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真相
瞧林行言说得信誓旦旦,四公主微微放了心,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很简单,静观其变,按兵不动。”
四公主还是担心,“你确定父皇不会查到我们?万一父皇查到了该怎么办?我想跟母妃说到时也好有个对策。”
“不可以。”林行言反对,表情颇有些凝重,“四公主,您别忘了,您每次欺辱七皇子贵妃娘娘都知晓,也为此帮您挡了很多责罚,所以这次皇上要彻查一定会先从端贵妃开始查起,只要端贵妃不知道,怎么查都不会露陷,而四公主您也只需要一口否定就好。倘若您告知了端贵妃,难保端贵妃不会关心则乱,为了替您掩护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四公主有些动摇。
林行言见状,又给她最后一根稻草,“还有二皇子,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如果您这件事处理不好,您还会连累到二皇子,到时候,二皇子做不成皇上,说句不好听的,四公主您的风光可也就到头了。”
四公主脸色豁然一变,几乎是立刻的,她点头道:“好,我不说,我不告诉母亲!可是你也要保证,你一定有办法帮我,一定有办法让我不被发现,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好,没问题。”林行言松了口气。
这件事是一定不能告诉端贵妃的,她在这皇宫还要生存,目前的形势她还没有确定要站在谁那边,等她确定了人选,这件事就可以当做筹码,助她一臂之力。
她望着四公主不安的脸色,心中不屑嗤笑,就这样还想要做大事。太天真了!
“四公主,您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一定会帮您的。”
自从七皇子出事性命垂危以来,四公主脑子里就没有办法思考,刚刚又被林行言那么一恐吓,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者林行言说得也很对,她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虽说她才是具体去做这件事的人。但出主意的是林行言,小五小七都可以作证,只要她出事,林行言也别想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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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近来收到了许多信,都是陆言之托人送来的。
有时候她正在看书,曼双就捏着信匆匆走进,“姑娘,您的信。”
有时她正在作画,曼华又捏着信匆匆走进。“姑娘, 您的信。”
甚至有时候她要去给刘氏请安,那边外院的小丫鬟捏着信匆匆走来,“四姑娘。三老爷让奴婢交给您的信。”
每当这个时候,林昭言只能用“……”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些信件,每一封都事无巨细地向她展现了镇南伯府的情况,甚至连大夫人喜欢穿什么衣服。二夫人喜欢用什么熏香,三夫人喜爱吃什么甜食都一一交代清楚。
因为她没有告诉过陆言之她到底想要查什么,所以陆言之也就不嫌麻烦。什么都帮她查。
她看着,大多数都是哭笑不得的。
连曼双也说,“陆少爷真是煞费苦心了,他难道整天没事做只帮姑娘查这些家长里短吗?”
曼华则不甚感慨,“有人肯这样为姑娘用心思,这是姑娘的福气啊!”
福气?
林昭言微微迷茫,陆言之的深情之于她,真的是福气吗?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到的不是刘文轩爱她时的感激和温暖,而是压力和累赘呢?甚至有些害怕……
林昭言没办法解释那份害怕从何而来,只是深入到骨髓里。
那种感觉,好像,好像他曾经伤害过她,只是她失去了记忆,但潜意识里仍然害怕一样……
可是这害怕又跟怕周霆琛不一样,周霆琛她是见到就怕,陆言之则是他对她表现出占有欲的时候会怕。
奇怪。
月缺霜浓细蕊干,练裙溪女斗清妍。
八月桂花飘香,甜香四溢。
林昭言坐卧在紫檀木香妃榻上,一身杏黄绣折枝玉兰花小袄,微风从窗牖外吹入,墨发飞扬。
她手上捏着几封信件,身上也散乱了一些,眸光幽暗,表情严肃。
阳光洒入,她如白玉凝脂般的脸庞泛起幽幽莹光,长长睫羽微微颤动,如振翅蝴蝶。
曼双掀开门帘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仕女添香的画面,唇角扬起抹骄傲的笑。
她们家的姑娘真好看!
以后也不知道哪家的少爷能有福气娶她们家的姑娘。
“姑娘。”她小心翼翼的出声,唯恐打破眼前的美好。
“恩?”林昭言抬起头来,冲曼双微笑,“何事?”
曼双走上前,眼前扫过林昭言手上的信件,问了句,“姑娘还在研究这些吗?不过只是些琐碎的家常,能看出什么?”
林昭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便抽出一封信递给她,“你看看,看完之后告诉我都讲了些什么?”
曼双奇怪地看着她,不过终究是点点头,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道:“信上说镇南伯府的大姑娘喜欢吃珍膳阁的糕点,不过秦大夫人要她保持身形不准她吃,于是秦家的世子爷就会排很长很长的队伍,亲自买来送给她。”
“恩,看完你可有什么发现?”林昭言问。
曼双依旧懵懵懂懂的样子,“没有啊,就,秦家的世子爷是个好兄长啊!”
林昭言无奈一笑,又抽出几封信给她,“你再看看这两封。”
“哦。”曼双依言接过,快速看完后道:“这封信上说秦大姑娘看中了一件凤羽忘仙裙,不过被董丞相的千金先行买了去,于是秦家世子爷就花高价又替她重做一件。至于这一封,上面说秦家的世子爷在世子夫人过世后悲痛欲绝,在雨里淋了一夜着了伤寒,于是秦大小姐就一直照顾他,亲力亲为,整整三天三夜未合眼。还有这封,说是秦家世子爷打算续弦,相的是一高门千金,对两家前程有意,本都定下来了,但因为相看那天对方不小心洒了些茶水在秦大小姐身上,这婚事就吹了……”
曼双说着,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林昭言。
林昭言扯了扯唇角,“如何?发现什么了么?”
“这,这兄妹之间的感情好的有些过分了吧!”曼双感慨着。又细细分析,“就说咱们大少爷,那也是一等一的好兄长,回回从外地回来,都会带礼物给各房的姑娘们。三姑娘每次犯了错,他也都会求情庇佑,姑娘们也常会送一些荷包鞋袜作为回报,但也仅限于此,兄妹间的相处和谐又不失分寸。这已算是大宅门里极好的感情。可是,可是这秦家的世子爷和大小姐,感情竟好成这样,叫奴婢看着。不觉得是兄妹,倒像是……倒像是情人呢!”她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若不是林昭言听得仔细,定要被风吹散到空气里。
对。情人……
曼双说得对极了,这几封信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或许这也是陆言之想要传达给她的意思?
“姑娘,你就当奴婢胡说八道的!奴婢,奴婢也只是无心之言!”曼双瞧林昭言面容严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开口解释,面色涨得通红。
“无妨,这也是我的感觉。”林昭言摆摆手,微沉吟道:“你想想,便是大哥和大嫂感情笃深,怕是也只能做到那样的地步。毕竟,秦家的世子爷,不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他在六部上工,平日公务繁忙,哪来那么多精力照管到身处内宅的妹妹的事情。”
曼双眼睛瞪得更大,“这,这不可能吧!他们可是亲兄妹,同胞所出的亲兄妹!”
这可是**!
“或许,或许他们真的就只是兄妹感情太好了而已。”曼双又这样解释,只是这个解释太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前面买吃食买衣服什么的还好说,可照顾生病的兄长三天三夜,这算什么?家里难道没有下人吗?需要一个堂堂的大小姐逗留在兄长屋中亲自照料,书上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呢!还有那位相看的姑娘,不过只是无心洒了水,竟然为此吹了,这做妹妹的重要到比婚姻前程还重要的地步,委实怪异!
“是吗?”林昭言轻轻笑了笑,“我不这么认为,感情好归感情好,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两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感情再好也要掌握一个度。身为妹妹,又是妙龄女子,在哥哥的屋子里三天三夜这说得过去吗?如果是兄妹相依为命那也就罢了,可别忘了,镇南伯府有的是下人。”
曼双白了脸色,颤抖着嘴唇道:“可,可他们是亲兄妹啊!”
“所以,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林昭言支起身子,眸光微敛,“我要查清楚,这样不明不白、胡思乱想,不仅对他们不公平,对我们,也不利。”
“不利?”曼双茫然地看着她,“姑娘,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便是,便是他们真的不清白,又与我们何干?”
“你不懂。”林昭言没办法解释,只是道:“你明白我的性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但这次,情况特殊。”
她不能保证梦里的那个被掐死的女子是不是她,纵然不是她,也很有可能是周宛瑜,要她坐以待毙,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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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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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双有一点非常好,就是从不追问林昭言不想说的事,并且保持充分的理解和信任。
她点点头,又道:“可是,姑娘就算查出了真相,又能如何?公之于众吗?”
“不会。”林昭言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不会说出去,但是,也绝不会让熟悉亲近之人嫁给镇南伯府的世子爷。
“那姑娘,您要不要找找陆少爷,让他具体提供一些关于秦家世子爷和秦大小姐的事情?你看这么多信,也不是每一封都写了关于他们的,其余的事,咱们也没必要知道。”
“我不想和他联系。”林昭言略有些苦恼地说道。
曼双知道林昭言在纠结什么,她试探地开口,“那不然,就让奴婢同陆少爷联系?您将您想要陆少爷帮您查探的消息都告知奴婢,奴婢替您转告。”
“那我还是求了他的帮助。”林昭言不接受这个建议。
曼双:“……”可是您现在还不是靠着陆少爷的帮助?
“算了。”林昭言摆摆手,“先静观其变吧,必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他的,让你当中间人,反倒不好。”
“恩。”曼双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夹在中间不妥当,可之所以那么说不也是没有办法么。
林昭言将那些信收起来,正准备去麓玉堂找林若言说说话,曼华突然挑帘进了屋子,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凝重。
“怎么了?”林昭言下意识地问。
曼华上前几步,才压低了嗓音道:“宫里来了人。”
“什么?”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她以为又是太后要宣她入宫。
谁知道曼华却道:“是找大少奶奶的,说是宫中的宛妃生了病,让大少奶奶去治病。”
“让大嫂去治病?”林昭言一脸惊诧。这是什么节奏?
“啊?”曼双也是一脸的奇怪,“谁啊?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宫里没有御医吗?让大少奶奶一个内宅妇人去治病?”
“皇上。”曼华答道。
曼双:“……”好吧,当她没说。
不过,不过皇上肯定也是吃错药了!
林昭言连忙站起身,焦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让大嫂去替他的妃子治病?他怎么知道大嫂会医术?不对,应该说他怎么敢把宠妃的命交到大嫂手上?”
“这个奴婢不知,是皇上的贴身内监丁公公亲自来请的。”曼华说着,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奴婢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林昭言也有此感。她略沉吟片刻,问道:“祖母和大伯母怎么说?她们同意让大嫂进宫治病?”
马氏是宗族命妇,将来要承继建安侯府管家的职责,让她抛头露面去给皇上的妃子治病,这不是荣耀,是耻辱。
皇上会提出这种要求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太不把建安侯府放在眼里。
她真心讨厌这种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便是皇帝又如何?!
曼华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会同意?但又有什么办法?说是现在侯夫人正在训斥大少奶奶呢!大少奶奶身边的浮霜想着大少奶奶跟咱们关系不错,大少爷如今不在府中。怕她被侯夫人欺辱,所以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她自被太后封为安阳县主后,在府中的地步大有提升,林老太太对她变好自不用说。侯夫人陆氏为了打击林若言,也憋着劲地对她好,抬举她,就是想借此让林若言嫉妒。让她们姐妹再次反目。
不过可惜,林若言在她的引导下,根本不吃陆氏那一套。不仅没有丝毫嫉妒,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戴着那些陆氏送给她的发饰镯子在陆氏面前晃悠,几次把陆氏气得吐血。
这么一来,目的没达到,反倒让下人更觉得四姑娘的地位蹿升,对她恭敬客气不可同日而语。
浮霜会想到找她,大概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
林昭言这么想着,便抿了抿唇,“好,我过去。”
浮霜正在院子里候着,一见到林昭言出来,连忙扑过来,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四姑娘,您快去帮一帮大少奶奶吧!”
林昭言蹙了蹙眉,“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严重,大伯母纵然生气,也不会太过分的。”
陆氏最好面子,就算心里对马氏千般怨,面上也绝不会跟她过不去让别房看了笑话。
她最爱装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然后在背地里使绊子。
“侯夫人那儿还好说,关键是老太太,老太太不准大少奶奶进宫,可大少奶奶说人命关天,一定要去,现在正僵着!”
林昭言眉心蹙得更紧,奇怪道:“皇上亲自下的旨,还由得了侯夫人拒绝吗?”
“什么下旨!”浮霜一脸郁卒,“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宫妃生了病,他不找御医却来找咱们少奶奶,结果又让传话的人特意说一句一切但凭少奶奶自己做主,他决不强求。”
说着,更加郁闷,“可怜少奶奶自幼被老太爷教导过医者仁心,哪里会拒绝?”
林昭言也觉得皇上此举真是太奇怪了!
他都派了人来,又有谁敢拒绝他的意思?说这么一句废话,存的什么心思?
只为让人心里舒服一点?
林老太太倒也霸气,为了侯府名誉,敢利用皇上这一句话断然拒绝,反正日后说起来也不是抗旨。
可马氏,别说医者仁心,她也没有林老太太那份胆量敢拒绝圣意。
万一皇上私下报复怎么办?
她会坚持要入宫,恐怕不仅是心软,也不是为了侯府,而是为了……林珏。
爱情,往往会蒙蔽人的双眼,诱使人做出失去理智的判断。
果然林昭言进入荣升堂的时候,就听见马氏循循善诱的声音,“祖母。我会注意分寸,不会给建安侯府丢脸的。可我若是不去,明面看好像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暗中呢?相公还有仕途要走,他刚刚起步,我怕皇上会因此对他不利。”
“是啊母亲!万一皇上不满,妨碍了珏哥儿的前程怎么办?”侯夫人陆氏的声音随后响起。
“她去了!可能丢掉的就不是珏哥儿的前程,还是建安侯府的百年声誉!”林老太太明显震怒的声誉。
林昭言嗤之以鼻。
这两个人,一个为了自己儿子,一个为了家族前程。根本没有替马氏考虑。
她一个宗族命妇,将来林珏袭爵,她是侯夫人,最是要树立威望和名声,替皇上的妃子治病,这在将来只会成为人们的笑柄。
这时代,是一向瞧不起大夫这个职业的。
“皇上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据说是因为宛妃浑身起了疱疹,太医都是男子。皇上束手无策才会找孙儿的,皇上只会感激孙儿,又岂会将这种事公布于众?”
