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龙抬头(下)
船只上,迎着寒风,继续向前,二人对看无语。
道士默默的想了想,说着:“天机莫测啊,不如我让竹儿提前出山,跟随潜龙左右。”
说着,他拍了拍手,喊着:“竹儿!”
“来了!”只见一个侍童上来,行礼:“拜见师父,师叔。”
田纪向他仔细一瞧,只见虽然以童子打扮,但是也有十五六岁了,目如亮星,深邃彻明,只见他风度翩然,年纪虽小,其举止言谈已经有些气像,只是身体和容貌上,有着一种柔弱,却也知道此子有着不足之症,因问着:“师兄,这是你收的弟子?为何不用药物调养?”
道士苦笑了一声,说着:“这就是周竹……此非人力能挽回。”
周竹又上前一礼:“师父已经自幼照顾,自七岁跟着师父后,就配着方子,到今日未断,若不是师父照料,我只怕早已经去了。”
田纪不解,看向道士,道士见左右无人,也就低声说着:“周竹天赋异秉,聪明智慧,是天降辅星之格。”
“辅星之格?”田纪更是不解,星辰下凡之说,在这个世界上非常流行,但是炼气士也多知道,往往是妄传。
“嘿,我已经说了,周竹天赋异秉,有辅星之格,不信,你看他脚底。”说着,就命周竹把鞋袜去掉。
田纪看了上去,就倒吸一口凉气:“星印?”
伸手拿起脚掌一看,田纪眼神不由大亮,只见他右脚掌心上,清楚的现出一个黑点。
“一星照命,不过却受天妒,才有这不足之症,就算用师门丹药服食,也无法根本上补益,虽然竹儿自小智慧通达,熟读诸经,喜与长者交谈,往往有独到的见解,可所谓良才,但是只怕竹儿以后寿命不是很长。”
一语未了,田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周竹就笑的说着:“师父,人生数十年,能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荫妻子,平生所愿也,安能以寿论之。”
这话说出来,就已经不凡,田纪不由眼睛一亮,问着:“师兄想如何作?”
“我等炼气士既要扶助潜龙,又不可牵涉太深,按原本方略,是借故让周竹接近潜龙家人,先以小吏身份入住。”道士看了一眼周竹,又笑的说着:“周竹天赋异禀,聪明智慧,想来接近潜龙不难。”
“……师兄,若是以前,这稳妥方法自然不错,可现在演化,总使我心灵不安,有警兆,这方法太慢,不如我收周竹为义子,我在此地十数年,也有薄名,以我义子身份,大可立刻登堂入室,省了许多功夫。”田纪想了想,说着。
“可这样因果牵连,就大了,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竹儿,我也只教他读书,止于养气,不教炼气修真之法!”
“师弟我虽然不知详情,也知师门这次花了很大代价,不仅仅真人被削仙业,日夜受其痛苦,师门气数也消耗了不少,若是没有波折也就罢了,若是有波折,这就是祸事,我身为门中弟子,受师门再造之恩,岂能惜身?若有因果,我来担当就是。”田纪慷然说着。
道士沉吟片刻,说着:“也罢,师弟有此决心,我岂能不允?周竹就交给你好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喧哗。
“何事如此喧哗?”二人不由望去,问着。
一个船工禀报:“先生,此时已经到了文阳府,有什么事,我上去一问就知。”
船工说着,就上去了,片刻后,就回来,说着:“长定镇的大帅柳思明病死了,其子柳朝义继位。”
“柳思明死了?”二人都是震惊不已。
柳思明善骑射,智敏过人,蜀中史龙节乱时,他初为史龙节队正,斩朝廷知府朱希,晋升为裨将。
后来朝廷派大军围剿,遣精锐,柳思明遂降,最后又杀死其主史龙节,斩其首,奉献给朝廷。
因此得了蜀中一郡为镇,其后招还散亡,治甲兵,自署文武将吏,私贡赋,和文阳镇打了十数年,想不到今日死了。
听了这话,田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挥手让船工退下,一言不发地望着远处。
周竹却反而眼睛一亮,笑着对田纪说:“师父师叔,不必发愁,这是大好机会。”
“哦?你何以教我?”田纪不敢小看,问着。
“长定文阳二镇相互纠缠,已经十数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义虽然继位,却只怕很难节制手下骄横之将。”周竹在长辈面前,也就从容说着。
“文阳镇大帅王遵之若是年轻十岁,就可一举破之,但王遵之垂老也,死也不过今明二年的事,因此文阳也有着新旧更替。”
“王遵之无子,侄子继位终是差了一级,难以真正让人心服,为了巩固人心,二镇继承人都含有灭敌镇以立威,坐稳大位的心思。”
“可是牙将桀骜,主上年少,用了原本旧将,只怕立刻是颠覆之祸,这王守田继位后,只能用新人平衡之。”周竹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说,短短几句,英风四流的神态已经表露无遗,让田纪不禁大起怜爱心折之心。
“用新人,就是潜龙机会了,这真是天机演化,真人批示,如今才懂。”说到这里,道士就自然可以接下去,感慨的说着,让田纪眼睛发亮。
田纪顿时说着:“原来如此,果然,潜龙龙气才发,就影响时局,创造了腾飞之运,看来潜龙之势,不是人力可挡。”
当下心中大快。
道士笑了笑,说着:“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同行了。”
田纪也不挽留,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轻轻推到道士面前说着:“师兄,既然如此,下了船我们就不便同行,这点银子请你带上,聊作花费!”
这道士也不推辞,取过来,望着周竹说着:“周竹,你就跟着师叔,以后见机行事。”
说完,又对着田纪说着:“师兄,临别在即,我有一言相赠,你虽然是炼气士,但也渗透着太多儒家气息,涉世太深,只怕未来有劫难啊!”
说完,转身出了船舱,沿着木板,跳上河岸,片刻后,就消失在码头中。
文阳府,节度使府
一月梅花香气已尽,二月却是杏花时节。
花园里种有梅、杏、桃、蔷薇等,开春每月都有鲜花盛开,花团锦簇,配合着高耸参天的巨木,令人流连忘返。
书房窗口外的小径,杏树枝条交疏,花终于开了,灿灿的挂满了枝头,颜色深浅不一,粉的娇美、白的纯洁,淡淡的杏香就从窗口透了进去。
王遵之正在休息,喝茶,听闻消息,一声轻响,一个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二半,他说着:“什么?柳思明死了?”
心情一激动,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片刻后,他停止咳嗽,瞑目沉思,十数年的记忆,就不断闪现。
王遵之和柳思明,斗了十数年,相知甚深。
可以说,这二人都是豪杰,若不是二镇相隔太近,只有一镇可存活,不得不进行纠缠战斗的话,也许二人都已经获得巨大发展。
十数年来,七次动兵,龙争虎斗,用尽权谋,却只因为双方都是厉害,都无寸进,让鲜血白白浪费。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王遵之慢慢睁开眼睛,站起来,打开窗户,凝视窗外,一动不动。
窗外寂然无声,不知何时,又突然下起了雨来,细雨濛濛,雨水落在杏花上,停留片刻,最后晶莹滑落,雨中的杏花显得更显的动人,一阵风吹过,几多花瓣随雨飘落,望着这飘飘洒洒的杏花雨,王遵之苦涩又喜悦的笑了。
“思明兄,我就以茶代酒,祭你一杯,这十几年来,我们两虎相争,各用奇谋,却不得寸进,外人看来我们都是平庸之将,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心怀谋略大志,却局限在一个池塘中啊!”
“嘿嘿,赖公,你真是了得,被贬蜀地,仍旧使我和柳思明同镇一块,非杀出血路,不然无法安心扩张,使我和他虽有才略,十数年束手。”
赖颐,字季真,圣林元年进士,生性旷达豪放,风流潇洒,忠诚体国,为时人所倾慕,历经县令、太常博士、礼部侍郎、秘书监等职。
后上书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贬于蜀地,但是仍为蜀人所敬重。
“不过,赖公你没有想到吧,你的嫡孙赖同玉,却现在为吾儿臣属,为他效力,我得知之后都是诧异——这造化之奇,运数变幻,真是天机莫测啊!”
“还有,思明兄,我一直担忧,我死了,田儿区区一小儿,怎么能对付你这等大将,现在你却先死了,哈哈哈哈。”王遵之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笑着笑着,笑声低沉了下来,房间里一片宁静:“哎,天下又死了一个人杰,大将之名,你是当之无愧呀,看来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比你幸运的是,我还活着,我要让田儿顺当的继承大位!”
说着,拍了拍手。
一个文吏应声而入,行礼:“大帅,你有何吩咐?”
“从今天起,全镇三日内禁音乐,以此悼念柳大帅。”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说着。
“遵命!”文吏低头应着。
第二十三章 羽翼渐丰(上)
三月,春天来了
一片辽阔田野,微风带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新长出来的麦子吹得荡漾,整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农夫点点布满其中,勤恳的劳作着。
天空有着飞鸟欢快飞翔,远处群山围绕,山脉青青的淡影,和郁郁葱葱的田野,显的如此和谐。
二十骑马蹄声连成了一片,在道路上巡查着。
到了一处村子前,骑队缓了下来,大家都在打量着建造着砖墙的一处村子。
“大人,为何允许何队正建此村,还集族而居呢?”薛远上前低语的说着。
何五郎的五十兵,按制都会获得土地,他又迁移到这里,将族人集中建村,有二百户,依此情况,未来又是一个土豪。
王守田微微一笑:“为治之道有缓急,治乱民不可急,急之,则益乱;抚治民不可扰,扰之则不治。”
见薛远迷惑,又说着:“人主之道,在于造器也!”
二十一世纪,普遍的看法是,治民治军都要打散了重编,但是这是依靠着近代现代国家空前绝后的器来维持。
在古代根本不具备这个器,因此如果对付族亲宗亲这类意识,如果强行的话,就是横暴无道,就是违背民情民心,就事实上做出了劳民刮民伤民的事,必会招致严重的后果,对此,王守田十分清楚。
人走得太急,就会跌倒;弦绷得太紧,就会断裂。
为了人主的利益,过于法令峻急,部下和百姓都会反抗,就像理线一样,越理越乱,这是治国的深奥道理。
而前世的王守田,就不明此理,经过失败。
这辈子,自然知道分寸,族亲相聚,结村自保,在这个时代,本是常理,岂可卤莽乱之而失人心?
何五郎要建何家村,由他去,只要自己不断进步,终是能容纳,能消化。
见薛远还在沉思,王守田也不多说,只是指着一个个大水车说着:“看此情况,开垦的不错啊!”
“大人,已经开垦出一万亩,种上春麦,还有五千亩地,是稻种田,出产秧苗,早稻本月底播种,到四月插秧,因此在四月插秧前,总计四万亩地都会开垦完毕。”
“四五月最忙,先是插秧,后是收割小麦,一切完毕,就是分田。”
“恩,辛苦了。”王守田说着,想了想,又说着:“稻田插秧,似乎可以抛秧,这样节省许多民力。”
“……大人何出此言?”薛远猛的抬起头来,震惊的问着。
插秧是农村莳秧的一种普遍方法,又叫插田,一般秧苗长到3~5寸长时即可移栽,即叫插秧。
第一天插秧,称为“开秧门”,主妇要备好饭菜酒肉,供家人和帮工者聚餐。插秧结束,称“关秧门”,插秧结束那天的晚餐,主人家要宴请帮工者,称“打散”。插秧种田时,一天三餐外,还要加两次点心。
这过程非常辛苦,也耗费许多许多钱粮。
“……待稻长成秧苗,在长得不高的时候就把它抛在田里,与插秧不同,它是直接用手抛在田里,比插秧更省时,更轻快些。”
“……”薛远盯着王守田,似乎看一个“何不食肉靡”的人,这插秧,可是自古以来流传的农耕,主公竟然一言改之。
看他的眼神,王守田无奈一笑,别说这个时代了,就算在地球上90年代,还是插秧,小时候七八岁时,就帮外婆插秧,对这辛苦是深为了解。
到了二十多岁时,就全部改成抛秧,能大幅度地减轻劳动强度,这是肯定的,原本一亩,就需要3到5个人工,但是现在只要一人,对着水田抛秧,这是他亲自经历。
有着亲身经历,又根据着资料显示,这不但降低劳动成本,省工,并且还省秧田,提高工效5~8倍,同时没有缓苗期,可比手插秧田,每亩增产一些粮食。
不过,和何家村的性质一样,这事益缓不益急,王守田微微一笑,说着:“此法不必推广,一万亩水田中,你弄出百亩,试下这抛秧,若是失败,当然不提,若是成功,以后推广就是了。”
前世王守田,就是步骤急了,结果弦绷得太紧,断裂了,反而不见其益,只见其过,比如这抛秧,是亲身经过,必是良法,但是若是强行推广,民怨之,只怕立刻有倾覆之祸,到时候,就算日后证明是良法,也已经身死族灭,何益之?
就如隋炀帝开运河,征高丽句,有益子孙千代,却导致百万瓦岗军,天下崩裂,身死族灭!
王守田岂会如此不智?
果然,听见王守田如此说,才在一百亩中实验,薛远立刻恢复了原本恭谨眼神,说着:“主公睿智。”
一行人巡查完毕,策马回城,到了城中中区,薛远就在马上抱拳行礼:“大人,下官告辞了。”
王守田微笑的点了点头,转马向军营而去。
鉴于县城已经满了千户,又获得了大帅批准,可建五营,因此,军营立刻忙碌起来,老营又有活干了,招募了五营新兵。
新兵来源有些复杂,有的是何家人,有的是县里青壮,有的是面向整个文阳镇招募的人手,还有就是王守田的乡人,更有些,是柴嘉不远百里从家乡带来的乡人。
现在这些人,组成五营,刻苦训练着,当然,五营加上二营就是七营,超过了编制,但是新兵训练完毕后,合格者只有十之六七,淘汰了不合格的,就是五营。
对这些新兵,第一个月,还是学习站队列队,并且不再都是枪阵营,更集中训练着刀盾营和弓箭营,并且骑兵也终于编成一队了。
在实践中,王守田听取了实际意见,补充了几个条款,就是弓箭营由于只负责射击,不面对面搏斗,危险性远没有肉搏部队高,为了平衡,射杀三人只计一人之功。
其次,杀山贼和流贼,只计一半功。
再次,为了鼓励军中刻苦训练,每月考核,选拔军中十分之一武艺高强者,获得精卒的待遇,但是下月考核落后,立刻撤消,而杀人得精卒称号者,永不撤消,火长可参与考核,火长以上,不参与考核。
此时,只见营中七百人,操练声连绵,有着老兵示范,新兵训练要顺利多了,这就是从众心理,王守田大是满意。
队伍中,柴嘉虽然身为队正,还是操练着,这时虽然是三月,气温很低,但是只穿了单衣,挥汗如雨。
柴嘉新进,虽然由于见到大帅,提拔成队正,大家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毕竟有些轻视,柴嘉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侥幸,他自动参与训练,并且非常刻苦。
王守田也由他,等一次操练完毕,王守田就令亲兵唤来柴嘉:“你且去擦汗换衣,我等会有话问你。”
“是,大人!”柴嘉应着,他匆忙去了营房,片刻后,就穿戴整齐,出来了。
“柴嘉,听说你的哥哥柴茂森已来,不知他原本是作什么?”
