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禅暝灭烨
虽是入冬时节,天气颇为寒冷,亡天子初次御剑飞行,更因少年心作怪,飞的格外高远,凛凛罡风不断迎面扑来,然身为至yīn之体的他并不觉得什么。在炼剑炉蓄积的火气与伤感被这清爽晨风一吹,倒削减许多,心中笼罩着的yīn霾也在这冬rì里头有些融化神气。
估计着差不多要到地头了,亡天子脚下一沉,往地上降去,只见原本不乐山所在已然成为平地,一个大黑洞正在那里发散着魔气,形状骇人。亡天子微哼一声,加快速度,飞向尸罗门。
一声动听剑鸣将沉睡的尸罗门唤醒,待三殿四馆的人出去看个究竟时,亡天子业已停身在昔rì演武场所在。自从炼狱子失踪后,一门已废,这里也跟着荒芜,青砖地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植被,也叫不上什么名字,绿油油倒也看着舒心。
亡天子等了半刻,该来的人便都来了,众师长见他归来,纷纷上前慰问,亡天子便将这些时rì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落凰之那段没有明说。因其背上长剑甚是耀目,众人便问此剑来历,亡天子轻笑一声,随意道:“此剑名曰‘无我’,其余一概不知。”殿主馆主中,并无善剑之人,虽知此剑绝非凡品,却也看不出它究竟好到何种地步,便没再追问。
绯雨道:“天子,你此次回来,不去泣灵殿,却落在演武场,莫非还有事要办?”
亡天子:“恩,我需去一趟魔界。”
众人一惊,忙问缘由,亡天子只是摇头,不答。
琴咏:“魔界乃正邪两道将要共同对抗的大敌,你何必急于一时呢?”亡天子仍旧摇头,不肯说明。众人知他主意已经打定,多说无用,便各自嘱咐了几句,让他遇到强手不可力敌,速速逃走才好,亡天子记在心上。
泣万灵:“那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仅仅报个平安吗?”
亡天子四下搜寻了一遍,不见天巧韵人影,便问道:“‘非吾’在天师姐手里吧?”
琴咏点头道:“确实,那rì华翡学院的白执令拿着你的琴,巧韵见着,便要了回来,你如何知晓?”
亡天子笑道:“非吾与我气息相连,无论在哪,我都能知晓,只是天师姐从天琴馆散发出来的气微微有些紊乱,莫非旧疾复发了吗?”
琴咏叹道:“巧韵体质本就纤弱,你那琴又带着一股邪气,相处久了,便加重了她的病情,我几次劝她将琴交予我保管,她却死活不依,说一定要等你回来亲自交还给你,我从未见她如此坚持过,便没有强行拿走,你回来的正好,快去看看她吧。”亡天子点点头,向众师长施了一礼,便向天琴馆走去,三殿四馆之主也各自归转,琴咏则坐到悬音亭内,不去打扰亡天子两人。
房内,天巧韵端坐在木椅上,看着诡光流转的非吾邪琴,渐入沉思,突来一阵敲门声将其拉回现实。盯了那映在门纸上的身影一会儿,天巧韵问道:“是师弟回来了吗?”
门外人嗯了一声,道:“天师姐,我能进来吗?”
天巧韵闻言,咽下微微一痒,咳嗽起来,亡天子随即开门步入,运起自身yīn寒之力,传与天巧韵,助她平稳气息。天巧韵道谢后,边看着亡天子,边问:“师弟神采与之前又有不同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亡天子微微一笑,道:“天师姐无需为我挂怀,身体要紧。”说罢,扶起天巧韵,将她搀回床边微躺,自己则坐在床头,又说:“已是入冬,师姐虽患邪阳之症,还是要注意保暖才好。”
天巧韵见亡天子如此关心自己,心内感动,愈发惹人怜爱道:“天子师弟对谁都是这般温柔吗?”
亡天子轻笑一声,回道:“对我温柔的人我便对她温柔,仅此而已。”天巧韵眼神一动,没再接下去,两人沉默一会儿,亡天子起身,走到圆桌之前,那里,非吾邪琴正睁着两只红眼,闪烁着。
“想我了吗?”亡天子一把抱起非吾邪琴,顺指一拨,奇异音律立刻扩散开来,竟将天巧韵体内沉淤的邪气也一并拔除了。摸了两下非吾琴身,亡天子运出中天漏的奇方妙法,将其纳入虚空,随即转向天巧韵,道:“这些天来,师姐怕是受了他不少苦吧?”
