备落后的月氏人放在心上。这几年他横扫吐火罗,哪一战不是将敌军一战击溃,他高仙芝号称山地之王。焉能不百战百胜?
高仙芝唯一担忧的就是吐火罗南面地区,当地人称为旁遮普和信德。早在几十年前,大食军便已经攻占了此地,如果他大规模进攻吐火罗,这两地的大食军会不会有所反应?但随着几个商人带来的消息,去除了他的担忧,大食内战爆后。旁遮普和信德的绝大部分大食军已经被调回了西方,仅剩的数千人是要防备当地人反叛,根本就无力北上干涉唐军的吐火罗战役。
高仙芝彻底放心了,吐蕃被锁在高原无法西进,大食内战无暇顾及东方,那么吐火罗就是他高仙芝的天下。
“大帅,月氏军惨败,阿缓城内守军已不足一千!”一名斥候校尉带来了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干得好”。
高仙芝凝望着远方黑黝黝的月氏都城,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士兵攻入阿缓城,放假三天!,小
消息传出,唐军欢声雷动,士气大振,个个奋不顾身向阿缓城狂奔而去,这时,副将李嗣业大惊,急忙劝道:“大帅不可,吐火罗小国众多!多为月氏同宗,若我们纵兵抢掠,恐怕会激起吐火里诸国同仇敌忾之心,反而会影响我军进度。”
高仙芝傲然一笑,“这个道理我焉能不知,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若有大食军撑腰,或许他们会有抵抗之心,但大食人内战自古不暇。吐火罗诸国便成惊弓之鸟。一战即溃,何谈同仇敌忾?从前我大唐过于安抚他们,给钱给赏,又封他们为高官,可结果呢?大食人一来,纷纷弃甲投降,奉大食为新主。哪里还记得半点大唐的恩德,这一次我就要把他们杀痛了,让他们永不敢再背叛大唐。”
“可是俱密国王也曾向大唐求援。恳求大唐出兵救吐火罗,吐火罗诸多小国,他们无力抗击大食,才被迫投降,我们是来救他们于水火,焉能反其道行之?大帅,请三思!”
“你不要再说了!”高仙芝打断了李嗣业的苦劝,阴沉着脸道:“我自会区别对待,心向大唐者,活之。心向大食者,灭之!”
他马鞭一指兴奋疾奔的唐军士兵又道:“你也看到了,若不纵兵抢掠。若不给士兵们好处,怎么激起他们的士气,我带兵多年,比你深知用兵之道,李将军,你不要多言。只管听我命行事。”
李嗣业见高仙芝一意孤行,只的暗叹一口气,不敢再多言,中午时分。唐军攻破了阿缓城,七千唐军蜂拥而入。在城内大肆抢掠,城内火光冲天,居民哭喊声一片,国王那波罗丢弃妻女,仓惶西逃,随着唐军攻陷王宫,阿缓城陷入了一片凄风惨雨之中。
傍晚时分,唐军押送军需物资的后勤部队到达了,队伍中,一身盔甲的高雾兴奋异常,不时问疏勒兵马使赵崇砒道:“赵叔叔,什么时候才能碰到敌军,我已荐等不及了。”
赵崇班心中暗暗苦笑不已,因为李庆安被抓,大帅害怕这个宝贝女儿跑去京城闹事惹祸,才命自己把她也带爪,为了安抚她,怀特地封了她一个校尉!职,哪里会真的旺凡并打仗。他见高雾一本正经,刀箭齐备,一副随时上阵作战的样子,便笑道:“雾娘,就算敌军在你面前列队经过,若没有大帅的命令,你仍然不准动手,这是军规,违抗军规可是要杀头的。
高霎眉头一皱道:“为什么?敌军就在眼前还不准动手?”
赵崇砒笑着给她解释道:“因为你若不知道大帅的部署,随便鲁莽出击很可能会坏了大事。”
高雾心丰也决定有几分道理,但嘴里却不肯承认,嘟囔道:“哪有这种道理,敌人眼睁睁从面前过都不动手,万一他来杀你呢?”
“呵呵!那又另当别论了。雾娘,我的意思就是说,想打仗还得你父亲同意才行。”
“他!他才不会答应。”
“那就对了,大帅都不准,我们怎么敢答应?”
周围士兵都一起笑了起来,高雾心中不快,猛地一箭向五十步外的一株胡柳射去,箭精准地钉在柳树上,士兵们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终于来到了唐军的大营,大营中的空地上各种抢来的东西堆积如山,一队队战俘和普通民众被栓着手脚走来,几十名闻讯而来的人口贩子正在和唐军讨价还价,要将一些年轻的男女买走。
高雾的眉头皱成一团,这么会是这个样子,唐军几时变成了强盗?这时,一百多名唐军押着一大群逃难的老弱妇孺迎面而来,唐军手执皮鞭,左右奔驰叫骂,稍微慢一点,便一鞭劈头抽下,妇孺们个个衣服破烂,哭哭啼啼,高雾见那些妇孺很多都衣不遮体,大片肌肤暴露在外,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皮鞭的血痕,甚至还有不少*妇孺抱着孩子。
高雾大怒。催马匕前喝呵道:“你们站住!”