“主公,我哥哥原本就是严山县的司吏,听闻了我作了队正,又知主公英明睿智,因此就带着全家过来投奔主公。”柴嘉拱手说着:“我和我哥哥,都愿意为主公效力,望主公收留。”
王守田脸上露出喜色,说着:“柴嘉你是百人之才,你兄必也是大才也,我愿立刻见之,还请你来引见。”
先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大才,态度上的确很不错。
“敢不从命?”柴嘉大喜,连忙说着。
出了军营,军营和普通民坊,有着隔离区,空空数百米,敢靠近者,立刻逮捕。
一段路后,就到了民坊区,才到了一处,就见到柴嘉突然说着:“大人请看,这就是舍兄了。”
王守田看了上去,只见一家米店,一个男子正与店铺的主人讨价还价,这个男子三十左右,脸容清秀,有着一些长须,戴着方巾,穿着一身儒衫,看上去并不新,布料也不是很好,却洗得十分干净。
这人要求店铺主人再便宜点。
店铺主人不肯:“唉,这位先生,鄙人这米已经很便宜了,我可是新开到这里,所以才便宜些,本来就便宜了,不可以再让。”
这人微笑的说着:“店家,文阳府,每石米计银一两四钱六分,你却要卖每石米计银一两六钱,这就贵了一钱四分,怎可不降?”
店铺一怔,遇到了熟悉市场的人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着:“文阳府是这个价,可是运来也需要船费啊,这样吧,我最多只降一钱,一两五钱,再多不肯了。”
这人微笑的说着:“如此,多谢店家了。”
就从衣袋里摸出银钱来,这时,王守田心中一动,此人甚知民生啊,当下望了上去,却见此人顶上微微白气,本命之气却也只是白色,不由有些失望。
但是转念一想,却笑自己:“这世界上哪有这样多先天命格贵比县宰的?”
想着,就翻身下马,上前。
这时,这人也看见了一队亲兵拥戴的人群,又看见为首一个年轻人,只见这年轻人一靠近,就拱手为礼:“这位是柴先生吧?”
“不敢,大人莫非就是本县王大人?”这人连忙回礼,说着。
“正是某,闻听柴先生前来,我是不胜欢喜,此处人多,还请柴先生入内说话。”王守田笑的说着,指了指一家酒点:“正好是中午,还允我来作地主之宜。”
第二十四章 羽翼渐丰(下)
蜀中本来就是气候温和,现在又是三月中,加上王守田建县城时,习惯性在街道和城里小河边上种上柳条和树木,其中有不少是桃李,因此街道和河流两岸都是嫣紫姹红,不少地面上都是新绿如茵。
一千二百户,虽然现在集体劳作,但是也有些人在县里,还有些商人前来,并且逢到某些庙会,就早早的有府里商家赶来,又有一些店家索性在县里开店,整个县城,倒也不算冷清了。
在这家酒店上面,一行人上得了酒楼。
柴茂森上了楼,分了主宾坐下,当然有资格坐的只有三人,其它人都散了二桌在外面,不时警惕看着四周。
店家早就守着,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说着:“客官请坐,要点什么呢?”
“有什么菜,不问贵贱,点六七只上来。”王守田随口说着:“酒要拿些好的,不要用渗水的糊弄我!”
“好喽,伙计快给客官烫酒,把我们店里那坛程家老酿开了,给客官端上!”
“是喽!”店小二高唱一声:“给客官上酒喽!”
忙不迭便下楼去了。
这时,柴茂森才仔细打量着王守田,只见王守田衣着也并不出奇,没有穿官服,只穿件灰绸长袍,却显的纤尘不染。
看年纪的确非常年轻,但是黑眸幽亮,意态自若,自然有一种沉稳的气度,教人心折,让他不由暗中点了点头。
顷刻二只菜,就已经送上,酒也温好送上,王守田就举杯相贺,说着:“柴先生,我也不是虚逢,本县已满千户,却是初建,县中连六曹都空了一半,更加不要说其它各房各班了,柴先生能远程而来,足见对我诚意,我先贺先生一杯。”
这话就说的使人舒服,柴茂森一笑,还礼说着:“大人如此厚爱,小人真有惶恐之感,小人才学浅薄,乡间一小吏,哪能得大人如此赞誉?不过大人如是赏识,小人必鞠躬尽瘁,为大人效力!”
“说的好,说的好,我今儿能和柴先生同席举酒,实在缘分不浅,来,吃得痛快!”说罢二人举杯同饮,王守田满脸是笑,又问着:“柴先生远道而来,旁观者清,还请有教于我。”
“我来三日,已见大人开渠田,兴水利,劝农桑,练强兵,的确是不凡气像,不过,我见这县格局,只怕开垦也止于此步了。”
“哦,怎么说?”王守田一怔。
“哥哥,我看外面荒芜的田地多的是,怎么说开垦也止于此步了?”柴嘉也连忙问的说着:“我看再开十万亩绰绰有余。”
“嘿,一县之地开垦十数万亩当然绰绰有余,只是对面就是太素县,川中都据太素县,太素县也算是大县,虽然上次川中都损失巨大,连主将也被大人斩了,但是不可不防备。”柴茂森自然要表现一二,说着:“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本县开垦?原本开垦都在县城附近数里之内,当然不要紧,若是在数里外建乡立村,只怕川中都不会坐视,只怕会派兵掠夺,却是枉费功夫。”
“川中都不除,本县难建!”他最后总结的说着。
王守田听了,不由哈哈一笑,说着:“柴先生果是大才,这话说的是,来,我们再喝一杯。”
等这杯又一次一饮而尽,王守田就隆重说着:“柴先生,你就先在本县担任令吏,待县中建制,再提拔不迟,如何?”
“敢不从命?臣拜见主公。”柴茂森起身,行大礼。
既然拜了,确定了君臣名分,气氛就不一样了,再次入座后,柴茂森就说着:“不过主公近期不必担心,柳思明是一镇之主,死是大事。”
“小敛、大敛、寻冢、刻谥印、殡尸、大遣奠、守孝,就算现在从简,一个月也拿不下来,前后必须二个月。”
“再加上新主登位,熟悉军政,也需要时间,因此六月之前,主公不必担忧。”
王守田连连点头,在地球的他当然不知道这些说的什么,现在继承了记忆,却是知道,比如说谥印,这就是刻有谥号的玉印。
古时帝王诸侯大臣死后,依照其生平行为给予一个谥号。将谥号刻在玺和印之上,随同棺柩一起葬入陵墓,即为谥印,据说死后以此号令鬼神。
而殡尸即是停尸,尸体敛而未葬称殡,故尸体入棺至下葬前为殡尸。殡尸时间长短因身份高低而异,身份越高的殡尸时间越长。
守孝即子孙守哀,最高古代丧礼规定三年,后来减为一百天,再省作四十九天,最后最简也要二十七日。
总之,古代这套程序,特别是有身份的人这套程序,时间很长,到六月之前没有问题,还是比较切实。
王守田连连点头,说着:“善!”
一场酒后,到了下午一点左右,才散去,王守田命他今日休息,明天一早到县衙报道,柴茂森也立刻答应了。
等王守田回来,就见到县衙外面,有五十余骑,个个牵着战马,身上有着凛然之气,见了王守田也不行礼,不由吃了一惊。
二个中年武将立在门口,并不进去,见王守田前来,他们上前,问着:“是王校尉吗?”
问的是军职。
“正是我,你们是?”
“末将贾斗(张忠禄)见过校尉。”这二人中,一人并不行跪礼,行了军礼,还有一人行跪礼。
“你们是?”王守田皱眉,询问的说着,听了介绍,才知道,贾斗是大帅亲将,虽然只有一队(五十人),但是却是骑兵,因此官位也是果毅校尉,这次是大帅派遣,临时听候差谴,由于官位相当,又是大帅亲军,自然不行跪礼。
张忠禄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却是原本大帅府的一个陪戎校尉,据说原本是早早跟着大帅的亲兵,只是此人为人刻板严肃,对人情并不是很通融,因此始终无法提拔,当到九品已经到顶了,这次应着王守田要求,被派前来。
王守田连忙说着:“两位请进,对了,其它骑兵,就进军营,已经建有营房,我已经吩咐准备了食宿。”
贾斗点了点头,对着后面一个副手说了一声,而王守田也说了一声,派一个亲兵带领,只听“轰”的声音,没有多少时间,一行骑兵就远去了,只留下二个亲兵。
始终,这队骑兵并没有对王守田行礼,不由让王守田暗惊牙兵之桀骜。
对贾斗与张忠禄的到来,王守田自然是非常感谢,将二人迎进县衙内招待,问了还没有用过中餐,立刻下令衙门内开宴。
如果来不及准备,就去外面酒店购买。
在王守田的命令下,才一刻时间,就立刻上菜,连连上着二十几只菜,王守田亲自端壶上酒。
贾斗与张忠禄都是典型的古代军人,顿时大吃大喝了起来。
等吃了差不多了,贾斗就说着:“这次我奉大帅的命令,必会听候你的调遣,你放心好了,某家这五十多儿郎,都是军中精锐,就算川中都出动,也可一战。”
这王守田当然相信,因为整个镇里,也只有二百精骑,其主将丁虎臣、二个营正郑大成、许令都是熟悉,当然再下面就不太熟悉了。
前世丁虎臣却是忠臣,蒙老帅大恩,要护卫少主,最后关头还企图拯救王守田,但是下面许令却兵变,杀了主将。
心中感慨万千,却不露声色,说着:“贾校尉能来,我就放心了,贾校尉远道而来,必是辛苦,来人啊,送上礼物。”
一声令下,一人就端着二盘银子过来,一盘是一百两,整整二十个银锭,一盘就只有八个银锭四十两了。
“贾校尉,请笑纳!”一百两银子送上。
贾斗眼睛一亮,顿时热情了许多,说着:“王大人果是豪爽,难怪能斩得陈翔,这某家就收下了。”
说着,一挥手,一个亲兵就上前收下了。
“张校尉,这次你过来,却想由你担任着军中军法官,以及县中法曹之司郎,如何?”
张忠禄却不敢如此,他跪下行礼,粗声说着:“是,军中以律法为尊,没有军纪军律,言何成军?标下应命,只望大人不要随意改动军法就是了。”
这话说的蹊跷,王守田看了他一眼,有些留意,却说着:“起来吧,来人,也给张校尉这些安家费。”
张忠禄也就不推辞,收下谢了。
再继续陪着喝酒,王守田眼睛都有些直了,终于,将这两人送走,王守田慢悠悠地来到书房。
县衙书房,才初建,也就几十本书,王守田唤着:“叫王旦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军人过来,见了王守田,就是“啪”的行礼,这是王家的族人,实际上,按照辈分,王守田还要叫声叔呢,虽然有些远,原本是一个火长。
“王旦,你是我王家的人,这次张忠禄来了,我派你当他的副手,你要好好跟着他学习怎么样背诵军法,多学点本事,以后不管是县里的兵曹,还是军中军法官,都是有位置的!”
“大人放心,我知道,这是要事事掌握在王家自己手中。”
“说的好,你明白就好,还有几个王家的人,你多带着培养,明白吧?”
“明白!”王旦干脆的说着。
王守田非常满意,在古代,家族的凝聚力的确不是外人能比喻,朱元璋当初掌兵,用的全部是乡人,由于朱元璋亲族不大,没有人可用,这人就收了几十个义子,靠着他们来监督全军,当的也是监督和执法的官。
后来当然义子死的越来越少,幸存的越来越少,最后据说只有一个义子幸存。
但是也可见这亲族的威力了,王守田也不会在这方面逆天。
不过如此,整个体系,就完备了,可所谓羽翼渐丰。
第二十五章 素儿(上)
汲水县上,白气氤氲,一朵白气凝聚的云气,在天空上运转着。
汲水河中,一股赤黄相间的气,缓缓流动,渐渐凝聚。
蜀中有河流1400条,流域面积在500平方公里以上的有343条,这汲水河只是其中之一,只是这河都相互连接,总称蜀江,贯穿蜀地,终入长江。
因此汲水河也有着船只来往,只见这一天,一条双层大官船,沿河而去,这条官船,才在汲水县里补充了一些货物。
汲水县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四月,也越来越稳定,来往商人有百数,县里也开着各种各样店,倒也不怕补充不了一些食物。
只见一行奴仆,跳着担子,将一些新鲜的鱼肉和蔬菜运到了甲板上。
此时,是下午一点,甲板上最是平静,按照习惯,主人会睡一会,各家眷也都习惯了这个习惯,只有仆人在清扫着船,而厨子接着蔬菜,在准备晚上用的酒菜。
素儿打了个哈欠,走在甲板上,她看似一个丫鬟,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明眸皓齿,柳条细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着绿色衣裙,但是手脚还有头发上戴的首饰,却不像是丫鬟,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站在船上,可以看到蔚蓝色的天空,水流却平静缓和,素儿手拿一把小扇,遮住斜射过来的阳光,抬头看上:“蓝姨,您叫我?素儿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铃铛。
“嗳,我在这里,你过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回答的说着。
蓝姨是女管家,船上的事,全由她一手操办。
这两层官船,有房间,蓝姨招呼素儿上到了一个房间的桌子旁坐下,并且上了茶。
四月春风轻轻吹过,茶香很快溢满房间。
素儿放下扇子,端起茶轻轻吹一下,浅尝了一口,笑的说着:“好喝的茶,谢谢蓝姨款待了!”
蓝姨目光扫过她的茶杯,说着:“这是一位沿途的官员送了,大人赏了点我,我自己也很喜欢,可惜不多了。”
素儿笑了:“蓝姨很得大人信任,这赏赐总会继续有!”
蓝姨听了,笑得很开心,说着:“是呀,上个月夫人又赏了一匹布,我是作牛作马也还不清主家的恩情啊!”
“蓝姨这次来,是叫我作什么呢?”素儿又问的说着。
蓝姨压低了声音:“呵呵,听说素儿能算卦,能算运啊,你能帮我算下吗?”
“才会一点点而已!”素儿谦虚了一句,但是小小面孔上,还是浮现出喜悦的神色:“蓝姨要,我就帮你算算。”
“别忙,喝了茶再算。”蓝姨笑眯眯的说着。
“恩!”素儿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凝神看向蓝姨,目光清如秋水,片刻后,她取出几个铜钱,又洒了一下,最后,有些疲倦的松下来。
“蓝姨,我看你红气隐隐,却是主杀呢!”
“那怎么办?”蓝姨连忙问着。
“没事,看卦相上说,你有凶中带吉的意思,是先凶后吉,没有什么大妨,说不定以后还会发达呢!”
“呵呵,素儿真是神准啊,难道主人这样喜欢你。”
素儿也笑了:“一点小本事而已!”
说到这里,她“咦”的一声,就觉得头有些晕了,她连忙扶着桌子。
“呵呵,素儿啊,你算卦算的这样准,今天可有没有给自己算个卦呢?”蓝姨笑眯眯的说着。
素儿勉强抬头,说着:“哎,算自己总算不太准……”
话还没有落,她猛的从蓝姨眼中看见了凶光,她的话一下子停了。
蓝姨继续说:“哎呀,你怎么不说了?”
亮晶晶的冷汗从素儿的额头冒出来,她身体摇摆着,嘶声对着蓝姨说着:“你,你给我下了药。”
“是下了药,不过素儿你放心,不是毒药……船上也没啥毒药啊,这只是迷魂药,夫人给的!”蓝姨收敛了笑意,说着:“你长的漂亮,小小年纪就一副狐狸,还会算卦,引得大人重视,你存什么心思?”