“你上次入宫是不是又卖弄了你的医术?否则皇上怎么会想到找你?就因为你是马提点的孙女儿?那未免太荒唐了,你可是女子!”陆氏的语声尖锐。是将全部的错处都责怪到了马氏的头上。
马氏没有应声。
林昭言迈步进了屋子,就见马氏温顺地垂着眸,看不清楚情绪。
马氏一向是这样的,温和宽容。睿智明理,陆氏要骂,就由着她骂。越解释,越错。
这一点就跟身处职场被上司骂是一样的道理,有时候硬要辨清是非曲直,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你来干什么?”林老太太看到她,眉心一蹙,十分不满地问道。
林昭言镇定自若地笑了笑,“我新想出了几种花样子,要做几双绣鞋,便想拿过去给祖母选一张,后听丫鬟说祖母在大伯母这儿,便过来了。”说完,朝曼双颔首示意,“你上前让祖母选一张自己喜欢的花样子。”
曼双递给花样子上前。
近来林昭言的确是想了好几种花样子,不过那是想要给自己房里人做鞋的,根本没考虑过林老太太,不过现在,也只能舍花样子救马氏了。
林老太太见那几张花样子画的精致,不像是赶工出来的,再加上林昭言从前也做过这种事,也就没有怀疑。
不过她的脸色仍然不好看,她随手指了一张花样子,“就这张吧!好了,我已经看过了, 你可以回去了。”
林昭言颔首,又对陆氏道:“大伯母,您也选一张吧!是曼双做鞋。”
曼双女红的手艺精湛是整个侯府人所共知的,林昭言的花样子也新颖别致,陆氏是个爱美的,闻言便有几分心动,想着选一张画也不费多少时间,正待点头答应,便听马氏道:“母亲,丁公公已经在外等了许久,咱们再没有答复,怕是他会有意见。”
林昭言朝马氏看过去,和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装作很诧异地道:“丁公公?是宫里来了人吗?”
林老太太觑了她一眼,冷淡道:“这些不关你的事,让你大伯母选好花样子,你就回你的院子。”
陆氏的眼睛却一亮,忙回头欣喜地看向林老太太,“母亲!咱们可以让昭儿陪着明兰一道儿去,这样对外也好有个说辞!”
林昭言封为了安阳县主,被太后和皇上召唤召唤是很正常的事情,有她跟着当挡箭牌,的确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林老太太眉心一皱,她不想得罪皇上,但更怕会发生十四年前的事。
皇上莫名其妙找明兰去为宫妃治病,绝不仅仅是太医不方便的原因,她很怕皇上是不是又在打明兰的歪主意。
她已经容忍过一回,是不可能再容忍第二回的!
但如果,有四丫头陪同前去的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上都会收敛许多。
这样一来,既不用得罪皇上,还能阻止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
“好,如此,那便同丁公公说说,要想明兰入宫诊病,必须要让四丫头陪着一道儿去。”
下人很快就将林老太太的话传达给了丁公公,意外的是,丁公公连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欣然应允。
林老太太更觉得奇怪,皇上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落日夕阳,云雾盘踞,血色的余晖透过雾霭洒在琉璃碧玺的屋檐上,泛起幽幽冷光。
林老太太目送着马氏和林昭言离去,心里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恐怕,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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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入宫治病
再说林昭言和马氏这边,她二人一上了马车,马氏就轻轻舒了口气,拉过林昭言的手,笑着感激道:“多亏你来了,否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举手之劳而已。”林昭言微笑着应道,又道:“不过一会儿进宫,我就呆在太后寝宫,大嫂你去帮宛妃看完病再来找我。”
林昭言现在对太后不再排斥,相反还要比对林老太太更有感情。
一个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人,一个是只会利用她的人,孰轻孰重,自见分晓。
马氏笑着点了点头。
林昭言又问道:“不过皇上怎么会想到让大嫂您去替宛妃治病?”
马氏略沉吟了片刻,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就是你在皇宫失踪那日,大嫂不是代替三叔在宫中等你么?恰巧碰到了皇上,那一次他就已经说了可能会让我入宫治病,我本以为只是皇上随口一说,没想到今日……”
林昭言也奇怪极了,“为什么?”
马氏蹙了蹙眉,想了半天也没弄清楚皇上的意思,只能道:“圣意难测,或许是因为我祖父的原因吧!”
“哦。”林昭言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一般而言,若是她身边亲近的人会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她都会有预兆,可今日什么都没有,那也就是说马氏不会有事,所以她并不担心。
皇宫很快就到了。
因为是皇上通传,马车一路畅行至后宫才停了下来。
宫里个个都耳通四路,太后早晓得了林昭言跟着一道儿过来的消息,无须林昭言拜会,先行遣了宫人通传林昭言。
马氏则跟着丁公公去了宛妃的寝殿。
林昭言进了慈宁宫偏殿,意外的发现林行言也在。
不仅是林行言,连四公主千秋也在。
她们几个小姑娘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衬的一张张如凝脂白玉般的脸蛋格外得明媚娇丽。
林行言本就长得漂亮。此刻穿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上衫,显得她越发楚楚动人,而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眉宇间皆张扬着自信。
看来林行言在宫里果然吃得开。
再看四公主千秋,一副傲慢到不可一世的模样,其中看向她的眼神还透着明显的敌意。
她蹙了蹙眉,便听太后道:“安阳来了?来来来,你几个姐妹缠着哀家陪她们打叶子戏,哀家可没心思跟一群小娃娃玩,正好你来了。替哀家上吧!”
林昭言下意识地拒绝,“可是小女不会。”她不乐意同林行言和四公主玩在一道儿,这两人一个恶毒一个歹毒,都不是什么好鸟。
谁知太后却道:“诶,无妨,一学就会。输了算哀家,赢了算你的,你放开玩,不必担心输赢。”
林行言也轻轻出声。“四姐,无碍的,咱们姐妹几月未见,你难得能进宫一回。就当是陪我吧!”
四公主则冷冷道:“就算封了县主,也不要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林昭言一噎,她真想甩四公主一巴掌。
不过这是在皇宫。太后都装作没听到,她就更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落了座。太后便道:“你们几个在这儿玩,哀家有些乏了,去暖阁小酣片刻。”又对林昭言道:“你放开了玩,行儿对叶子戏已经很熟了,你可以和她凑成对。”
叶子戏有很多种玩法,四个人竞争出牌是最常见的,但也可以两两组队,分组对打。
林行言闻言,很自觉地往林昭言身边一坐,“行,那我便与四姐一对儿,四公主同七公主一对儿。”她的脸上透着真诚友爱的笑意。
林昭言觉得她的演技又上升了一个档次,从金马影后直接跨为奥斯卡影后了。
太后走后,林行言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亲亲热热地依偎着林昭言,“四姐,咱们先抓牌,一会儿我教你打。”
林昭言往旁边挪了挪,有些不太适应她的亲热。
由一旁的宫婢洗了牌,她们四个便开始抓牌。
四公主一边抓牌,一边冷冷地睨她,“听说你是跟着你家那大嫂来的?”
林昭言抓了几张牌在手里,正研究怎么排序,闻言,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
许是受不了被人这样敷衍,四公主气急,道:“说是父皇请过来为宛妃治病的,真是好笑,宫里那么多御医不请,偏偏要请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宗妇,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的伎俩,让父皇如此执着!”
皇上要请马氏来的事情,端贵妃、静妃乃至太后都反对过,可是没能阻止得了他。
林昭言抓牌的手一顿,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
马氏在外的名声一向好,如果因为这一时的好心坏了名声,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四公主,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林昭言冷冷觑着四公主,一字一句道:“小心,祸从口出。”
她的眼神太阴森,好似有着魔力一般,四公主一下子慌了神,“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行言进宫这么久,她早已经听林行言说过林昭言乌鸦嘴的名号,就怕自己会被她说中。
林昭言弯了弯唇角,“小女只是想告诫四公主,话不能乱说。”
四公主脸色顿时铁青。
七公主平日里是四公主的跟屁虫,是个没主见的主儿,此刻见四公主都慌了,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林行言打了圆场道:“四公主,这个您就有所不知了,我大嫂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她的祖父可是从前太医院大名鼎鼎的御医,我大嫂自小耳濡目染,承袭了许多医术,想必皇上是觉得宛妃女儿身,得了麻疹之类的怪病,不适合由男子看吧!”
说着,又看向林昭言,“我四姐这人没什么心眼,说话心直口快,还请四公主见谅。”
她这一番话看着好像是在帮林昭言,不过只是更衬托着林昭言不懂规矩,不识大体罢了。
林昭冷笑了声,看来林行言的情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她先前竟然低估了她,以为她平时那点小伎俩在皇宫里该是寸步难行的。
没想到啊,她还有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奥义技能。
“不知所谓!”四公主冷哼了一声,抓着一张牌后就不再理会林昭言。
这毕竟是在太后寝宫,林昭言又是太后亲封的县主,四公主再嚣张跋扈,心里也是有杆秤的。
林昭言自不是喜爱跟人计较的人,于是就安心抓起了牌,此后再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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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这边已经被丁公公领着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浣月轩。
身着黄袍的皇上正在门外等她,看到她出现,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前来,“你终于来了。”
马氏为皇上如此亲切的模样感到受宠若惊,忙福了福身,“皇上,宛妃娘娘她如何了?”
“至今昏迷着,你快进来看一看。”皇上要引着她进屋。
马氏更为惶恐,一边作辑一边跟着皇上进了屋子。
屋子里熏香浮动,轻纱幔帐随风摇曳,空气里却散发出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
在殿内候着的宫婢们都低垂着头,神色紧张肃然,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马氏也被这样的气氛吓到,更加的谨慎惶恐。
她来到床榻边,一眼便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宛妃,看上去毫无生气,若不是眉心微微蹙着,都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这是马氏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备受圣宠的宛妃,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此刻病着,更显不出美态,只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瞧着很舒服。
只是,马氏却觉得怪异。
明明该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女子,却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她蹙了蹙眉,再细细望过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是为何会觉得怪异!
宛妃的眉眼之间的感觉像极了昭儿!
不是说五官想象,而是感觉。
如果不是她早知道林昭言和宛妃的身份,定要怀疑这二人是亲生母女。
“你上前替宛妃娘娘看一下病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只要能治好她,朕都可以答应。”皇上焦急的喊声震回了马氏的思绪。
马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连忙甩甩头,对皇上道:“圣上身边的丁公公告知臣妇宛妃娘娘乃是疱疹,不过因宫中太医皆是男子,不便就诊,才会请臣妇前来。不过皇上,这疱疹治疗只需由宫婢按照太医的指示确诊病情,再开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每日服用三次既可以痊愈,若皇上担心留疤,臣妇这边有祖传的香肌玉露膏,可以保证宛妃娘娘肌肤恢复如初。”
“她不是。”皇上说道。
“啊?”马氏不解地看着皇上。
皇上在马氏诧异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宛妃并不是疱疹,她大约是忧思成疾,朕不便被太医院的人知晓,也怕会有人买通太医院的人陷害她,才会请你前来。”
马氏一时间不能反应。
她就奇怪前面那么多年怎么没出现太医替宫妃治病不方便的情况,但因为医者父母心,她秉承着祖父的救人理念,才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是皇上故意的吗?
看来他是真心宠爱宛妃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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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替她把把脉,确诊一下她到底是为何晕迷不醒,只要能有办法让她醒来,叫朕做什么都可以。”皇上虽然恼恨宛妃刚刚痴痴喊着林琛的模样,但她毕竟是他这一生最钟爱的女人,他舍不得她出事。
他,亦后悔了刚刚所做的事情。
当年之事毕竟是他的错,是他夺人所爱,所以受一点惩罚是必须的。
马氏依言上前替宛妃把脉,当手指轻触到她脉搏的时候,眉心一跳,再静下心来细细诊断,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她怎么样了?”皇上窥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宛妃不好了,一时间急得也没顾上什么君臣有别,上前抓着马氏的手便问道。
马氏一颤,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垂下眸道:“娘娘的确是忧思成疾,导致郁气凝滞在胸口,才会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这本来没什么,只要开一些散瘀补气的方子便可,但娘娘此次,却是比较严重的。”
“此话怎讲?”皇上神色惊惶地问道,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做帝王时的镇定威严。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亦是如此。
马氏轻轻叹了口气,她是不知道宛妃为何会弄到这样的地步,但皇上的宠爱,是她最大的催命符。
“宛妃,她不仅是郁气凝滞在胸口,她也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什么?慢性毒药?!”马氏此言无异于在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投入一颗巨石,更是激起了万层巨浪。
皇上惊愕地看着马氏,除了不可置信,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一旁的素月也吓傻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病榻上毫无血色的宛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
马氏又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没错。就是慢性毒药,这种毒药药性不猛,银针是验不出的,平日里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却是早已经被渗透在血液中,一旦发作,治疗就没有这么容易。娘娘这次不知何故被逼急了,将血液中的毒性全数逼了出来,涌上了大脑,所以就晕倒了。再加上宛妃娘娘自身,似乎并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念,所以……”
“什么叫自身没有什么求生意念?什么叫治疗没有这么容易!林马氏,朕要你救活她,朕要你立刻就救活她,否则……”
皇上气急败坏的话在触及到马氏沉静无波的眼眸时戛然而止。
他突然觉得悲哀,心爱的女人就要死了,到头来,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去威胁别人!
马氏装作没看到皇上的悲伤和懊悔,启唇,淡淡道:“皇上,臣妇并没有说不可以救。也没用说宛妃会立刻死,只是……”
皇上面色一喜,又打断了马氏的话,“什么?只要可以救她。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臣妇不要什么,救人乃医者本分,臣妇虽不是真正的大夫。但始终秉持祖父的济世救人的原则。”马氏首先回绝了皇上的承诺,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祖父永远是自己最敬爱的人,她不愿意让祖父一生的名誉受到污损。
林老太太若是知道马氏这样的话,估计要气得从床上蹦下来。
“只是,宛妃娘娘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思,那么无论臣妇怎么努力,她都是活不成的。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臣妇必须要皇上配合,告知臣妾,宛妃娘娘是为何晕倒,只有知道了这个,臣妾才可以对症下药。”攻心之术,是马老爷子曾经详细同马氏说过的救人技巧,要想救人,不光光是要医术了得,更重要的是要有心,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去跟病人交流,才能使病患重新得到希望,与大夫配合,一起同疾病做斗争。
马氏也是因为从马老爷子身上学到了这个救人技巧,才能在林府的内宅收得人心,也才能使一开始对她百般不满的陆氏最后刮目相看,一点点接受了她。
马氏的眼神又诚恳又真挚,皇上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竟然觉得无地自容。
宛妃为什么没有活下去的意思,她为什么宁肯去死?
这些话,要他怎么跟马氏说?