安西军将士鲜有不认识高雾的。一名校尉连忙上前见礼,“雾姑娘。有事吗?”
高霎一指妇孺斥责道:“这些都是普通难民,你们有必要这么凶狠地对付她们吗?”
校尉急忙解释道:“雾姑娘小她们可不是普通难民,她们都是月氏国王的妻女,换成普通民众的衣服想逃跑,被弟兄们抓住,高帅命我们将她们押送来大营严加看管,以后要押往京城献俘。”
“她们都是妇人和孩子,你们这样虐待妇孺,还有军纪吗?”
这时,高雾忽然现不少年轻女子甚至还光着下身,她心中异常愤怒。拔出刀指着校尉恨道:“你今天若不解释清楚,我非当场杀你不可!”
校尉的表情颇为尴尬,阿缓城中的情形比这个惨烈得多,到处是被录光衣服的女人,这算什么?他张口结舌半天才道:“是大帅下令弟兄们放假三天,三天内不谈军纪,雾姑娘误会了吧!”
高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是自己父亲下令,她将刀入鞘。又对校尉怒道:“你将她们安置好。给她们穿好衣服,不准再虐待,谁敢再侮辱她们,我就杀了谁!”
她一调马头,向中军大帐疾奔而去。中军大帐内,高仙芝正在接见刚刚赶来的骨咄国王罗全节,骨咄国也是月氏人建立的国度,但和吐火罗其他投降了大食的小国不同骨咄国一直偏向大唐,这次高仙芝征服吐火罗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便是得到了骨咄国王罗全节的建议。
历史上的大月氏国西迁到吐火罗的区后,经过近千年的演变,已经分裂成无数的小国,它们中间几个较大的国度得益于丝绸之路带来的大量财物,逐渐变得强盛,骨咄国和月氏国便是其中之一,但两国为争夺吐火罗地区的主导权,长期不和。这次唐军灭掉了月氏国,骨咄国王罗全节便看到了统一吐火罗的希望。特地来和高仙芝商量此事。
罗全节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垂手而立,对坐在帅位上的高仙芝恭谦道:“唐军的战力令小王万分敬仰,我敢断言,大帅不出一个月就能横扫吐火罗,打下吐火罗容易,但不知大帅准备怎样善后?”
他一开口高仙芝便明白他的来意,便笑道:“如果你愿意来替我善后。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保证我唐军的军需供应,还有我手下将士应得的财物。”
罗全节没想高仙芝竟这么痛快。他大喜过望,连忙道:“大帅请放心。军需赏赐都没有问题,只要我能统一吐火罗,我一定效忠于大唐,助共同抵御大食东扩。”
“不!是抵御吐蕃的西进。”
“是!是!只要唐军支持我,我一定会替大唐保住吐火罗。”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亲卫们的声音:“雾姑娘,大帅有重要客人。你不能进去!”
“你们闪并!”
帐帘一挑,高雾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第二百二十章 兵败碎叶
品多正要和罗全节谈一此细节的安排,却被高雾冲出洲断了话题,他心中略略有些不悦,便对罗全节道:“你先下去休息,我们晚上再细谈。”
“那好!我先下去。”
罗全节认识高雾,他经过高雾身边时,忽然从手腕上抹下一串宝石手链,塞给高雾,回头对高仙芝笑了笑,便离开了大帐。
突来的宝石手链并没有压低高雾的怒火。她将手链扔到地毯上,冷冷道:“我不要你们血腥的战利品!”
高仙芝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一直无可奈何。女儿已经十九岁了,至今没有婆家,前年妻子在长安给她订了一门亲。是前安西副都护汤嘉惠的次孙,但高雾却私下写了一封信给汤家,回绝了这门婚事,弄得汤家十分难堪。
去年,高仙芝又打算把女儿许给刚网丧妻不久的归仁军兵马使席元庆,不料高雾一口回绝,又跑到北庭去了,这么明显的意思谁人不知,席元庆便回谢了这门婚事,另娶疏勒大户之女为新妇。
女儿对李庆安一直念念不忘,高仙芝心中也很清楚,如果李庆安还是他手下部将,他会十二万分赞成,李庆安本来就是他的心腹爱将。但现在他却坚决反对女儿嫁给李庆安,两人皆为北疆大吏,女儿再嫁给李庆安,也就意味着他高仙芝的安西节度使完结。
所以,他从来不向李庆安暗示什么联姻之事,相反,将女儿严加管束,绝不准她和李庆安有任何联系。
这次李庆安获罪,高仙芝生怕女儿知道后跑去京城闹事,便将她调到自己身边,跟随自己一同征战吐火罗,不料,女儿一进帐便给他难堪高仙芝的心中微微生了怒气。
“这条手链你不要就罢了,你冲进大帐。扰乱我军务,这算什么?”
高雾盯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立刻停止对无辜民众的屠杀,你这样放纵军纪,是在羞辱唐军。”
高仙芝脸一沉,“这里是军营,不是家中,你这样对我说话,可是要被处斩的!”
“哼!我就不相信只有我一人劝你,那别人你都处斩了吗?”
“放肆!”