“如果仅仅想争宠,夫人量大,还总容得下,可是你总借口卦相,引得大人言听计从,这还得了?”
“素儿啊,你不慎落水,夫人和我都很悲痛啊,你放心,你的家人,夫人和大人都会好好抚恤,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到最后,素儿已经动弹不得,她努力的想挣扎,却越来越迷糊,虽然不至于昏迷,却也什么也看不清。
片刻后,蓝姨将她扶到了船边上,说着:“下辈子,你投个好胎吧!”
说着,用手一推,只见“扑通”一声,素儿就一头扎了下去,没有半点挣扎,就沉了下去。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霞光,映出蓝姨的影子,蓝姨这时,也没有笑颜,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阳光清朗地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围都静悄悄。
这时,主人杨世成已经醒来,而一个夫人正在陪着他,这位夫人,长着瓜子脸,妩媚动人,体态窈窕,二十多岁左右。
杨世成在说着:“夫人,这次我们出使成都镇,顺利返回,大帅必有赏识,而且还得了不少财货,嘿嘿。”
这位夫人眼波流转,莞尔而笑,细声说着:“大人,您是大帅亲侄,一向对您器重,这次回去,说不定又会升官了。”
这话说得杨世成哈哈大笑:“哎呀,夫人,你的话可真是贴心呀。”
这时,有人来报:“大人,这次礼物都已经归档,已经处理完毕,您是不是看看?”
杨世成点头说着:“叫他进来吧。”
一人总管模样,上前磕头,说着:“盘点着,有白银二千四百五十七两,黄金五百六十一两,明珠二斗,丝绸二十五匹,玉雕七个,特别是里面有一个青玉雕龙,虽然不是正龙,却也是夔龙。”
杨世成大喜,说着:“拿上来看看。”
当下,一个丫鬟就拿过一个盘子,上面就有数块玉,其中最上一块,就是夔龙玉。
这玉玉质纯正,雕琢成夔龙,形神兼备,当下就吸引了杨世成的目光。
夔龙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以直线为主,弧线为辅,具有古拙的美感。
见杨世成爱不释手,这夫人眼光清幽,轻轻笑着说着:“大人,这玉虽好,却不是大人现在能用的,若是给大帅和世子知道……”
听了这话,杨世成不由打了个寒战,心神一懔。
此等龙物,都是皇家所有,或者赐爵在伯以上的食鼎之家才有,连大帅也没有拥有,自己拥有了,这就麻烦了。
虽然自己是大帅侄子,这些礼物可任意取拿,但唯此件,却也不可不谨慎。
只是他观看着这玉,却总觉得它有着种魔力,吸引着眼光,让人爱不释手。
若是王守田在,必会看见这玉光闪烁着青色。
反复观摩片刻,杨世成不由暗暗地叹气:“唤素儿来,让她占下是吉是凶。”
听了这话,夫人低着头,眸子里闪过寒光。
哼,遇到大事,就想着素儿,这还了得?幸亏今日下了决心。
果然,片刻之后,一声尖叫:“不好了,素儿落水啦!”
听了这话,杨世成手一颤抖,这玉就落下,幸亏在地上铺着厚地毯,这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却丝毫无损。
接下来,他愤怒咆哮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怎么回事,快救她上来!”
船上顿时一片喧哗,大量人手从船里涌出,还有十余甲兵。
但是此时折腾,又有何用,不断有人下水,却也摸不着人,渐渐的,夕阳而下,河面上波光连连。
眼见夕阳而下,几番打捞无功,杨世成依旧立在船头,脸色铁青。
夫人上前,拿衣披上,却不说话。
她天赋聪明,岂会在这时开口,引的他的疑惑?
她不说话,杨世成却醒了,他脸色由铁青变成灰白,叹着:“仙师说我得此女,以后贵不可言,现在中途落水,莫非我就没有这个命?”
说完了这句,又无力挥了挥手:“不必捞了,开船吧,在夜前赶到下一县!”
“是,大人!”下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夫人听了这话,见他黯然回船,原本激烈慷慨之气已经消失了大半,不由突然之间心中一凉,似乎自己真的作错了大事。
但是这时,当然无法后悔,她按捺着自己不安,跟了上去,而在船上,自然有人发令收兵,片刻之后船继续远去,没有多少时间,就消失了这段水域。
汲水淙淙而流,水质奇佳,入一片清凉,到了夜中,突然之间,一片河面上,有着一圈圈涟漪似的光茫,如有人,就可闻到一股香味,片刻之后,一个尸体浮了上来。
若是平常浮尸,就算时日尚浅,此时也不炎热,不会发出恶臭,不会爬满苍蝇,但是也会四肢和身体浮肿,面目狰狞变形,哪怕生前再是美女也一样。
可此时,这少女浮在水面上,眉目如画,哪见丝毫浮钟,只似乎睡着了一样。
一股赤中带黄的气,缓缓自七窍流入。
第二十五章 素儿(下)
四月二十,却是清和节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清和节当春”,正是说明此节日。
每到清和节,便要聚到山上采青。
男人有男人的活,一行女人就出了门,集体去洗衣服,说是洗衣服,实际上就是在河水边游玩。
王氏自然也去了,而赵婉随之,几个小姑娘小媳妇都跟着,后面还有几个人挑着食盒跟着。
王守田当上八品官后,别说王家宗族内,就是乡里,也有许多人来奉承她,其中竟然有送田产,送县里店房。
一些乡里破落的人家,商量了一下,就带着薄田来投身为仆,以图荫庇,自然就是王家的佃户了。
这大半年过来,家中仆人和丫鬟,增长了数倍。
这不,有好几家小姑娘小媳妇都跟着,不仅仅是一人了。
荷桂也春风得意,名副其实大管家了。
这时春到四月二十,天气转暖,老夫人穿着天青色衣裙,而赵婉几乎同时,各戴着首饰,在一群人的拥戴下,赏看着河流。
只见河水碧绿,湖面如镜,水波不兴,水里有鱼悠悠地游来游去,配着碧树绿草,春光鳞鳞。
玩赏了片刻,就在一处草地上,这些媳妇姑娘,将油布摊开,就把食盒里菜肴端上来,又有着众多点心,一行人拿着碗盏杯箸布着,让周围乡里的人看了,就忍不住羡慕,现在乡里有这气派,就是王家了,连里长家都逊色一分。
王氏看了,只是笑,眯着眼,看向湖中,才猛然之间,突然见到河流中央隐隐,泛着红光,她心里奇怪,仔细看去,见它渐渐浮进,见是一片,想了下,她“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嫂嫂姑娘们,你们仔细看,这是不是一个人?”
荷桂一惊,站起来一看,皱眉,说着:“的确是,难道是前天大雨,冲下的人?”
前天下大雨,不少民宅在暴雨中坍塌,县城街道上的积水都可以行船,据说有好几个人失水落难。
一个媳妇就说着:“好霉气,遇到这个,老夫人,我们不如避开吧?”
遇到浮尸自然是霉气。
若是在以前,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多事,现在却不一样,她微微呵斥的说着:“哪能这样,看见了,岂不能管管,人死入土为安,没有遇到就算了,遇到了,一口薄棺材又值几分银子?”
说着,就让家丁去查看下。
这家丁叫董二,是个矮胖汉子,听了也觉得霉气,不过夫人吩咐了,也只得应着,带着二个人上前,迎着河水。
这河中,有一处是狭窄,有个小桥,这桥非常简单,就是几根树干搭了,这时一行人上前,先用着竹杆子拉着人,赶向岸边,还有一个就跳到水边捞人。
老夫人站着远眺河面,这时,一片天晴,望去,太阳悬挂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上,水面寥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红色一片,又带着黄色。
心中琢磨着,就见稍远处家丁喊着:“是个人,是个少女,看样子还没有浮肿呢!”
“快捞上来!”老夫人连忙说着。
等捞了上来,却见家丁董二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老夫人微微皱眉,说着:“这样惊慌干什么?”
过了片刻,老夫人过去一看,也不由目瞪口呆。
这个尸体是个小姑娘,身体没有浮肿,躺在岸上,眉目如画,似乎睡着了一样,这种诡异的情况,顿时使一些姑娘媳妇心中一凉,连连后退。
老夫人定了定神,说着:“惊什么,这是才落水的姑娘,过去看看有没有气?”
荷桂胆大,她上前,先摸了摸鼻息,摇摇头,不过还是把姑娘拉起,对着背猛一敲,说来也奇怪,只敲了几下,这小姑娘就“哇”的一声,吐出大口的水。
荷桂大喜,放平再摸了摸鼻息,就叫的说着:“有气了。”
众人都立刻舒了一口气,老夫人就说着:“看你们吓的,这明明是入水不长的小姑娘,来,把她放到油布上。”
这时,就没有人怕了,几人上前,扶着让她躺在油布上。
这时仔细端详,不由人人称奇,这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明眸皓齿,柳条细腰,看上去就是美人胎子,穿着绿色衣裙,看衣服式样有点像丫鬟,又或者是旁出的一些家的小姐。
“婆婆你看!”赵婉这时开口了,只是一指,大家都注意了,这小姑娘身上手上,还有发上的首饰,竟然一个都没有掉,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哎呀,这些首饰可很值钱,莫非是哪个官家旁出的小姐?”荷桂尖声说着,嫡出的小姐服饰不一样,大家却不作此猜测。
见到有着一些乡人围观过来,赵婉又轻声对着王氏说着:“婆婆,这里人多,不是好地方,再说这位小姑娘也不能在这里晒着。”
一提醒,王氏立刻大悟,说着:“媳妇说的对,来人,把这个小姑娘抬起来,带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对了,再把乡里的张医师请来。”
一行人应着,也没有心思游玩,带着食盒的带着食盒,包着油布里的小姑娘,几个小媳妇就抬着,这小姑娘也不重,很快就到了王家,到了王家,门关上了,一些围观的乡人还没有散去,在外面议论着。
没有多少时间,张医师就带着一个药盒,跟着一个小厮进去了。
这时,庭院里,已经弥漫着鸡汤的味道,让突然不由咽了下口水,这可是乌骨鸡,等闲家里谁能吃到?
“张医师,你进去看看。”赵婉微微行礼,提醒的说着,他的神态,已经落入她的眼神之中。
听着王家媳妇一声呼喊,张医师打了激灵,心里想着:“这小娘子也真有福气,她男人当了大官,不可怠慢。”
张医师下意识的应着,说着:“我这就去看看……”
进去片刻,张医师就出来了,说着:“没什么大妨,已经醒了,就是脉气弱了些,开贴药平心静气就行。”
这时,一个丫鬟出来,说着:“里面的醒了,想见见老夫人和夫人。”
“不要紧吧?”赵婉看向张医师。
“不要紧,只要不多吹风就可。”张医师说着。
赵婉也就命这个丫鬟把她扶出来,就在外面的小厅里见了。
过了一会,丫鬟扶着一个少女出来,这衣服已经换了,到了里面,对着王氏和赵婉行礼:“老夫人,夫人!”
众人都看去,只见她脸色稍有些苍白,却更显的眉目如画,眸子如幽亮的星子,肌肤白嫩,五官精致,真是美人胚子一个。
“小姐不必多礼,您这是?”王氏问着。
“……妾身是苏家二娘的女儿,名素儿,这次父亲乘船回去,据说要去江南,沿着入江,不想甲板路滑,我就落到水里,想喊无人应,昏了过去,多亏老夫人和夫人相救。”她声音娇柔的说着话。
不知道为何,她柔柔的说着,却带着令人怜惜的味道,一下子就使人相信了她的话,再说,又有着昂贵的珠宝为证。
王氏立刻说着:“原来是苏家小姐,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有没有船等着。”
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又连忙爱惜的说着:“苏小姐,你落水受寒,还是到里面休息,不必多说。”
苏素儿也就行一礼,由丫鬟带着进去。
等她离去,小厅里的人才舒了一口气,夫人就说着:“派董二骑马沿河去看看,有没有苏家的船……张医师,你辛苦了。”
说着,就使人拿出了二小串铜钱,这就是二百文,很不错的报酬了。
赵婉笑了笑,说着:“张医师辛苦了,再给他带只鸡回去,以后苏小姐还要多看看。”
丫鬟看向王氏,见没有意见,就应着一声。
张医师把铜钱置在手里,又说着:“这个,医酬我只收一百文的,怎么好意思收二百,还有夫人赏的鸡……”
可是手却紧紧抓着铜钱,让人一看就发笑。
王氏却不笑,说着:“眼见这苏小姐还要看上几次,你过来总是麻烦,收下吧,张医师一向都为乡里治病,拿只鸡也没有啥!”
张医师听了,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往腰里揣着,口里说:“也罢,多谢老夫人和夫人赏了!”
又转回头对着小厮说着:“还不拿了谢恩!”
说了一会,见小厮拿了一只鸡,就千恩万谢,笑眯眯的出去了。
下午的事先不说,无非就是这些,转眼之间,就是入夜,天空明月照耀了下去,王家的人都睡了。
一处房间,门户紧闭,外面月光明亮,里面却漆黑一片,片刻后,又见丝丝红中带黄的的气息渗透出来。
只见这姑娘七窍内,渗出丝丝光来,若是外人看见,岂不吓死?
最后,这些七窍的气,完全收敛,她睁开了眼:“食了人食,闻了人气,终于完成了,这家就是真人当日说的潜龙——谁祭我,谁就是潜龙?”
“可是我观家中气象,却并不怎么样,难道就落在这个潜字上?”她有些迷惑不解:“现在还没有彻底勃发?”
转眼,她又平息了迷惑:“这真人虽然下手极狠,击破我的元神,但是的确有真本事,他的批示应该不错。”
“我是汲水,汲水非我,只是一丝龙气元神,但是只要扶得龙庭,我也终可长出完整的元神,成为这五百里汲水的龙神……咦,这躯体天赋异秉,极有灵验,却是天赐我神通了。”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十六章 突破(上)
五月
阳光已经很炽热,就算是上午,也有着可怕的蒸闷,去年冬天种的麦子已经基本上成熟,新稻长的十分茂盛。
当一阵风穿过时,使人全身一爽。
在这样气候中,王守田却还在田地里,转眼看向麦田。
三千亩,一大片麦海,金灿灿的阳光下闪耀着光,一看就使人舒服,王守田眯着眼,说着:“这麦何时可收割?”
“就在今明二天之内了。”薛远应的说着:“现在,就可收割,只等大人下令!”
“很好,分田的准备呢?”王守田说着。
“二个月来,已经划分了田地,各户已经认了自己的田地,只等大人一声令下,正式分田了。”薛远指着在田里忙碌的农民,说着。
“大善,果是未雨绸缪。”王守田昂首笑了起来:“我命令,收割!”
“遵命!”这道命令下去,顿时,骑兵传达命令,片刻,六千人,手持镰刀扁担等农具,分成十二个洪流,涌向三千亩的麦田中。
青壮收割,妇女打捆,老幼捡麦穗,一切都井井有条。
收割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光彩,这是希望的光,王守田转身令着:“先以一亩之地麦子称重。”
“遵命!”柴茂森应的说着,他立刻派人集中先收割一亩地,并且去称重。
半小时后,一亩麦地产出已经出来:“回禀大人,亩产二石。”
“就以此为基,亩产二石,三千亩出产六千石,上报于大帅!”王守田对着赖同玉命令的说着。
“遵命!”由于公文早已写好,赖同玉在一行中,增添了一些数字,就写完了。
王守田展开一看,不由一笑,说着:“立刻快马传递给大帅!”
