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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代周txt下载     代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告别

    “东风”刮得越发猛烈了。

    十一月二十八。

    庆州府。

    百里无忌召集徐世铭、徐守仁、于存忠、马骥云等八人军议。

    “不可。大郎此去太过凶险,某反对。”百里义一听百里无忌要去江陵商谈借道征楚,非常坚决地一口反对,连一个莽汉都能想到的危险,那自然是凶险了。

    “子青,此事真得不妥。不如另派人去?”马骥云也反对,一向稳重的马骥云从不轻易表态,一表态自然经过深思熟虑。

    百里无忌与徐世铭交换一下眼神。

    开口道:“某已决定,此事不必再议。”

    决定则便是命令。命令则必须遵从。

    “大郎,那我陪你去。”百里义起身大声道。

    “某以为,还是我陪子青去比较合适。”云扬施施然地坐在椅子上说道。

    百里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云扬。所以,只能坐下。

    “那厮太阴,某愿不招惹他。”这是百里义的原话。

    “不,谁都不用陪我去江陵,你们各有任务。”百里无忌说道。

    “诸位放心,某会带特战都去,还有阿仁。”

    “某去江陵期间,黑旗军各部按照预定方案开始集结到位,随时准备出兵。”

    “遵命。”

    “马指挥使。”

    “属下在。”

    “你行事稳重,自明日起,一万余预备役士兵整编成黑旗军,由你统领。你的任务是不管任何情况,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庆州。”

    “都指挥使放心,除非属下死了,否则庆州绝不会丢。”

    “不。纵然你死了,庆州也绝对不能丢。这是数万征楚黑旗军的后路哇,你得向某保证,你得向诸位保证。”

    “是。某保证。庆州绝不从某手中丢失。”

    百里无忌轻轻点头,马骥云稳重,他相信,只要马骥云点了头,自己就可对后路放心了。

    “此次征楚,志在必得,还望诸位竭尽全力,共襄盛举。”

    “遵命。”

    风萧萧兮易水寒。

    百里无忌却不是荆轲,他不是去刺杀,他只是去谈判。

    但此次凶险并不比荆轲刺秦少。

    南平王高从诲老谋深算,是个见利忘义的主。

    要想说动他,除了实力还必须有好处。

    若要说动他借道供黑旗军征楚?

    那要的就不仅仅实力和好处。

    而需要更大的实力和更大的好处。那就是基业。

    ……。

    百里无忌还是没有忍住。

    他带着徐守仁来到卢诗韵住处。

    卢诗韵很意外百里无忌的到来,连忙将无忌让进屋内。

    百里无忌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卢诗韵不说话。卢诗韵脸色从一开始的红色回复如常又变得诧异。她发觉今天的无忌好怪。

    良久,百里无忌开口道:“韵儿,无忌明天要去归州,然后去江陵府。”

    卢诗韵心中一跳,无忌难道要回江陵迎娶高蓉蓉,今天特地前来通知她一声?

    百里无忌继续说道:“韵儿,无忌想带你一起同行去归州。”

    卢诗韵脸色再次变红。他不会是想让我去拜见他父母吧?这也太突然了。怎么不事先说一声,也好让我心中有点准备呀。

    百里无忌继续说道:“如果事有不测,汝便在归州定居吧,我会拜托父亲妥善照顾于你。”

    卢诗韵脸色开始变白,不对,好象不是如前面所猜想的那样,他这是想去做什么呀?不对,他若不是为了迎娶高蓉蓉,庆州军备正憨,战争一触即发,那此时去江陵府……,但大王如是猜忌他,对他不利的话……。卢诗韵确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当然,这需要她在没堕入情思的情况下。

    卢诗韵赶紧问道:“子青,你何事去江陵府?”

    百里无忌回答道:“有些公务需要禀报大王。”

    卢诗韵显然不会相信,她身为庆州医署官员,自然对庆州政务有些了解,结合庆州的现在的战备情况,稍一深思,便猜出了大概。战备,江陵,亲自去,禀报……只有南下须经过江陵,才需要向大王借道,可万一大王……,难怪。

    想通了此点,卢诗韵反而释然了。

    “子青必须去?”

    “必须去。”

    既然必须去,那就不能劝,又何须再劝。

    卢诗韵说道:“子青放心前去,韵儿在庆州等子青功成回来。”

    百里无忌看她表情便知道这小女子已经猜到,同时也知道,一旦卢诗韵有了决定,无论如何,自己是无法说服她的,主要是无忌从不想勉强于她。

    两人沉默了下来,除了互相注视,好象已经再没有什么话需要说了。因为二人心中都明白对方的心思,自然无话可说。

    百里无忌天未亮便带着徐守仁走了,虽然不舍,无忌还是走得非常坚决。

    卢诗韵静静地看着无忌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凌晨的薄暮之中。卢诗韵没有拉着无忌叫他别走,也没有劝他不要去江陵。卢诗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去。

    卢诗韵知道,象无忌这样的男人,一旦决定去做某件事情,就是九百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卢诗韵一直非常地尊敬百里无忌,因为她坚信,在这世上,象百里无忌这样的男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既然尊敬他,那就服从他,信任他,直到他回来。卢诗韵倚着门框轻轻对自己说道。

    “请求借道的密函已经提早三天就发出了。想来南平王现在应该已经收到。”

    百里无忌跪在百里元望的面前禀报道。

    “子青,如此大事,你怎可如此轻率,为父替高家戎马十数载,深知其父子为人,无任何情感可言,说翻脸就翻脸啊。为父不同意你亲自涉险,既然已经密函告知,等消息便是。”

    百里元望不是傻子,如果百里无忌不亲自去交涉,回函必是两字——不准。可身为父亲,眼见自己的独子赴险,怎是忍得下心呢?

    “子青,你已创立如此基业,循序渐进便是,何必急于一时。如果你非要征楚,为父拼上一世骂名,反了高家便是。将归州兵马与庆州汇合一处,打通征楚之路不是难事。”

    百里元望已经无所顾忌,在这世上,还有谁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自己孩儿的性命来得重要?

第十九章 君王之理

    百里元望正在生气,非常生气。

    地上的茶杯碎片足以证明,事情已经超出了百里元望的容忍程度,不足以抵消久不相见后重见儿子的喜悦。

    “胡闹。此事万万不可。为父绝不答应。”百里元望断然言道,他不能眼看着儿子去冒这种不必要的险,就是必要,也断不同意。

    百里元望无语,他定定地望着他的儿子,觉得是如此地不清晰、不熟悉,这孩子短短数年时间便有了如此成就,身为父亲,他和其母亲一直为他感到骄傲。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冒险,他真的不愿意。

    “父亲厚爱,子青深铭于心,但反了高家,必会给自己留一谋反恶名,如此不如不征楚,伐蜀便是。父亲,孩儿主意已定,此来是向父亲告个备,此行若有不测,还望父亲看在孩儿份上妥善安置韵儿。”

    有这么一个女子的存在,对百里元望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可惜啊,要有一个一男半女的就好了……。

    百里元望背转身去,轻轻地颌了下首,挥了挥手道:“你去向汝母告别吧。”

    “父亲,孩儿此去福祸难料,还是不要告诉母亲了,无端惹她担心。孩儿此去,虽有凶险,但其中还有谈成的可能,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心,有黑旗军在,南平王不得不有所顾忌。”

    百里元望回过身来,道:“罢了,此去千万小心。多带点护卫以防不测。事不可为切不可强为,别忘了先去梁公和你岳丈那……。”

    其实百里父子都知道,除非带大军,多带护卫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百里无忌还是应道:“是,孩儿知晓了。”

    冲百里元望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离开归州去往江陵的路上。

    百里无忌一直沉默,他真想去看看母亲,真的很想……。

    为了不刺激南平王高从诲,同时也为了起到震慑作用。

    百里无忌命令百里康将特战都驻扎在城门之外五里地。

    自己带着徐守仁施施然进入江陵府。

    此时已过午时,去了江陵府衙报了备,就等着明日大王接见了。

    百里无忌先去了梁震府。

    “无忌特来拜见,先生安好?”

    百里无忌大礼参拜。

    梁震欣慰地看着这个短短几年间咤叱庆州的弟子,轻轻点头,长大了,成熟了。

    “子青,起来吧。”

    百里无忌起身望向梁震,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如今皱纹更深了。眼睛忽然一酸,竟似有小虫轻轻爬过眼角。

    “莫作那儿女之态,坐吧,为师还有事要问你。”梁震俯首拿起茶碗,不经意地将衣袖划过脸面,轻轻拭去眼角那一滴浊泪。

    百里无忌应声坐下。

    “子青此次密函上所说,借道伐楚之事可是真话?”

    “无忌不敢欺瞒先生,密函上每句都是真话。”

    “你真没有谋反之心?”

    “绝没有。”

    “那就好。”

    ……。

    “子青,你占庆州之地方才两年,怎又想再起兵戈,为师曾告诫你,循充渐进,你鲁莽了。”

    “还请先生听子青解释。庆州虽好,但不适合做为根基。就如荆南三州一般,夹杂在数个强国之间,危如累卵。生存掌握在别国手里,岂能让无忌安枕?楚王昏馈,苛捐杂税,竭泽而渔,楚国百姓民愤甚大,此时正好楚国内乱,无忌便想趁虚而入,一举灭楚,然后好好经营楚地,先生以为然否?”

    梁震注视着百里无忌,是啊,连弱冠少年都知道的道理,为何大王就不知道呢,也许是当作不知道吧。高家父子二代,早已没了争雄之心了。

    “子青啊,灭国易,治国难。你治理庆州已有时日,你可想过,便是你攻下了楚国,如何治理?又凭何治理?偌大的土地,你有足够的官员足够的凭恃去保证它安定么?”

    “先生,无忌已在庆州已预备了不少候补官员,如攻下楚国,无忌便调其入楚,以充实各州县。至于各地的反对之声,有黑旗军的震慑之下,应该不是问题。”

    “哎……。既然你决心已定,某便不再多说了。为师只想与你说一个字——理。”

    梁震转过头,望向门外,缓缓说道。

    “何为理?以某看来,理分为两种,庶民之理与君王之理。庶民之理是为道义,黑是黑,白便是白。而君王之理,又可分为两种,一为实力之理,便是踩在他人身上,指着黑愣说是白,被踩之人不得不从,此乃强理。再则便是面前有一百人,其中九十人指着黑,愣说是白,你无从争辩,此乃势理。你以黑旗军攻下楚国,只能说明你有强理,但无势理,不可不小心谨慎啊。”

    “谢先生指点,无忌谨记于心。”

    “去吧。”

    ……。

    再三犹豫之后,百里无忌终究还是进了长史府。

    丑女婿也总要见丈人不是。

    何况百里无忌不丑,不但不丑,而且有实力。

    动摇南平国的实力。

    所以高从谆很担心。

    兄弟就算再恶,那也都姓高。

    女婿就算再好,那也姓百里不是。

    看着百里无忌,高从谆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必多说,只要你回答某两个问题。若能令某满意,某就帮你。”

    “高长史请问。”

    “第一个问题,你想假道伐虢吗?”

    “不想。”

    “你如何让某相信你不会假道伐虢?”

    高从谆盯着百里无忌的脸,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若无忌想攻占南平三州,不,是两州,归州在无忌父亲手中。需要来江陵赴险么?庆州近七万黑旗军,加上无忌父亲手中一万府军汇合一起,凭火器之利,最多十天必下江陵。不知道高长史信么?”

    百里无忌坦然对看着高从谆的眼睛。

    对视许久,高从谆轻叹一口气:“某信。”

    实力代表一切,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想来这小子也不敢站在这里这么和我说话吧。

    “还请高长史问第二个问题。”

    “某第二个问题是,又过去了一年,梁公作保的婚期还算数么?”