高仙芝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来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进来几名亲兵。高仙芝一指高雾。令道:“将她给我赶出去,不准她再进中军帐。”
亲兵们苦着脸,对高雾央求道:“霎姑娘,大帅身负朝廷重任,不要再分大帅的心了,请出去吧!”
高雾转身便走,走到帐门前,她有慢慢转回来,软声央求道:“父亲。就算我求求你,让士兵们不要再欺辱那些可怜的女人了,大家都有母亲都有姐妹,父亲,我看着她们,心里难受啊!”
高仙芝半晌才缓缓道:“我可以答应你。以后的吐火罗诸国若是主动投降唐军,我便可从宽处置,否则,不杀不足以震慑他们。”
高雾见父亲不肯答应,心中异常失望只得心情黯然地离开了大帐,高仙芝见她走了,这才把宝石手链递给心腹亲卫道:“把这个送给她,再多派些弟兄把她看好了,不准她随意离开自己的营帐。”
他又对杂兵令道:“将罗全节请来!就说我要继续和他详谈。”
三天后,唐军整军离开了阿缓城,骨咄国的军队接管了月氏国,唐军继续向下一个目标大汉国挺进。
就在唐军横扫吐火罗之时,大食偻马亚王朝已经结束了,天宝六年六月。呼罗珊人领阿布穆斯林以减轻赋税作号召,在呼罗珊举行起义,什叶派、呼罗珊人、阿拔斯人纷纷响应。起义的浪潮风起云涌,经历了两年的内战,天宝八年十月,起义军在库法举行了宣誓效忠典礼,阿拔斯人的领袖艾布?阿拔斯被拥戴为哈里,从此,大食阿拔斯帝国取代了偻马亚王朝。
阿拔斯挥师西进,于次年一月,在底格里斯河的支流大扎卜河左岸与偻马亚军展开大战,偻马亚军战败,四月都大马士革沦陷,麦尔旺二世逃往埃及,阿拔斯军紧迫不舍,就在高仙芝攻下吐火罗大汗国的同一天,阿拔斯军队在埃及艾卜接尔城杀死麦尔旺二世,偻马亚时代从此结束。但此时,阿拔斯并不在大马士革,而是呼罗珊的府木鹿,按照起义时的约定,应该是什叶派的领沙里克为新哈里,但阿拔斯却在呼罗珊人领阿布穆斯林的支持下夺取了哈里的位置。
眼看一场新的冉战即将开始,而此时,阿拔斯的主力正在攻打耶路撒冷,无暇调来镇压即将爆的什叶派起义,就在这时,月氏国那波罗逃到了木鹿,向阿布穆斯林哭诉唐军在吐火罗的暴行。
穆斯林立刻现了缓和内部矛盾的机会。他带那波罗来求见阵拔斯。
木鹿的行宫里,阿拔斯帝国的创立者艾布阿拔斯正背着手在圆穹顶大殿内缓缓踱步。阿拔斯约三十岁出头。身体瘦高而挺拔,皮肤苍白,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那种大帝国君王笑傲天下的气势,倒像一位诗人,像一位艺术家,他坐在用象、宝石和黄金制成的宝座上,低头沉思不语,仿佛那尊著名的雕像沉思者。
在他云是阿拔斯帝国的第二号人物阿布穆斯林,穆斯林刁敌色的大氅,身材高大魁梧,硕大的头颅,一头狮子般蓬乱的头,使他具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他皮肤微黑,额头宽广,一双眼睛仿佛如刀子般锐利。能一眼看透人的心思。
但就是这么一个具有领袖气质的人物,在在阿拔斯面前却像一只温顺的绵羊,目光中的锐气含而不露,低着头异常恭敬地说道:“哈里陛下,我认为唐王朝西征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和什叶派谈判,现在异教徒入侵呼罗珊,大家应该放弃对立,同仇敌忾对付唐军,这样便为我们赢得了时间,等打完阿姆河以东的战役,我们的主力也应该结束了耶路撒冷之战。可以掉过头镇压什叶派。
阿拔斯缓缓点头,又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兄弟贾法尔,问他道:”你的建议呢?”
贾法尔一直跟随着兄长阿拔斯南征北战。为人谨慎细致。他想了想便道:“穆斯林总督的建议虽好,但是一步险棋,如果什叶派趁我们东征时动叛乱,我们反而会得不偿失。我认为还是要谨慎点好。”
贾法尔和穆斯林的意见相左,两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了阿拔斯,看他的最后决断,这时阿拔斯道:“阿姆河以东的呼罗珊土地不能丢失,如何使什叶派不趁机作乱,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说完,他站起身向内宫走去小走到宫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我明天就要返回大马士革,对唐朝的战争就交给穆斯林,呼罗珊的军队可任你调遣。”
阿拔斯走了,穆斯林苦笑一声对贾法尔道:“我们两人的意见哈里都同意了,我们商量一下该如何让什叶派不趁机作乱?”