“是!”就有二骑,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主公,现在天热,是不是避避?”薛远问着:“此处有我们就可。”
王守田摇头,说着:“今天不必。”
随着收割,百姓喜色越来越浓,虽是劳累而不惧,王守田感受着一个个心情,观看顶上云气,白气已经浓郁之极,金印存放不下,大量白气散失,实在可惜。
现在诸事都办,就等大帅册封旨意了。
此时,是垂正十二年,纵观当时天下形势,皇室逐渐式微,藩镇势力日趋庞大,不断扩展着军力,王守田深知,以后十年,藩镇相互吞并,就会诞生秦、晋、梁等王,争夺天下。
而在不知不觉中,草上胡人也在激烈统一,并且诞生着霸主,日后三十万铁骑,进击中原之地。
在这等形势下,王守田只有逆流而上,争分夺秒,现在就是又一次考验和进步。
汲水县到文阳府,不过百里,快马加鞭,只要二小时就到了府城。
此时,书房中,王遵之闭着眼假寐,近侍见了,赶忙就近前请示:“大帅,中午应该安歇片刻罢?”
“我不用,还要再想些事,你们都下去吧!”
王遵之坐了一会儿,只觉觉万绪纷来。
柳思明虽然死了,可自己也精力不济,再难亲自讨伐,但是如是不能迅速吞并此镇,只怕……
蜀地众镇,现在占领成都的大帅魏存东最强,已经占领三镇,如果这势头再下去,再给他占领二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己身为一镇之主,名义上有四县一府,可真正掌握的,也只有二千亲兵,就算在二千亲兵中,缓急可济忠心耿耿的却寥寥无几。
自己还驾御的住,但是如是让他们忠心于田儿,还真是一眼望去,人尽可疑,想来也真令人寒心。
不过,田儿也争气,白手起家建了汲水县。
要知道,自己虽然是大帅,但是手中只有一县一府,供养牙兵都很吃力,不时还要被牙将所索取钱粮,哪有多少多余。
虽然早咬着牙,准备支援田儿一些,也是不多,现在田儿基本上白手起家,却真真解决了难题。
就在这时,远处门敲响了:“大帅,汲水县来报!”
听了这话,王遵之霍然而起,来到门前,打开了门,还没有等禀告,就取下了这张公文,展开一看,“今开良田三万亩,中田一万亩……割麦,计六千石”,顿时大喜。
凡事都有法度,就算是一镇之主,也不能随意提拔,王守田报上开垦四万亩,得六千石麦子,这就是真金白银的政绩,王遵之岂不大喜。
回去,从桌上取出一张任命书,以及一个金印,展开一看,见并不弊端,就令人说着:“宣李显,速将此令,传于汲水县。”
“遵命!”近侍立刻应着。
这时李显正在一处东面厢房里办公,接到这公文,才展开一看,就合上,说着:“我这就出行。”
心中一叹,虽然早已经知道大帅心意,但是这次不经过讨论,就发布任命,就非常明显的暗示了。
甚至不能说是暗示,是明示。
汲水县,继续在收割中忙碌着,中午时分,三千亩全部收割完毕,一捆捆扎到了县城之中去。
这时,已经有十个石磨一字排开,都是用驴,百姓欢呼着,将麦子倒入,驴拉着,通过碾滚子在碾盘上的来回滚动达到碾轧脱壳的目的。
这是用两块有一定厚度的扁圆柱形的石头制成磨扇,上扇有磨眼,磨面的时候,谷物通过磨眼流入磨膛,均匀地分布在四周,被磨成粉末,从夹缝中流到磨盘上,过罗筛去麸皮等就得到面粉。
而麸皮也可以当作饲料使用,比如喂猪就不错。
“传我命令,发下号令,面粉和麸皮要统计,每石小麦,可出麦粉多少?”
“惯例是七成!”薛远说着。
“六千石麦子,就只能出四千石面粉,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这次不能按照户数来,必须按照人口来,我们有多少人?”
“主公,有人口五千八百四十一人。”
“那就按照发下一半的标准,每人三斗面粉,一斗麸皮发下,并且领面粉时,也领田宅书,等大帅命令一到,就发下。”
“主公,这剩余的可不多了!”薛远皱着眉说着。
“以后只要维持军队,并且到了下月底,就是稻田成熟了,这可不是六千石了,稻子亩产有多少,有四石不?”
王守田隐隐记得地球上有条记录。
《史记·河渠书》载河东守潘系之言:“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五千顷故尽河需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
这就是说,灌溉水稻田的平均亩产是四石。
这还不考虑着高产良田。
果然,薛远一沉吟,就说着:“我观此田,有之。”
“那就对了,稻田总计有三万亩,可得十二万石,还忧粮食不成?”王守田哈哈笑着的说着。
“是,主公!”
“不过,这三千亩麦田无人打搅,这三万亩稻田,未必就没有打搅了。”王守田眯着眼,看向远处:“我当绸缪之。”
这打搅,不但是内,也是外。
一年二季,就有二十万石,是何等概念?
大帅别看拥有一府一县,但是被分配了去,实际上收入也未必有这样多的粮食!
这是由于,在别的府县,有着地主和豪强,有着官吏盘剥,因此百姓负担超过了五成,但是大帅拿到手的,十五分之一都不到!
而汲水县除了后面一些地主,在这四万亩里,没有任何地主豪强,官吏也不多,因此直接获得一半,由此可见王守田现在的经济实力了。
十万石粮食,就算是极辛苦锻炼的士兵,日食5升,也可养上二千人,更加不要说不断增长流民了,每增长一千户,就可养兵一倍!
想到这里,王守田才深刻理解到,当年为什么屯田于汲水县的李承业,第二年就能反攻为守,打下川中都,并且还主动将太素县交给自己(当时自己大喜,认为他忠心耿耿),并且有这样多的人才依附,以及造反的本钱——实是粮足兵精啊!
太素县并非是空白地,自己得了,也只能依惯抽取十分之一赋税,还惹得百姓怨言,而李承业只要有着汲水县,不断吸取流民,就有着推翻自己的本钱!
可惜前世,竟然对这个关键不知,以为自己掌握了二府七县,远在一县之上,不想在实力上,最多的旗鼓相当!
再怎么样有天命,气运也不是凭空而来,唯有掌握了这帝王之资,李承业才一发不可收拾——如龙得水。
王守田舒出一口气,这关键也不是立刻想到的,而是今日算到产出,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关键。
不过,这十万石,自己不能全拿,可以送一半给大帅!
从思考中醒来,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分,文吏已经将一卷卷文书都叠在了长桌上,忙的满头是汗。
而一边的官吏,将已经磨出的面粉和麸皮分成二半。
王守田就问着:“授田书可准备完了?”
“大人,一千二百十一户,已经基本准备完毕,就等大人下达命令了。”
王守田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顶上的云气,就这片刻,顶上云气又浓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有着骑兵的声音,一骑先进来,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报,秘书郎李显,带着大帅令喻来了。”
第二十六章 突破(下)
计议已定,一行人立刻迎接出去。
李显没有上轿,照样是骑马,带着十数随从,前呼后拥来到了汲水县。
王守田大开城门,将使者迎向县衙。
李显神色严峻,说着:“不必,就广场上宣令吧!”
王守田一怔,又指着一台说着:“请上宣命。”
这台高三米,本是王守田在上面监督磨面所用,这时正适宜,李显大步而上,站在了高台上。
这时百姓都也纷纷跪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而王守田带着人,在高台上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礼,大声说着:“臣等恭迎大帅之命!”
李显展开任命书,宣读:“奉命:果毅校尉、典农都尉王守田,屯田开垦,招募流亡,户籍千户,功劳显著,特任命为汲水县县令,兼宣武校尉,以牧民之,可任命八品以下县内官吏!”
“谢大帅!”王守田带头跪拜了下来,磕头谢恩。
就在册封的一瞬间,顶上云气顿时起了变化,丝丝白气形成了云气,隐隐有着一印之相,只是这印动摇不定,或隐或现,却并不稳固。
王守田吃了一惊,难道自己集了如此多气数,再加上大帅任命,还是无法突破命格?
但是这时,自然不及细想,李显这时下来,带着微笑说着:“王大人,大帅已经命我带来汲水县印信,你收下吧!”
说着,就把一张文书和一个金印递了过来。
王守田连忙上前接了,他稍微一看,就把手中任命书放下,抬头对李显说着:“李大人,还请稍待,我这就任命官吏,以求大帅批准。”
李显微微一笑:“这个当然!”
王守田上了台,取出数张任命书,就立刻有人拿来印泥,就用新的汲水县正印印了上去,然后就宣读。
“令吏薛远何在?”
“小吏在!”薛远出来二步,跪倒在地。
“你治民有方,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主薄,掌管文书,常参机要,总领衙事。”王守田宣读着。
“下官领命!”薛远猛的一磕头。
就在磕头之间,薛远顶上云气顿时起了变化,丝丝白气形成了云气,形成了一个小印,却非常清晰,这就是官命了,不过本命白气依旧,并没有发生变化。
几乎同时,王守田感觉到自己的云气猛的一动,一边分神看去,一边喝着:“令吏赖同玉何在?”
“小吏在!”赖同玉出来二步,跪倒在地。
“你熟悉政事,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吏曹司,掌管县内吏员人事。”王守田宣读着任命。
“下官领命!”赖同玉猛的一磕头。
就在磕头之间,赖同玉顶上云气同样起了变化,但是和薛远不同,只见灰气全消,形成了一个小印,这印里,不但有着白气涌入,还有着五分之一的金黄气充满其中。
这就是祖先庇佑的气数,几乎同时,自己顶上的变化,却使王守田大喜,只见本来或隐或现的官印,又厚实了几分。
果然得了人才,就可稳固自己的命格和气运。
“令吏柴茂森,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户曹司!”
“令吏徐六郎,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仓曹司!”
“陪戎校尉张忠禄,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法曹司!”
“副队正王旦,去掉军职,特任命你为汲水县正九品兵曹司!”
“以上任命,各司其职,望你等忠于职守,戮力公事。”王守田最后说着。
“谢大帅,谢大人!”这一行人,一起磕头。
顿时,这个县衙,除了县丞和县尉,其它的全部建了,实际上缺少了县丞和县尉,并不影响总体结构的建立。
整体县衙制度一建,大批云气下降,这时,王守田顶上金印已经非常厚实,但是就缺了一点,无法彻底突破,而云气也不得真正进入金印,时间长了可是会消散,王守田心中一惊,难道必须自己杀人夺运才可?
心中度量,却要行最后一着:“薛主薄何在?”
“下官在!”
“民无田不安,令你等立刻授田放粮!”
“遵命!”
薛远就上了桌子,这时,衙役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顿时百姓欢呼着,又期待着望向着赶过来的薛远。
三人一组,有十组,就着文书和大斗,就开始发放田亩地契和粮食了。
百姓欢喜跳跃,由于原本就是军屯,因此编制严格,户主分成十队,排着领着文书和粮食。
这些百姓,个个手脚上都是老茧,领了文书和粮食,这些人先给发的官吏磕头,又跑到高台下,对着王守田磕头。
不少人泪流满面:“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给你磕头了呀!”
“碰碰”之声,磕在地上,连高台上都听见,面上肿了都不顾。
一千二百户,分成十队,就是百许人,文书事先又准备好了,分起来很快,前面的人还领到了粮,后面就领不到——还没有碾出来呢!
但是后来者,并不介意,哆嗦着拿着文书,人人欢呼,等所有人都领完了,这六千人,就一起跪在地上,一起磕头:“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给你磕头了呀!”
“大人长命百岁,长命百岁,加官晋爵啊!”
这六千人的声音,泪留满面,一起高喊,其中还有女人小孩,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这声几乎响彻天空,冲上云宵。
而在高台王守田的身边,一直站着的李显,静静的看着,眸子中闪着精光,见此情况,不由变色,低声说着:“民心可用,可怖可惧!”
这时,王守田却没有来得及观察他的表情,就在这六千人一起泪流满面,对他磕头之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的涌入他的身内。
只听“轰”的一声,似乎打碎了什么束缚,头一晕眩。
只见云气翻滚,白色本命之气炸开,随之,又生出一根白里透红的本命气,这本命气一形成,上面金印立刻稳固。
只见气如鼎沸,白气不断涌入金印中,只是片刻,就满了一半,并且还继续上升,直到三分之二才停止。
并且白气翻滚,产生了变化,一丝丝变成红色。
最后的云气就是白里透红,沉浮不定。
至此,命格突破,所有气运都凝聚在印中,并不消散,几乎同时,一丝浩然正气,就似乎被炼化,充入其中,这使王守田大喜。
浩然正气为什么有力量,王守田已经隐隐领悟,实际上儒家的正气,就是法度,而真正具备力量,并不是从书本上单纯领悟和养出来,或者就算养出,也只有一丝二丝,局限于自身而已。
浩然正气,第一就是必须熟读儒家经典,读得极其透彻,并且信受奉行,俯仰无愧,如果没有这点,就算有功于社稷,有功百姓,也养不出这种浩然正气来,只会养出其它的气运来。
当然,并不是说其它气运就低了,只是道不同,气也不同。
其次,就是有着人望。
官员读圣贤书,做方正事,为福百姓,传播名声,百姓自然有着感激,系在了他的身上,一个人,十个人,甚至百个人的感恩,也不算什么,但天下千人万人的感恩,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和他读的极透彻的圣贤书结合,就凝聚出浩然正气来。
前世王守田,虽然被篡位,却未曾失职,不亏职守,后又十数年读圣贤书,读得极其透彻,并且信受奉行,这就满足了第一个条件。
最关键的,却是当胡人大汗,要封他为汉王,建汉人傀儡政权,他一口拒绝了,王爵加身而不受诱惑,十年监禁不改其行,刀斧相加而不堕其志,这事这品质,轰传南北,深受胡人之苦的汉人,无不交口称赞,深深景仰。
因此前世王守田生命最后的三年,可所谓负天下之望,俯仰无愧,凛冽阳刚,直充天地之间,才养出这种浩然正气来。
要消除掉这浩然正气,就必须以彼矛对彼盾,也就是同样得人望,行大事,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自然可消化之。
毕竟原本的浩然正气,跨越时空,已经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了。
想清楚后,王守田心里一轻松,似乎掉了大包裹。
当下就说着:“你等百姓本是我赤子,这本是我的本分,你等起来吧!”
百姓听了,更是感恩,磕头谢了,再三劝之,才个个站起,又去忙着磨面去了,不过这时,人人喜色,干起活来更是麻利。
李显就在想:“这三万亩新田,就这样放下,就使这六千百姓誓死效命,有此榜样,下次再招募流民,只怕少地无地的人蜂拥而来,而且,若是有事,只要此人震臂一呼……”
想到这里,不由战栗。
又暗想着:“幸亏此子是大帅继承人,不然只有杀之了,谁也容不得他,不过,此事还是要禀告大帅。”
就在寻思时,王守田就笑着:“此时不需我们,我这就回县衙开宴,如何?”
李显心中有事,怎么吃的下,推辞说着:“我奉大帅命,这里事成,就要回复,安敢拖延?”