    “无忌无状,令长史担心了。无忌发誓,不管此次征楚能否成功,只要无忌还活着,必定在期限内迎娶蓉儿。”

    “很好。如此某便放心了。去吧,去看看蓉儿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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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偷听是一种病

    不吃饭的女人这世上也许还有几个,不吃醋的女人连一个也没有。

    如果哪个男人发现自己的女人从不吃醋,那么,这女人铁定不是你的。

    高蓉蓉确定、肯定、一定以及坚定地认为自己现在不是在吃醋。

    她现在只是以一个百里无忌元配发妻的身份向丈夫征询其在归庆二州三年期间与一个小娘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已。

    她非常和善地诚恳地大义凛然地告诉无忌,只要你老实交代,那么一切都好说。

    并再三向无忌表示她高蓉蓉是一个绝对大度的女人。

    百里无忌知道,这种话你千万不能相信。如果你真老实回答了,那你不是白痴,就是傻子。

    百进无忌自然不会是个白痴或者傻子。

    但今天百里无忌决定做一次白痴和傻子。

    “是,确有此事。”

    “乒……。”

    “无忌与她是清白的。”

    “乓……。”

    “无忌……。”百里无忌为长史府的杯碗考虑,还是决定不说下去了。

    ……。

    许久见百里无忌没有开口,高蓉蓉问道:“她漂亮吗?”

    “额……。”

    “比蓉儿漂亮?”

    “呃……。”

    高蓉蓉见再也诱不出什么话了,便说道:“子青与她说起过蓉儿吗?”

    这问题不象有套,无忌答道:“说起过。”

    “她有何反应?”

    “好象……生气了……。”

    高蓉蓉心想,嗯,还算有点老实。见无忌再也不肯多言,便说道:“你回吧。”

    百里无忌如临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刚到门边,便听到高蓉蓉声音再度传来。

    “有劳子青,回去告诉她,高蓉蓉才是元配。”

    “噗……。”这口是血。

    高蓉蓉是个女人。

    美丽的女人。

    既然是女人,而且是美丽的女人,那自然会吃醋。

    高蓉蓉现在正在吃醋。

    但她知道,一个好男人,尤其是象百里无忌这样的好男人,如果只有她一个女人喜欢,那就很不正常了。

    显然,百里无忌是个正常的男人,若有人敢说一声百里无忌不正常,高蓉蓉保证,让他第二天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没了舌头的人自然不会说话了。

    既然百里无忌是正常的优秀的好男人,身边有几个莺莺燕燕自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有优秀女人喜欢的男人才是优秀的男人,有很多优秀女人喜欢的男人才是最优秀的男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高蓉蓉自然懂。所以,高蓉蓉不再吃醋,因为她想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想要真正抓紧自己的男人,你就不能抓得太紧,抓得太紧他就跑得越远。

    就象放风筝,你越是拉得紧,他就飞得越高,离你越远,而你只要松松手,他自然就会慢慢回来了。

    所以,高蓉蓉决定再也不吃醋了。

    而且也没时间吃醋了。

    因为,她的堂兄高保融来了。

    就在高从谆和高保融出现在门口的瞬间。

    高蓉蓉便一如既往地躲进了暗角。

    偷听,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病,难以根治的病。

    ……。

    对此次百里无忌借道征楚,反对最为激烈的无疑是荆南军现任都指挥使,也就是大王默认的继位人选世子高保融。

    “叔父,百里无忌虽是你的女婿,但我可是你的亲侄啊。有此人在庆州扎根,对南平便是一祸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样的道理,叔父应该明白。”高保融已经劝说高从谆很久了。

    高从谆心中也犹豫不决,确实,百里无忌虽是他的女婿,但毕竟血浓于水,眼前的亲侄子苦苦哀求不禁让他心神摇摆。大王自继位之后,对自己情深意重,眼下高保融有求于自己,真让高从谆难以开口拒绝。

    高从谆道:“你想如何做?”

    高保融:“侄儿以为,庆州眼下名义上还是南平属地,只要扣住百里无忌,以为人质,便不怕庆州不俯首称臣。待慢慢瓦解庆州黑旗军,吸纳为我南平所用,再将百里无忌杀了,以绝后患。大王年事已高,若日后侄儿继任南平王,便由叔父就任庆州节度使一职。”

    高保融抛出了一个香饵,高从谆虽贵为王府长史、荆南军行军司马,但实权肯定不如一庆州节度使军政大权一手掌控来得逍遥自在。

    这也许就是世子与百里无忌的区别所在。

    高从谆心中苦笑,世子志高才疏,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画饼许愿呢。虽说扣下百里无忌为人质算是步好棋,但若扣下之后,百里无忌不从呢?难道还真杀了他不成?

    实力。实力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任何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屁都不是。

    高从谆问道:“对此事,大王可有定论?”

    “这……,父亲还在考虑之中。”

    显然,高保融此来不是大王的主意。

    高从谆闭上双眼,道:“汝且回去,容某再想想。”

    高保融见其叔不肯表态,不宜再说,悻悻然便告辞而去。

    待其走远,高从谆睁开双眼说道:“出来吧。”

    见从左侧后一不起眼处转出一个人来——高蓉蓉。

    “父亲,你万万不可答应他。”

    “哎,傻孩儿,若依了高保融,荆南还是高氏的天下,若顺了百里无忌,则荆南便要易主了,汝讲,孰轻孰重。”

    “蓉儿不管,蓉儿只告诉父亲一句话。百里无忌若有不测,蓉儿必随其去死。”

    ……。

    就在高保融劝说高从谆的时候。

    江陵府的醉仙楼中。

    百里无忌与孙仕旭正喝得开心。

    三年的分别,丝毫没有磨损兄弟的情意。

    自从二人坐下,除了喝酒便全是孙仕旭兴奋的声音。

    “子青,你真是厉害,短短三年多时间,竟创下如何大的基业,好生让我羡慕啊。听说马骥云、云扬都已经成了指挥使,还有百里义那小子?”

    百里无忌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去巴东时,我已是都将,如今我还是都将,哎……。”孙仕旭神态有些落寞。

    “着什么急,你方才弱冠之年,机会有得是。”百里无忌安慰道。

    “来,再饮一杯。”

    孙仕旭举起杯一饮而尽。

第二十一章 欲刺杀

    “子青你不知道,自从世子接任都指挥使之后,便对你父亲在荆南军中的老人进行清洗,甚至将手伸进了定南都中,想来我三年得不到升迁,便是他在作祟。”

    百里无忌只能再次举杯邀酒安慰。

    “子青,我若去黑旗军,我能当个指挥使么?”

    “当然。正好黑旗军中有数个厢的指挥使没有任命,你若能来,我自然求之不得。”

    “一言为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可想好了,你父亲那边怎么交待?他可不会同意你离开南平去庆州。”

    “哎……。”孙仕旭一听百里无忌提及父亲,便如泄气的皮球般无声息了。

    孙仕旭知道,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总忌惮百里无忌,想要父亲同意自己去百里无忌麾下,那是比登天还难。

    “子青,你给我留着军职,等我说服父亲,便去找你。可好?”

    “好。我一定帮你留着。”

    “对了,还没问你此次来江陵所为何事?”

    “别问了,过几天你自会知晓。”

    “竟对我也保密?”

    ……。

    就在孙仕旭与百里无忌觥筹交错,畅所欲言的时候。

    江陵府掌书记孙光宪府中。

    世子高保融如劝说高从谆一般地劝说孙光宪。

    “孙公,你是一直忌惮百里无忌的,自然知道庆州征楚后对于南平的危险。若庆州从此坐大,南平必如芒刺在背,不得一日安宁。孙公以为然否?”

    “世子今日来此,可是大王的旨意?”孙光宪不答反问。

    “呃……。”高保融一时语塞,这老头怎也象叔父一般。

    “若不是大王旨意,世子还是请回吧。”

    孙光宪下了逐客令。

    见孙光宪油盐不进,高保融知道,此人虽然忠心,但他忠的只是南平王,自己只要一天不继任,他就一天不会站在自己这边。高保融无奈,只能离去。

    看着高保融落寞而去,孙光宪心中暗叹。

    高家后继无人啊,世子无才,南平二代基业怕是要保不住了。自己战战兢兢地维护着南平,想当年我便劝大王小心百里无忌,可大王不听,如今百里无忌羽翼已丰富,再想遏制,难了。

    夜已深,江陵王府中灯火通明。

    老地点,新人物,新问题。人数从四人变成了五人,增加了世子高保融。

    议题是关于百里无忌大军借道江陵之事。

    “大王,百里无忌张扬跋扈,向来目中不曾有过大王,如今率大军借道荆南,万一来个假道伐虢,大王悔之晚矣。便是他没有谋反之意,一旦攻下楚国,南平也将被庆州和楚地包围,到时再无反击之力。孩儿以为,大王应当将其治罪处斩以儆效尤或者扣其为人质,令庆州置于荆南治下归顺大王。”高保融声色俱厉,目中含泪地向高从诲恳求道。

    高从谆低头顾自玩着杯盖,默不做声。

    孙光宪抚了抚须说道:“回大王,百里无忌如今羽翼已丰富,世子所说的方法,依百里无忌的城府早应该想到,数万黑旗军早已囤兵归州边界,一旦有风吹草动,恐怕玉石俱焚,还望大王三思。”

    孙光宪心中暗忖道,三年前某曾经提醒过你们父子提防百里无忌,但你们不听,世子高保融还竭力保其忠心,你以为仅靠你未来南平王的身份就能将那百里无忌纳入麾下?如今想要扼杀此子,晚了……。

    不过孙光宪还是认为,百里无忌不象是谋反之人,所以为大王计,如今倒是反应该“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了”。想到此处,忍不住望了梁震一眼。

    梁震面色平静地说道:“百里无忌乃老朽学生,此来只是借道,老朽担保他无谋反之意。若他真有谋乱之举,老朽挡在其大军之前一死以谢大王。”

    梁震一身布衣,坐在此处已然显得突兀,此公向来不轻易发表意见,但此时却一开口便表明立场,心说道,子青啊子青,你真心胆大包天啊,这一家人心中可没想放过你啊。

    只见那南平的主宰者,依然面不改色,面微朝天地坐在那。

    其实此时高从诲其实心中正在纠结,庆州坐大,以成荆南之患,威胁到高氏政权,某倒也想灭了他呀。可让谁去灭?一个是他岳丈,一个是他先生。靠自己这个傻儿?高从诲心中叹了口气,此次虽是机会,杀他容易,但一旦杀了他,庆州岂会干休?大军挟怒而来,用他们的那叫啥的火器一扔,玉石俱焚,还不是便宜了周围虎视眈眈的藩镇?而且百里无忌前来,必也有所安排,他的父亲归州刺史手中也掌一万府军,那时与庆州军兵合一处……。

    高从诲半闭双眼说道:“此事再议,待见百里无忌再做决定不迟。”

    ……。

    今夜月黑风高,图谋杀人越货正当时。

    “可都安排好了?”