贾法尔笑道:“其实这很容易,沙里克不是想和阿拔斯王朝分而治之吗?他们想要阿姆河以东的土地,而什叶派大将萨乌波做梦也想成为撒马尔罕总督,只要我们答应这两条。再告诉他们唐军的西征阻断了我们和信德的联系,我们出兵是为了恢复他们即将拥有的东方的领土。这样。沙里克就会乖乖地等候我们的凯旋。”
穆斯林想了想,笑道:“如果殿下肯亲自去一趟,我想效果会更好。”
“那好吧!我就亲自跑一趟,希望总督早日凯旋。”
唐军的西征成了阿拔斯缓兵之计的借口。次日。阿拔斯返回了大马士革,而贾法尔则越过阿姆河北上布哈拉,去和什叶派领沙里克谈判,而穆斯林则召集军队,准备反击唐军对呼罗珊东部的进犯。
这就是时间和空旬产生的矛盾,在大唐的版图中,月氏国、大汗国、奇沙国等吐火罗小国依然是大唐的羁靡州,它们被封为月氏都督府、大汗都督府、奇沙州都督府。但在大食的版图上,它们已经是呼罗珊的东部地区,高仙芝教刮它们。是要让它们继续忠于大唐,但他却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大食的领土。十天后,贾法尔传来消息,什叶派已初步同意与阿拔斯分河而治,等击败唐军后,双方便将正式签署分治协议。
这时,穆斯林已经召集了五万呼罗珊士兵,准备反击唐军对呼罗珊的侵犯。
呼罗珊都督府内,穆斯林和数十名将领在进行最后的部署,他思考了整整十天,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击败唐军的方案。
在巨大的地图前,穆斯林用长木杆指着安西道:“唐朝的安西军不过两万余人,它的精锐都被带到阿姆河以东。唐军老巢必然空虚如果我出一支奇兵,绕道前去攻击安西,唐军主将必然会分兵援救。而这个时候我们再走另一步棋。”
穆斯林的长木杆又指向碎叶道:“这里是唐军在河中地区的根基,若不铲掉它。唐军对河中的侵犯就会无休无止,如果我们兵压碎叶。唐军主将此时已无法分兵,他只能仓惶北撤去保护他们的根基,而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说完,穆斯林对巴里黑总督伊布拉欣道:“你可率一万骑兵奔袭安西,不用和他们力争,只要造出声势便可,打完此仗,你的军队就驻扎在法拉巴德,防止唐军再次侵犯我们呼罗珊以东。”
伊布拉欣弯腰行一礼,“我这就出!”
这时,穆斯林又对大将齐雅德道:“第二步进攻唐朝的根基就由你来实施,什叶派也愿意出兵和我们共同作战。我给你一万精锐,加上什叶派的五千军队,一共一万五千军队。我希望你你能一举扫掉唐军在河中的基地。”
齐雅德点点头,沉声道:“我一定能击败唐军!”
最后,穆斯林的目光落在了月氏国王那波罗身上,他笑了笑道:”我已经倾力帮助你们了,你们也应该出一份力吧!”
那波里激动得跪在地上泣道:“我铭记恩德。这就立刻回去,联络诸国,共同抗击暴唐。”穆斯林最后扫了一眼众人道:“军队我已经部署完毕,能否最后战胜唐军,就要靠大家的勇敢来完成,各位准备吧!”
大食的呼罗珊军队开始浩浩荡荡出了,从木鹿到阿姆河只有三百里。都是沙漠地形,大食军极为适应这种沙漠地形,仅三天时间,穆斯林的三万主力便抵达元”占边。他并不着急渡河,而是驻扎在西岸,等待各杰而此时,高仙芝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八月下旬,高仙芝在征服解苏国后,忽然得到报告。奇沙国再次生叛乱,叛乱波及到月氏国、大秦国、大汗国、迟散国,罗全节的军队无法控制,只得向高仙芝求救。高仙芝再次调头南下,血腥镇压吐火罗诸国的叛乱。
但情况的严重性却出乎高仙芝的意料。吐火罗诸国的叛乱并非是各自为阵,而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联合作战,这些小国居然纠集了近四万军队。而他高仙芝却只有八千军队,虽然没有把这些军队放在眼中,但高仙芝还是凭他多年征战的直觉。隐隐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果然。就在高仙芝大军抵达大汗国时,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担忧的消息,葱岭守捉使赵慎来急报。一支约一万人的大食军队袭击葱岭守捉城堡。葱岭守捉失守,唐军撤回疏勒。
这个消息令高仙芝大吃一惊,他率一万五千人出征蝎师国,安西全境已不足一万军队,大多分布在各个戍堡和守捉内,各个城池十分空虚,假如被这一万大食攻入安西,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当即命赵崇砒率三千军火增援疏勒,又命驻防护蜜道东段的三千唐军回防疏勒,无论如何不准大食军入侵安西腹地。
安排好了回援军队,高仙芝的忧虑越来越重,大食军出兵安西,表明大食人已经插手吐火罗了,这就是吐火罗诸国突然生叛乱的原因,他们一定是得到了大食人的支持。这样一来,高仙芝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陷阱。
最让他忧虑的是大食人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却时大食军一无所知。
这天下午,唐军在月氏河南岸驻扎,数百顶营帐延绵三里,唐军们都疲惫不堪地倒地大睡,近一个月的东征西讨将他们的锐气磨尽了,吐火罗的酷热和高原地形折磨着士兵们,很多人都病倒了,许多人开始思念家乡,他们已经整整在外面征战了近一年,父母的白、娇妻的辛劳”比的期盼在每一个唐军的梦中出现。而主帅这些天表现出来的忧虑又让每一个唐军心中都忐忑不安,到底生了什么?他们的前途会怎么样?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唐军中蔓延。
当天傍晚,十几名在四处巡哨的斥候有两人没有回来,逃兵出现了。
大帐内,高仙芝背着手来回踱步,理智告诉他。现在的上策是撤回安西。但一战未打,被大食人出几支疑兵就吓回安西,他高仙芝的名声可就毁了,而且西征吐火罗无功而返,他又如何向圣上交代?