天巧韵笑答道:“非吾真乃神器也,我几次想要试着弹奏,都被他拒绝,而天子师弟一回来,他就欢快长鸣,真是羡煞我了。”
亡天子笑了笑,四处一看,问道:“师姐的白玉琴呢?”
天巧韵叹了一声,道:“天子师弟的宝琴霸道非常,白玉琴只要近他一丈,他便压得白玉琴悲鸣不已,几乎弦断,我不忍见白玉琴受苦,便将她藏进橱里去了。”
亡天子微微苦笑,随后告辞道:“还请师姐保重身体,好好养病,天子不打扰了。”正要退出,天巧韵似有所感,忙道:“天子师弟,且带我出去走走吧!”亡天子轻嗯一声,扶起天巧韵,向外走去……
“巧韵,天子已经离开了吗?”
“恩,师弟走了。”
“为何你不留住他?”
“我办不到。”
“没有试过又怎会知道?”
“师父,没用的,我在师弟心中地位比起他为之离去的那人来说轻太多了。”
“……”
“那师父你呢?可曾试着留住师弟?”
“哈,连你都不能,我就更不用说了。”
“师父说笑了。”
“恩,但愿吧。”
……
两道红光风驰电掣般沿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峰追逐而上,石峰周身尽是孔窍,天风拂过时,自然响成一片黄钟大吕,悦耳动听。及至千丈处,孔窍越发绵密,所发之音却如飞箭般致人xìng命。两束红光各自绕过孔隙,盘桓而上,待至层云尽处,第一道红光迅速冲入顶峰石洞之内,第二道红光随即想要跟去,却被一层无形结界挡在洞外,不得而入。
“哼,小崽子敢yīn我!”红光散去,被挡在洞外的人正是虹炼,那他追赶的人可想而知,便是他了。
深黑的洞内,熟悉的人影缓缓握起从前佩剑,立时一股强大真力爆发而出,将石峰上半段炸了个粉碎。虹炼大骂一声,随即身剑合一,退至一旁,却见一人傲立虚空,全身神采飞扬,光华夺目,背上一把长剑,神光隐现,恰与灵兽之羽相得益彰。
虹炼不解:“天子,你怎么突然强了这么多?莫非这二十多年来,你并无像外界传言那般荒废?”
其人略一追思,随即迷离道:“我已非亡天子者,姑且称我禅暝灭烨吧。”
虹炼一惊,越发疑问道:“你在胡说什么?话说,你怎么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了?”
禅暝灭烨微微一笑,道:“这是因为我的封印已经破除了。”
虹炼还待问下去,禅暝灭烨手一伸,道:“我知你前世乃我之师,但此时你已非炼狱子,我也非亡天子,与其恋着过去不放,不如重新认识彼此怎样?”
虹炼闻言豪声大笑,随即爽朗道:“好,痛快,就依你!我乃虹炼,无门无派,此生只求活出自己的本sè,不留遗憾,你呢?”
禅暝灭烨摇摇头,道:“目前我只能将称呼告诉你,其他的rì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得去救那罗。”
虹炼眉头一皱,问道:“那罗出事了?”