    “都指挥使放心,属下已经全都安排好了,行刺之人是军中万中挑一的好手,必定能将其一箭射杀。”

    “那厮狡诈,不可大意,某要的是万无一失。”

    “是。”

    “还有,击杀之后,要安排杀手迅速离开,万不可让其被俘,若不得已……。”

    高保融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

    “遵命。”

    ……。

    高保融出了密室来到主厅,已经摔了好几个杯子了。

    边上的丫环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议事时孙光宪的话让他愤怒,一向忌惮百里无忌的他,现在居然也替百里无忌说起好话来了。而高从谆的**沉默更让他愤怒,流着相同高氏血液的亲叔也不帮他。

    高保融一直想拉拢百里无忌,替他说过好话,送过数千军械。可没曾想到百里无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自己的心腹熊纪本也不再与高保融联络了,想来已经死心塌地地效忠百里无忌了,这更让他恼怒不已。

    高保融暗忖道,父亲年事已高,已无争胜之心。若日后自己继大王之位,百里父子手掌大军,随时能攻下荆南,天天担心的睡不着觉,这样的大王当之何用。

    必须趁现在灭了他,错过这个好机会,以后只能任他鱼肉了。

    子青,莫怪某心狠,怪就怪你自己逞强来江陵府吧。

第二十二章 行刺得手

    第二天一早,百里无忌便带着徐守仁去觐见南平王高从诲。

    此时,王府议事堂中已经坐着荆南最具权力的五个人,多出的一人便是世子高保融。

    看来,大王已经准备权力交接了。

    让徐守仁候在门外之后。

    百里无忌大声唱名而进。

    “属下庆州经略使百里无忌拜见大王。”

    进去之后,百里无忌施完礼,便听上面高从诲说道:“百里经略使免礼,坐吧。”

    “谢大王。”百里无忌随即与在座诸位略一见礼,便在末端坐下。

    “本王明白百里经略使的来意,借道之事,本王不准。”

    高从诲一上来便直接将路堵死。

    百里无忌闻言笑了笑。

    继而举目看看了在坐诸人。

    高从诲正盯着自己。

    高从谆微低头把玩着手中茶杯。

    高保融面露喜色正望向他父亲。

    孙光宪双目平视,面无表情。

    梁震则闭目养神。

    百里无忌开口了,轻轻地说了一句。

    “大王,属下若非借不可呢?”

    手掌他人生死之人,言谈举止皆有自然威仪,哪怕是轻轻一句话,足以。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语既出,举座皆惊,就连梁震亦不例外。

    大堂中一片喝斥之声。

    “大胆”

    “混帐。”

    “汝想谋反?”

    ……。

    高从诲挥了挥手,堂中归于寂静。

    百里无忌笑而不语。

    高从诲盯着百里无忌良久,突然仰首“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开口说道:“百里经略使好气魄、好威风。”

    百里无忌轻施一礼,答道:“大王好气度。”

    但见高从诲瞬间变脸,一脸深沉地悠悠说道:“你不怕本王现在拿下你,以以下犯上的罪名砍下汝的头颅?”

    百里无忌哂然道:“大王心中明白,某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属下头颅肯定比不过大王三州之地重要。”

    实话不好听,但不能不听,不得不听。

    高从诲继续问:“汝不惧本王在你南下之时截断你的粮道?”

    百里无忌淡淡地回道:“大军过处,遍地是粮。大王断无可能自毁基业,做出割臂饲鹰之举。”

    此语一出,再次一片斥责之声。

    “大胆,你竟敢威胁大王?”

    “胡闹,竟口无遮拦,太放肆了。”

    ……。

    此话确实重了,连高从诲也没想到百里无忌竟敢在此时针锋相对,无忌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你断我粮道,我便就地解决,南平国中何处不是我大军的粮仓。

    但这也是一句实话,实话总是不好听。

    高从诲再次挥了挥手,堂中也再次安静。

    高从诲想了一想,再次问道:“若汝攻楚事成,南平有何好处?汝欲置荆南于何地?”

    百里无忌再施一礼,俯首答道:“庆州起于荆南,乃大王治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攻楚事成,大王依旧是大王,百里无忌仍然是百里无忌。至于好处嘛,大王试想,由庆州至楚地,荆南四面之围少了蜀楚威胁。再则,若攻楚事成,两年之内,我父便将归州全境还与大王,同时将巴东铁矿连同军械坊一起送与大王,不知大王认为这好处够吗?”

    高从诲盯了百里无忌许久之后,挥了挥手说道:“本王准了,去吧。”

    百里无忌起身微微一礼道:“大王英明。”

    躬身而退。

    举座再惊,大王竟然允准了?

    百里无忌施施然出了议事堂,与徐守仁一前一后正欲离去。

    才往前几步,忽听身后徐守仁一声急喊,“大郎小心。”

    百里无忌愕然回身,下意识中,身子微微向右一折。

    只觉左边身子一震,意识便渐渐模糊。

    “是刺杀么?”

    在跌倒那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袭青衫,口中轻轻喊道:“韵儿……。”

    砣然倒下。

    徐守仁几乎赶在百里无忌倒地瞬间将其抱在了怀中。

    歇斯底里地喊道:“有刺客……。”

    王府侍卫同时大喊道:“有杀客……。”迅速瓜,跑动起来,包围整个王府。

    徐守仁当时跟在百里无忌身后,才走出三步,便在无意之中看见左前方亮光一闪,随即反应到有刺客,连忙大喊,但已经来不及挡住百里无忌,而刺客已经射出了弩箭。

    弩箭穿胸,鲜血如注。

    徐守仁大哭着抱着双目紧闭的无忌,在这时,他再不装那斯文的范,涕泪交集,恨不得以身代之,却又无从使力,心中悲苦、愤怒、怨恨,百感交集,忍不住仰天怒喝。

    “啊……。”

    庆州无首,多少人的梦想就会泯灭。多少的亡者将没有了尊严,渐渐被人遗忘。

    府中高从谆、梁震等人也闻声急步奔了出来,围在无忌身边,防止其再受伤害。

    王府中刹那间人群密布,明卫暗卫齐齐现身搜索刺客。大批王府亲兵堵住堂门守护大王。

    很快,王府亲兵控制住了局势。

    而堂内高从诲也走出了议事堂。

    高从诲首先走到半蹲的徐守仁身边,见到其怀抱着的百里无忌身插弩箭时,面露震慑。

    随即吩咐赶紧传医工进行救治。

    稍息之后,几位医工赶来。

    将百里无忌抬进左侧一间厢房,开始救治。

    而此时,诸人情绪才得以慢慢平静,开始思考。

    南平王高从诲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着在场所有人不得对外泄漏只字片语。

    着江陵府刺史封锁全城缉拿刺客。

    着王府亲卫封锁王府,严禁百里无忌遭刺杀的消息走漏。

    着行军司马高从谆调动定南都守卫王府。

    着都指挥使高保融麾下荆南军全员进行战备。并派出有力一部向归州方向挺进五十里。

    ……。

    半个时辰过去后,五人再次回到议事堂中。

    医工前来禀报,弩箭射穿百里无忌左侧肩胛和心房之间,没有伤中要害,故性命无忧。如今箭矢已经拔出,只是伤者失血过多,所以依旧在昏迷中。

    诸人猛舒了一口气,当然,其中一人例外。

    冷静了之后,众人开始思量此次事件。

    高从谆心中暗忖,幸好,性命保住就好,不然都不知道如何对蓉儿交待。

    孙光宪心中暗忖,这必不会是大王所为。若是大王有意杀之,百里无忌现在早已经死透了。

第二十三章 江陵盟约

    梁震心中暗忖,树欲静而风不止,有此一举,高氏过不了三代了。哎……。现在要保住百里无忌才行,不觉往高从谆那看了过去,正好高从谆向他望来,两人眼神交汇……。

    高保融心中恼怒,这蠢物,如此良机居然都没杀死他,现在可就没法再下手了。

    高从诲心中叹道,傻儿啊,汝真是个木疙瘩,在场谁还不知道此事系汝所为?刺客在如此守备严密的王府之中,能潜伏刺杀逃跑,除了本王也只有你了。若真杀死了倒也就算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下倒好,人伤而未死,如何收场?被刺消息一旦传出,归州庆州大军合二为一……。高从诲心中一紧,不如杀之。再转念一想,不对,现在杀之,众目睽睽,不旦于事无补,而且还落个坏名声,哎,难啊。

    高从诲开口问道:“诸位,此事如何善后?”

    高保融抢先开口道:“大王,既已如此,不如诏示其谋反之罪后杀之,以绝后患。”

    高从谆赶紧反对:“大王不可,人未死,便有转圆余地,此时再杀他,非但于事无补,而且将陷荆南于战火之中。”

    孙光宪说道:“高长史言之有理,某附议。”

    梁震说道:“百里无忌手下庆州数万虎弁,若杀之,荆南必玉石俱焚。某以为其非不懂孰轻孰重之人,不如大王待其伤势稍缓之后,与之详谈,或可化解。”

    高从诲一脸落寞,暗中审度,荆南自其父高季兴始二代,辛苦维持。然荆南身处百战之地,地少民贫,能得以自保已属幸运。如今庆州臣大欺主,虽未露反意,但扩张之势已不可阻挡,它不伐荆南而借道伐楚,那是它不想落人不忠不义口实,自己如杀了百里无忌,正好授人以柄,自寻死路了,最后便宜了周边藩镇。可惜啊,自己儿子怎就不能象百里无忌那样……哎,生子当若百里子青啊。

    高从诲清了清嗓子,下令道:“百里无忌乃本王忠属,本王必定保其性命,无论谁如伤及性命,本王定斩不赦。待其伤势稍有好转,本王自会与其细商善后事宜,诸位无须再议。”

    说完之后,扫视众人。目光如剑般扫到高保融脸上,高保融一惊,赶紧低头,随同众人应道。

    “遵命。”

    南平王高从诲数次探视百里无忌。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百里无忌。

    江陵府缉凶毫无进展。

    风声鹤唳之下的江陵,各方势力的细作开始蠢蠢欲动打探消息。

    王府中,百里无忌伤势有所好转。

    数日后,这天,百里无忌精神略好。

    高从诲再次前来探视。

    百里无忌作势欲起身拜见。

    高从诲上前一步阻拦道:“百里经略使有伤在身,勿须多礼。”

    百里无忌顺势不再坚持,道:“多谢大王。”

    高从诲挥手让随从退下。

    坐下之后,二人相视良久。

    高从诲缓缓说道:“百里经略使可知刺客何许人也?”

    百里无忌微微牵嘴一笑,答道:“回禀大王,某以为,该刺客应当是楚国奸细。”

    高从诲一惊发出一声:“哦?”

    百里无忌继续说道:“某以为,庆州欲南下,潜伏江陵的楚国奸细侥幸得知,回报已经来不及,不得已之下,故派人行刺。不知大王以为然否?”

    高从诲深深地看了百里无忌一眼,暗叹道,如此年纪便有此等城府,我儿哪是其对手啊。故笑了笑说道:“百里经略使言之有理。”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稍后,高从诲问道:“百里经略使如今做何打算?”

    百里无忌说道:“某欲按原计划行事,还望大王鼎力成全。”

    高从诲:“本王思忖,卿如攻下楚地,到时荆南必将在庆州和楚地包围之中,让荆南何以自处。”

    此语已经有违君臣之礼了,但此刻屋内只有高从诲、百里无忌二人,且二人心照不宣。故才如此撕下隔纱,明言相问。

    百里无忌微微一笑,你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问道:“大王睿智,不知大王可有逐鹿中原之心。”

    高从诲轻叹一声:“本王老了,已无此雄心。”

    百里无忌:“既然如此,大王何必再问?”

    高从诲一愕,随即心中一松,是啊,既然只是想守住荆南一亩三分地,何以再为难于他。自己的这点基业尚不在其眼中,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

    想明白此点,高从诲心中一阵轻松,眼神复杂地看着百里无忌,这小小年纪,哪来如此深的城府啊,与之相比,某到是白长了那么多年纪。

    高从诲说道:“百里经略使可能盟誓?”