可如果不退回安西,他身边只有五千唐军,就算加上罗全节的军队,也不过两万人,而大食人用以奔袭安西的军队就有一万人,那大食人究竟投入多少军队?还是四万吐火罗联军,形势对唐军极为不利。
这时,李嗣业走进帐道:“大帅,我有一事担忧
高仙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说吧!什么事担忧?”
李嗣业慢慢走到地图旁,指着碎叶道:“既然大食人出兵吐火罗,就说明大食的内战极可能结束了“我现在很担心碎叶,那里只有段秀实的三千人,一旦大食军袭击碎叶,恐怕碎叶不保。”
高仙芝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小他几步走到地图边,手中拿着烛台照着地图。目光紧张地盯着碎叶四周,赵崇砒带来了北庭的消息,封常清为了清洗李庆安的嫡系,已经把碎叶北部五城的军队都基本上调回了北庭。现在碎叶就是一座孤城。没有任何援军,一旦大食军队袭击,恐怕碎叶真的不保了,如果碎叶不保,那他高仙芝可就真是一败涂地了。
就在这时,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士兵在帐门口大声禀报:“禀报大帅,段秀实紧急求援,数万大食军正向碎叶进!”
“当耸!”高仙芝手中烛台落地。
当天晚上,焦急万分的高仙芝下达军令,大军连夜出火向碎叶进军,唐军浩浩荡荡向北进。
第三天上午,唐军抵达了离乌浒河南岸还有三十里的提谓城。就在这时,斥候探得消息,前方有一支约两万人的大食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在他们身后,四万吐火罗联军衔尾追来,断截了他们的退路。
一个时辰后,两万大食最精锐的呼罗珊本宗军在阿布,穆斯林的率领下,缓缓出现在唐军前方,一万匹骖驼军和一万骑兵整军以待,他们以逸待劳,已经等候多时了,猎猎的黑鹰大旗在空中飘扬,黑旗铺天盖地。
而在唐军身后,月氏国国王那波罗率领四万吐火罗联军也出现了,每一个吐火罗士兵的眼中都迸射出仇恨的怒火,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家都毁在唐军的手上。四牙人忽然爆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吼:“报仇”。
高仙芝轻轻一摆手,唐军摆下了阵式。一场大战即将拉开,这支远征吐火罗的唐军究竟有几分胜算?
,,
第 二百二十一章 临危受命
十月的长安秋风萧瑟,朔风横扫关中大地。枯叶打着若勺中飞舞,寒意已经十足了,但让长安真正处于寒冬的是两个极为不利的消息,一个是来自西域,高仙芝在吐火罗惨败,四千唐军魂断吐火罗,而碎叶城被大食军攻破,段秀实杀出一条血路,率残军退守月弓城。
就在西域噩耗让长安满城震惊之时,南诏也传来了不幸的消息,南诏阁罗凤于一个月前再次反叛,血洗姚州。而他在成都府为质的儿子已被人事先救走。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十万将士南征,却遭到南诏军和吐蕃军的夹击。八万大军命丧南诏,南诏正式投靠吐蕃,阁罗凤被封为赞普钟,意思是赞普之弟,尽管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尚年幼,但阁罗凤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封号,承认南诏为吐蕃之弟。两场惨败震惊了大唐朝野,不仅刚刚夺回的碎叶丢失,而且南诏与吐蕃联手,直接威胁到了耸中,朝廷内外无不忧心仲仲。
右相李林甫、左相陈希烈、户部尚书张筠、工部尚书杨慎衿等等高官重臣纷纷谴责杨国忠误国,这两场战役的惨败都和他有直接责任,而且他竟隐瞒南诏反叛的消息达一个月之久。
李隆基在万般无奈之下,罢免了杨国忠除兵部尚书之外其他全部职务。并向天下下诏,哀恸大唐阵亡将士。
在一次政事堂紧急会议后,李隆基再次做出重大决策,罢免鲜于仲通的剑南节度使,并以隐瞒南诏南诏反叛的罪责下狱问罪。
升御史中承王烈为兵部尚书,调高仙芝为剑南节度使,并在李林甫的提议下,正式将北庭节度使和安西节度使合并,依然叫做安西节度使。不过李林甫建议任命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的意见没有实现,李隆基采纳了高力士的建议,调河南观察使李庆安为合并后的安西节度使兼安西副都护,李林甫出任安西大都护。
淆桥以东,三百名骑士簇拥着李庆安风驰电掣而来,李庆安是回京述职时在潢关接到了他出任安西节度使的任命。尽管高仙芝兵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数千唐军将士的阵亡还是让心情沉重。
尤其是段秀实镇守碎叶的三千军。只有不到一千人败回月弓城,更是使他喘嘘不已。
李庆安立马凝望远方巍峨的长安城片刻,时隔大半年,他有一次回到了大唐的权力中枢,李庆安奋然一鞭,战马向长安城疾驶而去。
“圣上有旨,召李庆安觐见!”