皇上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搁不下君王的脸面,解释道:“是因为七皇子生患重病,好几个太医都说没救了,她这才忧思成疾,昏了过去。”
“什么?”马氏并没有因为得知答案而松了口气,反倒更加紧张,“皇上您刚刚说七皇子也身染了重病?”
“对。”皇上颔首,甚至有些奇怪地看着马氏,“怎么了?七皇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现下已经被太医抢救了过来,等过不了几日就可以下床来看宛妃,难道这样宛妃还没有救吗?她若得知七皇子醒了,应该是要拼命活下去吧?”说到最后,甚至连皇上自己也相信了,宛妃的晕倒,正是因为七皇子。
马氏却凝重道:“可是七皇子病愈,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根本救不了宛妃娘娘。”
“宛妃为何要七皇子相救?”皇上不明白马氏的意思,皱眉看着她。
马氏只好耐心解释,“臣妇刚刚已经说过了,宛妃娘娘的毒已经渗透到了血液中,这不是能用基本的排毒方法就有效的,要想彻底排除毒素,就必须要换血,这样再辅以臣妇开出的药方,每天煎服,毒素才会慢慢消失。”
“你说,换血?”皇上盯着马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换血。”马氏也不惧,亦一字一句地答道:“七皇子同宛妃乃是母子,血液可以相融,必须要抽取适量七皇子的血,注入到宛妃体内,这样一来二去,估计三个月后,宛妃便可以痊愈。”
马氏说着,叹了口气,“原本臣妇以为只要适量取血。对七皇子的身体并无大碍,但现下七皇子病愈,根本适应不了这样的手术,执意执行,只会把双方都置于危险的境地。”
“那该怎么办?”皇上更慌了,他第一次觉得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然如此无措。
马氏摇头,“臣妇不知,只能暂时用药物控制毒素蔓延,接下来的方法。就只有找出另一个与宛妃血液相匹配的人,但……臣妇听说,宛妃只有七皇子一个孩子。”
皇上的脸色霍然惨白。
另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哪来的另一个孩子!
不,她有!只是那个孩子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被他赐死了,所以等于没有!
哈哈哈,这就是因果报应么?这就是报应啊!惩罚他当初的残忍冷血,所以现在要夺去他心爱女人的命!
不。不会的!肯定还会有办法的,肯定还会有办法的!
对了!
皇上突然眼睛一亮,“如果找出下毒的那个人,她肯定会有解药。这样宛妃岂不是就有救了?!”
“没用的。”马氏却毫不留情地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熄灭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臣妇早已经说过,宛妃的血液渗透在了血液中。不要说查不出下了什么的毒,就算知道,那也没有解药可以解毒。”
皇上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马氏不忍心看皇上这样的表情。深爱一个人的滋味她很理解,她想今日出事的若是林珏,她一定做不到冷静理智,说不定都要发疯了。
马氏不能空口说白话,只能尽量安慰,“皇上,臣妇保证一定会尽力救活宛妃,现在臣妇开一剂药方,先给宛妃服用,稳住她的心脉,等回去后,臣妇再想法子,也会捎信给臣妇的祖父,让他帮忙想想法子。”
至于能不能救活宛妃,马氏自己都没有把握,只能说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皇上放了马氏回去,他纵然再不情愿,此刻为了救活宛妃,也只能先顺着马氏的意思来。
他心里甚至想,便是马氏实在没有法子那么他也只能狠狠心了,七皇子少点血没关系,他不一定就真的会死,便是真死了,他以后和宛如也会有另外的孩子,反正已经狠心舍弃过一个,还在乎另一个吗?!
可是宛如不一样,她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是他舍弃了太多的东西才得到的女人,就这么让她死了,那么他之前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不都是白费了?他不甘心,他一定不能让她带着对林琛的爱就这么死了!
他要彻底征服她,要她爱上自己!
皇上这样想着,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等马氏彻底走远后,皇上又吩咐宫人,“即刻着手去查是谁要给宛妃下慢性毒药,记住,一定要隐蔽地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要害宛妃的人无非就宫里的几个妃子,他是绝不会放过她们的,可是这背后牵扯到强大的利益网,也不能贸然行事,必须要暗中部署,一步步慢慢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不能让这么个蛇蝎毒妇睡在他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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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在慈宁宫打了一会儿牌便打不下去了,倒不是她不会打,而是她实在受不了四公主的冷嘲热讽和林行言阴阳怪气的帮助。
从前她在林府,不待见谁还可以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就像她从来不跟林行言多话。
但在宫里不同啊,在宫里她要不是不应和着四公主一点,那就是以下犯上,是很大的罪名,可够她喝几壶的。
林昭言发现应付别人说话真是世界上最累的事情。
她更加十二万分地庆幸当初林若言和她都没能入宫。
“哟,林四姑娘果真好头脑,说不会不会,这不,竟然也赢了一局。行言,你这个师父很快就要被徒儿超越了。”一局叶子牌后,四公主又阴阳怪气地开口。
林昭言放下手中的叶子牌,也似笑非笑道:“都是四公主让着小女,否则凭小女,怎么能够打赢四公主。”
四公主冷笑一声,又道:“哟,林四姑娘这牙齿挺伶俐呀,看来传闻中说林四姑娘寡言木讷都是说笑的,她们啊,都不了解林四姑娘。”
“四公主说笑了。”林昭言依旧言笑晏晏的,纵然她心里已经把四公主吐槽了千万遍,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谁知道四公主是不是就指着她发飙好找个理由对付她。
毕竟,那日她“多管闲事”救了七皇子的事还令四公主怀恨在心呢!
林行言在一旁见着,心里也颇觉得惊讶,虽然她一早就知道林昭言不如表现出的木讷,但在她心中,林昭言仍旧是不会说话的典范,怎么今日,四公主呛了她那么多回,她都很会回话呢,竟然能够让刁蛮难缠的四公主都没机会借题发挥。
四公主喊了宫人来洗牌,俨然是要再来一局的打算。
林昭言暗暗头疼,她算了下时间,觉得马氏那边应该差不多了,看来待会儿可以找个机会告辞了。
正这么想着,外面便有宫人来报,说马氏那边已经好了,她们可以出宫了。
林昭言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公主就焦急道:“怎么样了?宛妃醒了吗?她会不会死?”
她的样子太焦急,眉宇间全是紧张不安。
那宫婢垂下眸回道:“奴婢不知,大约,是没事的吧!”
“什么叫大约?有事就是有事,没事就是没事!”四公主很不满地吼道。
那宫婢身子一颤,有些惶恐道:“奴婢,奴婢并未听说,但瞧着浣月轩那边并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来,林家大少奶奶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皇上也没有什么表示。所以,所以奴婢猜测是没事的。”
“没用的东西!”四公主气急,狠狠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七公主连忙安慰,“四姐,你不要着急,一会儿咱们自己去打听打听不就可以了。”
林昭言瞧得是诧异不已。
四公主不是一向最不待见宛妃同七皇子吗?宛妃出事,她要么幸灾乐祸,要么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么看上去很紧张似的。
关她什么事呢?
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告诉林昭言,此次宛妃出事,与四公主有关。
她再看看一旁装作一无所知的林行言,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缓缓升起。
林昭言带着这个念头被宫婢带出了寝殿,与太后辞别后就去与马氏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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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秘密(绮缳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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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清冷,盈盈清辉洒在汉白玉阶、亭台轩榭上,周围有大片不知名的白色花卉盛开,在寂静的夜色中绽放光彩。
马氏一袭藤青曳罗靡子长裙立在廊下,犹如一枝亭亭玉立的剑兰,看上去美不胜收,只是眉宇间,一片郁结笼罩。
她看到林昭言出现,原本愁云满结的脸上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了?没有等得着急吧?”
林昭言几步走上前,她看出了马氏心里并不愉快,但还是应和她的话,“还不错,与七妹和四公主她们玩了叶子戏。”
“那就好。”马氏拉过她的手,“咱们回府吧!”
“嗯。”林昭言点点头,她没有多问,如果马氏愿意说,她自然会说,如果她不愿意,她也不想强人所难。
两人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马车在月色余晖中渐行渐远,林昭言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外面看过去,巍峨大气的紫禁城此刻被吞噬在一片夜色中,掩住了它的华光异彩,那一栋栋高大巍峨的建筑,就像是被放出笼子里肆无忌惮的怪物,张牙舞爪的,令人心生寒意。
或许,这就是紫禁城本来的面色。
褪去浮华后,紫禁城内人生存的真实状况。
一不留神,就会被连皮带骨的生吞活剥,万劫不复。
林昭言想到梦中那一抹鲜艳的红,心猛地一颤,连忙放下帘子,让自己平复心情。
“昭儿,你怎么了?”马氏见状,担忧地问道。
林昭言摇摇头,“我没事。”
马氏还是担忧,“脸都白了。像是被吓到了。”
马氏学过医,看人很准,这一点林昭言瞒不住她,只好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这皇宫很可怖,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被啃得骨子渣子都不剩,替七妹担心而已。”
马氏闻言,并没有如林昭言预料地说好话安慰她,而是微微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是啊,这深宫可不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别说后|宫妃子之间的争宠斗争,便是从前我祖父在太医院里的勾心斗角,那也是硝烟弥漫啊!”
林昭言苦笑一声,“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只是这紫禁城内更可怕罢了。”她也从来没奢望过什么与世无争、岁月静好,更不奢望她将来的另一半会爱她如命,只希望。他们能互相尊重,她能好好活下去罢了。
“是啊,紫禁城内的争斗可不是咱们这些内宅小院里能比的。咱们输了,最多输了利益。输了面子,可这深宫里,输掉的可是人命啊!”马氏觉得这个寡言的四妹妹谨慎可靠,也聪慧。跟她聊天很舒服,不用提防太多,有些事情也就不瞒着她。直接道:“昭儿,你可知道这次大嫂进宫替宛妃治病,根本就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闹不好,宛妃这次是没救了。”
林昭言没有见过宛妃,对她出事并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对当初见过一面也很有好感的七皇子产生了些许怜惜之情。
他在宫中本就常常被欺辱,只是靠着宛妃得宠才能安然活到现在。自古帝王多薄情,一带新颜换旧颜,一旦宛妃死了,皇上很快就会忘了她,到时候七皇子还有谁能护着?那些从前看不惯他的人,还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他的命,又岂还保得住?
“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马氏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七皇子也刚刚病愈,这方法太冒险,弄不好就会要了七皇子的命,我也不敢胡来。”
马氏心里想的是,七皇子毕竟是天家子孙,皇上和太后肯定舍不得让他冒险,宛妃毕竟只是一个妃子,而且没有外家支撑,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林昭言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与七皇子又有什么关系?”
马氏就将可以救宛妃的方法告诉了林昭言。
“这样啊!”林昭言很可惜的样子,“宛妃只有七皇子一个孩子,那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所以我打算捎封书信回去给祖父,说不定他能够想到办法。”
“那宫里的太医呢?他们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林昭言觉得那些太医未免也太无能了些,毕竟能进太医院的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这要靠一介女流要治病,太医院岂不成了摆设?
马氏摆摆手,“你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太医院可不单纯是治病救人的,里面牵扯到了的利益网超乎你的想象,皇上也是怕宛妃这件事暴露出去,会对她更不利。”
“哦。”林昭言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她对这些东西的确毫不了解,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宛妃能够尽快好起来。
建安侯府很快就到了,林昭言和马氏已经把之前的话题按下不表,毕竟这是关于宫里的事,林昭言也不想过多的询问太多。
回到了沁芳阁,没想到林若言也在。
林昭言看到她很是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林若言几步迎上前,焦急道:“听说你去宫里了?怎么样,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陪大嫂进宫去的。”林昭言拉过她的手,宽慰道:“你别替我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贸贸然去宫里,也没谁陪着你,四公主那个人那么难缠,你上次得罪了她,万一你被她算计怎么办?你也真是的,都不跟我和母亲商量一声。”林若言嘟起了嘴,很委屈的样子。
林昭言“扑哧”一笑,心里暖暖的。
林若言又道:“你回来就好,走,跟我去麓玉堂,告诉母亲你回来了,她也在替你担心呢!”
林昭言心里又甜甜的,刘氏现在对她真的很好,好到她觉得从前的那些亏待和委屈都不算什么事儿。
能有母亲的疼爱真好,所以她希望宛妃也能够好起来,不要让七皇子小小年纪就遭受丧母之痛。
两姐妹携手来到麓玉堂,林妈妈早就侯在门外张望,看到林昭言出现,也来不及跟林昭言她们请安,连忙转身奔进屋子,高声道:“夫人,四姑娘回来了,四姑娘回来了!”
然后很快就见刘氏出了屋子,直接冲到林昭言面前,紧张道:“怎么样?在宫里没出事吧,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林昭言心里倘扬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以至于忘了疑惑为什么刘氏对她进宫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母亲,您放心,我没事的,只是跟七妹与四公主她们打了一会儿叶子戏。”
“就这样?”
“嗯,就这样。我只是陪大嫂进宫的,没有我什么事的。”
刘氏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我听说是宛妃出事了,这你突然进宫干什么,心里怕得很。”
林昭言嘻嘻一笑,“只是陪同,这样在外面人看起来,比较不会丢大嫂的脸。”
刘氏也被她调皮的话逗笑,可却故意板着脸,“你啊!以后可不准这么擅作主张,要进宫的话,一定要提前跟母亲打招呼,免得我为你提心吊胆的。”
“好啦好啦,女儿遵命!”林昭言挽住刘氏的手,她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地跟刘氏撒娇,再也不会觉得别扭和怪异。
刘氏又点了下她的额头,拉着她进了屋子,说做了很好吃的红豆酥给她和林若言吃。
母女三个又亲亲热热的进了屋子。
谁都没有注意到刘氏眼底一闪而逝的郁涩。
昭儿,如果可以,母亲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徐宛如,你要是死了,秘密,或许永远就会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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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怀疑
马氏这边自然是要先去跟林老太太汇报情况的,她只简单说了一番宛妃的情况,说要找马老爷子帮忙,并没有具体说该怎么救宛妃,林老太太她们听了也就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道:“你若是救不了也不要逞强,太医都没法子的事,你救不了,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其实林老太太心里的想法同刘氏一样,只要宛妃死了,那个秘密,或许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马氏没过多的解释什么,有些时候,心里坚持的东西,没必要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
她点点头,表现出一副很顺从的样子,很快就出了院子。
夜色正浓,荣寿堂的院子里栽种了四季常青的树木,枝繁叶茂,在地上投射出大片阴影。
马氏急着回院子,并没有注意到周围被树木遮挡的地方,结果刚走出院子门,就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三叔?”她定睛看过去,才发现是林琛。
林琛穿了一袭墨蓝色的长袍,黑发微散,俊朗的眉目隐在夜色中,眼眸低垂,无端端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马氏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林琛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三叔是要去找祖母么?”她试探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怕这样的林琛。
对面的林琛摇了摇头,眼眸依旧低垂着,分辨不出情绪,许久,在马氏心里都开始发毛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我找你。”
“找我?”马氏更吃了一惊。
直到马氏跟着林琛来到宜安堂书房的时候,她才知道林琛找她干什么。
“您,要向我打听宛妃娘娘的情况?”她盯着林琛,一字一句地开口,眸中的震惊不容忽视。
她不明白。林琛一个整日里书画为伍的文人,怎么就跟深处后|宫的宛妃娘娘扯上了关系?