    百里无忌回道:“大王若愿意,某自当遵从。”

    “来人,拿纸笔。”

    ……。

    晋天福四年十二月初九。

    南平王高从诲与庆州经略使百里无忌订下秘密盟约。

    而后。

    百里无忌开口说道:“大王,某还有一事相求大王。”

    高从诲说道:“百里经略使但说无妨。”

    ……。

    三天之后。

    庆州经略使百里无忌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传遍整个江陵府。

    由行军司马高从谆率五千定南都包围城外特战都驻地。

    马步都指挥使高保融率三万大军向西行军五十里,对归州展开防御阵势。

    城外特战都立即摆出防御阵势,双方进入对峙。都将百里康正纠结不定,大郎临行前明令,没有百里无忌的命令,特战都不得擅自行动。但如今突生变故,大郎生死未明,打还是不打?百里康最后还是决定遵从百里无忌的命令,不打。

    孙仕旭闻知消息后,出门欲往王府,被其父孙光宪阻拦,扣在孙府不得外出。

    高蓉蓉闻知消息后,询问父亲高从谆不得,并被禁足于后院。高蓉蓉无奈转而绝食相抗。

    接着,归州、庆州得到百里无忌遇刺消息。

    随即,庆州黑旗军密集调动,由云扬、于存忠、百里义为首,辖十二厢五万四千黑旗军向归州移动。由马骥云辖刚由预备役整编完成的一万三千黑旗军向西挺进五十里,面向蜀国做出防御态势。

第二十四章 灭楚战争(一)

    两天后,庆州府征召民夫共三万人组成运输队随后出发。

    庆州府征集所有船只后,全部空船顺江而下。

    此举让各势力都猜不透其中原因,粮秣军械火器都随运输队出发,为何空船沿江直达江陵呢?这不是白给荆南送船去吗?

    各势力纷纷猜测,猜火攻的有之,猜暗渡陈他的有之……。

    但都对庆州这招臭棋嗤之以鼻。

    无独有偶,就在各势力都不看好庆州此举之时,江陵亦发生同样的昏举,高从诲继庆州之后也开始命令征集荆南三州所有船只。

    归州刺史百里元望随即命麾下大将率五千府军向楚地展开防御阵势,自己率五千人汇合黑旗军向荆南方向进军。

    当天夜里,兵临距江陵府八十里处扎营,与高保融所率三万大军形成对峙。

    战争一触即发。

    前后十来天,消息从江陵府向各地传播,至百里元望和黑旗军兵临江陵府外与南平军对峙之时,各地藩镇皆获报告。闻之各有反应。

    晋帝石敬塘下诏令南平国双方言和罢兵,并命令手下大将率二万大军向南展开防御态势。

    南唐皇帝李昪明面上坐观其变,暗令军队向西集结。

    蜀国皇帝孟昶令大将率三万大军兵至逐州增强防御,一面派密使前往庆州府询问事态。

    而楚王马希范则因为正在剿灭蛮族,兵力紧张,本想坐山观虎斗,但最后还是派了一万禁军前往岳州北向防御。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已年底,各势力一边等着战争爆发,一边准备过年。

    谁都想趁南平内乱分一杯羹,谁都不想南平被灭,一旦南平被灭,相互之间便没了缓冲之地,于各方势力都没好处。

    神州大地,暗流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场大战似乎就在眼前。

    一日后,在各方势力的细作注视之下。

    庆州军开始发动进攻。

    庆州军向前了挺进二十里,与南平军距离只有十里时,怪事发生了,南平军不战而退,庆州军随即继续挺进。

    傍晚,南平军退回江陵城中,庆州军追尾至江陵城外十里扎下营来。

    各地藩镇大跌眼球,都直呼看不懂。

    次日凌晨,南平军发动总攻,攻势非常奇特,庆州军无遮无防全军成长蛇状分四列向江陵北城门进军,仿佛江陵城是自家后院般施施然而去。而江陵城居然一箭不发,任其靠近,甚至连城墙上守兵都一箭未发。

    就在所有人都看不懂时,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庆州军一到城门,江陵守军居然大开西城门,任凭庆州军鱼贯而入。

    半日之后,当庆州军从江陵城南门分兵三路而出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庆州军掩人耳目,瞒天过海,意在伐楚啊。

    晋天福四年十二月十八。

    庆州黑旗军自东城门而出,分成三路。

    按照预案,右路以于存忠为帅,百里义辅之,辖三厢一万三千五百人及一个轮炮营由澧州——朗州——益阳攻潭州(今长沙)西门。

    左路由百里无忌亲自率领,刚刚升任指挥使的熊纪本为辅,辖四厢一万八千人及二个轮炮营自岳州南下直取潭州。

    中路以云扬为帅,百里康为辅辖三厢一万三千五百人及特战都之全部,搭乘庆州及南平征集的船只,渡洞庭湖登陆后,沿湘水南下直逼潭州。而此路最主要的目的在于,云扬以三个厢兵力佯动,吸引楚军注意力,掩护百里康携特战都及一厢黑旗军自玉潭——湘乡至醴陵以西的建宁一带埋伏,截断楚国静江节度使的援兵和阻击潭州楚王马希范的南逃。

    三路大军,以百里无忌部为主力,于存忠部辅之,云扬部左右策应为预备队,百里康部为奇兵。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若遇变故,则于存忠部在玉潭与云扬部汇合,变为主力,百里无忌部则为辅助。

    灭楚之战,成败的关键在于活捉或者杀死马希范,一旦马希范逃脱成功,则战争就会变成旷日持久,成为鸡肋。

    所以,在江陵城中,百里无忌带着未能痊愈的伤会见和将领时只说了一个字——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在这次灭楚之战中,其实也可以说成——奇袭之战,唯快不破。

    ……。

    两天后,灭楚之战的第一役在澧州打响。

    澧州刚被彭士愁的蛮兵袭扰过,城中没有多少守军。

    当黑旗军前锋出现在澧州城外的时候。

    刺史刘言毫无犹豫,直接献城投降了。

    于存忠命令稍加安顿,便直接出兵朗州。

    此时,中路云扬正在组织安排渡洞庭湖。

    而百里无忌所率左路大军,已经进逼岳州城三十里。

    岳州城内所驻守军一万人。

    正常州府通常驻兵三千至五千人。

    岳州不同,早些年经常与荆南抢夺土地,与荆南接邻,故楚王任潘叔嗣为岳州团练使,辖一万大军常驻岳州。

    而前些日子,因担忧庆州与南平交恶,以防万一起见,楚王又派周行逢率一万禁军至岳州充实防卫。

    岳州城中,楚国囤兵二万。

    虽然整个战争的预案方针是“快”。

    但对于左路百里无忌所部来说速度的分寸最难以把握。

    百里无忌所辖一万八千人若迅速击溃楚国二万守军,占领岳州,则楚王马希范很有可能弃潭州南逃,而云扬、百里康所部现在正在泅渡洞庭湖,根本无法阻击马希范南逃,这绝不是百里无忌想看到的情形。

    百里无忌心中,最为理想的战略布局是,左中二路大军同时推进至益阳、平江一线,遥向呼应,形成对潭州半包围态势,从而策应百里康所部可以顺利行军至湘乡、醴陵一线的建宁潜伏下来,以阻击北进与南逃之敌。逼迫楚王马希范依潭州城高墙厚优势与黑旗军决战。

    所以,百里无忌选择了等待。而这次的等待却差点将左路大军陷入溃败的境地。

    在岳州城外三十里扎营休息一天,明日卯时三刻攻城,令斥候前出十里警戒。一天时间,应该够于存忠部挺进至朗州城外,云扬部也应该能完成渡湖了。

    ……。

第二十五章 灭楚战争(二)

    岳州城中。

    团练使潘叔嗣府邸。

    潘叔嗣正在打开的地图边与周行逢商量如何应对。

    岳州团练使潘叔嗣与一万禁军统帅周行逢并不融洽,周行逢手下的禁军将领对叔嗣勒索赏赐,贪得无厌,而仍不满足,在岳州城中对百姓也是抢劫勒索,可谓无恶不作。

    但此时,这二人已经搁置了前嫌,一起面对外敌来犯。

    潘叔嗣其人,静江军卒行伍出身,打仗果断勇敢,前些年与荆南争斗中多次击败荆南军,积累战功升至团练使。

    周行逢属楚国最有名的智将,也出身静江军卒,积功成为的军校,后升任静江指挥副使。

    “如今庆州来犯,二万黑旗军已至城外三十里,不攻城却扎下营来,不知潘使君如何应对?”

    周行逢开口问道。

    “周将军以智谋闻名,某还是听听周将军的意见吧。”

    周行逢思忖道:“黑旗军来犯,却扎下营来甚为可疑,怕是在等待什么,某以为,此次庆州来犯,借道江陵,必不止城外一路敌军,很有可能二路南下,潘使君请看,若另有一路自澧州、朗州、益阳攻潭州,那么潭州必危,照黑旗军出江陵后的速度来看,澧州已经失守,某以为,潘使君应该立即传讯潭州,增派军队协朗州。至于岳州城外的黑旗军嘛……,某以为,必是在等待朗州的战况,若朗州陷落,城外黑旗军必定攻城。那么,某以为不如以动制静,先发制人,夜袭黑旗军。”

    潘叔嗣顺着周行逢的手看着地图点头道:“周将军果然睿智,某这就派人传讯潭州。不过夜袭之事,黑旗军既然扎下营来,必已经有了防范,不知道周将军有何妥善计划?”

    “黑旗军火器厉害,尤其是在攻城时对城门的损害是无坚不摧,楚国虽已有防制,但威力比其差太多,且数量稀少,都在潭州并未配置禁军,故应对黑旗军最好的方法还是野战。他们确会派出斥候,但很可能因为对岳州地形不熟悉,斥候撒得不够开,只在前方扇形状放置了斥候。岳州左边临江,右边却有迂回之地,某打算率所辖全部禁军自黑旗军右侧迂回夜袭,若被发现,夜袭不成,则转为野战,到时必与其拉个鱼死网破。”

    “周将军高见,汝出兵之时,某便在城楼上观望,若转为野战,某必定率所部支援将军。”

    “不,潘使君不可出城,不论此次某夜袭或野战是否得手,潘使君不可派兵支援,某若不敌,则证明某的判断错误,黑旗军的弱点不在野战,则楚国危矣。使君必要恃城墙坚守岳州,等待潭州来援。勿以某为念。”

    潘叔嗣此时被周行逢一席话感动出一点泪来,往昔的些许杯葛全都抛出九霄云外。

    同为军人,临战之时,共同御敌,此刻潘叔嗣与周行逢惺惺相惜。

    今夜月黑风高。

    子时刚过。

    周行逢令全军人衔草、马衔枚,两千禁军为先锋,三千士卒为后阵,自己率五千禁军为中军。

    一万人自南门出城,悄悄地向东边迂回,往岳州北边荆南军营而去。

    百里无忌预料到守城可能夜袭,但没有料岳州城中的守军会从北门迂回,大意了。还好前出十里的斥候警觉,夜袭的楚军刚接近到第一道斥候观察哨埋伏的一里地,便被发现了。

    周行逢布局确实没错,但他不知道百里无忌给黑旗军斥候立下的规矩是三面警戒。以本营为中心,除了自己来的方向外,前、左、右三个方向皆是警戒区。他也不知道黑旗军一直没有用过一种火器,叫地雷。

    当然,象岳州左边临江的情况下,则为两面警戒。

    黑旗军自从配置上手榴弹和地雷之后,百里无忌规定斥候在放哨时,必须布置绊雷或者拉线雷。

    斥候的警觉是因为楚军前锋悄悄前进时发出的些许声响。黑暗能掩盖动作,但掩盖不了声音。而且夜深人静之时,声音会异常清晰。

    楚军前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前进,怎么能不弄出点响?踩根干枯树枝啦,撕扯了衣服袖子啦什么的?愣是将黑旗军的斥候给惊动了。