“圣上有旨,召李庆安觐见!”
一声声高亢的宣喝声在大明宫紫定殿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直传到了宣政殿旁的上阁门,两名宦官带领李庆安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使君,请随我们来!”
两名宦官带着李庆安快步走过长廊,一直走进了紫震偏殿,偏殿内正在举行政事堂会议,李林甫、陈希烈、杨国忠、韦见素、杨慎衿、王棋,六个相国分坐两旁。
李林甫表情平静,带着他贯有的招牌笑容,从他脸上谁也看不冉他在想什么,但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气色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隐秘。
几个月的晦暗和病态之色已一扫而空,虽然清瘦依旧,但他两颊却焕出一种多年未见的光泽,在天宝初年李适之罢相后,这种光彩曾长时间的盘踞在他脸上,现在又一次出现了。
这也难怪,从崔翘罢相到杨国忠被罢兵部尚书以及鲜于仲通被罢剑南节度使,短短几个月时间,杨党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瞥一眼杨国忠。杨国忠神情黯然,垂头丧气地坐在下,脸上失望和沮丧之色难以掩饰。
李林甫心中轻轻哼了一声,这个仗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平庸之辈,他也能将大唐最复杂最需要战略眼光的边疆事务处理好?大唐与大食的反复交战已经几十年,他竟视而不见。同意高仙芝出战吐火罗。
还有南诏新主在去年玩火,眼看大唐可一举解决南诏坐大的百年难题,又是这个杨国忠竟然力主同意南诏的求和,给了南诏喘息之机,现在南诏有备而来,又投靠了吐蕃,南诏局势更加复杂,一向平稳的歹南局势陷入了危局。
李林甫不由一阵阵冷笑,李隆基用人不当,最后还得靠他李林甫来力挽狂澜,当然大唐天子李隆基是不会认错,但他任命王棋为相,任命高仙芝和剑南节度使,这些任命便是从另一个角度表明了他的让步。
他不由又瞥了一眼李隆基,憔悴之态在他脸上显露无疑,目光敏锐的李林甫忽然在李隆基的脖子部位现了一块铜钱大小的老人斑,他心中震惊异常,再仔细看了看李隆基的手,手背上也明显有两块老人斑出现了,可是在一个月前,李林甫还没有看见李隆基有老年斑出现,才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李隆基竟老态毕露。
李林甫暗暗警惕起来,李隆基垂老,而东宫之位空虚,大唐极可能处于一种后继无主的动荡之中。
这时,门口出现一名宦官,禀报道:“陛下,李庆安已带到!”
李隆基摆摆手,“宣他进殿!”
正如李林甫的猜测,李隆基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自从迁回大明宫。立刻陷入了后宫嫔妃的莺莺燕语之中,过去的宠妃,过去的爱人,又陆续在他生活中出现了,或许是知道自己享乐的时光已经不多,他这几个月陷入了一种对肉欲的极度渴求之中,夜夜寻欢至通宵达旦曾经爱得痴狂的杨贵妃也因那次出宫事件。使他们之间的关系裂开了一条细细纹路,表现出来,就是他们之间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少了。
对体力和精力的无节制挥霍。使李隆基已经没有精力应对大唐突来的两大边疆危机,这也是他陷入被动的原因。相国党和张党联合对杨国忠的绞杀,他被迫同意了。
李林甫关于调高仙芝为剑南节度使和启用李庆安的建议,他也接受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有更好的应对方案。
此亥李隆基手摁着额头,正半倚在龙座上,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略略抬起头,又一次看见了李庆安那矫健的英姿,李隆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李庆安年凡一的步伐使他又想到了自只作太子的时候,那时是四十哗是二十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臣李庆安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庆安躬身施礼,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爱卿免礼!”
李隆基坐直了身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取过一本万言书,这是李庆安被贬黜时给他上的万言书,书中所有的担忧都在万言书中一一验证了。
将高仙芝调离安西是不容置疑的。不是因为他在吐火罗战役中失败。毕竟那不完全是他的责任,但丢失碎叶却是高仙芝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对大食的事先估计不足使他没有及时调兵防护碎叶,导致碎叶失陷,所以高仙芝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但重新任命谁为新安西北庭节度使,却引起了一番争论,李林甫建议任命副都护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很显然,高仙芝是李林甫的人,他可以通过高仙芝继续影响封常清。
而张筠则提议河东节度使张齐丘为安西节度使,但李隆基却想到了李庆安的万言书,他命人从书库中将这本沾满灰尘的万言书找出。
“合纵连横,共击大食”
这就是李庆安这本万言书中的精髓。上一次李隆基只是草草翻了一遍,里面的很多内容他都忽略了。而这次他再重新反复读这本万言书。书中将大食定义为与大唐同样强盛。同样疆域万里的大国。
“绝不可视同康石等胡国而轻之,书中的一句话点透了高仙芝失败的根源,正是这本万言书,使李隆基力排众议,重新启用李庆安。
“这次爱卿出任安西北庭节度使。可谓临危受命,现在我大唐在岭西利益丧失殆尽,亲唐的宁远国君被杀,和义公主下落不明,碎叶再次落入都摩支之手,亲唐势力尽遭屠戮。联心痛之极,望爱卿能力挽狂澜。一改大唐的颓势。”
李庆安微微点头,道:“臣在北庭时,曾委托碎叶的汉人商贾去调查大食的局势,那时臣便知道大食内战已近尾声,所以臣并不赞臣对吐火罗用兵,但现在臣却认为,形势未必完全偏向大食一侧,我们大唐还有机会。”
李庆安的最后一句话,让六个重臣和李隆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李隆基连忙道:“有何机会,爱卿快快讲来!”