林琛现在是没有理智的,从他听说宛妃出事后整个人就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能够等到马氏回来问她情况,而没有闹到宫里去,已经是他情感压制下最大的极限。
他不在乎会被人发现宛妃和他的关系,他现在只想要确认宛妃到底有没有事,他现在只想要宛妃平平安安的!
“对,明兰你告诉三叔,宛妃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有没有事?”
马氏愣愣的,她被林琛不管不顾的架势吓到,只能下意识地道:“宛妃,宛妃娘娘她中了慢性毒药,如果不及时医治,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这四个大字震碎了林琛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他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被劈成了无数的碎片,要让他万劫不复。
林琛眸中的绝望太刺眼。虽然她不明白林琛何以至此,但马氏却忍不住开口安慰,“三叔,您。不要担心,也不是没救了,还有办法的。”
林琛眸中又燃起了一簇火苗,像是重新找到了希望。他死死盯着马氏,迫不及待道:“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明兰,你说啊。还有什么办法?!”
“就是,要用同宛妃相合的血液注入她的体内,这样才可以排出毒性。”
林琛瞪大了眼睛,“换血?”这还真是前所未闻。
“嗯。”马氏点点头,“这是我祖父自创的法子,当年他用此法救了先祖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因此才得以在太医院崭露头角。”
“那,那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她现在是不是没事了!”林琛欣喜若狂,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的,好像疯魔了一般。
马氏略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她怕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林琛发狂,但面对林琛期待的眼神,又不想撒谎,只好硬着头皮道:“没,没有,唯一同宛妃血缘亲近,可以确保血缘相溶的人,只有七皇子,但可惜……他也身患重病,并不适合做换血这么亏损身体的手术。”
林琛一瞬间好像从云端跌落到了地狱。
马氏不敢看林琛那天塌下来的模样,偏了偏头,道:“也,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找血缘亲近的人就可以,我已经打算捎信给祖父了,说不定他能想出什么比较好的法子。”
“你说什么?找血缘亲近的人?”出乎意料的是,林琛并没有抓狂,甚至异常平静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马氏疑惑地看着他。
林琛又道:“你说只要找血缘亲近的人就可以救她是不是?”
“是。”马氏愣愣地点头,的确是找血缘亲近的人,可七皇子根本不行,除了他,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吗?怎么瞧三叔的模样,好像又看到了希望似的。
林琛脑海中闪过林昭言带笑的眉眼,那与宛妃从前少女时是一模一样的!
昭儿可以救她!
林琛欣喜若狂,“只要找到有血缘关系是就行是不是?女儿也可以是不是?”
“女儿?”马氏吃了一惊,“宛妃不是只有七皇子一个儿子吗?什么时候还有一位公主?”
林琛虽然可以为了救宛妃不管不顾,甚至于牺牲自己的性命,但他到底还是爱着林昭言的,他不敢贸贸然把林昭言的身份暴露出来。
只要知道林昭言可以救宛妃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救,总可以想到办法的!
“好,三叔明白了,你回去吧!”
林琛突如其来的冷静让马氏更为困惑。
什么女儿?三叔怎么会突然这样说,难道这建安侯府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辛吗?
马氏带着这样的疑惑回了自己的院子,面对林珏的温存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弄得林珏大为挫败,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宫中替宛妃治病,怎么,重新拿起了心爱的医药箱,就不管你相公的死活了?”
马氏被他弄得“扑哧”一笑,翻了个身,窝在了林珏怀里,“不是,阿珏,三叔刚刚找我了,我是从他书房那儿回来的。”
“三叔?”林琛帮马氏拨弄头发的手一顿,垂眸诧异地看着她,“三叔找你干什么?”
马氏抬眸望进他的眼,“找我问宛妃的事情。阿珏,我觉得好奇怪,三叔似乎跟宫里的宛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说宛妃还有一个女儿。”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望向林珏的眸中有几分凝重,“我跟你说……我觉得昭儿,像极了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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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人计划(粉红80加更)
“别胡说!”林珏也被吓了一跳,“这种事情也可以胡说八道吗,当心祸从口出。”
“我知道。”马氏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林珏,“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明白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可是,三叔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让我不得不产生疑惑。阿珏,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仔细查一查这件事,不是说我胡思乱想,而是以防万一。”
林珏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昭儿同宛妃……
难道说昭儿从小不受宠的原因是这个吗?
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事要是被曝出来,那得牵扯多少人?说不定整个侯府都要跟着遭殃!
“查什么?别查了,别说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就算有,查出来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揭发吗?这件事一旦被揭发,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林珏轻轻搂住马氏的腰,附在她耳边温柔低语,“明儿,这件事,咱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马氏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现在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受控制,如果她不查清楚,更要被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不太安全。
“可是,如果昭儿真的是宛妃的女儿,那么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救宛妃的人,我瞧着三叔的模样,是拼死也要救活宛妃的,就怕,他会什么也不管,将昭儿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到时候,怎么办?”
林珏深深皱起了眉头,马氏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装作不知道,可林琛万一说出来怎么办?
马氏又继续道:“所以我觉得,还是查清楚比较好,说不定真的就只是我胡思乱想,昭儿还是三嫂的亲生女儿。跟什么宛妃什么关系也没有。但如果昭儿身份不明的话,咱们就要好好想想办法了,至少,要阻止三叔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嗯。”林珏也觉得马氏说的有理,点了点头,紧紧搂着她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目前为止,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说宛妃需要血缘亲近之人才可以救活的消息。”
“我明白的。”马氏轻轻叹了口气,“我很喜欢昭儿。无论她是不是宛妃的女儿,我都很喜欢这个妹妹,我希望她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
她们殊不知,夫妻二人这次的闺房密语,全都被在外面值夜的丫鬟听了个一清二楚。
隔日,身处荣升堂的陆氏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陆氏坐在水梨木的梳妆台前,穿了一件五彩刻丝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手里捧着小丫鬟刚刚沏好的普洱。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全数泼洒在她身上,映衬的红色的衣裙像刚刚泼洒下的鲜血。
陆氏的眸中全是震惊。
“奴。奴婢没有撒谎。”值夜的丫鬟低垂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也是一副仓惶不安的模样。
昨夜她听完内间的林珏和马氏的谈话,吓得三魂去了六魄。当时能忍住没尖叫出声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可就这样也整夜没睡好觉,好容易睡着了。梦里就有穿着白衣的猛鬼将她吓醒。
无论如何,就算是在大宅院里见惯了世面的她,林珏和马氏口中的那个消息也称得上是惊天丑闻。
她实在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消受这个天大的秘密,所以一大早,她就立刻赶到荣升堂,将这个秘密告知了她真正的主子陆氏。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想。
陆氏被开水烫到,贴身伺候的刘嬷嬷迅速替她处理,等换洗好了衣物,陆氏已经一点点镇定下来。
大腿上灼热的刺痛还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个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小丫鬟嘴里的那个秘密。
原来,林昭言她,真的不是刘氏亲生的。
原来,林琛真的跟皇宫里牵扯不清。
大名鼎鼎的宛妃,居然就是曾经的徐宛如,居然是林昭言的亲生母亲!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陆氏缓缓开口,盯着小丫鬟的眼神带着阴冷的寒意。
小丫鬟看出了陆氏的意思,身子一颤,慌忙跪下身道:“没有人知道了!奴婢没有告知任何人!夫人让奴婢近日来看着大少奶奶一点,奴婢就一直注意大少奶奶的动向,所以知道了这个消息,是第一时间赶来告诉夫人的!夫人,奴婢是您的心腹,奴婢的为人您清楚,奴婢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另外的人!”
对于这一点,陆氏深信不疑。
这丫头名唤绿芹,老子娘都在她手底下办事,她完全不担心她会背叛她。
刚刚会那么一问,也只是要给她一个警告而已。
她是不会杀人灭口的,毕竟要培养一个心腹不容易。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如何的。”陆氏抬手示意她起身,又认真地看着她,“绿芹,我问你,大少奶奶是真的说三老爷想要四姑娘去救宛妃吗?”
绿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刚刚被陆氏那么一吓,腿都软了,“回,回禀夫人,奴婢的确是听到大少奶奶这么说的,至于三老爷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不清楚了。”
“嗯。”陆氏眯了眯眼,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吧,这之后该干嘛干嘛,这个秘密你就当做从来没有听到过,倘若走漏了一点风声,哼哼,你知道下场。”
绿芹连忙保证,“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绝对会死守这个秘密!”
绿芹离开后,陆氏坐在原地好久,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窗牖外头的木芙蓉瞧。
已是仲秋,木芙蓉花开,淡白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地开得娇嫩可人。
木芙蓉又名拒霜花,象征纯洁、干净,建安侯府内外,多都种了这样几株木芙蓉。
陆氏笑了笑,纯洁?干净?
这侯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肮脏龌龊。
“夫人,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耳畔传来刘嬷嬷的声音。
陆氏回过神来,唇边沁出一抹冷意,“怎么办?你觉得,事到如今,宛妃和四姑娘,还能活下去吗?”
只要四丫头死了,宛妃也就活不成,她们两个都死了,那么这个秘密,就永远只能成为秘密。
刘嬷嬷明白了陆氏的意思,她多少有些为林昭言感到可惜,便问了一句,“夫人,咱们是不是要跟老太太商量一下?”
陆氏却不以为意,“商量什么?姑母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在她的心目中,什么都比不过建安侯府的前程和未来。怕是她早想要四丫头死了,只是苦于没有好的机会。”
“那咱们……”
“别担心,我不会亲手对付四丫头的,你忘了,有人可是比我们更要对四丫头恨之入骨呢!”
“您是说……三房的舅夫人?”
陆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刘嬷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的确,这杀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借刀杀人。
“老奴明白了,老奴会尽快着手准备,争取在三老爷将事情闹大前控制住局面。”
陆氏点了点头,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起身,撩了撩绣着金丝腊梅的裙裾,抬脚,神采奕奕地朝门外走去。
快要走到门外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侧首,朝刘嬷嬷示意,“一会儿让人把院子里的木芙蓉都铲了吧。”
这世道本就充满肮脏污垢,要想纯洁到不被污染,那就只有死。
而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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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命运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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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马氏又被传召到宫里去了几次,林珏对此完全没有异议,令马氏意外的是,陆氏也对此欣然接受,便是先前反对最强烈的林老太太都没有再出言反对。
马氏总觉得这府中近来尤其诡异,好像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氛。
但她却察觉不出是哪里怪异,只好压下念头,没让自己多想。
林珏最近一直在着手调查林昭言同宛妃的事情,虽然因为皇家的刻意隐瞒,这件事要想查清楚困难重重,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这件事存在过,就总会有蛛丝马迹。
林珏从查出的种种蛛丝马迹中得出结论,林昭言是不是宛妃的孩子要另说,但她绝不会是刘氏的亲生女儿。
马氏知道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猜测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她很久很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林珏问她,“若查出来四妹真是宛妃的女儿该怎么办?现在三叔还在等着祖父的答复,若是祖父那边没有其他的办法,他恐怕再也坐不住了。”
马氏也知道这一点,林琛之所以忍到现在还没有所动作,那是因为她先前安抚过林琛,她会找马老爷子想其他的办法救宛妃,这样就不需要牵扯到林昭言,皆大欢喜。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十天了,宛妃虽然还有一口气续着命,但不能根治,总归不是办法。
从盛京到扬州快马加鞭传递书信,往来大约要半个月,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五六天,林昭言的命运。就要被决定了。
马氏为此操碎了心,可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能尽量稳定宛妃的病情,给林昭言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有时候有些事情,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秋日的夜晚寒凉如水,冷白的月光倾泻而下,给亭台轩榭投上了一层薄薄的暮光。
整个盛京都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微风沙沙,花香浮动,池塘流水粼粼盈动。
建安侯府也是一片静谧美好。
然而不过片刻。这份美好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须臾,整座宅子灯火通明。
雪松堂内屋,刚从睡梦中被唤醒的马氏还是一副睡醒惺忪的模样,听着小丫鬟急切地禀告,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
倒是一旁的林珏脸色突变,“你说宛妃娘娘不行了?”
小丫鬟急得嗓子眼冒烟,“对啊对啊!是宫里的丁公公亲自来说的,说皇上要大少奶奶立刻赶去皇宫!”
马氏才终于回过神来,“要我现在去皇宫?”
这可是大半夜!
林珏也紧紧皱起了眉头。“宫里难道没有御医吗?就算为了宛妃的性命也要有所顾虑吧!现在是什么时辰,让一个外命妇去皇宫合适吗?”