    可斥候只听见响,看不见人啊。为保险起见,其中一个斥候英明地拉响了一颗预埋的地雷。后来也有说当时这斥候因为紧张,是手抖才触发了本来就因为紧张而绷紧了的绳索,横竖是说不清了。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地雷响了。

    轰……,沉闷的爆炸声彻底地唤起三道哨防上的斥候警觉,于是按照斥候军规,拉响了各自己预埋的地雷。

    在一连串的爆炸声过后,哪怕睡得象头猪的人,也已经震醒了。

    此时,楚军先锋已经有不少人进入了雷处,突如其来的爆炸,虽然伤亡不多,但也彻底震慑了楚军前锋,楚军有了短暂的混乱。

    而勇敢的不能再勇敢的三道哨线的斥候们,凭借着地雷爆炸短暂而且微弱的火光,扔出了身上所有佩戴的手榴弹,就是这么毫无目标,凭借着刚才残留的印象朝着前方扔了过去。

    手榴弹连环的爆炸,再一次震慑了来犯的楚军。还没从地雷爆炸中回过神来的楚军前锋开始再一次慌乱。

    几分钟的时间,黑夜中的混乱很难平息,楚军禁军毕竟是精锐。

    楚军指挥前锋的都将也是个百战老兵,就几分钟时间,用手中的陌刀连斩了八颗骚乱的士兵头颅,硬是将混乱压制了下来。

    此楚军都将非常善于应变,见夜袭已经暴露,立即让人回报后面跟进的周行逢,一边下令立即展开冲锋,此时楚军前锋离黑旗军不足七、八里。

    正常情况下,这点距离一刻钟便可进入肉搏,楚军都将下决心赌上一把,赌黑旗军应变速度没有楚军的冲锋快。

    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个幸运的斥候果断地拉响地雷,如果不是那些深谙军规的斥候严格遵守进入敌国,闻听一颗雷响就拉响所有地雷的军规,如果不是黑旗军掌握着楚军没有见过的轮炮。

第二十六章 灭楚战争(三)

    也许楚军冲锋便能成功了。

    没有任何一支熟睡的军队能抗住有备而来的夜袭,哪怕是黑旗军,也一样。

    但历史没有如果。

    两波的爆炸恰恰给黑旗卫有了布置轮炮的时间。

    尽管如此,黑旗卫也只能来得及施放一轮轮炮。

    地雷的炸响,让所有熟睡的黑旗军惊醒。

    “敌袭……”声,声声入耳。

    短暂的慌乱之后,士兵开始清醒。

    在各部将领的呼喝下,开始架设轮炮,装配军械。

    营中各处都点燃了火把,将整个夜空照亮。

    周行逢此时接到前锋的回报。

    随即命令中军立即加快行军,增援前锋。

    并命令后军跟进。

    ……。

    此时,夜袭演变成了野战,夜幕下的野战又演变成火光下的野战。

    黑旗军军营的近万个火把将方圆数里之内照亮。

    此时双方坦陈相见。

    百里无忌命令所有布置完成轮炮的士兵,一轮发射后,全军立即抽刀反冲锋。

    命令身边的熊纪本立即整束黑旗军,组织第二波的反冲锋。

    熊纪本想开口劝说,让百里无忌冲锋,万一有个闪失,他可以想见,云扬那个屠夫的刀正向他闪闪发光,整个黑旗军也必将他撕个粉碎。但他没得选择,在百里无忌接近疯狂的眼睛瞪视下,他只能服从。

    已经管不了命令能传达到多少人了。

    百里无忌知道,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指挥已经没有用。

    唯一有用的就是有人带头反冲锋,于是百里无忌顾不得自己带伤尚未痊愈的身体,率众亲兵和身边能够听到命令的士兵毅然在轮炮之后发起了反冲锋。

    不再有掩护,不再有轮炮。也不再有队列,不再有阵型。仅能闭着眼睛往前冲,狭路相逢,勇者胜。

    事后百里无忌回忆那天的反夜袭作战说道,那是他第一次对战局没有有效的控制,第一次对胜利没有信心。

    事实上,他除了在发射轮炮前有过一次冲锋命令之外,再无任何指挥。因为那时已经不可能指挥,也无须再指挥,所有的黑旗卫士兵唯一的出路是冲,冲,玩着命地往前冲,或者,被杀死。

    但这第一轮也是最后一轮的轮炮发射,显然是在战斗胜利的天平上重重地往黑旗卫这边倾斜了许多。

    数百颗轮炮炮弹,瞬间发射爆炸,为黑旗军的冲锋打开了赢得最后胜利的道路,虽然这胜利是那么地血腥,那么地让人伤感。

    黑夜之中的野战与白天不同。

    白天野战,双方将领可以清楚地指挥各自的军队,可以扬长避短。

    黑夜野战,特别是象现在这样大规模的野战,双方投入近三万人的野战,要说指挥恐怕是谁也无法做到。哪怕是整营的士兵悄悄逃跑也无法控制。

    惨烈的战斗就是这么开始了。

    黑旗军的士兵加入肉搏战不象楚军是一排排水平推进的。

    而是数个数十个然后数百个的渐渐加入的。

    从而自然形成了一个带尖的三角形阵型,锋尖便由百里无忌及亲兵组成。在这个阵型中没有编制,没有指挥,左右的战友互不认识,无从谈起配合协作。

    军队是一个奇怪的群体。

    特别容易盲从,只要有人冲锋,见到的人就会跟从,特别是在这种没有指挥的情况下。

    黑旗军的士兵现在正在盲从阶段。

    一个个装备不齐的士兵加入冲锋的行列。

    若没有一轮轮炮的齐射,对楚军形成压制,黑旗军恐怕早已崩溃。

    百里无忌在最前面顶得很辛苦。

    如果没有亲卫护住侧翼,百里无忌恐怕早已身死。

    没有一个面对百里无忌的楚军认为这个衣衫不整的人竟会是庆州经略使,会是黑旗军的统帅。若有任何一个楚军知道,恐怕百里无忌也早已经被剁成肉浆。

    可百里无忌同样没得选择,楚军的夜袭虽然没有成功,但其实已经成功。

    从军之人都知道,一支军队在正式投入战斗之前的准备时间需要多久。

    穿着甲胄,配戴军械,整理队伍,了解作战对象、作战地点,聆听作战目的等等,都需要时间。

    而此时的黑旗军最需要时间。

    一支刚从睡梦中刚刚醒来的军队无疑最缺的就是时间。

    百里无忌只能率队反冲锋,只有反冲锋才能为后面的黑旗军整队换得时间。

    周围的黑旗军士兵在不断地倒下,亲卫也开始一个一个地减少。

    百里无忌已经无瑕顾及,忍着再次撕裂的伤口剧痛,麻木地挥着战刀,也许顶不了多久了。

    周围盲从跟随而来的黑旗军士兵在鲜血腥味的刺激下,开始慢慢有了作战的感觉。

    对。是感觉,就象是酒鬼闻到数里外飘来的酒香。

    当士兵们看清楚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人竟然是他们的主帅时。

    热血开始沸腾。

    也许在那一刻,两次整编之后黑旗军淡化的魂开始苏醒。

    总有人认为军魂是一种抽象的东西。

    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真正知道那绝对是一种可以触摸的有实质的东西。

    这种东西的本质是荣誉。

    军人的荣誉。

    黑旗军士兵开始骚动。

    开始疯狂。

    在一个士兵嘶吼着拉燃手榴弹扑向楚军的那一刻。

    黑旗军的魂已经被彻底唤醒。

    没有呼喝,没有语言。

    默默地冲进敌群,拉响手榴弹。

    整个与楚军交接处,一团团火光腾起,一片片人群消失。

    黑旗军士兵不断地越过百里无忌那个锋尖,冲入敌群。

    既然会死,那就死得豪迈。

    黑旗军士兵的心中只有这一句话,他们的眼中除了一片血红,再无其它。

    百里无忌已经脱力,撕裂的伤口所流失的大量鲜血令百里无忌浑身乏力,许久的坚持在这一刻已经松懈。

    因为他知道,只要顶住最初的时间,黑旗军的战力便会越来越强。

    而现在,就算前方的楚军是举国之兵,黑旗军也必将其击溃。

    战斗到这个时候,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黑旗军倾斜,正如当时蜀军的将士所说,没有任何军队的士兵能与这群魔鬼作战,别的士兵为胜利而战,而他们却是为了不要命而战。

第二十七章 灭楚战争(四)

    但蜀军将士说错了一点,黑旗军士兵纵然不要命而战,目的却是为了让更多的战友活下来。

    也正因为这一点,在这个时代,或许会有别的军队偶尔会复制出这种舍生忘死的画面,但决复制不出黑旗军的军魂。

    种子,是百里无忌刻意种下的,成长是黑旗军士兵自己用鲜血浇灌的,果实,是唯一的。

    正如这世间百里无忌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

    这场战斗到现在其实胜负已定。

    但周行逢不同意。

    虽然前锋在黑旗军士兵舍命地冲锋下覆没,但他还有中军和后军在,黑旗军敢不要命,他和他的麾下将士亦能不要命。

    于是,周行逢命令全军第二波冲锋。

    而此时,熊纪本组织完成的黑旗军第二波士兵也已经开始冲锋。

    人命如浪花般陨灭。

    鲜血、断臂残肢伴随着漫天的尘土如雨水般掉落在双方还活着的士兵头上脸上身上。

    这一刻,就象是人间地狱。

    周行逢高估了楚国禁军的决心。

    没有经过火器战争的士兵永远体会不到无何止的爆炸所带来的震撼力和摧毁力。

    楚军士兵其实已经有不少趁着夜幕悄悄往岳州逃跑了。

    若没有周行逢亲自督阵。

    楚军禁军纵然是精锐,现在恐怕也早已经溃散。

    周行逢此时也已经发现不对劲。

    目光所至,双方的阵亡比例开始明显出现差别。

    往往一个黑旗军士兵冲入楚军阵列,一团火光之后,楚军阵中出现的是一个圆形缺口。

    后面的楚军士兵刚刚将缺口补满,接着又一个黑旗军士兵冲入……。

    这他娘的打得是什么仗啊,这他娘的是一群什么人啊?

    周行逢心中诅咒着,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他心中开始胡思乱想,一旦自己所辖一万禁军被击溃,黑旗军依仗攻城火器之利,占领岳州城指日可待,一旦岳州城被占,通向都城潭州的大门就会敞开,数日之后,黑旗军将兵临潭州城下,楚国……。

    猛然地一激灵,周行逢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在两军厮杀的战场上,自己竟然冒出这种想法……。难道楚国真的气数已尽?

    就在周行逢心中翻滚的当口,楚军彻底崩溃了。

    因为熊纪本整编黑旗军大营中的第三波冲锋队伍加入了战团。

    士气这东西不是定数,而是个变数。因战场进展、援兵或者某一事件等不停地变化。

    此时楚军的士气瞬间归零。

    除了周行逢的亲卫队,所有楚军几乎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往岳州方向逃跑。

    溃散得如此地迅速和彻底。

    黑旗军士兵在一愣之后,迅速自发地开始追击。

    变故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来不及让人做出反应。

    明明在百丈外指挥作战的周行逢等人,瞬间被黑旗军士兵掩没,包围了起来。

    ……。

    “楚国……完了……。”周行逢心中叹息,环顾四周,那一双充血的眼睛恨不得一涌而上,将他剁成肉泥以祭祀刚刚逝去的英魂。

    周行逢终究还是怕了,倒不是怕死,自从戎数十年,见到无数的生死,周行逢自认不再怕死。他怕得是成为孤魂野鬼。

    为楚国战死,他毫不犹豫,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死后受万众敬仰,何惜一死。但楚国若没了呢,死还有意义么?还有人会记得他周行逢么?那个昏馈贪婪的马希范会记得么?