李庆安施了一礼,又向六个相国略略点头,这才笑道:“陛下,各位相国,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要想与大食作战,先就是要对大食有深刻的了解,臣不仅从碎叶商人那里打探,甚至还派参军裴瑜。也就是裴相国的长孙以商人的身份深入大食,以了解大食的政治、宗教、地理等等详细情报,具臣所知,大食内战时,起义一方有三大势力参战,什叶派小呼罗珊人、阿拔斯人。在起义之初,众人都一致同意由什叶派领沙里克出任新哈里,但最后却是阿拔斯领艾布阿拔斯夺取了哈里之位,所以什叶派和阿拔斯之间已经埋下了内战的种子。他们之间的内战何时爆,臣不知道,但这是一个机会,什叶派的主要势力范围在河中地区,一旦内战爆,阿拔斯将无暇顾及碎叶,这就是我们重夺碎叶的机会。”
李庆安的一番话,听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视,李隆基缓缓点头,这才是他想用的人,透彻了解大食的国情,这时,李林甫问道:“李使君。如果你所说的黑衣大食内讧已经平息了,又当如何?”
李庆安拱手笑道:“请相国明鉴,如果黑衣大食内讧平息,高将军就不可能一度横扫吐火罗,黑衣大食早就派重兵驻防吐火罗了,而且卑职问过洛阳的康国胡商,三个月前。什叶派并没有遭到镇压,当然他们或许会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内讧,但无论如何,什叶派的不满必然是大食内部的一颗火种。”
“说得好!”
李隆基赞道:“不管是大食有机可趁也好、无懈可击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爱卿对大食和河中局势的了解,此任非你不能胜任。不知爱卿还需要朝廷做什么样的支援?”
“陛下,臣有三点期望!”
“爱卿请言。”
李庆安早有腹案,他朗声道:“第一,臣希望能全权处置河中危局,请陛下授权以臣。”
“臣坚决反对!”张筠站起身反对道:“节度使对外动大规模战役向来是由朝廷决定,若放权节度使,会造成节度使权力过大,朝廷难以控制的局面,臣反对!”
李林甫也道:“臣也认为不妥,若放权安西北庭,那范阳若提出同样的要求,朝廷又如何处置?朔方、剑南、陇右、河西都是同样的问题。臣也希望慎重处置放权问题。”
两大重臣反对,本来想一口应允的李隆基也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便道:“李爱卿说的也是实情。碎叶离长安太远,往来禀报会误了战机。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样,联可部分放权,李爱卿可全权处置对大食的事务,其他重大事宜如涉及回讫、吐蕃等,还是要禀报朝廷,不得擅自做主各位爱卿可有意见?”
李隆基的部分放权众人也认为有必要,便都同意了,这时,李庆安又道:“臣的第二咋小希望便是军需物资及钱粮后勤,若从中原运送,则劳师费力,来往不便,臣希望能就地集募。望陛下给联经营安西北庭的权力。”
李隆基点了点头,不等其他大臣反对,便道:“经营河中防御非一日之功能完成,联任命你为安西营田支度使,可全权处置安西内政。”
节度使拥有地方政务处置权绝对是一件大事,安禄山之所以能造反成功,就是因为他得到了地方政务的处置权,军政合一,实力大涨,一般来说都不会请授予人,但李庆安在当北庭节度使时就已经得到了地方政务处置权,所以他的这个要求其实就是希望能恢复过去的权力,李隆基恢复碎叶心切,便慷慨应允了。
但有一点却不容含糊,那就是人事任命权,李隆基却绝不会交给李庆安,李庆安的任何任命,还是必须要经过朝廷同意。
李庆安得到了军政大权,…;中松。便笑道!“臣坏有两咋小小要求。希望陛下和敌能同意。”
这就是他的第三个要求了,实际上是两个要求,合二为一,打了一个事不过三的擦边球,李隆基既然已经全权任命他处置大食事务,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应该都能接受,他便笑了笑道:“说吧!还有什么小要求。”
“陛下,安西其实是三面受敌,南有吐蕃、北有回讫,而对大食更是要在吐火罗至碎叶的数千里战线防御,高仙芝之败,很大一个程度上就是兵部不足导致,所以臣参照开元十八年的旧例,希望陛下能调天威军协助臣夺取碎叶。”
天威军也就是石堡城的三万驻军。由陇右、朔方、河西三个节度府的精锐之军组成,应该说李庆安的要求并不过分,开元十八年,河西节度使牛仙客奉命攻打碎叶,就调动了朔方、河西和陇右的六万军队。有这个先例在前,李隆基倒不好拒绝。
倒是杨国忠有点着急了,最近他和哥舒翰打得火热,眼看哥舒翰要成为他的势力范围,李庆安却横刀夺军,抢走哥舒翰的三万精锐,哥舒翰必会埋怨他不加阻拦。
杨国忠连忙起身道:“陛下小臣反对此方案。”
本来张筠也想反对,不过杨国忠抢先了,他倒不好开口了,便沉默不语,李林甫是很清楚哥舒翰又投靠杨国忠之意,若能借此机会敲打一番哥舒翰,他也乐见此成,因此他也保持了沉默。