林珏虽然没有用多重的语气,但也可以看出,他很不满。非常不满。
其实他一早就对皇上请马氏去治病颇有微词,不过他知道马氏热爱医术,他愿意让她高兴,也就从来不说什么。
但现在。这牵扯到原则问题。
宛妃出不出事与他何干?他只知道,他自己的妻子,断没有大半夜跑去皇宫替人家治病的道理。
“可是。可是丁公公说宛妃娘娘快要不行了,她一直都是咱们少奶奶照料的,其他的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如果咱们少奶奶不去,那就,那就……”
接下来的话小丫鬟没说的下去,可林珏听出了她的意思,如果马氏不去,那宛妃就算是被她害死的,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种事情,要么一开始就拒绝彻底,一旦帮了忙,要想抽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马氏冷静下来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林昭言,她想她要是不去,宛妃死了,林昭言或许可以逃过一劫,但也只是或许,可是她乃至整个建安侯府,都要遭殃。
再者,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所以马氏握住林珏的手,“阿珏,你不要担心,我会快去快回,平安回来的。”
林珏的眉心拧得更紧,他沉默片刻后,道:“我跟你一道儿去,我在外殿等你,相信丁公公不会拒绝。”
马氏握紧了他的手,眸中有盈盈泪光闪烁,“阿珏……”
林珏冲她笑了笑,“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险境的。”
丁公公到来的事情惊动了整个侯府,包括林老太太,所有人都对皇上要马氏进宫感到不满,但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最终还是不得不让马氏进了宫。
林珏没有说错,他提出要跟着马氏一道儿进宫,丁公公并没有任何意见,想来也是皇上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提前吩咐过丁公公。
马氏同林珏跟着丁公公进了宫,侯府众人却不可能再各回各屋,安静歇息了,毕竟马氏此次入宫能否救活宛妃,关系到整个侯府的前程。
建安候林琨和侯夫人陆氏陪着林老太太在荣寿堂安静地等待消息。
林琛却没有留下来作陪,而是一脸沉重地拉着刘氏回了院子。
陆氏望着林琛泛白的指节和显然一头雾水的刘氏,心“噗噗”直跳。
她知道,她是不能再等了,处理掉林昭言的事情,只等着马氏回来,就要立刻实施了。
秋雨惊雷,如黑幕般阴沉沉的天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从云端直坠而下,打湿了人的衣衫。
刘氏被林琛拽着,浑身上下已被雨水淋湿,可林琛却浑不在意,仍旧一言不发地拽着她朝前走去。
“老爷……”刘氏脚下踉踉跄跄,几次想挣脱他的钳制,但都无疾而终。
她心里奇怪的很,宛妃出事,林琛会难过甚至会发疯都实属正常,但他先前一点反应都没有,害的她想安慰都无从开口,可现在,林琛终于有了点“正常”的表现,却是拉上她一起。
这种时候,不该是一个人躲起来发泄吗?甚至他要冲到皇宫去看宛妃,也比阴沉着个脸,拉着她要正常的多。
林琛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一路跌跌撞撞地到了麓玉堂,刘氏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林琛就将她往里屋一推,随后重重关上了屋门。
屋门发出了激烈的撞击声,吓坏了一路紧随其后的丫鬟婆子。
几个年纪小的丫鬟早已经白了脸色,雨水顺着她们的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看起来既狼狈又惶恐。
“妈妈,老爷这是怎么了?”紫莺急得在原地直打转,想要冲进屋子里去,终究被林琛刚刚的架势吓到,没敢轻举妄动。
林妈妈跟着刘氏陪嫁到建安侯府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林琛这般阴沉严肃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拧眉深思片刻,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换身衣裳,收拾好之后白霜你去替夫人准备干净的衣裳,绿翘你去替夫人熬姜汤,紫莺你去找五姑娘来。”
“四姑娘呢?”紫莺问。
林妈妈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云雾,并看不清她的表情,然而她的话却让人从心底感觉到悲伤,“四姑娘……四姑娘就不要喊了,她,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过来。”
紫莺察觉出了那层悲伤,望着林妈妈欲言又止了片刻,终究没有将疑问说出口,只是略关切道:“妈妈,您呢?您也被雨淋湿了,要不要也先下去换洗一下,秋雨寒凉,夫人还需要您的照顾,若是着了伤寒就糟糕了。”
林妈妈叹了口气,“不了,我在这儿候着,万一里面有什么动静,也好有个照应。”
紫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和丫鬟们各自领命,退了下去。
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屋檐滑落,在地上泛起朵朵珠花,林妈妈立在秋风中,面上的疲惫让她一下子老了十岁。
那日她奉三夫人之命去给林老太太送血燕窝,却恰巧撞上了去找马氏的林琛,她当时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竟没有出声,而是躲在暗处偷听,甚至一路尾随他们到了外院书房,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关于四姑娘不是三夫人亲生,她身为三夫人乳母,是一早就知道的,所以当她听闻三老爷问出那句“女儿是不是也可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三老爷所打的心思。
只是太震惊,只是还心怀侥幸,她才没有将听到的话告知三夫人,她以为,宛妃娘娘终究会有其他的办法治好,四姑娘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做三夫人的孝顺女儿,做五姑娘的亲热姐妹,一直到,平平安安地嫁出去。
没想到……
她知道,三老爷这一次,再也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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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事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院子内的芭蕉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屋子里的烛光微燃,风吹起,摇曳飘摇,忽明忽暗。
刘氏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从发丝到指尖,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流到青石地面上,泛起幽暗的光影。
她脸色一片惨白,嘴唇也瑟瑟发抖,只有一双眼睛,无比清明地望着眼前同样狼狈不堪的林琛,开口,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林琛的身子也一直在颤抖,只是因为气势太强,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害怕。
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强势,刘氏知道,恐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玉心,我要同你商量一件事。”林琛静静地望着刘氏,嘴里吐出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商量?”刘氏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她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开口,“是商量,还是告知?”
林琛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告诉刘氏,他要“商量”的事由不得她拒绝。
刘氏挑了挑眉,尽量装作不在乎地问:“是关于宛妃娘娘的?”
“是。”林琛毫不避讳,点点头,又纠正,“是关于宛如的。”
不是宛妃娘娘,是宛如,在他的心目中,他爱的女人从来就不是宫里最受圣宠的娘娘,而是会为他红袖添香,弹筝和音的徐宛如。
刘氏又笑了笑,只是眸中的悲伤太显眼,深深刺痛人心。
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掩饰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爱,他连敷衍她都不愿意,甚至连一句“我爱你”的谎话都不肯说。
她该是庆幸他时时刻刻让她保持清醒没有沉沦深陷。还是该怨恨他对她太过残忍?
“宛如,呵呵,宛如,林琛,你又想为她做什么?”
林琛不忍心看刘氏那样伤痛欲绝的表情,他知道,他对徐宛如的爱有多深,对刘氏的伤害就有多深。
他虽不爱刘氏,却一直把她当做至亲家人。
可你要问他后不后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可以肯定地回答。他不后悔,一辈子都不后悔,他爱宛如,爱到可以牺牲一切。
所有的一切。
“我,在上一次明兰替宛如治病回来后找过她,从她嘴里得知,要想救活宛如,只有用至亲之人的血才可以。”林琛垂着眸,轻轻开口。
“至亲之人的血?”刘氏喃喃低语。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林琛的意思,“不是有七皇子吗?明兰为何不救?还是说,需要什么了不得的药引子?”
“不是,是七皇子也生了病。身体虚弱,不能做这样亏损身子的手术。”
“你的意思是?”刘氏眉心蹙了蹙,她隐隐有些明白林琛的意思,只是潜意识里不让自己相信。也觉得林琛不可能会那么做。
“玉心。”林琛又抬起头,如墨玉般的眸子定定地望向刘氏,“你知道的。昭儿,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刘氏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喊道:“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让昭儿救宛如。”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要消失在空气里,但刘氏太专注,所以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惊雷,白惨惨的亮光透过琉璃碧玺屋顶打进来,照在刘氏的脸上。
她的神色看上去又震惊又可怖。
林琛却像是坚定了决心,看着刘氏又一次开口,“我要让昭儿救宛如,我要,让她们母女相认。”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氏倒退了两步,摇着头,不可思议道:“林琛,我以为你是有理智的,我以为在你心目中总算有一个人是超得过徐宛如的,可是,可是没想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会害死昭儿的!”
“不会的!”林琛高声反驳,语声却带着颤音,“一定不会的!我会保护好昭儿,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刘氏简直要大笑出声,“林琛,你会不会太天真了!昭儿的身份一旦曝光,你认为皇上会放过建安侯府吗?你又认为昭儿能够独善其身吗?我告诉你,不会的,不会的!你为了救你所爱之人,你会害死你全部的家人,你会害死你疼爱了整整十三年的女儿!”
“那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宛如死吗?!”林琛也怒吼出声,只是他的神色看上去仓惶极了,像是个迷途的孩子。
“你要我怎么办?这世上能救宛如的只有昭儿一个人,只有她可以救她的亲生母亲!我只有冒险,我只能冒险!这件事不会公布出去,我可以保证最后会知道的人只有明兰、宛如和昭儿,甚至连皇上我也可以让明兰帮忙不让他知道!我有办法,我一定有办法保住昭儿的!”
“你确定你有十足的把握?”刘氏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带着浓浓的怨恨,“为了救你爱的女人,你要让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你算什么好父亲?!倘若昭儿知道后,她又会怎么看你?在你眼中,难道她只是一个可以救你心爱女人的工具吗?她会恨死你的!如果万一不成,昭儿就会被你害死,你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自责中,便是徐宛如,她又会愿意?!”
刘氏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她没有想到在林琛心目中竟然爱徐宛如到了那样的地步!
她又有浓浓的恐惧和不安,林琛既然那样爱徐宛如,可从前竟然能够压抑克制,是在等待时机,酝酿什么大的动作吗?
她守在身边十四年的丈夫,到如今她才发现,她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
这种感觉,简直让人从骨子里都发出寒意。
林琛的脸色也刹那间惨白,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潜意识里不让自己去想,他爱宛如,可是他也爱昭儿,他没办法忍受宛如出事,可他更没有办法忍受亲手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难道,难道只有他也去死吗?
他不救宛如,一切顺其自然,宛如死后,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从十四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他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对宛如的爱和对皇上的恨。
可他如果死了,还怎么报仇?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般的寂静,只有外面的落雨声簌簌而落。
刘氏闭上眼睛,被雨淋湿的她浑身发着颤,她不想再跟林琛谈下去了,让林昭言去救宛妃她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她希望林琛能够自己明白过来。
“你再好好想一想吧!”刘氏扔下这句话,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琛没有回话,只是垂首立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刘氏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今日她跟林琛的对话,足够她铭记一辈子,并且,真真切切地认清徐宛如在林琛心目中的位置。
她由衷地希望,徐宛如,这一次不要被救活。
就当是为了她最爱的男人,就当是为了她还存活于世的女儿,徐宛如,你都不该再活下去。
屋门轻轻被推开,刘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扬起抹笑脸,准备迎接屋外的林妈妈,没想到……
她看到的是林若言惨白惊慌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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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说作者更新慢的,那是因为……成绩不行啊……受打击了……没动力啊……
总感觉写出来的东西没人看,有时候心里想到个自己很喜欢的情节也怕大家不喜欢……
再加上作者上班族,虽然不算忙碌,烦心事总是有的。
对不起,玻璃心了。
我会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态,然后争取多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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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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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林若言拼了命地在雨中奔跑,豆大的雨水砸在她的身上,她却浑然未觉,脑中恍恍惚惚地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去找林昭言!
刚刚刘氏和林琛的话还不停地在耳畔回荡,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刀一样割在她的心上。
原来林昭言不是她的亲姐姐,她是宫里宛妃的女儿,她是害得母亲夜夜落泪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这个认知让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
林昭言怎么能不是母亲的女儿?她怎么能不是她的亲姐姐?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要找林昭言问清楚!
夜阑灯昏,林昭言此时也还没有入睡,从宫里来人宣马氏入宫后,她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势沉珂,丝毫没有转停的迹象,林昭言一袭白色中衣立在窗户旁,瞧着院子里被雨打湿的芭蕉叶,神色微微恍惚。
这一次的感觉同刘文轩上次出事是一模一样的,只有不安,没有具体的预兆。
所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她又该从哪方面着手阻止?
林昭言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姑娘,夜里冷,您还是上床歇息吧!”曼双拿了一件外衣替她披上,略有些心疼地道:“就算担心大少奶奶,您这样也不是办法,把自己弄着凉了,反倒得不偿失。”
“我知道。”林昭言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并不避讳在曼双面前说那些事,“我只是觉得很不安,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曼双的心“咯噔”一跳,她虽然不知道林昭言有预言的本事。却知道林昭言每回说事情都很准。
府里的人说四姑娘乌鸦嘴,她却明白,这跟乌鸦嘴并没有关系,姑娘恐怕被神仙娘娘指点过,所以可以提前预料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看来,真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那姑娘,您知道是谁会出事吗?”曼双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林昭言摇摇头,“这一次一点苗头都没有。”
曼双失望地皱起了眉。
如果不知道谁出事,那就代表谁都有可能出事。
万一,万一是姑娘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儿。曼双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上前紧紧抓过林昭言的手,“姑娘,近段时间您就不要出门了,就呆在沁芳阁,哪都不要去!”
看曼双紧张兮兮的样子,林昭言不由失笑,她知道曼双是在担心自己,并不想让她更担心。便点头应道:“好,就依你。”
看曼双唇角扬起笑,又道:“你再去麓玉堂找母亲和若言,让她们最近也不要出门了。安全起见。”
“奴婢明白。”曼双点点头,正准备退出去,值夜的曼华突然挑帘进了屋子。
寒风直灌而入,林昭言望着曼华脸上的慌张。疑惑还没有问出口,帘子又一挑,浑身湿透的林若言冲了进来。
“若。若言?”林昭言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很是吓了一跳,半响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都不知道打一把伞么?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林昭言迎上前,也不管她的反应,拉过她的手就一顿数落,说完,又吩咐两个丫鬟道:“曼双你去准备换洗的衣裳来,曼华你下去煮一碗姜汤给五姑娘送来。”
两个丫鬟领命退了下去。
林昭言才对林若言道:“若言,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慌张?”
林若言不说话,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林昭言。
林昭言蹙了蹙眉,越发觉得她的行为怪异,再看看她的脸色,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惨白惨白的,看上去渗人得很。
“若言,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咱们是亲姐妹啊,你要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助你的。”
“如果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呢?”林若言依旧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嘴里却吐出这样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这回换林昭言怔怔地看着她,“若言,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妹妹,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她探手摸了摸林若言的额头,怕她是不是发烧了。
林昭言的指尖软软暖暖的,就像她上次帮她梳头一样,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舒适。
林若言的眼睛开始发涩,心口开始发疼,她望着眼前永远对她善解人意的“亲姐姐”,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一直都是把她当亲姐姐的,纵然从前看不惯她,心里也一直是把她当亲姐姐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告诉她,林昭言并不是你的亲姐姐。
那个人,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
“林昭言,我好害怕。”她张了张嘴唇,来之前想要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一句话。
她好害怕。
她真的好害怕。
她怕,有朝一日最疼她包容她的林昭言会彻底离她而去,她怕她们敌不过这波折离奇的命运。
“不怕,我会陪着你的。”林昭言拍了拍她的手,语调尽量温柔平和,想要她尽快恢复镇定。
林若言的眼泪落得更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林昭言说出真相,她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外面小丫鬟的声音,“四姑娘,林妈妈来了,说要找五姑娘。”
林若言身子一颤,握着林昭言的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林昭言,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宫里的宛妃是……”
“五姑娘!”林妈妈已经自行冲了进来,截断了林若言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林昭言眉心拧得更紧,林妈妈向来规矩大,这样不经过主子同意贸贸然闯进屋子还是头一次。
林若言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会闹得这样严重?
宫里的宛妃……难道一切都跟宛妃有关吗?
林妈妈急匆匆地走上了前。她不敢看林昭言探究的眼神,只拉过林若言道:“五姑娘,夫人让您回去,说有话要同您说,在事情真相没有调查清楚前,您这样贸贸然地说出来,对大家都不利!”