“恩,她此刻应已深陷罗网,若我们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赶上。”言毕,身剑合一,向东方天际而去。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此刻才说?混帐!”咒骂声中,虹炼驾起血剑,破空追去……
第三十五章 顶峰之会
煌华天狱,位于东之天上最高处,隐而不现,只有当百年佳期来到,才会降落尘寰,觅一男子。此刻,天狱内部,一场神秘的仪式正在进行着。
只见身着一袭黑sè薄纱的紫那罗平躺在祭台之上,昏迷着,周围,五名天狱之人跪在其身旁,呗偈不止。不多时,祭司上前,右手持弯刀,割开左手银瓶,轻轻一声咕咚,银瓶破口处缓缓滴下一点鲜红,正落在紫那罗额头。此血一落,紫那罗立即微微呻吟一声,随即额头正中钻出一支金sè犄角来,华贵异常。祭司恩了一声,点头道:“请圣女上前祭圣火。”人群顿时一分,圣女哪耶手捧一团白焰缓步上前。
摸了摸紫那罗的金角,哪耶眼中闪过一丝光华,随即口中轻颂一声,将白焰吹向其身。紫那罗浑身为白焰包裹,难受非常,即使在昏睡之中,仍旧不断发出痛苦的哀鸣,搅入云天。此时,天狱之人全部退出祭坛,祭司高声道:“魔界使者,接下来便交你了。”话完,炼魔使六珠刈若隐若现步上祭坛,轻捏兰指,在虚空划出一道巨魔图腾,向紫那罗身上印去。此印一到,紫那罗形神倏地分开,只见一头紫金麒麟出现在祭坛之中,昂首嘶吼,挣扎不已。想要逃出牢笼,四肢却已被无形锁链缚住,想钻回肉身之中,却被无上魔力阻隔,满腔愤恨、痛苦、不满、怨叹只得对天宣泄,那支刻满花纹,螺旋状的尖角每抬一次,青天便颤抖一次,同时,乌云闪电不断落下,苍天之怒,定要叫创天之人灰飞烟灭。
天罚临身,煌华天狱之人不敢怠慢,相继催动自身内核,连结成一张弥天结界,抵挡天威。六珠刈对这电闪雷鸣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发声道:“还不够,还不够。”随着震慑之音传出,魔印越发浓重,紫那罗周身白焰渐趋蒸腾,麒麟元神更是狂嘶不已,青天竟现扭曲破碎之兆。就在此时,一道青银剑光极速shè入,将缠绕麒麟四肢的无形锁链尽数破开,麒麟随即一声长嘶,拔足狂窜而出,眨眼无踪。
六珠刈略微惊咦一声,正要追去时,剑光的主人到位,举手一掌挡住去路,紧接着,一道红光火速飞至,yù将紫那罗肉身抢走。六珠刈哪能容他,怒喝一声“放肆”,随即魔力一催,无上邪威立即将青红二光震退。青银光芒见有能者在此,与红光交流一声,两人随即各发一招,击向六珠刈。六珠刈微哼一声,金刚法界只一转便化去了两人攻击,再看时,人已远去。
祭司晶眉一皱,不满道:“使者,你怎能让他们脱逃?”六珠刈闪耀着金辉的双眼注定祭司,发声道:“自家事自家处理,吾于煌华天狱乃是外人,怎能僭越?”祭司受他双眼一盯,全身犹如泰山压顶,沉重非常,但在族人面前又不能失威,只能强撑道:“使者此话不会太过了吗?”六珠刈转身,高深道:“你可知来犯之人是谁?”祭司不明,只得看向圣女,哪耶于是走近祭司,向她耳语了几声,祭司闻言略略一惊,随即沉默不语。
六珠刈举头看向青天,道:“未尽之功,就让吾代劳吧。”话落,一身圣魔之气爆发,只见一尊巨大魔象耸立其后,双掌向天一擎,苍天顿时巨震不止。双重咆哮之音叠加,魔象两手倏地往外一分,青天创裂,异空之口随即划开。此时,一道白光从空间裂缝降下,接通祭坛,神圣之气随即弥散开来,仙乐神曲之中,圣羽天国巍然现世。
一道清音从天而落,称谢道:“魔圣之助,吾等铭记在心。”
六珠刈哼笑一声,道:“互惠互利,何必言谢?告辞。”话完,佛衣一扬,带着紫那罗肉身驾云而去。
煌华天狱众人纷纷对着圣光下跪,诚心聆听神者教诲:“萨都,新任圣女安在?”
祭司萨都恭敬道:“新任圣女业已成年,随时听候圣主吩咐。”
“很好,长久的等待总算完结了。萨都,带圣女接受洗礼,之后命她入天国,吾要见她。”
“萨都明白。”
“恩……哪耶,辛苦你了。”
哪耶面无表情道:“比起哪耶,圣主要辛苦百倍。”
“哈,吾之牺牲是必然,你为助魔界开启,诞下命运之子,消耗甚巨,待新任圣女再造之后,便入天国,吾助你恢复元气。”
“感谢圣主厚恩。”
“另外,吾之爱将樊姬,你的剑锋依旧锐利如初吗?”