    周行逢终究还是降了。

    当他大喊出“某降了”三个字的时候,黑旗军士兵没有一个人理他。

    士兵们血红的眼中只有敌人,没有人。

    士兵们心中只有杀意,没有宽恕。

    今夜,死的人太多了,不在乎再多死几个。

    四周一片寂静。

    包围圈不断地缩小,黑旗军士兵的刀锋就在眼前,周行逢无奈地叹口气,抛下了手中的刀,看着身边仅存的数个亲卫,拍拍他们的肩膀,眼神中竟无一丝战意。

    “收。”

    轻轻地一个字,飘渺地如微风划过,不见踪迹。

    四周的黑旗军士兵如同潮水般退去,显露出数个亲卫围着的刚刚苏醒的百里无忌来。

    周行逢的瞳孔迅速缩小,这人,他见过。

    这人就在方才与楚军前锋相互冲锋的前列。

    周行逢当时就知道这人一定是个将军,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有勇才敢以身犯险,有谋才能在瞬间决定反冲锋,为后面留出整队布阵的时间。周行逢自认也能做到这一点。

    但周行逢服,他自认如换作他绝无法现在一个轻轻的“收”字能让满眼凶光的士兵喝退。

    所谓英雄惜英雄,周行逢却不敢以英雄自认,因为他,降了。

    当周行逢知道这是黑旗军的主帅,庆州的主宰百里无忌时,他便已经非常确定,楚国……完了。

    帅不如帅、将不如将、兵不如兵、军心更不如,楚国凭何……不亡?

    于是,周行逢决定助百里无忌一臂之力。

    劝降团练使潘叔嗣,为楚国百姓少去一份战乱。

    是役,黑旗军阵亡近千人,伤近两千人,其中重伤二百余人。伤者中以轻伤者居多,主要是睡梦中起来没时间整理装备,便随众冲锋达成。

    击溃楚军一万禁军,其中杀死一千八百余人,俘虏及归降的周行逢所收拢降兵、伤兵三千余人,余者或逃回岳州,或逃往四野。

    从双方阵亡的人数来看,算是惨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对于黑旗军而言,就是一场惨败,黑旗军每个士兵心中都有一种自信和自豪,他们认为,每个黑旗军士兵的命,至少抵十个敌人的命,这样的兑换,才合理。

    这也许就是黑旗军百战百胜的原因。

    虽然这场战斗中黑旗军的损失是惨重的,但百里无忌觉得值。

    他一直担心忠县拉锯战之后,黑旗军经历两次整编,以小吞大而带来战斗力的下降,更担心的是好不容易种下的军魂散去。

    但今天百里无忌却看到了,经过此战,黑旗军的军魂依在,而且迅速生根发芽、成长壮大。这也许便是魂一旦形成,经久不散,伴随此支军队始终之理吧。

第二十八章 灭楚战争(五)

    战争,就是一场交易,士兵如同筹码。

    上了战场,人便不再是人,命也不再是命。

    牺牲对于统帅者来说只有值与不值,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值”字后面,有多少生命,灰飞烟灭。

    慈不掌兵,这或许有理。但谁又能不说这确实,很残忍。

    衡量战争得失成败的只有两个字——胜利。

    成者为王败者寇。

    战争就是一场赌博。

    开始前,尽可能地给自己选一个好风向,挑一个好地方,形成好气势,尽可能地给对方设置障碍,造成震慑。但战争一开始,一切就如同赌博,也许辛苦准备许久的努力,会因为一阵微风刮过,一场细雨飘落,瞬间优势互换,胜败易主。

    这场战斗同样令百里无忌进行了深刻的反省,敌人有时是不需要杀的,还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一旦阵营转换,刚刚还在相互以命搏杀的敌人瞬间便成为自己人。

    黑旗军士兵无法接受,百里无忌心中也无法接受。

    但能不接受吗?也只能接受。因为投降的敌人也是人,是人就应该得到宽恕,是人总有人性。

    所以百里无忌接受周行逢的归降。

    所以黑旗军士兵心中纵然无法接受,但对于百里无忌接受楚军归降也没有异议。

    也许,下一次的战争中,不,或许只需要一场战斗,这些相互还有敌意的士兵们便会成为战友,能托付后背的战友。

    这也是,人性。

    岳州团练使潘叔嗣已经第五次看周行逢的劝降信了。

    勇者的荣誉感让他无法允许自己投降。

    纵然自己对马希范真的没有什么好感,更别说是忠诚了。

    但自己真的很难做出投降的决定。

    潘叔嗣虽然对周行逢下属对岳州的骚扰非常感冒。

    但不影响他对周行逢此人的敬重。

    都是从静江军卒混出来的,还有什么能比战功更能让勇者敬佩。

    潘叔嗣相信周行逢信中所言。没有一个勇者会对无能的敌人赞美有加,哪怕不得已投降以后,也不会如此谄媚,这就是武将和文官的区别。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想赢得真心的赞美,除了真正能将自己打趴下外,别无他途。

    岳州城中数千的禁军溃军也证明了周行逢信中所言非虚。

    难道黑旗军真得可怕到如此程度?

    潘叔嗣心中已经信了。

    但依旧在犹豫。

    他自然知道岳州对于潭州的重要性,岳州一失,楚都的门户大开,潭州便直接暴露在黑旗军的兵锋之下。

    楚国……,还有楚国吗?

    若不降,周行逢的一万禁军在夜袭几近成功的情况下,依然被击溃,自己手下这一万府军,又能坚持多久。纵然有数千的禁军溃兵,那又有什么用。

    从军之人都知道,三万溃兵不如三百精兵,上万溃兵被数百精兵追得到处逃的战例比比皆是。这群已经被寒了胆的溃兵唯一的用处是浪费岳州城的粮食,没有一两个月的修整,溃兵对黑旗军的恐惧之心无法消除,更不用说是再次对抗了。

    让溃兵上阵,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挟裹着自己手下的府军一起逃跑。

    潘叔嗣真的无法可想了,他不是一个好父母官,他只是个称职的将军,他的职责是守土安民,但如今事实已经守不了土,自然安不了民。

    所以,既然无法可想,潘叔嗣只能选择与黑旗军谈判。

    谈判其实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和谈。

    和谈自然是和平谈判,但谁都知道和平谈判是占据优势的一方说了算。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想在谈判桌上得到,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潘叔嗣总得试试,为了岳州百姓,为了麾下一万士兵,……也为了自己军人的荣誉。

    “百里使君,若要某献城归降,须答应某几个条件。”

    城外五里,潘叔嗣选择这个距离与百里无忌谈判,是经过再三斟酌的。

    这个距离既能保证双方的安全,也能凭恃岳州高耸的城墙对对方形成无形的压力。潘叔嗣希望这个压力能让自己及麾下能体面地结束战争。

    百里无忌谦和地笑笑:“潘使君尽管开口,某会仔细斟酌。”

    “某献城之后,希望依旧保留麾下府军建制,当然,某会依例让军队撤出岳州城,至城外驻扎,不知百里使君可否应承。”

    “准。”

    “某希望保留某的团练使之职。”

    团练使,全名团练守捉使,负责一方团练的军事官职。团练使有都团练使、州团练使二种,皆负责统领地方自卫队,地位低于节度使。一般都团练使多由观察使兼任,州团练使常由刺史兼任。

    “准。但潘使君选择了岳州团练使,就不能再担任岳州刺史之职,庆州规制武将只使军职,不得搀和地方行政。当然,汝可以在刺史和团练使之间进行自由选择。”

    “这……。”潘叔嗣有些失望,一向军政财三权一体,如今只能选一个,着实有些失落。

    “潘使君不必着急,慢慢考虑,先往下说说还有什么条件。”

    “献城之后,某麾下一万府军不参与对楚国任何楚地的军事行动,还请百里使君体谅。”

    “准。还有么?”

    “这……,某有个请求不知……?”

    “请讲。”

    “某希望某的一万府军得到与黑旗军一样的补给配置。不知百里使君可否允准。”

    “哈哈……。”

    百里无忌仰头大笑。

    潘叔嗣心中忐忑,不明白百里无忌为何大笑。

    稍息之后,百里无忌笑完,看着潘叔嗣说道:“潘使君若想得到与黑旗军的补给配置,某只能告诉你,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达成。”

    “请百里使君明言。”

    “接受整编。”

    “呃……。不知如何整编?”潘叔嗣心中隐隐一痛。

    百里无忌略一思忖,看着潘叔嗣说道:“淘汰伤病老残,按黑旗军目前编制,整编为两厢,共九千人,潘使君嘛,可以就任都指挥使一职。”

    “敢问,都指挥使之下的军官如何安排?”

    “维持原状不变。不过,某会在营以上编制中安排黑旗军佐官对军队进行整训。”

    “唔……可否容某考虑考虑?”

    “可以,潘使君请便,某可以给你六个时辰,过时不候。”

    ……。

第二十九章 灭楚战争(六)

    晋天福四年十二月二十二。

    原楚国岳州团练使兼刺史潘叔嗣率一万府军向黑旗军献城投降。

    此时,黑旗军右路于存忠部已经兵临朗州城下。

    中路云扬部已经渡过洞庭湖,完成集结之后,分为两路,一路由云扬率领二厢,沿湘水南下,每天白天扎营睡觉,夜里行军。另一路由百里康率领一厢及特战都全部往玉潭而去,一样是白天扎营,夜里行军。

    此时,岳州城里。

    百里无忌与熊纪本、潘叔嗣、周行逢商议,最后决定,封锁岳州城南门,并派信使传讯潭州,禀报岳州遭黑旗军围困,周行逢所部夜袭不利被击溃,潘叔嗣正率一万府军据城坚守,已击退黑旗军数次攻城,急待援军。

    至所以如此禀报,是众人商量之后,认为周行逢所辖一万楚军已有数千士兵溃散,夜袭不利的消息无法遮掩,所以必须据实相告,但潘叔嗣献岳州城之事可以进行封锁消息。

    按此禀报,可以让潭州造成一种错觉,就是岳州还没有丢失,而且只要派兵支援,很有可能抗住黑旗军南下。这样就给了马希范一个不逃的理由,其实没有哪个王或帝愿意逃离自己的都城,至少在还有希望的时候。

    入城之时,潘叔嗣还给百里无忌献上一个人。

    楚国衡州刺史、侍郎何仲举。

    “汝便是衡州刺史何仲举?”

    “正是。”

    “衡州位于潭州以南,汝怎会在岳州出现?”

    “某受楚王派遣,去开封进见晋国皇帝,叩谢册封楚王为天策府上将军,路过岳州,不曾想岳州陷落,便落于汝手。”

    无忌知道此人,是个才子。何仲举,十三岁时,因家中纳税逾期,被逮入监狱,县令李宏皋令其赋诗,作“似玉来投狱,抛家去就枷。可怜两片木,夹却一枝花”之诗,李宏皋大惊其才,旋被赦免,待以客礼。自此锐意求学,后唐天成年间,至洛阳投诗秦王李从荣门下;后唐长兴四年登进士第,献诗秦王李从荣。有“碧云章句才离手,紫府神仙尽点头”的佳句,秦王李从荣大悦并赐其所居乡曰进贤,里曰化龙,时人赞赏不已。

    后因洛阳政变,返回湖南。不久后,归事楚王马希范,以李宏皋之荐,受命为天策府十八学士之一,任全州、衡州刺史。

    百里无忌问道:“你可愿降?”