她不断地给林若言使眼色,企图要将她拉走。
林若言却不吃她这一套,用力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怎么?被我听了个清清楚楚还想抵赖吗?又想把我骗回去用什么谎话搪塞?”
林妈妈急得跳脚。这五姑娘怎么就听不进人说话呢?她不禁后悔自己刚刚离开了一会儿,否则断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不受控制的局面!
真是造化弄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林昭言被她们弄得一头雾水,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会打哑谜,到底想跟她说什么啊!
“是关于宛妃么?宛妃怎么了?”林昭言抓着重点问道。
“宛妃便是……”
“五姑娘!您说出来能得到什么?您只会让局面更不受控制!”林妈妈终于忍不住冲林若言吼了出来,“五姑娘,您不要任性了!您这根本不是在帮助您想帮助的人,您只会害了她!”
“难道我不说这件事便不存在吗?与其将来被别人出其不意地说出来,还不如我现在说。至少不会比别人说出来伤害大!”林若言并不是任性,而是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再瞒住了,与其等到最后瞒不住的时候告诉林昭言,还不如她现在就告诉她。这样至少,还能有时间好好疗伤,还能好好想办法解决。
难道真的要让林昭言去当救宛妃的工具吗?
难道真要她被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利用吗?
她太明白当一切真相戳穿,林昭言内心的痛苦和屈辱。
她不想有朝一日林昭言会怨恨她当初没有告诉她。
“夫人不会让那件事情发生。只要您不说,那件事就永远只是个秘密!”林妈妈又岂会不明白林若言心中所想?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一切还只是未知数,说出来虽然能降低伤害,但终究会产生伤害。
如果能不伤害,岂不是最好?
林若言便有些犹豫。
可话说到现在,她再犹豫又有什么用?林昭言不是傻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
“林妈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我也是三房的一份子,也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你们想瞒我什么?”林昭言死死地盯着林妈妈,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有预感,林若言要说的那件事是与她有关的。
可宛妃,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是宫里最受圣宠的妃子,一个是侯府最不受待见的姑娘,她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物,能有什么联系?
林妈妈闪躲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嘴里生硬道:“没,没什么,四姑娘,您是明事理的人,有些事情既然不想让您知道,您就不该问。”
“不该问?”林昭言喃喃低语,唇边沁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所以,在林妈妈心目中,我不如若言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五姑娘是无意间听来的!”林妈妈连忙反驳,生怕林昭言误会了她的意思。
林昭言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和,而是盯着林妈妈,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若言能知道也好不能知道也好,林妈妈,我都不想成为那个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她能清楚地感觉出这件事牵涉到她,既然她是当事人,没道理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她不想当傻瓜。
林妈妈说不出话来,被林昭言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心慌得厉害。
一切都开始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况且里面还牵扯到那样的秘辛,纵然林妈妈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言,你说吧!”林昭言转向林若言,示意她可以继续。
林若言怔了怔,被林妈妈刚刚那么一打岔,她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仔细想想,也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到底好不好。
她咬着唇思虑片刻,终于决定豁出去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宫里的宛妃娘娘是……”
“是你父亲的旧情人!”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伴随着外面的惊雷直直地劈了进来。
林昭言瞪大了眼睛。
门外站着只穿了一件中衣的刘氏,她脸色看上去很白很白,病态的白,毫无血色。
她本就纤瘦,此刻着着单薄的衣裳立在门口,寒风吹过,雨打窗牖,她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随地要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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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aki10086、舞动的月灵、tutugily、天空已微蓝、绮缳的打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爱情总是最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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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林昭言,一双眼睛里全是自嘲与悲哀,“宫里的宛妃是你父亲的旧情人,是他心心念念最爱的那个女人,所以他不爱我。如何?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你还想再问么?”
林昭言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没想过是这个的答案。
宛妃是父亲的旧情人?父亲画像里的那个女人是宛妃?
太可笑了!
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才华横溢却没有走上仕途。
皇上的女人啊!
“你父亲不爱我,他爱了那个女人十四年,如今她出事了,你父亲要不顾一切去救她。你认为,这件事我该告诉你们吗?你认为,我想要自己的女儿替我悲哀吗?”刘氏本来只是想拿这件事当挡箭牌的,可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悲从中来。
是啊!她爱了整整十四年的男人,她替他孕育了两个孩子,可到头来在他的眼中却敌不过一个活在他记忆中的女人!
那女人只陪了他六个月,不过因为是他年少时第一个爱的女子,就在他心里活了半辈子,甚至会是一辈子。
而她,日日在眼前关心着他的妻子,在他心目中又是什么样的分量?
这一切的一切,便是昭儿不是宛妃的女儿,她又如何启齿?
恐怕,大家都只会觉得她太无能太可怜了吧!
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刘氏第一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母亲……”林昭言总算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声音,她想要安慰刘氏,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能说什么呢?
林琛对宛妃的爱光就那副画像她就瞧得清清楚楚。
自己的丈夫深爱着另一个女人,这时候什么安慰都苍白无力吧?
“往往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父亲只是活在了自己的执念里,他未必。就不爱母亲。”想了想,林昭言终究说了这么一句。
刘氏自嘲地笑了笑,“你父亲到底爱不爱我,十四年来,我清清楚楚。”
倘若他有一丁点地爱她,就不会纳宛姨娘为妾,一个甚至只是名字相似的女子。
倘若他有一丁点地爱她,就不会成日与书画为伍,从不在乎三房在侯府的地位,不在乎她为了这个家到底付出过什么。当她与大房交锋的时候对她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倘若他有一丁点地爱她,就不会将对昭儿和若儿的宠爱分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年幼的若儿都察觉出来,才对自己的“亲姐姐”针锋相对。
一切果,皆有因。
昭儿这十三年来的水深火热,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当一切真相揭开,昭儿会不怨恨他这个父亲?
他虽然不爱她,她却做不到让他们父女反目,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去冒险。
“都散了吧。我跟你父亲的问题我们自会解决,不需要你们做儿女的操心。”刘氏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林昭言追出去。
只见刘氏的背影在寒风大雨中渐行渐远,她撑得的九节骨伞随着风雨飘飘荡荡。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林昭言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姐姐。”林若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昭言回头,才发现林若言脸上湿了一片。
她哭得比她更厉害。
“我们该怎么办?”她无措地望着她,像一个迷途的孩子,“父亲他要去救宛妃。他会害了大家,害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林昭言现在的脑子乱成一团。她没有办法思考,没有办法理清自己的父亲同宫里那个宛妃之间的情爱纠葛。
她只知道,不能叫父亲心中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害了整个侯府。
“如果宛妃这一次能死了就好了。”林若言这样说着,明明该是恶毒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苍白颤抖的嘴唇里吐出来,只让人觉得心疼。
是啊,如果宛妃这一次死了就好了,这样的话,林琛才不会为了救她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林昭言也想这样想,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痛很痛,说不清是为什么,一想到宛妃会死,心头就有巨大的悲伤弥漫。
或许,是为了那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七皇子。
“林昭言,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姐姐。”林若言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
林昭言看她认真严肃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当然,你也永远是我的亲妹妹。”
林若言扯开唇角一笑,只是笑容太苦涩了,一不小心牵扯到眼睛,又有泪水滚滚而落。
从刘氏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那个秘密,她是不可能再说出去了。
无论林昭言将来会不会怪她,她都不会再说出去了。
因为母亲那么疼,她不想让她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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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一回到麓玉堂,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摇摇欲坠,差点要栽倒在地上。
林妈妈赶紧去扶她,老泪纵横,“夫人,您何苦啊!”
刘氏紧咬着牙关,身子瑟瑟发抖,“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谁让我爱他?”
林妈妈眼泪落得更凶。
“夫人,您不要再想了,先上床歇息吧,一切还要等大少奶奶回来再说,说不定,说不定那宛妃娘娘真就没救了。”
刘氏被林妈妈搀扶着往床榻边走,闻言,苦笑了一声,“连你也觉得只要宛妃死了一切就万事大吉?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但经过了刚刚的事,我觉得,徐宛如死了,事情才会更不受控制。说不定会更加糟糕。”
林妈妈扶着她的手一顿,“夫人此话怎讲?”
刘氏已经坐在了床榻上,手里捧着先前仍在床榻上的汤婆子,以此来驱散身上乃至心底的寒意。
“林琛那样爱着徐宛如,她死了,对林琛而言就好比天都塌下来了,他会失去理智,到时候不定要和皇上同归于尽,你觉得,这样好么?”
林妈妈的手狠狠一颤。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林琛和皇上同归于尽?他敢?他会?!
刘氏像是看出了林妈妈的疑惑,苦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不会?你以为他真如表面看上去那样与世无争?从前我也是那样以为的,可我们都错了,我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
“不,不会吧?”林妈妈还是不信,“夫人您可不要胡思乱想,这世上值得留恋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是只有一个宛妃!老爷就算不心疼你这个做妻子的,可还有老太太,还有四姑娘,他舍得?”
“那你觉得。他要曝光昭儿的身份就为了救徐宛如,在他的心目中,什么重要?”
林妈妈说不出话来。
被刘氏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不妙!
别说宛妃这次会不会死。侯府这次会不会遭殃,如果林琛真存了那样的心思,那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老爷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林妈妈颤颤巍巍地开口。努力想一个理由让自己镇定下来。
刘氏没有说话,目光微微幽暗。
是啊,林琛不是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她十分清楚林琛的性子。
所以,他这么久没有动静,是在想一个既可以报仇又可以不连累侯府的计划。
但不论是什么计划,最后一定会牺牲的人,是他自己。
刘氏想着,眼泪又忍不住喷涌而出。
他可以为了徐宛如去死,能为她做什么?
她突然很后悔,当初年少时的不顾一切。
“玉心。”耳畔传来林琛温柔低沉的声音,好像春风吹过寒梅树梢的雪,那样的温和平静。
刘氏微微恍惚,她都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却听到林妈妈道:“夫人,老爷来了。”
刘氏一颤,猛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正是林琛颓然挫败的模样。
可虽然这样,他还是清俊得举世无双,正如那一年梅林里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至此,甘之如饴,沉沦至今。
“你怎么来了?”她隔着雾蒙蒙的眼睛冲他微笑,纵然心里再千疮百孔,与生俱来的骄傲让她仍旧保持仪态。
林琛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他垂下头,用几乎低到尘埃里的声音道:“对不起,这些年来,我对不起你。”
刘氏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跟你成亲之前就知晓一切,所以只能怪我自作自受。”
林琛说不出话来。
刘氏又道:“怎么?想清楚了吗?你要牺牲昭儿救宛妃吗?”
“我不会牺牲昭儿的。”林琛坚定地开口,又望着刘氏,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暂时不说,等明兰回来再行商讨。”
也就是说,他自己都不确定到底该怎么抉择。
刘氏又笑了笑,“随你怎么做吧,只要你不连累到其他人,我不管你。”
她的声音从骨子里透出冷漠,是真的决定要跟林琛斩断关系,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不牺牲她在乎的人,她都不会再管。
林琛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可心里却空落落的。4正在此时,有丫鬟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老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
是林琛的贴身丫鬟,林琛之前吩咐过她们只要马氏回来就及时向他禀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永埋心底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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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和林琛两人的身子皆一颤。
刘氏说是不会再管,难免还是会在乎。
明兰回来了,皇宫里却没有报丧钟,证明徐宛如没有死。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马氏对林琛道:“你美梦成真了,快去看看吧!”
关系到徐宛如,林琛连犹豫都没有,只问道:“你要去吗?”
“我去干什么?”刘氏冷笑,“我不会再管你了。”
林琛眼神黯了下,没再说什么,很快出了屋子。
刘氏强装的坚强和镇定在他离开的一刹那土崩瓦解,她扶着林妈妈的手剧烈颤抖,许久许久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妈妈,派了人跟着去看一看吧!我,不放心。”
林妈妈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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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林老太太禀告宫中之事,宛妃没事,但必须尽快医治,不能再拖了。
马氏同林老太太说:“孙儿也没有办法,已经委婉拒绝了这件事。”
林老太太沉吟片刻,道:“你能做到这样也已经仁至义尽,皇上再昏庸也不会再拿珏哥儿开刀,接下来的事情你别管了,祖母自会处理。”
马氏点了点头,垂下去的眸中闪着愧疚的光。
这次入宫,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宛妃的贴身宫婢一些事,得知宛妃曾经还生过一个女儿,终于确定昭儿的确是她的亲生女儿。
虽说医者仁心,但她实在不敢拿这件事冒险,到头来死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所以,只有牺牲宛妃了。
她心里清楚,她能做到今天这样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便是当初就拒绝。皇上也没有理由把她怎么样,现在不是她见死不救,是她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她已经同皇上说了,大约还有三日时间,等到马老爷子来了信,如果也没有办法,那宛妃就是真的没救了。
皇上的神情看上去很痛苦,但没有对她说什么,很快放了她回来。
她明白皇上不会对她怎么样。就怕三叔会……
马氏决定去找林琛好好谈一谈,却没料到被林琛先找上了门。
“三叔……”马氏望着眼前明显苍老了许多的林琛,那些大道理一时间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一旁的林珏见状,岂会不知道马氏内心所想,他叹了口气,赶在林琛说话前开口,“三叔,宛妃暂时没事。”
林琛颔首,“我知道。宫里没有报丧。”
林珏又道:“三叔,侄儿想同您商量一件事。”
林琛望着林珏,他和宛如成亲时,林珏还只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如今都已经长成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也已经娶了温柔体贴的妻子。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曾经的那个三婶?曾经那个,他缠着。要她说故事的三婶。
“你说。”
林珏没有丝毫犹豫,男人或许就是这样,在处理事情上总比女人要爽快利落。
他说:“我同明兰已经知道了昭儿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三叔你想让昭儿去救宛妃。但是,恕侄儿说句不好听的话,为了一个早已经跟三叔毫无瓜葛的女子,要置整个侯府于不义之地,置自己的亲生女儿于危险的境地,那样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你的意思是,便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死去?”林琛静静地望着林珏,表情平静地好像早知道林珏会说什么。
林珏勾了勾唇角,“那您要眼睁睁地看着昭儿去送死?看着祖母为您操碎了心?三叔,侄儿没说救宛妃不好,但事情,也要分轻重缓急,分值不值得。”
林琛没有说话。
林珏又道:“如果三叔执意如此,但侄儿就不得不为了保护侯府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
“你不必做。”林琛的表情看上去依旧很平静,声音淡淡的,像是一缕青烟,“你们都觉得我疯了,觉得我所为不值得,那我就是疯了,就是不值得吧!你三婶说得对,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该牵涉到无辜的人。”
要死,也合该死他一个人。
林珏皱了皱眉,林琛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倒叫他不知如何应对。
马氏也觉得不对劲,忙道:“三叔,还是有希望的,祖父的信大约这两日便会到,也不是一定没救了。”
林琛的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黯淡下来。
他根本不敢抱有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宛妃没事了,刚刚还漂泊的大雨突然停了下来。
荣升堂内,陆氏望着这诡异多变的天气,眸光越来越沉。
她听到门外进来的脚步声,幽幽道:“如何,都安排好了吗?”