王守田几次请之,见他的确心意已定,就奉上白银百两:“如此就不留李大人了。”
李显这时也不推辞,拿了银子,拱手一礼,就带着人奔驰而去。
第二十七章 抽薪之计(上)
李承业带着五六骑,于一条船上,由汲水西岸上岸,牵马上岸。
李承业观察平原,只见河滩尽处,是一片疏林,再远处,就是靠近着县城的农田,这时,是六月,金黄色的稻田一望无际,喜悦的农夫在里面忙碌着。
赶了一段路,李承业沉吟不语,遥望隔开三里的县城,沉声说着:“不想王守田有如此才能,这三万亩稻田一出,就有十万石稻米。”
跟随在后面,是三个男子,各有特色。
首先,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体型硕长,脸庞瘦削,眸子带着精芒,不怒而威。
跟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英俊魁伟,菱角刚毅,一身青衣,神态从容。
再次,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着青衫。
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扫看着,微微变色,说着:“此县虽只有千户,但却一熟可收十数万石,现在就可养一都精兵了。”
这人是樊流海,年轻时家贫如洗,为了糊口,以贩卖草鞋为业,有一回,樊流海到郡城卖货,碰到一个要出高价买畚箕的老翁。
樊流海向老翁揖拜,老翁连忙说:“樊公,您怎么好拜我呀!”
老翁给了樊流海十倍于常价的买畚箕钱,并派人送行。
稍长几年,樊流海家境转好,他熟读兵书,刻苦学习,渐渐,谨严庄重,深沉刚毅的气度就养成了。
“分田到户,尽收民心,其心不测,承业,有没有办法在这方面动手?”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说着。
他是李承业的叔父李元显。
“很难,现在大帅已经不在忌讳,几乎公开明示此人就是继承人,很难在这方面有所作为了。”李承业摇头说着。
自婚礼后,李承业这几个月,发生了变化,眼如点漆,举手投足意态自若,隐含着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无语,臣子如此作,当然是大不韪,但是世子,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世子,却是受大帅欢喜,这点无法攻击。
“主公,臣到有一计。”这时,这个少年开口说话了。
“哦,周先生你有什么话说?”虽然周竹年轻,李承业却温言问着,语气甚是温和恳切:“此处无外人,尽管说来。”
周竹咳嗽了一下,说着:“蒙主公信任,我当为主公谋之。”
“文阳镇四县一府,开明县由李公管理,素来仁厚,得人心,士人争先投效。”
“正定县是燕山都管辖,由于陆炎战死,因此大帅收回,任命了傅廷为知县,但是财政还是供应燕山都二卫,并无多少利益可言。”
“东岚县是沙成都张允信之地,兴山县长策都赫义掌之。”
“主公要出仕,不可在开明县,也不可在文阳府。”
“哦,何也?”李承业闻言往周竹瞧来,问着。
周竹淡然自若的接下去说着:“开明县已被李公掌控,若非是不能露迹,立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没有继续下去,又说着:“主公在开明县,已经并无意义,而且父子同在一县,也过于显目。”
“文阳府是大帅的亲藩之地,万万不可交给外人掌控,主公去了也难以作为,其它县,都各有其主,所以这数地都不可。”
“这也不可,哪也不可,难道就不出仕?”李元显怒的说着。
“当然不是,主公已经在家修养数月,当出仕了。”周竹指着汲水县,说着:“我劝主公就出仕此地。”
樊流海倒抽一口凉气,说着:“周先生果然妙计,主公就仕汲水县,就是向大帅表示,支持世子登位,这是众臣中第一个表态者,大帅必大喜。”
“此时,汲水县初建,王守田哪能就经营的滴水不漏?再说现在虽然空缺不多,也有县尉和县丞二职,我想大帅必会任命主公为县丞。”
“县丞虽是正八品,还是县令副手,却百事都要避嫌,有什么用?”李元显这时却皱着眉问着:“还不如县尉,至少能掌厢兵。”
“厢兵并无大用,县尉也容易受人猜忌,县丞百事避嫌,这是好事,必不使人猜忌,可县丞又是县令之下第一人,县令若去,县丞就可继之。”
“此人,安能长久在汲水县?大帅收他为嗣子,必召去文阳镇,这时主公为县丞,就算不立刻晋升为县令,一个代理也逃不掉,岂不正好掌汲水县?”周竹笑的说着:“主公天资英焕,处处使人心折,这县里众官,稍加共事,必被折服,岂不以主公为首乎?”
“而且汲水县地处前沿,和川中都必战,就算王守田将现在亲兵全部抽走,也要重建兵马以防御,主公有李大人和樊大人为辅助,岂有不胜之理?到时候主公大可囊括军政,潜龙当起!”
这却是绝户计,釜底抽薪之举。
李承业哈哈一笑,负手欣然说着:“三位都是自家人,都是上天赐予我的大才,我心欣然啊!”
又断然说着:“这是目前唯一致胜之法,大帅体力疲累,希望臣子辅助世子,我们则利用此心,以表忠恳,此职必可取得,我回去就和父亲说来。”
大计已成,又见李承业刚毅果决,果有人主之风,三人心里都是大快,当下依河岸而行,再向前策马而去。
远处,汲水县已映入眼帘,李承业正勒马观赏汲水县,似乎此县已经是囊中之物。
“当!”这时,钟声敲响,震彻汲水县上空。
一时间,四人有点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只见城门开处,一行行士兵而出,蓦然“大人”的呼喊声,在城门处响起来,潮水一样响彻。
李承业避而看之,却是百姓自动欢呼。
等了片刻,又见五百士兵列成五营,正从城门而出。
只见士兵依令向前而行,动作划一,脚步整齐,从侧面看,形成数十条笔直的长线,这等沉默踏步上前,透着一股肃然。
四人无不变色。
片刻之后,李承业摇头哑然失笑说着:“先前那个能吏之名,我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我的确小看此人了,垦良田,得民心,严军法,训士卒,还真是了得,只怕能吏之名还不能概括,假以时日,或可称名将名臣之流?”
“主公惊而不慌,过而改之,实在让我佩服,这也是天赐主公良机,得以修正我们的计划。”周竹笑的说着:“此人如此得民心,我们更要将此县取之,不然必有大患。”
“训士卒还不错,但是却无杀意,不是久战之兵。”樊流海也笑的说着:“主公给我一卫,我必可破之。”
李承业点头称善,说着:“我们再看看,多留意!”
此时,王守田观看自己一卫之兵,心中思潮起伏,经过二月操练,新兵都基本挑选出来了,在此之时,他想起自己的过去,心中充满激烈的情绪。
前世,自己虽为大帅,真正掌握兵权寥寥。
乱世最重还是兵权,现在有这一卫五百人,他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毕竟,大帅亲兵,也只有二千人,而诸都只有一千五百人。
现在,就是分封诸将,巩固军权的时候了。
而这,王守田更愿意在城外开阔之地上进行,这使他壮怀激烈。
“何五郎,五郎这个名字,可不登大雅之台啊!”到了城外一处土台上,王守田先不说正题,笑的对何五郎说着。
“主公,这名字的确不雅,不如您给我取个?”何五郎上前一步,说着。
“你为将,以胜为吉利,不如就叫何胜,如何?”王守田不假思考,就说着。
“谢主公,以后我就是何胜了!”何五郎大喜,磕头谢恩。
等他退下,王守田就脸色一肃,说着:“何胜何在?”
“标下在!”何胜又上前,单膝跪倒,行军礼。
“你勇猛果敢,射杀陈翔,特晋你为陪戎校尉,掌一营之兵。”
“谢主公,必为主公效死!”何胜大声应着,磕头行礼,这一磕头,同样有云气凝聚,他有着红中带黄的本命气,只是片刻,就凝聚出云气。
使王守田大吃一惊的是,这云气和他的本命气结合,竟然隐隐有狼状。
“柴嘉何在?”
“标下在!”柴嘉同样上前,单膝跪倒,行军礼。
“你善于骑射,特晋你为陪戎校尉,掌一营之兵。”
“谢主公,必为主公效死!”柴嘉大声应着,磕头行礼,他几乎是王守田一手提拔,自然感恩,磕头有声。
这时同样有云气凝聚,他有着赤红的本命气,同样只是片刻,就凝聚出云气。
“张毅何在?”
“标下在!”张毅上前,单膝跪倒,行军礼。
“你精于练兵,跟我甚长,特晋你为陪戎校尉,掌一营之兵。”
“谢主公,必为主公效死!”张毅大声应着,磕头行礼,这时同样有云气凝聚,他有着赤红的本命气,同样只是片刻,就凝聚出云气。
三营之兵已经有主将了,王守田看向贺仲。
只见他顶上,有几丝白气,中心还有一根红中带黄的本命气,直直挺立着,心中一叹,此人命格,足和何胜分庭抗礼,甚至还在柴嘉和张毅之上,但是却太年轻,有许多缺点存在。
“贺仲何在?”王守田往他瞧去,淡淡的说着。
“标下在!”
“军中比试,你夺取冠军,甚善,我晋你为队正,不过,当了队正后,要以忠勤二字为心!”这是王守田看在他最近刻苦训练,精于武艺的份上,给的机会,若是再有什么,只有杀了。
贺仲上前跪倒,沉声说着:“必不辱命。”
“尚未有队正和营正的队营,以军中勇猛之士充之伍火,暂由老营管之,等候日后提拔。”
“遵命!”五百人一起呐喊,跪下行礼。
就在这时,王守田目光远看,看见了李守业一行人,不由一惊。
今天上午有事,许下三章在下午陆续发布
今天上午有事,许下三章在下午陆续发布,预料是下午三点,五点,七点
明天正式按照上午9点,下午1点,下午5点的规律发布
第二十七章 抽薪之计(下)
在他的眼中,远处一人,整个金黄之气聚而不散,现幢幡状,丝丝吉气自幢幡垂下,笼罩全身。
王守田不由大惊,挥手让军队回营,自己却带着亲兵前去。
在王守田成为了宣武校尉后,亲兵按制可变成二火,就是二十人或者二十一人。
“主公?”看见王守田前来,樊流海警惕低语着。
“没有关系,会会此人。”李承业说着。
片刻,王守田到了人前,已经看的更清楚了,心中一凛。
中间一人卓立,年纪非常轻,和自己差不多大,周围三人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稍侧处,河风吹来,衣袂飘扬,猎猎作响。
这中间一人,就近而看,幢幡吉气更加明显,内红外金,一根淡紫气的本命气冲出,这是王者之气。
而周围三人,各自卓立,顶上云气浓郁,本命之气一扫而过,都是不凡。
等看清楚了来人,心中“轰”了一声,一股不知道何来的怨愤,从身体里涌现出来,使他不由眸子闪过厉芒。
这时,这年轻人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学生李承业,见过王知县!”
语气甚恭。
王守田听了这话,心中竟然浮起李承业当上蜀王后龙行虎步之姿,猛地抬头,一阵恍惚,心中杀机猛的浮现出来。
但是只是一恍惚,王守田现在主魂毕竟强大,这就又收摄心神,沉声说着:“原来是李县令的公子……李公子,幸会,今日一见,果是人杰啊!”
李承业微微一怔,大讶的说着:“原来王知县也听说过学生,真是荣幸之极。”
又指着周围田地,恭敬的说着:“学生听得家父说起,说大人开良田,安流民,训兵甲,是难得的能吏,心中还有些不愤,今过来一看,真是大开眼界。”
“良田数万亩,精兵五百众,这改换气象,一年时间都不到,真是让学生佩服的五体投体——何止能吏二字,就算社稷名臣,也不过如此。”说着,李承业深深的行礼,语气恳切,表情诚挚。
若是王守田不知未来,不懂望气,也会相信。
王守田凝神细看,见他说话时,幢幡微微转动,一股股波纹就附在话语上,虽然谈不上言出既法,但是却格外有着强大的感染力,使人不由心悦诚服。
这波纹到了王守田的气中,使王守田的气甚至发生小小的波动,可见他的力量之大。
这种情况并不稀罕,大凡手握重权者,都有此本事,但是按照正常情况,必须当到了郡级以上的官,而且还是主官,才有这气象。
现在李承业的气运,红色透黄,显幢幡状,并且丝丝垂下,笼罩全身,这说明他根本不依靠官职和人望,单是一人气运,就可和集十万人的主官相比,这是何等可怖可畏?
主官一旦失去了官位,气运就会丢失过半,可所谓成也官位,失也官位,依官而成事,这就是政治和组织的根基。
而这种人,无论把他丢到哪里,都会脱颖而出,成为人群里的核心。
想起前世的传言,王守田若有所思,这气运,就是天命和地龙之气,特别是地脉之气,集于他的身上,因此布衣都可比喻府君之威严,若再给他集了众,那就真的如龙得水了……
一念于此,表情不露,笑的说着:“这只是父母官的本分,不值夸耀……李公子,这几位是?”
虽然三人都有些面熟,都认识,但是毕竟十数年了,确定一下也好。
李元显站起来说着:“大人,我是开明县兵曹司,见过大人!”
一是从七品,一是九品,在本县就要跪拜,在外县躬身行礼就可。
“原来是李大人。”王守田说着。
李元显是李存义的弟弟,在李承业当上蜀王后,拜宗正卿和右翊大将军,不过此人才能不高,屡次战败,后来蜀和胡人争战,他也是大败,损失数万军。
此人不足为惧,对李承业来说,李元显最大的好处就是坚决支持自己。
王守田只默然几秒,扫过他,就又看向余下二位,问着:“这二位是?”
“小人樊流海,只是公子的门客而已!”樊流海并不多说,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
王守田却心中一震。
樊大将军,蜀中第一流的武将,兼有政治。
“杂草不除,良苗不秀,乱暴不禁,善政不行……请主公混一六合,以济苍生!”这句话,就是眼前看似谨慎卑微的人说着,真是谨严庄重,深沉刚毅。
只是前世,似乎没有记得现在就投奔李承业,历史,又起了新的变化。
按捺住心中惊惧,甚至难以控制的一丝丝嫉妒,只见此人顶上云气,一根金中带青的本命气挺立着。
不仅仅如此,按照正常情况,他并无官职,再怎么样有格局,也没有多少气运,可是此时,虽然不多,浓郁一团,就不比王守田现在差上多少。
这就是天运赐予。
“小人周竹,蒙公子赏识,作些文书而已。”周竹也上前说着,很简单。
周竹,蜀王三大谋士之一,后由于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在与秦王作战时,病死军中,却没有看见日后惨剧。
这些人才,已经集于李承业的身边了吗?
真是不可思议,毕竟李存义才是县令,李承业现在无官无职。
王守田就算三世为人,也感觉心里一片悲凉,苦涩和嫉妒丝丝生起,在心中翻滚,上天何其偏爱啊!
不过想到刘邦,在乡下时,就有宰相萧何,大将樊哙、曹参、吕泽等人陪着他在乡下偷鸡摸狗,王守田渐渐平息了心情。
这等天璜贵胄,实是不可比喻,不过人道之事,在于集众,再怎么样天命和地龙,也只是锦上添花,代替不了主干。
气聚不散,现幢幡状,内红外金,这又如何?
若我能集十万众,也有此相。
王守田笑了,语气平静,叹着:“真多是豪杰啊!”
又对着李承业说着:“李公子来此,不如进城一述,如何?”
李承业苦笑,深深行礼:“学生出游,只为仰慕大人功绩,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只是父母在,不远游,这时天色不早,家父惦记,却要早早返城,大人邀请,只能推辞,实是惶恐,望大人恕之,以后学生出仕,必早晚请教。”
这话说的还是恳切。
王守田点头笑着:“李公子仁孝,我就不敢久留了,公子神态风流,气度不凡,让人一见就难忘,以后有机会,必煮茶深谈。”
众人行礼,然后告辞,见他们离开,王守田握紧了剑柄,心中迟疑不定。
这时,潜龙不过数人,可所谓白龙鱼服,要杀,只要派三十骑,必可杀之。
但是,这事也隐瞒不了人,一镇不过四县一府,县令已经是重臣,若是给人知道他无故杀重臣嫡子,只怕众臣立刻将自己视为纣王之流,再也没有机会获得支持,连节度使都当不到,更加不要说挽回神洲气数了。
一波波杀意,从心中流出,片刻,王守田苦苦一笑。
人在世上,哪有肆无忌惮的事?