杨国忠走出座位,站到李庆安旁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臣担心抽走陇右精锐,会影响对吐蕃的压力,现在吐蕃已经支持南诏,说明他野心又复燃的趋势,臣认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臣可以提一个替代方案。可再迁三万军户赴安西,准李使君募三万军备战。”
杨国忠之言也有几分道理,李隆基便笑着问李庆安道:“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远水不解近渴!而且臣要求将三万天威军的家眷也一并迁入安西。”
一句话提醒了李隆基,他沉吟了一下,便道:“联如果答应爱卿的要求,但爱卿也要给联一个时限,需要多少时间夺回碎叶?”
“臣保证,若得天威军,臣可在一年之内夺回碎叶。”
李隆基的心顿时热了起来,他急于夺回碎叶以弥补朝野上下对他的不满,便慷慨应允:“好!联就封你为天威军兵马使,即日起,调天威军驻防北庭,着令哥舒翰另募新军,改名振武军。”
李隆基心情大好。他打量了一下并肩而战的李庆安和杨国忠,心中忽然有一种将两人比较一番的兴趣。这两人入仕时间差不多,外貌也有几分相像,在最初为官时两人结成了冤家,不断生矛盾,当初他曾经把这两人当做一个参照,李庆安任北庭节度使,他便有意让杨国忠为剑南节度使,现在两人都为朝廷重臣。杨国忠更是升为了相国。
可时隔几年,两人又站在一起,李隆基现他们已经天差地别了,从年纪上说,杨国忠比李庆安大十岁。但气质容貌上却像老了二十岁一般,杨国忠身子臃肿肥胖,动作迟缓,酒色过度之态毕露,而李庆安却神采熠熠,腰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坚毅果敢,但眉宇之间却添了几分成熟之感,让李隆基忽然想到了王忠嗣。
人就是那么奇怪,王忠嗣在世时他仇恨万分,但被他赐死后,他却又有点怀念起王忠嗣当年的英武神采。
他心中生出一丝伤感,便对李庆安温和地问道:“听说李爱卿尚未娶妻,可有合适的人?”
李庆安躬身道:“臣已和独孤家长女明月定了终身,望陛下成全。
“独孤明月?。
李隆基有些忘记了,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独孤明月不是和亲葛逻禄,但因李庆安杀死了葛逻禄王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他有些歉然地笑道:“那件事是联处置不妥,联答应你,正式取消独孤明月与葛逻禄的和亲。”
“臣谢陛下!”
“好!碎叶事急,联只能给你三天假。处理一下长安的事宜。然后立玄动身赴西域。”
离开紫震殿,天空阳光明媚。秋日温和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李庆安忽然有一种炫目之感,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北庭,他终于又能回到他梦寐以求的故土了。
人生就是一种螺旋型的上升,当他又重新回到时,才现他已经比从前站得更高了。
“七郎!”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小名,李庆安回头。却见李林甫气喘吁吁跑来,他连忙施礼道:“听说相国前些日子身体不好,现在如何了?”
李林甫就是喜欢李庆安这一点。别人都叫他李相国,唯独李庆安依然称他相国,他上前笑眯眯拍了拍李庆安肩膀道:“不错啊!从哪里跌倒。又从哪里爬起,这才是敢作敢当的男人。”
“相国过奖了,我不过是机缘凑巧,又得圣上青睐。”
“你可知道,你的得今天的高位。也和我中间出力有关。”
李庆安知道这句话到是实情。虽然他复职是李隆基的决定,但他独揽安西军政大权,以及得天威军。这中间李林甫都没有反对,尤其是天威军,若李林甫支持杨国忠,最后的结局十有**是采用杨国忠的方案。
他急忙躬身谢道:“相国的爱护,庆安铭记在心。”
“我们之间不用客气了,哎!想起当年你替高仙芝来给老夫送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如今却取代了高仙芝,人生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你猎的那张黑豹皮还挂在我书房呢!要不要去看看?”
这便是李林甫变相的邀请了,李庆安欣然笑道:“只是空手上门,不好意思。”
李林甫大笑:“你上门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走!坐我马车同往。
在众目睽睽下,李林甫将李庆安拉进了自己的马车,这就等于向朝臣们宣布,李庆安是他的人。
继续狂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