进屋的是刘嬷嬷。
她几步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道:“都好了,那边已经同意了。”
陆氏唇角的笑容扩大,院子里栽种的木芙蓉已经全都被铲除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被雨侵润的泥土翻卷在外面。
她颔首,“很好,我们静等佳音吧,否则,等到林琛缓过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三老爷刚刚又去找大少奶奶了,不过这回有大少爷在,绿芹没能听到什么。”刘嬷嬷道。
陆氏像是有所自豪,“珏哥儿一向谨慎,有他在绿芹自听不出什么。不过没有关系,我想珏哥儿无非已经劝住了三弟,对咱们更有利。”
刘嬷嬷一想三老爷的确没有什么动静,便点头道:“看来也是。”
“等过了明日,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了。”陆氏的声音轻飘飘的,很快被风吹入了空气中。
不会有人知道,明日,到底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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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一晚上没睡,脑中翻来覆去地都在想林琛画像上的那个女子,那个造成林琛和刘氏隔阂,造成她十三年来不受宠的女子。
没想到,她竟然是宫里的妃子。
七皇子的母亲。
林昭言想起七皇子稚嫩乖巧的小脸,心里竟然对宛妃生不出怨气来。
无论如何,爱情这种东西都没有对错,宛妃,未必就是坏女人。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直到天亮才有了些睡意,却又被院子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昨儿个下的大雨已经停了,秋日暖阳从云端爬出来,明灿灿地照在落叶满地的院子里。
几个小丫鬟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眼睛却时不时地朝廊檐下瞧。
只见廊檐下站着曼双和曼华两大婢女,她们正看着眼前穿一身绿衣的姑娘,神情满是戒备。
“你来干什么?又想找我们姑娘麻烦吗?”曼双率先开口。
原来这位穿绿衣的姑娘正是青角胡同刘家的丫鬟,卢氏的心腹南烟。
自从上一回卢氏打了林昭言两个耳光后,沁芳阁内的丫鬟都视卢氏为洪水猛兽,她们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只以为卢氏将刘文轩的死都怪到林昭言头上,所以今日卢氏的丫鬟前来,她们都以为是上门找麻烦的。
南烟的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两位妹妹,你们真是说笑了,我怎么会来找四表姑娘的麻烦,我是奉我们家夫人的命,给四表姑娘传一句话的。”
“什么话?”曼双的神色仍旧戒备,那日卢氏打林昭言的那股狠劲她瞧得清清楚楚,她可不信卢氏真能“改邪归正”!
南烟道:“今日是我家少爷过世整半年,我家夫人要去寺庙帮他放长明灯,想请四表姑娘一道儿去。”
刘文轩喜欢林昭言的事情人尽皆知,也都知道他是“因为”林昭言死的,放长明灯本就是为了传达生者对死者的思念,让死者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和乐,卢氏会请林昭言一道儿,倒是再正常不过。
曼双算了下日子,才发现今日果真是刘文轩过世满整整六个月了。
想到从前那个如清风般芝兰玉树的少年,曼双喉头有些哽咽,那些难听的话便说不出口。
“我会去的。”身后突然传来淡淡的语声。
曼双回头去看,才发现穿着一袭单衣的林昭言立在堂屋门外。
她看上去很悲伤,如一缕一触就散的轻烟。
几个丫鬟都没敢说话。
林昭言上前两步,认真地望着南烟,“你去同二舅母说,我会去的,一定。”
这两日府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忘记了,今天,是刘文轩半年前过世的日子。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特别对不起他,对不起那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少年。
南烟先是怔了怔,随后欣喜地点了点头,“四表姑娘,谢谢你,我替夫人谢谢你!”
林昭言笑了笑,“无碍的,便是二舅母不说,我也会为文轩表哥祈福的。”
南烟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四表姑娘,我家夫人还要在家中准备片刻,您收拾好了就先行去灵运寺,我家夫人早已经准备好了厢房,自会有僧人带您前去。”
林昭言颔首,没有什么意见。
南烟又谢了几句,才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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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下个套给你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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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真要去么?”曼双有些不放心,“谁知道舅夫人存的什么心思,要我说,咱们去咱们的,为表少爷祈福也不用跟着她一块儿,万一她又打你怎么办?”
林昭言摇摇头,“不会的,那日我已经同二舅母说清楚了,而且我与二舅母一道儿放长明灯,文轩表哥在天之灵看到了,也会很欣慰吧!”
曼双便不好再说什么。
曼华倒是没什么异议,她知道姑娘自有分寸,却不知道事情往往出乎人们的预料。
林昭言回去洗漱收拾,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去麓玉堂跟刘氏报备。
刘氏本来也被近日的烦心事搅忘了,听林昭言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心里有些涩涩的,“早知道如此,当初母亲怎么也该让你嫁给文轩,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刘氏是指如果林昭言嫁出去,林琛做事就会更考虑一层,说不定为了林昭言的幸福不会任性冲动。
林昭言却以为她是指刘文轩出事的事情,黯然道:“谁都没有想到,我只感觉文轩表哥帮我向若言解围还在昨日,这一眨眼,他居然过世半年了。”
刘氏苦笑了声,只叮嘱林昭言自己小心,就没有再说什么。
林昭言出了屋子。
林若言闻讯赶了过来,说要同林昭言一道儿去。
林昭言想着如果带林若言一起去说不定会让卢氏觉得她不够诚心怠慢了刘文轩,就拒绝道:“等下次好不好?我怕二舅母会不满。”
难得的,林若言没有任性。
林昭言却不知道,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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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仲秋,灵运寺的夏花谢了,红枫满地,艳得像火一样盛满了整座山幔。
通往寺庙顶端的一百八十级阶梯上是泛了黄的银杏树,落叶满地。铺上金灿灿的一层,美不胜收。
青山似眉黛,着一袭红枫百叶裙,履一双金丝穗花鞋,映着晨曦的朝阳,似一个娇羞的姑娘。
今日来上香的香客并不多,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或穿着绫罗绸缎,或穿着布衣汗衫,手里挎着盛香纸的篮子。踩着台阶朝大殿而去。
林昭言就着曼双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抬眸看着眼前的美景,轻轻舒了一口气。
“咱们上去吧!”
曼双和曼华搀扶着她往台阶上走。
身后跟着几个刘氏拨来的小丫头。
时节清冷,香客稀少,林昭言这么一行人引人注目,来往的几个香客都纷纷朝她们侧目。
曼双奇怪地蹙眉,“怎么今日这么冷清?按理说灵运寺香火鼎盛,便是淡季也万不会就这么几个人。”
曼华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会不会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所以清场了?”
林昭言听她们所言,也侧首环顾了一下四周,尤其注意了那几个一直盯着她看的人。
她们看上去都是很普通的百姓,对上她的视线还会朝她微笑示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冲两个丫鬟笑道:“这不还有好几个来上香的人?别多想了,咱们赶快上去等二舅母吧!”
曼双和曼华也只好颔首,没有多想。
一行人走过一百零八级石阶,还没迈入正殿便有僧人迎上前。恭敬道:“是建安侯府的四姑娘吗?”
林昭言颔首,道了声“是”。
那僧人又恭敬地笑道:“林四姑娘,刘夫人已经替您准备好了厢房。您请随小僧前去。”
林昭言没有应好,只道:“我想先去我表哥的长生牌位那儿上柱香。”
那小僧道:“刘夫人说请您先去厢房等一等,等她来了,再一道儿去。”
林昭言蹙了蹙眉,她环顾了下四周,正殿里冷冷清清的,一点都没有往日的香烟缭绕。
“明仪师太呢?”林昭言又问道。
那小僧不慌不忙地答道:“明仪师太去了蓟县的独乐寺交流佛法玄妙之道。”
林昭言这才觉察出不对劲。
这寺庙里的人太少了,就连惯会敛财的明仪师太都不在。
难道真如曼双所说是卢氏有什么阴谋?
可是不对啊,卢氏一介五品官夫人,在盛京更是无权无势,无亲无故,她能够串通着灵运寺一起算计她?
她哪来的本事?!
林昭言心里慌慌的,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慌。
抬眸对上那小僧恭敬带笑的眉眼,看上去并没有丝毫破绽。
“林四姑娘,您快请吧!”
林昭言觉得恐怕是近来发生的事弄得自己疑神疑鬼,她压下心中的疑虑,跟着小僧往后山厢房而去。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听领路的小僧道:“因为近日来天津卫的蓟县有佛法交流会,所以盛京好些个寺庙的高僧都被请去参加座谈了,咱们灵运寺被请的僧人最多,大家知晓后,近日来上香的人就少了。”
林昭言这才恍然大悟,她不禁为自己刚刚的犹豫感到好笑。
如果自己真因为这一点不对劲而打道回府,恐怕卢氏又要将她怨恨个底朝天了,那么先前的两巴掌可就真的白打了。
厢房很快就到了,是一间两进的阔房,屋子里的摆设都很精致,西面还有一张临窗的紫檀雕花大床。
一旁的红木长几上摆放着两盆夭夭灼灼的夹竹桃,有淡淡的香味随着风吹来。
小僧将她们引进去便告辞离开了。
林昭言迈进屋子,走到上首的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
曼双跟了过来,拿起一旁茶几上的青花白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
林昭言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是上好的普洱,甜津津的,闻起来有些像后世的咖啡。
林昭言又喝了几口,一路因秋风冻凉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天冷喝红茶好一些,这寺庙里的小僧想得倒挺周到。”
“还准备了糕点。”曼华指着桌上一叠酥香可口的红豆酥。问林昭言,“姑娘您尚未用晨膳,要不要吃一块儿?”
林昭言摇摇头,“早上不爱吃甜食,腻得慌。”又道:“你们如果要吃就吃一些,秋风冷,也都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没有长辈在场,林昭言一向都是很随意的,没什么主仆观念,丫鬟们跟林昭言相处也随意惯了。闻言没有推脱,很自觉地接过曼双倒的茶水。
茶水滚烫,一杯下肚,仿佛连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
几人就这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刘氏,只等到了刘氏的心腹南烟。
南烟一进屋子就很抱歉地开口,“咱们夫人遇上一点事,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特意让奴婢过来同姑娘您说一声。”
林昭言有些惊讶。“表舅母遇上什么事了?”
南烟略有些尴尬地答,“这个,恕奴婢不能透露。”
林昭言沉吟片刻,道;“好。我会这儿等表舅母,直到她来为止,你就不要留下来了,回去吧!”
南烟没有异议。说了几声抱歉便离开了。
“什么事啊弄得这么神神叨叨的,喊了姑娘来自己却又磨磨唧唧。”曼双很不满,如果不是为了刘文轩。她肯定早拉着林昭言走人了。
便是一向好脾气的曼华都有几分不满,总觉得她们被卢氏给耍了。
林昭言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二舅母只是对我还有气想冷落冷落我罢了。”
其实她挺能理解卢氏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就算那日她已经将对她的恨转移到了宛姨娘身上,可心里毕竟还是有怨的,用这样的方式给她下马威,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林昭言也不是傻子,还不知道卢氏什么时候会来,她不可能真的在这儿呆等下去,便道:“我去后山梅林那儿转一转,你们几个就呆在屋子里。曼双,你陪我一道儿去。曼华,如果二舅母来了,你及时去找我。”
曼双和曼华都知道她要去找静仪师太,并没有什么异议。
两个大丫鬟都没有意见,其他几个小丫鬟纵然觉得这样不妥当,也不好说些什么。
林昭言和曼双往竹林而去,屋子里只剩下几个丫鬟,红木长几上的夹竹桃随风摆动,花香蔓延至整个屋子。
☆★☆★☆★
云归岫,花无语,烟络横林,山沉远照。
因为香客稀少,林昭言这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她让曼双在梅林外候着,自己则往梅林而去。
今日的梅林要比往日安静许多。
有风从耳畔沙沙而过,整片梅林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安静得几乎诡异。
身旁那颗梅花树上系着的红丝带被风吹着缠绕在她的脖颈,带着痒痒的触感。
林昭言伸手将它拿下,又细心系了个蝴蝶结。
系完,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忍不住弯唇一笑。
自己也真够无聊的。
她抚了抚上衣和裙摆,迈步,朝梅林深处走去。
离小木屋越走越近的时候,竟隐约听到里头有人声传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很好,我不想要改变什么。”是静仪师太带着疲累的声音。
难道还有什么人在吗?
林昭言正奇怪,一道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意愿,待我从江南回来后会再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是萧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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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还会有加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男女搭配(天空已微蓝和氏璧+)
迟到的和氏璧加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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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与其带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消息,不如多带些吃食给我,我听说江南那边的吃食是极精致的,而且……那边的姑娘也是极美的,你不小了,就算想着江山社稷,也要先把自己的小家定下来,娶个温婉贤惠的妻子,生个……”
“那只会成为累赘。”萧歧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然的冷漠,可是里面似乎又带着一点别的什么情绪。
林昭言分辨不清,只是心里无端端难受起来。
她不想窥探旁人的**,正准备离去,就听到萧歧凌厉严肃的声音,“谁?!”
随后,小屋的门猛地打开,一袭墨兰锦袍,气势逼人的萧歧便出现在了门口。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风骤起,他的目光犀利冷酷,尤其是左脸颊上那道未痊愈的疤,使原本清隽俊朗的他看上去带着几分杀气。
林昭言身子一颤,忙垂下眸,呐呐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萧歧见是林昭言,先是蹙眉,而后目光渐渐平和下来,朝她一抬首,“你来了多久?”
他心里却好生奇怪,他对周遭的环境一向灵敏,特别是跟人谈正事的时候,可他这次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林昭言的到来,有点不大正常。
林昭言实话实说,“从静仪师太说她安于现状开始。”
萧歧脸色缓和了下,那还好,没有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情。
“我同静仪师太还有话要聊,林四姑娘若是没有重要的事,麻烦改日再来。”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林昭言也并不想打扰别人谈正事,于是点点头,“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如此。那就麻烦萧公子告知师太,我来看望过她了。”
萧歧颔首。
这时候却听到静仪师太淡淡的声音,“昭儿,进来坐一坐吧!”随后,她便出现在了门口。
一袭青衫,清丽无双,如雪日光垂下,她柔柔的笑着,眸中却隐含悲伤,看上去别有韵味。
“师太……”林昭言怔怔地看着她。完全被她此刻流露出的魅力吸引。
她第一次好奇静仪师太未出家前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静仪又朝她温柔一笑,“昭儿,你也好几个月未来了,我怪想你的,今日就留下来用午膳如何?”