就算当到人道至尊,还是有无数事,不能任性。
只是这次见到李承业,王守田的心里,对人才更加迫切了起来。
去年就想着了贺益,目前此人,应该还在乡族之中当土豪,此人前世也当到了一府之将,命格气数应该很高。
只是去年,还不是一县之主,觉得招募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没有去。
现在命格突破,气运凝聚,也许是招募这人的时候了。
贺益有勇将之才,以力战骁勇著称,有马有甲,能力杀百人,就算不如张飞,也是稍逊一些的勇将。
这人破阵陷阵,大可用之。
樊流海是大将大帅之才。
若是各率五百兵对峙,贺益可破之。
若是各率五千五万的话,现在贺益、何五郎、柴嘉、贺仲、张毅等人,全部加起来,都未必是樊流海的对手。
“哼,朱元璋是何等气数和天命,但是在郭子兴军中,也无法伸展手脚,还有入狱之祸,只得半路出奔,才有机会。”
明史,朱元璋投奔郭子兴,虽然早期受到赏识,但是随着锋芒露出,他就越来越受到猜忌,后来不得不事实上出奔,自己拉队伍,才算是青云直上,奠定了王业。
“可见天命地气也有局限,我最怕的,还是你们跑路啊,那时就潜龙入海,不能制服了,也许我应该向大帅进言,让他进仕在我的左右?以就近监督和制约?”王守田皱着眉,如此想着。
人道不是仙道,不是神道,无论什么命格,不能集众,不掌大权,就不显大能。
除非有着歼星舰和母皇这类超越性的大杀器!
王守田哑然失笑,心中拿定了主意,要行这“釜底抽薪”之计,使潜龙没有腾飞的云雨。
第二十八章 素儿表妹(上)
时间推前,且说救人那日,王氏歇息的很晚,还在寻思着。
这水中救起个人来,事情论起来,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非是小事情,从古到今,救人不成,反落一身是非的事,也不是没有。
若是从前王家落魄无依的光景,王氏未必会多事,现在却不同了,自家儿子有了出息,日趋破落的王家,也重振了起来,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就底气足了。
救人一命,胜在七级浮屠,她又非是那铁石心肠,遇到落难,如果有余力,拉一把手,自然也是顺手的事。
幸是活了,又是个小姐,虽说是二娘所生,这个小姑娘,却看着是个规矩灵秀,长的非常可爱,让人怜惜。
白日里,乡里一群妇人,口里称她是善心积德行善,她听了,也很是欢喜。
这事情过后,王氏心里却多少有些后怕来。
窗外月色正明,寝房内,王氏躺在塌上,翻来覆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种天灾人祸的时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不定就惹上大祸,从前她就是守着这样的规矩,才让王家在没了男人主家后,还能勉强度日。
现在,儿子有了出息,她到底不如从前那般谨慎小心。
暗暗叹息着,她有些自责:“虽是救人的善事,却也该谨慎些才好,我儿正是搏前程之时,平日里,还是要低调些。”
想到苏小姐提及的苏家船,王氏顿时有些算计。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家丁董二就被老夫人叫到了厅前。
“昨日听苏小姐提及,她是随苏家船去江南,途中不小心落水,这里离江口不远,你且去打探一番,是否有那苏家船的消息。”老夫人稳稳的坐着,吩咐的说着。
昨天就说了,但是出行当然不是立刻的事,今天又确定了这事。
想到这里离江口有段距离,她又说着:“去徐管家那里领些路费,无论有无消息,天黑前回来报个消息。”
“请老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打探。”老夫人交代的差事,董二自是马上应了。
随后,就去老徐头那里领了些路费,就出了门,这且不提。
再说厅堂这边,老夫人刚打发了董二出去,脚步声就由外而入。
“婆婆。”赵婉在丫鬟的陪伴下,从外面走了进来,其实,她早就到了,只是见老夫人适才在交代事情,就在外面候着,没有贸然进来。
此时事情毕了,赵婉这才入屋。
“媳妇,苏小姐到底是客,又落水受了惊吓,这几日,你多陪陪她。”老夫人见媳妇进来,便笑眯眯的说着。
这媳妇性格温婉,向来知尊卑进退,遇到事,却又不推托,这家中的权,却也没有旁落下去,对待下人毫不怯场。
这点,让老夫人很是满意,这是家里平妻应该有的素质,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最初,或许还因儿子娶了平妻,心中多少有了那一点点不悦,可和这赵婉相处久了,这一丝的芥蒂,也就没了,暗中赞许儿子的眼光。
现在这苏小姐来历不明,媳妇去陪着,也探下底。
婆婆吩咐下来的事情,赵婉自是不敢不应,她忙微微一笑,说着:“婆婆,媳妇知道了!”
点点头,王氏问一旁的荷桂:“府中的乌骨鸡还有吧?”
“回老夫人的话,还有十几只。”荷桂回答的说着:“最近又养了一批鸡崽。”
“叫灶上常备着些鸡汤,我昨日见那苏小姐面相,的确是个富贵人,可这身体到底是刚受了寒,怕是要好好补上一补才成,这鸡汤可是大补,既然这府上有,就不能小家子气。”
王氏的话,听到荷桂和赵婉耳中,却是不同的效果。
荷桂自是没多想,这老夫人向来是个仁义,她只当是老夫人顾着面子,又发了善心。
苏家小姐也的确看着是个讨喜的不是?
可赵婉却心中却微微一惊。
古代新媳妇入门,本就艰难,古代礼法,孝顺是大事。
媳妇娶进门,在婆婆的管束下,一般来说,每日家务活中的苦活累活都是媳妇在干,还时常要忍受着婆婆的挑剔和责备。
作媳妇的不能反驳,否则就是大不孝,除非后台硬的不得了,不然的话,婆婆健在,媳妇永无出头之日。
因此才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说法。
现在虽说遇上了一个仁义的婆婆,可这时不时的敲打,却也是少不得。
毕竟,她是平妻,以后家中少不得迎来大妇,下面也少不了一些妾室,婆婆是绝容不得自己插手家事太深。
可若是不理家事,这又是大错,这深浅的分寸把握,实是半点都差错不得。
赵婉自是惴惴不安。
倒是一个丫鬟这时候进来,给她解了围。
这丫鬟是昨日派去照看苏小姐,此时进来,向老夫人禀报的说着:“老夫人,苏家小姐已经醒了,现在在外面候着,想拜见老夫人和夫人!”
“不愧是大家小姐,倒是守礼的!”脸上带出了一丝满意,王氏笑呵呵的说着:“还不速去请她进来。”
那丫鬟应了,退了出去。
见老夫人显然对这落难小姐有些好感,荷桂和赵婉心中起的心思,各不细说。
单说丫鬟出去没多一会,一个身影,就从外面缓步而入。
“素儿拜谢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一进来,苏素儿就盈盈下拜。
老夫人却是站起来,没有实受了这一礼。
“苏小姐,老身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还不快扶苏小姐起来落座。”老夫人看向一旁的丫鬟。
早有两个反应过来的丫鬟,将苏小姐搀起,苏素儿倒也没有太过矫情,坐了下来。
细一打量这苏家小姐,老夫人的脸上笑意愈发浓了。
这姑娘虽说是旁支,却到底是大家小姐,气度自是不同,只坐在那里,隐含着一丝非常明显的贵气,偏偏这贵气又不显目,不凌人,淡定的微笑,隐含在温和谦逊中。
女子毕竟是女子,若是贵气外露,就是盛气凌人了。
老夫人也是年老了,阅历多了,才明白这道理,让老夫人心中对她就更多了一分喜欢,心里暗暗可惜。
“苏小姐,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上几日,令尊等人的行踪,老身已派人去打探了,想必很快就能有消息,你且把这里当趁自己家,莫要拘束。”老夫人温言说着,又笑眯眯的把赵婉介绍给这苏小姐认识:“苏小姐,这是老身家的媳妇,你们两个年纪相当,想是有个话的,若是闷了,可以让老身家的媳妇带你在府里转转,后花园种了一些花草,虽说不是稀罕物,却也是个解闷的不是?”
“老夫人,您是素儿的恩人,以后还是直呼素儿名字吧。”苏素儿很是谦逊的说着。
随后,又对赵婉道:“夫人,这几日少不得要麻烦你,素儿这里先谢过了。”
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的苏家小姐,立刻让赵婉也心生好感来,赵婉适才还在担心如何和大户千金接触,现在却心里放松了许多。
这苏小姐虽是遇难,而面无笑意,却并不惹人讨厌,反倒自有一番怜人之态,再加上举止有度,倒真的颇有大家风范。
随后,宾主一起用了饭菜,王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自是看出这苏素儿一举一动都很是得体,甚至其用饭时那种优雅之态,要远胜过一般的嫡系小姐。
这苏家,只怕不是普通大户人家吧?王氏心中想的说着,对于刚才让自家媳妇与其亲近的决定,越发觉得做对了。
自家儿子的事情,她自是清楚。
这以后只怕需用的人绝不会少,多一条门路,也是好事,自己虽说是妇道人家,平日里也管不了什么事,但这后宅妇人之间的来往,有时候,也能在男人的事业上,起到一定作用。
这苏小姐一看就不是个普通旁支女儿,媳妇和她亲近了,绝不是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越发对这苏小姐和颜悦色起来。
天黑的时候,董二赶了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让老夫人犯了难。
“老夫人,江口船来船往,一条过路的船,查不到消息,很是自然。想必苏家老爷寻女不到,去了他处找寻也是可能。”见状,荷桂忙劝的说着。
“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怕听了这消息,她心里难过,唉……”老夫人言语间对那苏小姐颇有怜爱之意,荷桂见了,只得劝的说着:“老夫人,这事情,急不得,现在兵荒马乱,寻人就如大海捞针,白日的时候,少夫人和苏小姐对话,我倒是听了些内情,这苏小姐一家人,只怕是举家迁到江南,旧居那里已经无人了,这想找到苏家人,岂是那么容易?这事情,且慢慢来就好。”
老夫人听了,倒还真对那举止得宜的姑娘同情起来。
“苏小姐这孩子不错,我也仔细看了,还是个好的,就是官家小姐出来,都是有些骨气,怕是她不肯在王家久住啊!”说完,叹息了一声。
“老夫人,家里没啥人,您就一直闷闷不乐,我看苏家小姐是个善解人意,您又疼惜她,若是认个侄女……”
“你是说,我认她做侄女?”王氏怔了下,思考了片刻,就觉得这主意很不错!
母亲只为儿子考虑,这小姑娘一看就惹人喜爱,若是……但是就不知道儿子心意,认了义女就是妹妹,有违礼法,若是认了侄女,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住下来就不会惹来闲话,这样细细斟酌一番后,便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
第二十八章 素儿表妹(下)
“只是,苏小姐她会应下吗?”王氏有些摸不准。
“苏小姐落难,举目无亲,您这两日对她怎么样,她想必心里有数,现在又不需要她改姓,收为表侄女而已,我觉得啊,她只要有点聪慧,自然就会应下。”荷桂笑眯眯的说着。
想想苏素儿知书达理、伶俐可人的模样,王氏点了头:“那就请苏小姐过来吧。”
正在后花园轻声交谈的二女,听到下人的传报,都是微微一愣。
“素儿,或许,是有你家人的消息了。”赵婉想到的,就是这个。
苏素儿自然知道不是,她昨天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有什么苏家人,可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嘴上说着:“也许,真是有消息了,素儿这就过去。”
“我随你一起过去吧,正好灶上的百花糕熟了,我给婆婆送过去。”灶上就在附近,几步路的工夫。
赵婉命人取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食盒里,随苏素儿步入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王氏和荷桂在交谈。
见苏素儿和赵婉一起进来,自家媳妇更是奉上了亲自蒸好的百花糕,便点了下头,让一旁的荷桂收下了。
随后带着安慰,向苏素儿说了在江口打探的结果。
苏素儿面上,眼圈立刻微红了,这无依的表情,让人怜惜,虽然如此,她却依然叩谢了王氏的恩情。
王氏忙将她拦下来,说着:“好孩子,这事,你也莫急,慢慢找就是,总会找到,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莫急啊!”
又说着:“你这孩子,老身第一眼见时,就觉得面善,老身那夭折的女儿,如果现在还活着,比你年纪只大几岁,看见你,老身就想起那孩子来了。”
说着,低头抹泪。
一旁的荷桂忙接口说着:“老夫人,我看您和苏小姐就很是投缘,何不更亲一步呢?”
“素儿,老身想认你做个侄女,你可愿意?”老夫人看向少女。
苏素儿正想找个由头留下来,好查看潜龙之事,王氏所提,正中下怀,她故作迟疑状,迟疑了片刻,就拜了下去,口称舅母!
凭白多了个侄女,只把王氏喜欢的笑开了颜。
苏素儿随即又重新给赵婉行礼,却是改口叫嫂子了。
看着婆婆满脸带笑的对着苏小姐,,甚至浮现出一丝难以品位的滋味,这表侄女,可不是义女,住在家里的话……
可婆婆这样,自己这个当媳妇的,也断没有反对的道理。
“素儿啊,你兄长,是在外面做官,只怕要见,要等些日子了,他是和气的人,你见了,定能和他相处的来。”想到远在外面的儿子,王氏对苏素儿就提了这么一下。
苏素儿听了,却是心里一动,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对老夫人及赵婉越发亲近,她不是寻常少女,这一刻意的亲近,自然起了效果,就算是惴惴不安的赵婉,也总觉得她温和可亲,有着某种特殊的魅力,使人不忍责备。
等王氏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老夫人提笔,给儿子写了封信。
自己收了个侄女,这事情不算小,自要知会儿子一声。
信上,她提了提苏素儿如何被救又如何被认做侄女的经过,又问了些琐碎的事情,都是些叮咛嘱托。
随后,就派人送了出去,信到时,已是五月中旬。
田地里的麦子在几日前,已经收割完毕,这是一次大丰收,因此,王守田这段时间心情很不错。
只是,李家的事情,却始终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喉间。
刚才,在城中骑马巡视了一番,城中的情况让他满意,心中总是有一根刺在,上香那天之前,他还真觉得幼凤命格,虽然可能有些力量,但是在根本上,在人道高度上,不值一提。
可自见了李承业,他还真有些震惊了。
这气运,这凝聚,这人才,全部集中在一个小小县令儿子的身上,嘿嘿!
幼凤这个女人,他无法阻止靠向李家,再说,她是他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礼法上就是,如果自己阻止,并且想收取,就有着“禽兽”的罪名,这个名声一出,王守田就完了。
但另外一个女人,就不可留给李承业了。
“素儿!”这个普通的名字,却成了一段传奇,若能得到此女,李家的气运就会消除一部分了。
只是,此女现在身在何方?
王守田半点头绪也没有,和大部分有名有姓有来历的人不同,这个女子,前世就充满了神秘色彩,似乎凭空出现,这让他到何处寻去?
虽然已经派了人去寻查,但是几批都没有有价值的消息。
莫非,还要等她来到李家,才去下手吗?