    何仲举答道:“唯求一死!”

    无忌笑道:“为何一死?”

    何仲举答道:“报楚王赏识之恩!”

    “楚王**声色,奢侈无度,只顾荒淫享乐,治下卖官鬻爵,赋税繁重,以致百姓生活困苦,大批逃亡。你既然愿意为私恩以性命相报,何不为公义降于我?”

    何仲举答道:“使君又如何自认为公义?使君恃军力强盛而欺凌邻国,不宣而战,致使生灵涂炭,百姓受苦,此是公义?”

    “哈哈……。某以为公义者,天下百姓之利益也。百姓安则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则国力昌盛,这便是某的公义。何使君生灵涂炭,百姓受苦之说恐怕是背书吧?黑旗军入城以来,汝可看见一起士兵扰民?可曾看见一起虐杀?”

    何仲举一时语塞,这百里无忌还真有点无赖,哪个文人说话骂人不是一套套的,他却非要挑刺。但这黑旗军入城不与百姓有丝毫之犯,他是亲眼所见。但他既然是楚国之臣,自然不能事敌。

    “百里使君所言,某不敢苟同,纵然当说得天花乱坠,某也只有四个字——唯求一死。”

    “好。来人,好生看管,别委屈了何使君,待某攻下潭州,便放了他。”

    “呃……。”

    文人与武将不同,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年代,纵然有一身所学,除了为官无处施展,纵然百里无忌放了他,只要楚国灭亡,何仲举除非归隐山林,老死田野,否则只能仕官一途。除非家财万贯,不然也只能坐等饿死。所以百里无忌一点不急。

    随后,百里无忌临时任命潘叔嗣、周行逢二人统率归降的一万府军和众多的楚军俘虏伤员撤出岳州城,驻扎在岳州城以北三十里处待命,并派遣了军医前往治疗。

    留下熊纪本辖四千黑旗军防守岳州城,等候来自荆南运输营的补给。

    百里无忌自己则率余下约一万一千余人进过短暂的整备,迅速出岳州南门向潭州而去。

    ……。

    潭州城,楚国的都城。

    楚王刚收到来自岳州的求援信,同时还有朗州的告急求援信。

    召集楚国文武官员,济济一堂共商应对之策。

    十八学士之一拓跋常首先开口道:“大王,庆州军势甚烈,曾经以五千之众击破蜀国三万大军,十天攻破三州,如今以两路攻我大楚,兵力已有数万之众。某以为,大王不可现在便与之决战,不如迁都桂州,有静江节度使三万大军做为屏障,再召集各地节度使聚集起兵力,与庆州军决一生死。”

    “大王,臣有话说。大王不可听信馋言,迁都事关国运,不可大意。如今岳、朗二州的求援信中所说,都已击退黑旗军数次进攻,如此二州亦还在我大楚手中,黑旗军亦非不可战胜,此时大王若舍潭州而不顾,让楚国将士如何舍命为大王而战,为大楚而战?某以为,大王应该传令,誓言与潭州共存亡,方可激励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同时派遣向岳、朗二州派遣援军,巩固二州城防,将来犯之敌挡在岳、朗二州。”

    郎官廖光图出言反对。廖光图亦是十八学士之一,他与拓跋常一向不和,如今听拓跋常竟然劝马希范迁都,心中大怒,你以为我不知道静江节度使将要成为你的儿女亲家?

    两人针锋相对开始争吵。

    一个骂对方“谗言误国”。

    一个骂对方“不顾及大王安全,危及社稷。”

    一个要迁都,一个反对迁都。

    于是,众官开始各自选边站位,两边势力吵个不可开交。

    “咳……咳。”丞相李弘皋清了清嗓子。

    场面开始安静下来。

第三十章 灭楚战争(七)

    “大王,老臣以为二人所说皆有道理,迁不迁都的关键在于岳、朗二州能否挡住庆州军南下,如能挡住,则不必迁都,若挡不住,则必须迁都。故眼下最要紧的是一面加紧联系二州,以得到最新战报,再则是速派援兵前往二州支援。庆州军虽说强悍,但庆州地少民稀,只要楚国能顶住其的锋芒,以大楚的实力就能扭转战局。还请大王派遣使者,前去蜀、南唐等国求援,至于晋国嘛,楚国与南平同奉晋国,大王可派使者请晋帝进行调停。”

    马希范很想迁都,他怕,心中非常怕,怕得要死。

    但马希范真不想迁都,因为穷尽楚国财富,刚刚新建的天策府和会春园拱手让人,这比杀了他更让马希范心痛。

    于是,马希范开口了。

    “李相所言甚是,便依李相所言,马上安排吧。”

    楚国君臣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商量如何应对庆州军南下,如何巩固岳、朗二州城防,如何向各国求援的时候,黑旗军百里无忌所部早已经出了岳州南门,正在泅渡平江。黑旗军于存忠所部已经攻陷朗州向益阳进发,驻守朗州的武平节度使刘言正带着残军退守益阳。黑旗军云扬部已经到达潭州城外一百里预定位置扎营潜伏等待。百里康所部已经离开玉潭向湘乡潜进。

    晋天福四年十二月二十五。

    各国官府都已经放假,百姓准备过年。

    楚国却陷于战火之中。

    面对庆州军南下。

    楚国在军议以后做出以下应对。

    命静江节度使马希瞻率所辖三万楚军救援潭州。

    命老臣原岳州刺史李廷规为岳州招讨使率二万禁军前往岳州支援。

    命明威将军王逵率一万禁军前往朗州支援。

    派遣使者前往各国求援。

    潭州此时只剩下三万禁军驻守。

    十二月二十七,正午。

    岳州招讨使李廷规所率二万禁军出发第二天,在平江以南四十里处与正渡江完毕南下的黑旗军迎面撞上。

    双方的斥候在相距十里处同时发现对方,也同时赶回禀报主帅。

    得到禀报的双方主帅却做出了不同的对策。

    百里无忌得到报告后,立即命令熊纪本率三千士兵为前锋,自己率余者为中军,没有后队,全军突击。

    这,本是一场赌博,现在就是翻牌的时候,此称为“孤注一掷”。

    没有动员,没有准备,遇上了那就是决战。

    一万余黑旗军如同脱疆的野马,潮水一般地顺着官道涌去。

    李廷规得到报告后,首先想到的是既然此处遇到黑旗军,想必岳州城已经陷落。自己增援岳州的任务已不可能完成,而所带二万禁军是楚国的根本,要完整地带回潭州交于大王。

    于是,李廷规下达了一个荒唐的命令,全军后撤,回潭州。

    二万大军在官道行军,那便是一条黑压压的巨蛇,延绵数十里。

    还夹杂着粮秣、军械、器具的运输队。

    如此庞然大物岂是说撤就撤的?

    一声令下。

    前军转向,与中军迎面相撞,后军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于是……。

    而这边,黑旗军在十数里外已经开始加快速度朝楚军开始突击。

    十数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依黑旗军的突击速度,也不用半个时辰。

    而楚军却在此时发生了骚乱。

    从惊讶、疑惑到发生骚乱再到慢慢平息,楚军浪费了仅有的布局时间。

    当楚军刚刚从骚乱中平息下来时,黑旗军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呼啸而来。

    这个时候,没有一支前锋冲出去暂时抵挡拖延时间的话,结局是相当悲惨的,但李廷规下的命令是撤,迅速回撤。

    于是,楚军从数十人、数百人、到上千人的往后溃逃就这么发生了。

    禁军的将领根本无从指挥,只能加入奔逃的行列。

    这种溃散的后果是惨重的,单单人撞人,人踩人,车撞车,车撞人至死至伤者就不计其数,更何况后面有近在咫尺的黑旗军的追赶。

    二万大军就这么不发一箭便烟消云散了。

    只有一个词可以可以形容——“闻风而逃”。

    李廷规其实很无辜,他只是一个文官,奉命率军前去岳州支援而已。

    错是错在,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下了一个错误的命令。

    欲哭无泪。

    李廷规已经心如死灰。

    官道上的惨状令他心如刀割。

    一条条刚还活蹦乱跳的生命就在一息之间变为了死尸,或悲呼哀号等待救治。此种惨象便如同人间地狱。赶上来的黑旗军士兵手举战刀,如同切菜般地收割着楚军的头颅,见到李廷规,看了一眼他的官服,都不屑再看他第二眼便狂奔继续追去。

    一个文官从没有见过如此惨状,崩溃亦在情理之中。

    只听到一声悲呼。

    “天亡我大楚……。”

    李廷规随手抽过一把刀来,横向放在脖子之上,猛地一转头,自刎而死。

    是役,楚军二万大军逃回潭州城者不过八千人。

    被黑旗军所杀者不过六百人。

    被踩、踏、撞受伤者五千余人。

    余者皆没入四野。

    一支号称精锐的楚国禁军竟没发一箭的情况下,土崩瓦解了。

    此战,被称为“平江战役”。

    可笑的是,此战竟无一人战斗。

    十二月二十八。

    前往朗州支援的明威将军王逵一万禁军到达益阳,与从朗州溃退的武平节度使刘言部会合,经过双方沟通交涉,一面派信使前往潭州通报最新战况,一面据益阳城墙备战。

    尾随而来的黑旗军于存忠部抵达益阳城外。

    稍息之后,益阳攻防战拉开帷幕。

    于存忠是稳重之人,作战风格也偏于保守。

    自从黑旗军在战场使用火器开始,他便开始对百里无忌的指挥暗中进行揣摩。

    在攻克朗州的战役中,他慢慢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作战思路。

    对于攻城,那就是先几轮轮炮发射,然后士兵冲锋。

    若不成功,则再来几轮轮炮,然后士兵冲锋。

    依此施展……。

    虽然毫无可圈点之处,但效果却很明显。

    数百颗轮炮炮弹同时在城楼处爆炸足以摧毁守军的意志。

    而接着按照百里无忌的方式,推车进行城门爆破,被城楼守军阻击的概率就会大幅降低,这一战法对于攻陷中小城池非常有效。

    所以只经过了三轮轮炮齐射,益阳城便陷落了。

    城中的刘言、王逵携楚军再次后撤。

    ……。

第三十一章 灭楚战争(八)

    此时,百里康部已过湘乡,直插建宁。

    十二月二十九。

    百里无忌所部在潭州城外五十里处与云扬部会师。

    随后由云扬部封锁潭州北门,百里无忌所部辗转潭州东门。

    等待于存忠部到达西门,形成围三阙一的包围圈。

    并分给云扬部一个轮炮营。自此每隔一个时辰就在东、北二门发动一轮炮击。

    ……。

    于存忠部尾随刘言、王逵所部到达玉潭。

    刘言、王逵不敢再退,后面便是都城潭州。

    两地相距甚近,楚王马希范的申饬信已经在刘、王二人手中。

    背水一战无可避免。

    刘言、王逵将二者军队混编,各率七千余人排兵玉潭城外,以求与黑旗军决战。

    二人心思非常简单,既然守不住城,那就野战吧。

    既然挡不住你的炮弹,那就让士兵肉搏,这样,你还敢一起炸吗?