萧岐似乎有些不满,脸色不是很好看,“林四姑娘是来上香祈福的,寺庙里自然会备下斋菜,哪里会留在这儿用膳。”边说。边用眼神给林昭言示意,是要她亲自拒绝静仪师太的邀约。
林昭言本来是不打算留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萧岐这样。她就想跟他唱反调,于是抬了抬下巴,轻飘飘道:“其实留下来用膳也没什么,我已经让我的丫鬟跟住持打过招呼。我要在厢房稍作歇息,让他们不要打扰。倘若萧公子觉得不方便,倒可以先行离去。”
萧岐:“……”
静仪师太便垂首轻笑。复又抬起头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你们都留下用膳,不过就是多添一双碗筷的问题。”
“师太,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萧岐略不满地朝静仪师太望过去。
“所以呢?”静仪师太耸了耸肩,“我不是让你留下来了么?”
萧岐又:“……”
静仪师太却不再理他,上前招呼着林昭言进了屋子。
林昭言从萧岐身边走过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萧岐身上散发出的兹兹寒气,她忍不住瑟缩了下,不过终究没有让自己退缩。
纵然理智万分清楚萧岐的冷酷和狠辣,但潜意识里,她并不觉得萧岐会伤害她。
萧岐转身看着林昭言的背影,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
自从那日从徐修谨那儿得知林昭言的真实身份,他是准备利用她的,可他却不想用对付林五的方式对付她,一是因为她没有林五好骗,二……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个身世同样悲惨的女子产生了多少同病相怜的怜惜。
他摇摇头,逼迫自己狠下心来,迈步走进了屋子。
静仪师太进了侧屋去准备午膳。
林昭言不是第一次到梅中小屋,很熟练地在正屋左侧的水梨木矮椅上坐了下来。
萧岐进屋看到她这副大小姐般怡然自得的模样,眉心轻轻蹙起,“你坐着干什么?”
林昭言抬首,很奇怪地看他,“这是你方才的位置?”说着就要起身让他。
萧岐眉头蹙得更紧,没好气道:“静仪师太说要留你下来用膳,你就真跟个大小姐似的坐在这儿等饭菜上来么?这里可不是建安侯府!”
“你,想说什么?”
“……这里不是建安侯府,不是王府,不是任何一个高门大院,可没有下人伺候你,你既来了这里,就不要把自己当大小姐,弄得一身的臭毛病。”
林昭言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要我帮着一起做饭?”
萧岐盯着她,未发一言,却是默认了她的意思。
林昭言窘,“可是,可是我不会。”
她是真不会,上一世一直在医院呆着,鲜少有机会出门,更别提下厨了,这一世穿成了世家小姐,虽说不受宠,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懂怎么做饭?
萧岐的眉毛都要打结了,噎了半响才道:“就你这样以后和穆清喝西北风去吧!”
“你说什么?”林昭言一头雾水,什么穆清,什么西北风?
萧岐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偏了偏头,道:“不会做饭,洗菜打下手总会吧?总之别像个大小姐似的坐在这里等着我们来伺候你。”说完,不再理她,径自步入了侧屋。
我们?林昭言盯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
不过她终究是被萧岐说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从小到大她都是受人照顾,甚至理所当然,没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妥,仔细想想,的确是有些厚颜。
她起身去侧屋准备帮忙,一推开门,就看见一袭墨兰锦袍的萧岐手里拿着把白灿灿的菜刀在案板上切、青、菜。
俊朗无双,一袭墨发高束,有着仙人之姿的他,跟这厨房怎么看怎么不搭调,那分明的是拿着大弓射秃鹰的手,此刻却拿着菜刀切菜,简直是太诡异了!
林昭言吓得三观都毁了。
她眼瞎了吗?萧岐在切菜,难道他……会下厨?
震……惊……
萧岐会下厨!
他不是萧王爷的儿子么,身边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伺候,在哪儿学会的厨艺?!
“咦,昭儿你怎么来了?”正埋首准备饭菜的静仪师太看到她,吃了一惊,忙道:“厨房油烟味浓,你赶快出去,饭菜一会儿就好。”
“是我让她来的。”萧岐冷冷出声,打断了静仪师太的话,随后指了指身后的一堆菜,吩咐林昭言,“把那些洗干净了。”
“子书,昭儿不会干这些活!”静仪师太不满地朝他瞪过去。
萧岐却面无表情地道:“凡事都是从不会到会,难道她从小就这么伶牙俐齿?干多了,自然就会了。”
“她要学会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她将来还需要亲自下厨?”静仪师太还想把林昭言往外赶。
萧岐淡淡道:“这可不一定,难道你以前会料到有朝一日你需要亲自下厨?”
静仪师太一噎。
林昭言赶忙出声,“师太,我没关系的,毕竟这不是在侯府,您也不是我的丫鬟,我们是朋友,我来帮忙,理所当然。”
“昭儿……”静仪师太还想要劝说。
林昭言却已经径自走到萧岐身边,问他,“是那些娃娃菜吗?”
萧岐颔首,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倒是认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林昭言耸了耸肩,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是萧公子让小女刮目相看。”
萧岐并没觉得一个大男人下厨房做菜有什么丢人的,甚至很好心地解释,“我从小就会了。”
“哦。”林昭言缓缓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洗菜,心里却觉得奇怪。
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皇二代,居然说自己从小就会下厨?
她又偷偷觑了萧岐一眼,看清了他左脸上那道淡淡的伤疤。
这看上去像是鞭子抽的。
从这疤痕的长度来看,打得那个人该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什么人敢跟堂堂的萧王爷长子过不去?
她目光再落到萧岐切菜的手上,那上面竟然也有几道若隐若现的伤痕。
天呐,那该是有多大的仇怨?!
林昭言心里颤颤的,甚至有些隐隐的疼。
萧岐,阿岐……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两个字。
“让你洗菜你发呆?”耳畔传来了萧岐的声音。
林昭言吓了一跳,慌乱地抬头看他。
她,她刚刚想到什么了?
“干嘛这样看我?”萧岐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没,没什么。”林昭言赶紧收回视线,心却“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她懊恼极了,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呢,阿岐,阿你妹啊!
林昭言赶紧抛开那种的杂念,安心洗起了菜。
萧岐见她低垂着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心里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心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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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洗完了菜,萧岐已经烧好了那盘青菜,她望着刚盛出锅的那一大盘青菜,色泽清亮,香气扑鼻,一颗一颗青菜摆放在盘子里,十足诱人。
看来这厨艺真不是盖的,林昭言在心里默默赞赏了一把。
“菜洗完了?”萧岐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忙点头,“洗好了。”
“那就拿过来给我。”萧岐朝她示意。
“啊?哦,好。”林昭言踌躇片刻,心里想着得镇定镇定,便拿着菜走过去,问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萧岐指了指那盘青菜,“你把这个端到外面去。”
林昭言点点头,端着盘子出了厨房。
静仪师太在一旁看着,莞尔一笑,“你们两个倒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萧岐白了她一眼,“无聊。”
静仪师太耸了耸肩,没再打趣,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厉害。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还从来没见过萧岐对谁这么耐心过。
林昭言把菜放好后回了厨房,积极地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萧岐摇摇头,“没了,你安静呆着吧,别添乱就成。”
林昭言耸耸肩,视线落到他手里的刀上,“我可以帮忙切菜。”
萧岐皱了皱眉,“你想要切菜?”
“唔,如果你想让我切的话。”林昭言勉为其难地答道,可神情跃跃欲试,很期待的样子。
萧岐无语,什么时候他的话那么有说服力了,居然能让个从小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喜欢上切菜?
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让林昭言试一试。
她以后总要嫁人的,穆清那小子自己不会做饭,又不喜欢被下人伺候。如果再娶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妻子,那未来的日子不是喝西北风就是来他这儿蹭饭。
蹭饭什么的,最可耻了。
两口子一起蹭饭,更可耻。
所以……
“那好,你来吧!”他主动退位让贤。
林昭言高兴极了,忙上前跃跃欲试。
她还从来没下过厨,看萧岐忙活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若能吃上自己洗好、切好、烧好的菜,成就感肯定满满的!
“当心着些。别切到手了。”静仪师太在一旁细心叮嘱。
“她只是从未做过,并不是没有脑子,切菜这么简单的事……”萧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昭言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他循声望去,只见原本该是在林昭言手上的刀,此刻正以半米为秒的速度直线下滑,目标直中林昭言的右脚。
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一把将林昭言扯了过来,带着她退离了几步远。
只听“哐当”一声。那刀狠狠坠落。
萧岐松了口气,继而想到林昭言还在他怀里,忙抓着她的肩膀想把她推开,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
“喂!”他拧起了眉。“没事了。”
林昭言愣愣地点头,脸色一片惨白,双手也紧紧抓着萧岐胳膊,仿佛那是她安全的港湾。
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传来。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静仪师太也急切地走上了前,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肯定是不小心手没拿稳才这样,幸好子书反应快。不过也是他没事瞎折腾,你快去外面坐着吧,饭菜已经差不多了,不需要你帮忙了。”
萧岐被林昭言这样紧紧“搂”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只好又推了推她,“林四姑娘,男女有别,你可以松开了。”
林昭言身子一颤,才慢慢松开了手,“对,对不起……”
她只是条件反射,想靠近一个令她安心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是萧岐,她无暇去想。
萧岐退开一步远,对刚刚的惊魂一刻还是有些不满,“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没有下过厨房,连刀也不会拿吗?”他觉得林四不该如此蠢笨啊!
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林昭言微微恍惚。
刚刚在她拿起刀的一瞬间,她想到了什么?
甜蜜娇羞的少女,穿着湖水绿的迷离繁纱裙,依偎在高大安全的胸膛前,撒娇着说:“那我不会嘛,你教我好不好,你教我。”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洒入,投射到她无限娇羞的脸上。
那张脸,正是她林昭言无疑!
她被这样的场景吓了一跳,才会失神扔掉了手中的刀。
在她的幻境中,她用这样娇羞的口吻哀求一个男人教她做饭,太……诡异了!
“没,没什么。”她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慌乱,“我先出去了。”
“她怎么了?”静仪师太奇怪地看向萧岐,“耳根子都红了。”
“谁知道。”萧岐耸了耸肩,虽然他也觉得林昭言刚刚反常了些。
饭菜陆陆续续上齐了,林昭言还在想着刚刚突如其来的幻境,想着自己怎么可能会说那种娇羞的话,完全不像她的性格啊!
可那少女分明又是她,只是看起来长大了些,十六七岁的模样。
“昭儿,你吃菜啊!尝尝这道,这可是堂堂萧王爷世子做的,世上独一份的。”耳畔传来静仪师太的声音。
林昭言回过神,看见静仪师太正殷切地帮她碗里布菜,那都是萧岐烧的。
她下意识地抬眸看了萧岐一眼。
萧岐没看她,安静吃着饭菜。
与男子同席而坐,还是个外男,林昭言这是第一次。
可她竟然没觉得别扭,反倒……习以为常。
蹙了蹙眉,林昭言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几口饭菜。
须臾,眼睛一亮。
这菜不仅卖相好,还挺好吃。
“果然不错,比得上酒楼里的大厨了。”林昭言由衷地赞赏。
静仪师太就笑道:“你哪天要是想学做菜了,就让子书教你,他可是很厉害的,今后不能当个潇洒王爷。去做个厨子也饿不死!”
“师太!”一直埋首吃饭的萧岐也终于忍不住,狠狠朝静仪师太瞪过去。
林昭言“扑哧”一笑,让她跟萧岐学做菜,怎么可能啊!她跟萧岐根本……
等等!
让她跟萧岐学做菜?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林昭言瞬间想起在幻境中那个有着宽厚胸膛的男人……
她偷偷瞄了眼萧岐,脸瞬间白了。
怎么会那么像?!
再想到之前她脑中突然冒出来的阿岐两个字,林昭言吓得连手上筷子都拿不住,“啪嗒”掉在了地上。
“昭儿?你怎么了?突然间这么奇怪。”静仪师太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该不会刚刚被吓坏了吧?”
“我,我没事!”林昭言心脏乱跳。想到那个男人可能会是萧岐,理智上她接受不了。
“师太,我想,我该回去了。”林昭言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胡思乱想出什么东西。
好在静仪师太并没有强留,只道:“那你路上小心些,我看你真是有点不对劲。”
林昭言强颜欢笑,“我,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碍的。”
静仪师太也就没有多问。
萧岐突然冷冷道:“是不是与我有关?”
“啊?”林昭言心一慌。闪躲着他的视线。
“果然。”萧岐的眸光更加幽暗,“你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对劲,几乎不敢直视。”
“我没有。”林昭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朝萧岐看过去。唇角还略带着抹笑意,“萧公子,你想多了。”
“是吗?”萧岐挑了挑眉,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眸中蕴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林四一会儿看他满脸通红,一会儿又这么慌乱,她该不会……喜欢他?
林昭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昭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奇怪。”静仪师太望着林昭言夺门而出的背影喃喃低语。
萧岐是个厚脸皮,毫不避讳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静仪师太怔了怔,随后嗤他,“得了吧你,还真以为你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啊!昭儿那可是好姑娘,会看得上你这种……额,纨绔子弟?”
萧岐的脸瞬间黑了,“我是不是纨绔子弟,你不是最清楚?”
静仪师太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可昭儿不知道啊,她又不是喜欢你皮相的那些肤浅女子,再说了,她身边也不缺美男子。”
“你是指谁?”
“海了去了,她家里的几位哥哥,外头的表哥,哪个比不上你?”静仪师太扳着手指头数,突然眼睛一亮,“还有那个陆言之,从前还被封为弄月公子来着,小小年纪就那么出色,现在肯定更厉害吧,你比得过?”
打击太大了!
萧岐恨恨地看着她,“我对这种事的判断从未失误过,林四虽然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但她肯定对我有好感,不信我们打赌?”
“谁要跟你赌?”静仪师太“切”了一声,面上虽然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她心里却清楚,萧岐说得未必有假。
刚刚林昭言的表现,的确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可是,为什么呢?
昭儿不是那种心思旖旎的小女生,她很现实,她应该知道嫁给萧岐不会获得她想要的安宁和幸福,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不过就算她喜欢我,我也会叫她打消这个念头。”萧岐又低喃了这么一句。
他不会喜欢林四,也不愿让林四喜欢上他。
那很麻烦。
他不想处理感情上的麻烦,太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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