这样的话,还有何意义?
一想到这些,王守田的心情,就受到了些影响,苦笑了一下,就催马回去。
午后无事,他索性铺开一张大纸,提笔,在上面慢慢描绘出来,这是前世王守田的技能,十年囚禁,寄心意于书棋画乐中,有着不少的造诣。
初时,心意还不定,渐渐,气定神闲,画到后来,却是真将某种韵味描绘出来,直到身边有人叫了声好,他这才收了笔。
纸上跃然一副水墨江山图,远山密林,水突大石,物象幽雅,势却雄伟,描绘出山川峻拔、平原浩莽。
“主公心中自有乾坤真意。”站在旁边看着的赖同玉赞的说,顿了一顿,又有些不好意思说着:“主公,您画的太入神,我看入了迷,有失打搅。”
对赖同玉,王守田很是看重,见是他,一笑说着:“不过是随手涂鸦,不值一提。”
问着:“你过来找我,有何事?”
“主公,您上次着下官去办的事情,下官办的不好!”赖同玉面带愧色,谢罪。
王守田曾经着了几批人,由赖同玉总理负责,查访素儿之事,用他办这事,一是知赖同玉为人,自不会泄露出去。
二是这赖同玉是个值得培养的班底,让他办这事,也可以显出自己的信任来。
素儿的事情,本就知道她非常神秘,听了这话,虽然有些失望,也只是苦笑,问着:“具体怎么样?”
“开明县衙里,有一百三十一人,其中有二十七个女人,并无一人叫素儿,特别是大人吩咐注意的老太太丫鬟中,更无符合描述的人。”赖同玉简单报告的说着。
王守田苦笑:“原来是这样,这寻人本就不是你所擅长,又要秘密行事,一时没有消息,也是正常。”
见王守田面上并未带出不满来,赖同玉这才放下心来。
“这事情,你且暗中去办,能寻到那人最好,若不能……”说到这里,王守田停了口,若不能,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暗叹命运安排了。
赖同玉却是认真,见王守田将这秘密的事情交于自己去办,他心里自是感激。
“大人,下官自会认真继续查找此女!”没有问此女和王守田有何关系,又是为何而调查,赖同玉只是认真执行命令。
这一点,做的极为聪明,王守田对他的表现,也很满意。
于是,又勉励了一番,对方才告辞离开。
等赖同玉退出去之后,王守田望着案上那副画,轻轻叹了口气,随之,将这画揉了烧掉,变成一团灰烬。
这画上显露了太多情绪,若被有心人见了,却是麻烦。
现在,他虽在县上立住了脚,节度使又对他很是满意,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他可不能再犯前世的错误了。
打扫干净后,王守田重新坐下,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此时心情已不浮躁,脑子里,却时不时还会想着家里的那些事。
窗外,鸟叫的声音,响脆脆,五月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外的大树,将斑斓的光,洒了进来。
他再次放下书卷,望着外面发呆。
就在这时,就见得一人过来磕头:“大人,您有家信前来。”
“信?”从亲卫手中接过母亲的来信,拆开前,王守田微笑,这必是母亲又嘘寒问暖的一封。
这些日子,每隔半月,总有一封,王守田也经常回信。
不过,拆开之后,没看上几行,眼睛就猛地睁大了。
信里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素儿?素儿?”他心中按捺不住一个猜测:“莫非,就是她?”
正想着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就出现了,并且不是出现在李家,是出现在了他的家中,这真是有些玄妙了。
“如果真是她,那就真是一件大事了。”王守田久久没有说话,把这信翻来翻去看了数遍。
前世,他知道素儿的本事,她望气之本事并不算高,但是却能预知祸福,往往在举事时,就能断之,若非有她,只凭着幼凤命,李家也未必能到这个地步。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半途陨落的,不计其数。
“是不是她,一见便知。”想到这里,王守田立刻回到书房,刷刷刷,给母亲写了一封回信。
这封回信可谓是一气呵成,信上并没有太多提到苏家小姐,只是恳切的说着,请母亲和妻子,全家搬迁到县衙里来。
之前没这么做,一是以前的级别不够,二是太过忙碌。
现在,县衙已经整治,千户已经安抚,麦子刚刚收割,已是县令的他,自然可以接家眷过来了。
写完之后,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漏洞,这才叫来一名亲卫,让他送信回去。
直到这个亲卫拿着信出去了,王守田才整个人坐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有女好求(上)
成都府,五月,花开时节。
大户人家往往以植花为雅,因此这时来到成都,只从那最繁华的几条街经过,那姹紫嫣红,一眼望之,就可晃花了人眼。香气之盛,更是沁人心脾。
《蜀志》曾记下了当时的盛况,云:“成都一府,人皆爱花,以为雅,上士者惜之,下士者慕之,走卒之士以利之。”
这一时节,名人骚客往来者,在此地可谓无数。
府城内,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商铺走腿,繁华似锦。
这且不说,那几处风景秀丽的湖畔处,更是多见青年男女之行踪。
这时候的民风,还远不如后世几代那般保守,至少年轻女子也可抛头露面。
大户人家少年,更少见不知风情的人,各大画舫上皆能常见他们的身影。
清平湖,在这成都府三湖一园中,名最盛,其景色之美,是一,其二则因此湖位于府城偏北。
北城居住往来者,多上士,而非寻常男女。
便是那乘船游玩的女子中,也多大户千金、官家小姐,且文采风流,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往往不敢来此。
寻花问柳,去南城,谈诗论曲、求那才子佳人之说,多来北城。
这是成都府流传于大户子弟间的一个共鸣。
五月十六,有雨。
雨不大,只淅沥而下。但凡名人骚客、痴呆文妇,多喜这种细雨之时。
无论是故作风雅,亦或是真心喜欢,这微风、细雨、明湖、美人、华服少年,都注定是青年男女所追求的一种境界。
“细雨润泽,小湖微荡,风凉水清……这倒是个出外游玩好时节,只可惜,悠儿偏偏不爱这调子,啧啧,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小湖畔,有一高楼,楼高三层,在此地,实属罕见,而这楼,只是一大宅的延伸,此宅占地很广,在这寸土寸金的成都府北城,实在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
站在这高楼最高那层,向远眺望,可观北城全景。而立于二楼望眼前湖景,则美色尽入眼底。
此时,就有一玉石桌摆于二楼靠窗处,上有几样小菜,一盏美酒,两人对坐,闲谈风景。
二楼这扇窗,极大,从里向外看,景色敞亮,是个难得的观景之地。
正在闲谈的二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因上士善保养之术,实际年龄或可大些。
一人白面长须,一人黄面短须,皆是随意打扮,但身上任意一件饰物,足可够那寻常百姓一年的嚼头。
说话的正是那白面长须之人,他口中的悠儿正是其女,虽是叹息之语,但语气间却多骄傲。
“大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对面的黄面男子轻笑的说着:“我宋家子弟皆是饱度诗书、见识不凡,悠儿更是能识大体,岂是那些痴呆文妇可比?”
痴呆文妇,多指羡那才子佳人之说、花前月下之遇的大户千金,从他口中说出,更多了一份鄙意。
“唉,话虽如此,可愈是这般,对悠儿,我愈是有愧啊。”白面长须男子叹的说着。
对面那人是他嫡亲二弟,自是明他心事。
想他们偌大的宋氏一族,这一代的嫡系小姐,却只有一人,关系着家族利益,这婚姻,只怕是难有自由。
若是其他庶女,他们自是不必去理会,又或是这丫头是那寻常女子之态,他们也断不会如此愧疚。
可此女,自小就识大体,见识不凡且极为孝顺,家族联姻更是早就知晓,并不反对,虽有那极美的容貌以及动人才华,却行事低调,为的就是少惹是非,不至于打乱家族联姻的计划。
有女如此,实是让这宋家兄弟二人骄傲之余,叹息不已。
这宋家兄弟,长者宋涵,二弟宋恒,皆是成都府有名的人物,宋家分支极广,历经数朝,无论是朝中,还是野下,皆有人脉。
蜀地多才俊,若说有十分人才,成都府一府占其四,宋家又占其中一分,其势力之大,不可小视。
只可惜,这一代的宋家一族中,人丁凋零,旁支倒还算繁荣,可这主家,却有了些衰败之势。
嫡系子弟这一代只寥寥数人,虽不至于断了香火传承,又或是较其他大族不弱,可和从前相比,却的确是走了下坡路。
才学见识上,这几人也是不错,终究在气运和胆识上,只能算是平常。
族中最为优秀的,却是个女儿。
宋涵身为一族大家长,常为此忧心。
毕竟,宋家分支甚广,同时敌对势力也多,若真有家族败落的一天,难免不会被人趁机而上。
这就如同海上行船,不思前行,虽看似安稳,却终有覆顶的一刻。
这一点,身为宋涵二弟的宋恒也自是明白。
“唉,身为宋家子弟,就需承担起责任,的确是苦了悠儿了。不过,寻常子弟,也断不能配她,到时,为她择一良婿便是。”宋恒苦笑一声,说着。
他这话中,未必没有提醒之意。
宋涵心中一凛,知是自己有些太过儿女情长了,这儿女婚事,在大家族中,本就是利益之重,自己身为一族之大家长,怎能太过沉溺如此呢?
便点头,说着:“二弟所言极是。”
二人一时没了闲谈的兴致,低头喝着闷酒。
因窗开着,外面的乐声隐隐传来。
宋恒转脸望出去,好一会,才叹的说着:“只可惜,这成都府中,无可配悠儿之人。”
闻此,宋涵也看向湖上,只见湖上大小船只,悠然而荡,船上或立华服少年,或有那俊秀男子,皆是一表人才,只是这些,只能糊弄一些寻常之人,看在大家族之人眼中,却只是华丽表象而已。
大家族重利,而这利,又岂是区区几篇文章可取?
现在朝廷衰微,各地诸侯疯狂吞并,这成都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团和气、到处歌舞升平,实际上,危机四伏。
就算占有成都,拥有三郡大帅魏存东,是蜀地众镇现在最强者,但是也如履薄冰,当然,如果这势头再下去,再给他占领二镇,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是魏存东也是五十多岁了,老了。
在这时,勇士比文士更精贵,真当那刀架在脖子上之时,吟上几首诗词,就可解决问题,令敌人弃甲败退吗?
冷哧了一声,宋涵对这些后生,实是看不上眼,对二弟的话,更是深以为然。
心忽然一动,宋涵想起一事,说着:“二弟,前段时日,王遵之的三弟王彦来拜访于我,不巧的是,那事,你我皆未在这城中,他们扑了个空,返回了,你觉得,这种时候,王遵之的三弟前来,会是因何事?”
“我宋家虽立足于蜀地几朝不败,可偏重文官和商事,在这乱世,终究大不如前,虽人脉尚在,断不会给他人驱使,但是也危机四伏,这王遵之三弟前来寻你,只怕,有些深意。”宋恒斟酌一番,才说着。
“或是……”想到这段时日关于文阳府大帅府的传言,宋涵脸色变了几变。
“王遵之本有三子,可惜两子夭折,长子前些时候意外丧生,这府中便没了那继承人。听说,王遵之打算从族中选一人继承帅位,有三人入选,如今虽未明说继承人是谁,可二人默默无名,一人声明鹊起,这选谁,大家早就心中有数了。前段时日,柳思明故去,蜀地就已经暗流涌动,有了些局势变化,这王遵之与那柳思明皆是人杰,却英雄迟暮,也是这几年的事了,这继承人这事,只怕是迫在眉睫了。狐狸老了,也终究是狐狸,这王遵之自己身体如何,他又岂会不知?只怕,这是在为继承人在铺路……”宋恒点出了如今蜀地局势。
宋涵点头,认可了二弟的评说。
“此时那王彦前来,只怕,和这事,也有些关系。”
宋恒更是直接说着:“或许,这王彦,是冲着悠儿来的。”
“唉,这事,倒难办了。”其实,早在接到消息之时,宋涵并非全无预感。
如今二弟也如此想,倒让他有些为难了。
王遵之的继承人,这地位,倒也配得女儿。
可如今局势未定,这人到底如何,自己又有些琢磨不定,自家只有这一位嫡女,若是真与那后生联姻,宋家就势必被绑上战船,再也下不得了。
如今乱世将至,关乎一族存亡,他必须好好思量一番。
见大哥沉思,宋恒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宋涵开口说着:“这事,也未尝不可,只是须收集一番此子的消息,仔细斟酌后,再做打算。”
“其实,大兄,这事情,也只是你我猜测,到底王遵之是否有这意思,也不一定,早做些部署,只为的是不至于临事了慌乱罢了。”见大哥脸色凝重,宋恒忙劝的说着。
“呵呵,所言极是,来,喝酒。”暂且压下心底的担忧,宋涵面上带笑,举杯说着。
“恩,喝。”宋恒举杯,一饮而尽。
等出了这望湖楼,宋恒坐上马车,却并未直接归家,而是命马车直行向南。
他所乘之马车,只属平常,因此行在南城路上,并不引人注意。
在一寻常小巷前,马车停下。
宋恒步下马车,在一人的接迎下,入了一宅。
宅外虽然普通,但这宅中,却布置的很雅致。
几棵花树下,早立着一人,似是等候多时。
听脚步声传来,此人转身,笑吟吟的朝宋恒一抱拳。
随后,问着:“宋兄,事情可有转机?”
第二十九章 有女好求(下)
问话之人,正是王遵之的三弟,王彦。
宋恒笑了笑,说着:“王兄,进屋说话吧!”
“好。”王彦点头,入屋。
进屋,分宾主落座,宋恒不待再问,便将与兄长谈论的情形,简单说了。
王彦立刻起身,行一大礼,郑重说着:“此事,真是多谢宋兄了。”
“王兄严重了。”宋恒扶起他,直白的道:“且不说,你我交情,再者,这门婚事,对宋氏一族也无害处。”
想了想,又说着:“只不过,若我家兄长最后不喜,只怕,这事,也无可奈何。”
宋家虽非蜀地官家,却是世家大族,这样的大族,非一般手段可压迫。
若宋涵瞧不上王守田,王遵之便是亲来,也无济于事。
宋恒倒是对王守田有些许听闻,对此子观感还算不错,又因一些利益牵扯,觉得这门婚事尚可,若非如此,作为宋氏族人,他是绝不可能助那外人。
到底,他也是宋家子弟,凡事自是以家族利益为重。
王彦自是明白,却也很是感激。
来之前,兄长王遵之就曾交代过,这宋家非寻常之大族,其根基,更非只在蜀地,因此,得宋家,势必大增。
为了王守田,王遵之可真谓煞费苦心了。
王彦身为王氏族人,自然也希望王家继续兴盛下去,因此,此行也算是尽心尽力。
只可惜,第一次来之时,恰逢宋涵外出,逗留多日,王彦也从坊间听闻了宋家家主的一些事情。
怕其太过小心谨慎,于此婚事无益,因此,数月间,与宋恒搭上了关系。
果然,后来再去拜访,这宋涵借故不见,似是对这事情有所察觉。
王彦只好托那宋恒从中周旋,因牵扯了一些利益,宋恒考虑再三,终是答应了下来。
即便是如此,也不过是在兄长面前,略提上一提而已。
事情到底如何,王彦心里也没个谱,待宋恒走后,他一人独坐,微微叹息。
“三爷,这宋家,怎地行事如此狂妄?我们已来成都府数月,几次登门,都未见到那宋家主事人,这宋家这么做,未免太不给三爷面子了。”一随行管事不明就里,见宋恒离开,即凑上前,气的说着。
作为随行管事,此人就曾在宋家门前,碰了几次软钉,因此,很是不忿。
王彦看他一眼,淡淡的说着:“做你该做的事,这些,岂是你管的?”