    理是这么一个理,但他们似乎忘记了,黑旗军有一点是楚军,哪怕是禁军都不曾有的。

    那就是魂,军魂。

    没有任何犹豫,在视野中见到尾随而来的黑旗军时。

    刘言、王逵同时发出进攻命令。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楚军首先迎接的是六波手榴弹的爆炸,虽然损失不菲,但这次楚军没有溃散。

    士兵经历过几次火器爆炸的震撼之后,便会有一种免疫。

    最主要的是刘言、王逵身先士卒,这给了楚军强大的信心。

    于是,两军在接近到一里地时,同时发起了冲锋。

    两万多人的冲锋肉搏。

    不留余地的决战。

    一方是尽全力赌生存的慨然。

    一方是背水而战的激昂。

    残肢,断臂。

    悲鸣,怒吼。

    楚军的精锐直到今天才真正有机会展现出它的实力。虽然这实力爆发得太迟,虽然这实力得爆发来自心中憋屈的发泄,一直被黑旗军压着打的憋屈。

    一样的人,一样的决心。

    一样的将,一样的拼命。

    军人的荣誉,此刻正挥发得如此酣畅淋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凄凄,日黯然。

    这一刻注定成为所有人这辈子最惨痛的记忆。

    数十年基业的楚国在最后一刻喷发出最强的呐喊。

    战斗自辰时持续到申时,已经四个时辰。

    遍地的死尸间,活着的人依旧在拼杀。

    没有援兵,没有指挥。

    唯有一死,而已。

    你一刀,我还你一剑,我命换你命。

    你不欠我,我亦不欠你。

    ……。

    于存忠拄着刀在大口喘气,刀锋已钝。

    身上已经有数道血口子了,但他丝毫不觉得疼。

    在这一刻,他不觉得敌人可恨,心中只有敬意。

    势均力敌的敬意。

    纵然下一刻,自己或许就死在对方的刀下。

    刘言已经倒下,王逵依然在挥刀。

    王逵不知道刘言是否已经死去,但他知道纵然自己今天胜了,也改不了楚国将亡的结局。

    可那又如何?

    既然要死,那便死。

    有这么多士兵陪着,去了阴间自己一样是将军。

    天开始黑了,刀刃相交的声音渐渐缓下来。

    一天的厮杀没有吃喝过任何东西,人总归是人。

    士兵已经渐渐无力,甚至抡不动手中的兵刃。

    除了眼神依然盯着对方。

    直至连眼神也渐渐无力。

    血,已经汇聚成溪。

    战场上除了伤者的呻‘吟再无声息。

    活着的人连呼吸都觉得好累。

    这时,若有一个小孩过来将能杀死所有活着的人。

    ……。

    十二月三十,大年夜。

    楚国都城,潭州。

    黑旗军二万余人分别封锁潭州城东、北两门,潭州城内近四万大军不敢出城一战。

    潭州城中。

    楚王府议事堂。

    马希范已经累了。

    骂累了。

    刘言、王逵战败退至玉潭的坏消息传来,马希范就已经开骂了。

    骂到斥候传来南逃之路已经被黑旗军封锁,这个更坏的消息传来时,马希范已经骂累了。

    他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

    社稷怕是要断送在自己手中了,马希范纵然昏馈,但这种觉悟还是有的。他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静江节度使的三万援兵打通南逃之路与潭州城中的守军汇合,这样自己才能逃出潭州城。

    幕僚们和臣下们都在两侧坐着发呆。

    在座的诸人心里都明白,楚国怕是要亡了。

    如今黑旗军兵临城下,便再无一人敢领军迎战了。

    十八学士之一拓跋常上前谏道:“大王,虽然眼下庆州军进逼潭州,但潭州城中尚有近四万大军,潭州墙高城坚,有四万兵守城必可等到静江节度使的援兵到来。”

    拓跋常向来不为马希范所喜,这人仗着有点才学,经常“教育”马希范这个那个的,非常令人生厌。马希范依旧闭着眼,不睬他便是。

    丞相李弘皋上前谏道:“大王,拓跋学士言之有理,固守城池是上策。”李弘皋亦属十八学士之一。

    马希范依旧没有睁眼,他对李弘皋没有好感。

    去年马希范“微服寻芳”时,街上遇见一美人,哪曾想已为人妇,不得已杀了她丈夫,抢进王府,不料这女子刚烈,没等成就好事,便撞墙自杀了。此事被李老儿得知,缠着马希范念叨了整整几个月。

    郎官廖光图上前谏道:“大王,如今南去之路已经被断,虽然已令静江节度使马希瞻率三万大军来援,但臣下以为,不如……。”廖光图亦属十八学士之一,不过他与马希范有点臭味相投,皆喜饮酒作乐之事。

    闻言睁开双眼,开口道:“廖郎官想说什么?”

    廖光图:“臣不敢说。”

    马希范:“廖郎官但说便是,某不怪罪于汝。”

    廖光图:“如此臣便放肆了,某以为大王可派人与庆州军议和。”

    此语一出,举座竟未有一丝声音。

    换做往昔,此时恐怕已经一片喝斥之声了吧。马希范心中叹道。

    马希范扫视了一下诸人,问道:“李相以为呢?”

    丞相李弘皋:“若只是议和,倒可以为之,但若是投降,大王必不能为之。”

    “那就这样吧,廖郎官便辛苦一趟,出城与那百里无忌谈谈。”

    马希范做出决定,他明白,所有文臣武将投降之后,日子都能过得很好,甚至还能被重用,唯有他能保住一条命就是上天开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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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灭楚战争(九)

    所以他不想降,他只想停战议和。

    诸人不再言语,俯首称善。

    马希范说完,便径自去了他精心建造的天策府,抚慰他的数百后gong佳丽去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马四少确实洒脱。

    也许,在马希范心中,女人真比江山要紧的多。

    ……。

    事情总有让人难以预料之处。

    百里无忌也没有预料到一天的炮击会炸出一个议和使者来。

    郎官廖光图带着马希范的亲笔信,出城来到庆州军营地,求见百里无忌。

    百里无忌看了手中马希范的信之后,问道:“廖郎官,不知道楚王准备用什么表达他的诚意?”

    廖光图答道:“大王明示,若百里刺史能退后议和,楚国将澧、朗二州割让给庆州,并付每年给漕米十万斛,丹砂茶叶各二十万斤。”

    百里无忌哈哈大笑:“汝回去告诉马希范,某要的是楚国全部土地,他若想保命,便乖乖出城投降吧。”

    廖光图狼狈而回。

    马希范心中恨,你不让我活,我便于你拼命。

    想让城中禁军迎战黑旗军出一口恶气,可无人敢应。

    只好严命臣下谁若再敢提“和”半个字,定斩不饶。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他是不想和了,可城中有人想降。

    马希广,马希范的五弟,原武安节度使,现任参知政事、行军司马。他听说廖光图议和被拒一事,心中就犯嘀咕了。

    楚国官员中再没有人比马希广更清楚潭州陷落是早晚之事。

    他不想给马希范陪葬,他想出城去降黑旗军。

    可先要去摸摸底啊,于是他派了手下都将高郁在这天夜深之时,自城墙上偷偷沿绳索而下,来到庆州军营。

    在见到百里无忌之后,高郁呈上马希广的亲笔信。

    百里无忌看后说道:“马参政愿降,某欢迎。但汝回去告诉他,二条路,一是带兵来降,二是等黑旗军攻城之时,进行策应。”

    高郁忙道:“百里刺史,我家参政来时已经嘱咐,可率兵来降。”

    于是,百里无忌和高郁互相约定了其中细节。

    晋天福五年元月一日。

    一大清早,马希广去见他的四哥马希范。

    马希广当着众多文臣武将的面大义凛然地说道:“大王对臣下自来优厚,如今大王受百里无忌那厮羞辱,臣痛心万分。故臣愿意率大军血战黑旗军于城下,为大王讨个公道。”

    马希范闻言,心中那个感动啊。都说上阵不离父子兵,还是自己兄弟靠谱。于是命马希广率一万大军,出城迎战庆州军,临行前细细叮嘱,五弟啊,若事不可为便赶紧回来,本王绝不怪罪你。

    马希广率着一万大军出城。

    全军刚出城门摆好阵势,马希广便命令全军前进。

    一万大军呈一个大方阵如潮水般向前方涌去。

    城楼上,马希范与众臣心中那个敬佩啊,便如滔滔江水,太勇猛了。马希范扫视着群臣,目光中仿佛是说,看见了吧,这才是本王的忠臣。

    一柱香的功夫,楚军已经逼近到黑旗军三里之内。

    黑旗军已经严阵以待,轮炮、火炮、投弹器架设完毕,只等一声令下。

    突然,楚军停下脚步。

    过了一会,楚军开始缓慢向前推进。

    二里。

    一里。

    城楼上眺望的众人纳闷了,怎么这么近都没打起来,再往前就头碰头脸贴脸了。

    这时,楚军听见命令,全部扔掉手中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顿时楚军哗然。

    许多楚军佐将见势不妙,率本部人马开始调头往回跑。

    马希广再次命令全军蹲下。

    百里无忌命令轮炮根据标定的位置开始密集发射。

    楚军往回跑的千余士兵在莫名其妙之中,被炸上了天。活着的大都趴在地上再不敢动。

    逃回潭州城的楚军寥寥无己。

    发射完毕后,百里无忌命令黑旗军对面前数千降兵进行缴械。

    而此时潭州君臣已经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马希范在大喝一声“无耻奸贼……”之后人事不省。

    庆州军营之中,百里无忌对马希广好言安慰,并承诺战争结束之后让马希广就任朗州刺史。

    马希广自然千恩万谢。

    ……。

    百里无忌此刻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潭州。

    他的心思飞过潭州城,去了一个叫建宁的地方。

    百里康自小学文文不成,学武武不精,但这骗不过百里无忌,让他统帅特战都便是明证,如今百里康与云扬同时渡河,却派百里康担任此次任务,而不选云扬,将这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交给他更是明证。

    阿康,全看你了。百里无忌心中轻声说道。

    百里康手中只有一个厢的黑旗军五千四百人和特战都一千三百余人,加上一个轮炮营。兵力不多,但百里无忌给他的任务却是相当艰难的。

    阻击潭州君臣南逃不难。

    难得是阻击三万静江军支援潭州。

    为尽量为百里无忌拖延时间,百里康将伏击地点选在一个峡谷中,并做了几步安排。

    将六个营黑旗军和轮炮营做桶底,北防潭州军南逃,南防静江援军北上。把其余六营分别放置在官道两侧做桶壁。

    令特战都步兵营取下所有装备,只拿一个竖盾,配备双倍手榴弹,南向十里潜伏。

    留特战都骑兵营为尖刀,随时待命。

    ……。

    辰时三刻,静江大军前锋五千人进入伏击圈。

    百里康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袭击,他不担心伏击地被马希瞻察觉,因为马希瞻就是察觉也必须北进。

    官道两侧如雨的箭矢和手榴弹。

    充作桶底的六营黑旗军加上轮炮的密集投掷。

    五千静江军支撑了不到半个时辰,死伤累累,便支撑不住投降了。

    这时,百里康做了一件恶事,这场中第一件令他终生不能释怀的恶事。

    近三千的楚军俘虏被屠杀,官道两侧的鲜血汇聚成小河。

    由于潜伏在敌后,众多的俘虏根本无法押送过潭州,更不可能分出力量进行看管。

    屠杀便自然地发生了。

    当前锋被全歼的消息传到静江节度使马希瞻的耳朵时,他的命令只有两个字——突击。

    明知前路有埋伏,却只能前进,虽然他不服马希范,但此次事关马家江山的安危,他的战意已经十分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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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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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周介绍:
五代十国,梁唐晋汉周。 中国历史中最黑暗的时刻。 五十多年更替了五个朝代。 战火纷飞,叛乱谋反年年都有,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谁来拯救。 四个女人,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风情,谁是主角的真命女神。 兄弟情份,谁陪着主角走到最后。 代周,阐述了现代人在古代的无奈,却在无奈中奋起抗争的过程。 结局会是什么?可能你想不到。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请一起进入“代周”,体会不一样的穿越历程。代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代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代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