“小的逾越了。”管事被王彦目光这一扫,心下就是一寒,忙退后一步,低眉顺眼说着。
王彦虽对此人略有不满,但想到这人是兄长府里的管事,不好发作,便忍了下来,挥手让其下去。
这人顿时退了出去。
独坐屋中的王彦,思索着自己这一方的胜算,思来想去,觉得,此事成败与否,到底还是要落王守田身上。
“希望你能让宋家家主满意啊。”
王彦这边心绪不宁,宋涵那边,也正想着此事。
出了望湖楼,他直接入了后宅。
一到后宅,其他事未做,先唤人将前段时日收集的一些资料呈了上来。
摒退下人,宋涵于书房内,细细阅览这些资料。时而蹙眉,时而展颜。
这些资料上所列,皆是蜀地一些大户公子、官家少年、大族嫡系子弟之具体资料。
收集者,是宋家散于各地的商会人员,绝对能保证资料之真实。
其中,倒也不乏一些俊杰。
宋涵阅览几份后,目光就落到了李家子弟的资料上。
“李承业……”他眼下所看这一份,就是李家嫡系子弟李承业的资料。
手指轻敲了桌面几下,宋涵有些遗憾的看了又看,也只得将这份资料放到了一旁。
凭心而论,在蜀地,李承业就算不是第一批,也是第二批名单内。
此子年纪虽轻,却颇有声望,为人相貌俊秀,实在是择婿的佳选。
怎奈此子已有婚配,便是再出色,也不足以让他嫁女为侧室。
此人,只得放弃。
再翻看其他公子,虽有那才貌德行上等者,却又在胆识魄力上,不足以匹配女儿。
“难啊!”将所有资料翻看一遍后,宋涵忍不住长叹一声。
最后,只得有些不甘愿的命人,将备选的资料取来。
这些,皆是人才不错,却家世稍差些,其中,就有属于王守田的资料。
在他上面,有两份,是同为王氏族中的二子,他却是看也不看,就直接取出王守田,看起来。
这资料,是由专人打理,随时添增,因此,当看到这王守田近日来的表现时,宋涵倒是难得的咦了一声。
随即,专心的看起来。
看罢,他忍不住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陷些错失了良材,此子,当初我真是看走眼了!”
站起身,走到门处,对外面唤着:“来人。”
“老爷。”有下人现身。
“将这份资料,送到二门,令她们交予小姐手里。”宋涵说着。
“诺。”下人接过这份资料,快步离开了。
后宅,一绣楼上,有人淡然抚琴,白纱随风飘动,人在纱中,看不清楚,只有那淡淡的琴声,悠悠传出。
脚步声这时候从楼梯处传来,只一会,一个丫鬟,就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手托一物:“小姐,老爷命奴婢将此物呈于小姐。”
“拿过来吧。”琴声断了,淡淡的女声随即传来,平平的,仿佛没什么惊讶。
“诺。”丫鬟小心翼翼走过去,将物呈上,随后,低眉顺眼的退了下去。
白纱飞舞中,那少女将物展开,细看了一会,忽然轻笑了一声,又仔细的又看一遍,然后,平放在一旁。
琴声未起,四周寂静。
良久,她才对立于一旁,一直未出声的一人说着:“去,将我之前的那件绣品取来。”
“诺。”那人退下,不一会,取来一物,却是装于精致木匣中,想必极是珍贵。
少女说着:“送去给老爷。”
“诺。”丫鬟不敢多问,立刻去了。
待她下了楼,楼上立刻重新起了一曲,曲声,却不复之前的平淡,而多了一丝波澜。
书房内的宋涵,收到这木匣,先是一愣,随即,将其打开。
只见里面有一物,却是一副绣的极其鲜活的山水之图,图中无诗,却在落款处,有心悠字样的小章绣样一处。
心悠,即宋家嫡女的闺名,此物之含义,自是明了。
宋涵看过这绣品,叹息了一声,随即收好,唤来下人,说着:“去请二爷到此。”
一日后,当宋恒再次造访王彦落脚处时,带来的就是这个好消息。
“王兄,你过几日,就再次去拜访我家兄长,只要提及此事,多半成也。”宋恒笑吟吟的说着。
王彦自是欣喜,又一次谢过。
五月二十三日,宋宅门前,贵客又至。
这一次,宋家家主恰好在家,亲自出门迎接,两家一会面,王彦就提出了订亲之事。
所提人选,自是族侄王守田和宋家嫡长女了。
其实,两方放在明面上的力量,倒也令此二人很是般配,宋家嫡长女,因少出闺阁,因此,名声不显。
宋家在蜀地给人的感觉,也远不如王氏根深蒂固。
王氏子弟王守田,好歹出身大族,家中虽无父兄,自身势力不弱,如今,年纪轻轻,已是一县之长,有能吏之名,日后前途,绝不会太低。
暗地里,宋家人脉之广,散布于整个王朝,而王守田更是王氏培养的接班人。
这二人,的确是天作之合。
最后,商谈结果,自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只不过,大户人家成亲,讲究极多。
光这订亲,就马虎不得。
按照习俗,光是这初订,就要取两方男女贴身之物,做为交换。
宋家自然取的,是宋小姐的绣品,王家这边,却要亲去汲水县,寻王守田要了。
宋涵爱女心切,更想借这事,派个人去看一看王守田其人如何,是否真如传闻。
毕竟,关于王守田的资料,前后迥异,实在让宋涵有些不放心。
“子烨,你就替为父去一趟汲水县吧。”想到这里,宋涵在事后,找到长子宋子烨,将此事利害说了,吩咐的说着。
宋家长子一派儒雅之气,却也透着精明之色。
见父亲派下此任务,毫不推脱的说着:“请父亲放心,儿定会将事情办好,顺便,替父亲以及妹妹,看一看那人如何。”
“好,若是观此人不成,这婚事,就要容后再议了。”宋涵说着。
若是事情成了定局,两家人真成了姻亲,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再也后悔不得,所以此事,必须谨慎。
宋子烨很是认真的说着:“儿子明白。”
知道长子沉稳,又很是爱惜弟妹,宋涵对他此番前去,还是很放心。
于是,几日后,王彦一行人顺利完成任务,回返文阳。
同行人中,却多了一队人马,带头人,便是宋家长公子宋子烨。
“宋公子,这文阳景色不错,到时候,你可要多住几日。”
“小侄敢不从命。”
二人一路闲聊着,这宋子烨心中寻思。
王守田,要和我宋家结亲,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这等器量?
第三十章 再得(上)
五月二十三日,王守田又到红泽府
这还是十数人,以船度兵,又以骑兵行事,贵在速度快速。
红泽府,闻名天下的红泽精兵便是产于此地,下辖本有六县,现在也只有五县,镇帅杜恭真手下良将谋士都不缺,实力隐隐在文阳镇之上,可惜的是,却靠近成都,被魏存东所逼,因此无法腾出手来。
上次在红泽府得了柴嘉,这次目标是贺益。
平县,地势险要,控制要冲,下面十几乡中,却有一个贺家庄。
贺家庄位处县东北三十里,贺家开掘沟渠,兼并土地,周边的千亩全是贺家的私产,族中壮丁不下三百人,连同依附的佃户不下千人。
贺益“少英武,善骑射,骁捷若飞,最是勇力”,贺益的父亲贺平,原本是镇帅杜恭真手下一个营正,可惜战死沙场,由于当时贺益还小,就被赐了二百亩地,并没有袭职加入军中。
等到日后,时过变迁,牙兵牙将充满,自然就更难提拔了。
按照前世的记录,等二年后,魏存东攻打红泽府,红泽镇拼命抵抗,死了大批牙兵牙将,这人才脱颖而出,率族人二十余骑,身先士卒,驰马奋击,连杀数十人,勇不可挡,在关键时振奋了士气,是以被世人称赞,也被王守田听见。
这不,只见乡里田野数里,过了一条板桥,远远望见一所庄院,后面重重叠叠都是丘陵之地。
王守田这时带着五骑而过,迳奔到庄前看观看,这时,就有庄丁警惕的观看,连忙入内,片刻,就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
王守田看这老人,年五十左右,不过还精神,管家模样,上前行礼问着:“这位官人,不知来我贺家庄何事?”
王守田翻身下马,就说着:“我是文阳镇来的人,听闻你家少主善骑射,有勇力,特来慕名相见。”
这老人就笑的说着:“既是文阳镇来的客人,欢迎,随我进来,我家少主正在后面打熬筋骨,片刻就出来会客。”
目光扫过王守田后面的骑兵,他目光锐利,顿时看出这些士兵衣服里有着皮甲,这人来头不小啊!
到了里面,老人吩咐了上茶,就到里面去了。
只是片刻,一个青年就出来了,这人似乎才锻炼完,只穿着一身单衣,露出了精壮的筋骨,个子足有一米八,在古代是顶天的勇士身材了,鼻直口方,腮边微露赤须,坦着胸脯。
到了厅上,却拱手说着:“这位客人,我才熬了筋骨,却是怠慢你了,还请不怪……敢问客人是何尊姓大名?”
王守田笑的说着:“我姓王,名守田,文阳镇人。”
“王守田?我是贺益!”这青年皱眉,似乎听说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却又说着:“来者是客,现在时刻近午,不知可肯和我吃些乡下小酒菜不?”
王守田哈哈大笑,说着:“让贺兄见笑了,我一路带人行来,从河口到这里二十里,腹中正饿得荒,有什么就吃!”
贺益反而大喜,说着:“王兄爽快,来人啊,上酒,昨天正好一头老黄牛死了,我们有口福,有牛肉吃了,一起端上来。”
没多时,就在厅内,庄丁就放下一盘牛肉,一些菜蔬,还有一锅鸡,又上了酒。
王守田也不谦让,更不推辞,开筷更吃,这时,却见贺益筷下如雨,也是大口大口吃着,心中暗想:“听说穷文富武,这要成勇士,还真要日食一斗,再加上肉腥了。”
就在又一次加饭时,管家过来,偷偷的说了句,贺益一下子震惊了,丢下筷子:“你就是那个杀了陈翔的王守田?听说你最近还当了县令?”
王守田大笑,说着:“正是我!”
心中却得意,虽然现在王守田在文阳镇算是名声在外,但是跑不到这里,能被这里听闻,还是王守田专门放风,为自己造势。
果然,就算是贺益也听见了自己的大名。
贺益不敢相信的打量着王守田,这人年纪还比自己轻上一二岁,现在就已经是县令,又是卫宣武校尉了。
当年自己老爸,有勇名,奋斗了十年,也不过是营正,比他还低上二级!
“王大人不远百里,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贺益虽然是勇士,却也不泛精细,立刻问着。
“嘿,还有啥,上次我来红泽府,请了赖同玉当了九品吏曹司,听闻贺兄勇冠乡里,我正缺勇士,就特地前来拜访,想请贺兄入军!”王守田先前作的准备工作非常细致,派人在贺家庄周围散布消息,吹捧着自己。
主将战死,野营定计,入山请兵,夜袭陈翔,这就是活脱脱的传奇,专门跑来的说书人是说的口沫直喷,听的人津津有味,大是赞叹。
后面还有“赖颐流放蜀地,嫡孙赖同玉被人欺,遇到明主赏识,数月提拔成九品官人”的段子,也使人称奇。
这几段说明王守田有文有武有后台,又很能提拔人,在贺益耳朵边上吹了几个月,不相信他潜移默化不受影响。
再说,这次前来,已经突破命格,气运大盛,真是时候。
果然,听了这话,贺益眼睛一亮,说着:“王大人百里前来,招募某家,某不胜感激,本应该立刻应命,只是……”
似有疑难之处。
王守田一拱手,笑的说着:“贺兄的心思,我明白几分,我先说几点。”
见贺益默许,王守田又把当日的话说出:“镇帅杜恭真英武过人,一方名将啊,如果兄弟你投靠他,也不枉费你的武勇。”
贺益毕竟是红泽府的人,杜恭真名声还不错,说坏话不如说好话。
见贺益连头,王守田心里暗笑,又一转话说着:“可是,杜大帅虽然英武,但是手下各将已满,兄弟你在此镇里,要混出头来,可不容易。”
贺益沉默了,的确,现在镇上根本没有位置,若是只当个伍长火长,他又不甘心。
王守田又说着:“贺兄弟勇冠全乡,我觉得当个队正绰绰有余,不过兄弟你资历太浅,若是来我这里,先当个代理队正,等兄弟你显示了勇力,自然军中无人不服,立刻提拔为队正,以后凭着功绩,一营甚至一卫,都是可以当的!”
这就是示于前途官禄了,见他还是不语,王守田又说着:“我知兄弟还有牵挂,就是这贺家庄。”
贺益这时,开口说话了:“大人说的是,我牵挂的,就是这贺家庄,我家世代在红泽府扎根,已有百年,我如进仕于大人,如果来日为敌呢?”
“水向低处流,人向高处走,这贺家庄也不是上古就有,礼有经,亦有权,我汲水县有地数万亩,安置贺家绰绰有余,再说,红泽府和文阳镇,不可能直接敌对,文阳镇至少要打下长定郡才行……这就不是眼前考虑的事了。”
“而且,你现在出仕,杜大帅又岂会放在心上,若是你以后功成名就,到时候总有安排,不知贺兄意下如何?”
王守田说到这里,心中暗叹,果然是术数有专攻,自己在口才上,还真不算怎么样。
凝神看去,只见此子顶上淡黄之气直挺,一小团云气凝聚。
贺益犹豫不决,王守田现在掌一卫之兵,又是县令,又许立刻成为队正,这在镇帅杜恭真手下绝对难以获得。
再加上人家事迹也听说了,很不错,并不是平庸的人。
而且百里来请教,可见诚意。
种种就欲答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隐隐觉得不对,使他迟疑着。
人才,都是有傲骨,对着不如自己的人,本能有着抗拒。
但是这时,王守田虽然命格不如现在此人,气数却远在其上,因此就犹豫不决。
等了片刻,看着王守田恳切的目光,贺益终于下了决心,说着:“大人远道而来,某那能不识抬举,愿为大人效力。”
说着,行大礼:“贺益拜见主公。”
王守田哈哈大笑,说着:“贺益,我这就封为你为代理队正,快快请起!”
“谢主公!”
这话才落,只见贺益顶上云气变浓,立刻凝聚出一小团,而几乎同时,王守田官印中,三分之二的气稍少,不过本来只有一些的红色,顿时浓了许多。
三分之二的气运中,现在又有三分之一是红气,白红翻滚,并且红色在不断增长中。
王守田心中大喜,知道招揽此人,得了不少气运,若是此子日后掌握兵权,助的气运还要巨大。
唯一可惜的是,附近草莽之中,王守田知道的人才,都已经招募完了,有几个远在千里,却很难找到。
不过,现在的格局,已经不错了,大可作为!
既然定了名分,那话就好说了,贺益立刻从自己庄丁中挑选出十个亲兵跟随,他还本想带上五十人,王守田劝他,说:“这样抽人,贺家庄中只怕空虚,以后等你在军中立正了,再接家人不迟。”
贺益心中一惊,说着:“若不是主公提醒,我险些大错。”
说着,点齐了十个勇士,取了一些金银,就跟着王守田取路,向汲水县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