祭坛一角,一袭银sè披风遮体的樊姬傲然道:“是否锐利,你试过便知。”
祭司:“樊姬,不得无礼。”
“哈,无妨。你们能延续至今,想必樊姬付出不少,何况,作为一名剑者,若无此傲气,怎能绽放锋芒?”
祭司:“圣主洪量,萨都代樊姬谢过。”
樊姬:“哼……”
“萨都,你先带新任圣女洗礼去吧,其余之人,汝等皆是天国子民,虽要礼拜,但不必长跪,起来吧。”
“谢圣主。”
“恩……天国虽然开启,却未完全进入人界,在吾复苏期间,为防敌人来犯,吾会将六神将调下,汝等不必担忧。”
樊姬不服道:“哼,有我一人还不够吗?”
“樊姬,你另有任务,稍后吾会说明。”
“……”
“吾之子民,欢唱吧,不久之后,圣羽天国的光辉将照耀人间。”
“圣羽不灭,天国永存……”
魔界深处,万相沉渊之中,魔界三圣——灭轮圣王、释非圣尊、不度圣通寄灵一晤。只见三尊暗黑巨像盘腿端坐石莲之上,魔识互通后,释非圣尊之音传出:“灭轮,汝之魔力削弱不少。”
灭轮圣王:“吾派化身前往煌华天狱,助其开启圣羽天国,自然损失不少。”
不度圣通:“身为王者,果真好气度,吾等二人若在此时出手,汝该何然?”
灭轮圣王:“吾该……坐视。”
不度圣通:“哈。”
释非圣尊:“圣羽天国,如何?”
灭轮圣王:“尚不成气候,但,其圣主无疑是与我等相同的存在。”
不度圣通:“仅他一人,何足道哉。”
灭轮圣王:“就目前观来,并无其相克之人,这便是他之优越所在。”
不度圣通:“喔?那他之行动岂不是不受限制?”
灭轮圣王:“之后。如今的他,宛如初出世的魔,脆弱非常。”
不度圣通:“既如此,何不趁他成熟之前,将其扼杀?”
灭轮圣王:“何必呢?圣羽天国对人界的威胁显然较大,吾不信善法兄弟能坐视不理。”
释非圣尊:“大小诸天虽奈何不了魔界,但亡者一脉势必越发强盛,吾等正可借圣羽天国将其牵制,以防变数。”
不度圣通:“如此,吾等只需将目光放在人间即可。”
灭轮圣王:“唔——沉神也觉醒了吗?原来如此。”
不度圣通:“哈,刚刚醒来,便让七护法损失其一,孺子可教。”
释非圣尊:“灭轮,汝之后代确实特别。”
灭轮圣王:“哈,吾会让分身找他一谈,莫急。”
释非圣尊:“另外,炼魂狱主向吾讨取一万生魂淬炼神像,吾已答应了他。”
不度圣通:“哈,他倒是勤快。”
灭轮圣王:“此事吾已有适当人选,可行。”
释非圣尊:“既如此,散吧。”
不度圣通:“散吧。”
三圣魔识一撤,万相沉渊重又恢复死寂,三尊巨大石像仍旧端坐莲台,不语。
第三十六章 入魔
冶金族——秘炼金室,金瑜兄弟守着一枚白sè巨茧,等待着。忽然,族人来报:“族长,弥氏皇朝那边的百姓又来生事了。”金钰闻言怒道:“好个不要脸的弥氏皇朝,贪财贪到我们头上来了,行,我去打发他们。”金钰正要出去,金瑜道:“经覆世灭道一役,弥烟登上皇位,之后便行仁政,百姓安泰,如今却有人跑到江湖扰闹,其中必有文章,钰弟且留在此看守天羽,我去瞧瞧。”话完,步出密室。
出去一看,果然,一群打扮朴素的百姓带着与他们不相称的贪婪之sè,在冶金族大门外蜂拥着,口中不住喊道:“我的,全是我的……”
金瑜微叹一声,闭目,灵识散开,yù寻异常之源,却是未果。
“唔,这些人神态似乎不由自主,背后定有人在cāo纵,既是那边的人,我就去一趟好了。”说罢,五sè战甲浮现,双脚一蹬,向弥氏皇朝冲去。
来至皇城,金瑜也吃了一惊,只见无数百姓堵在城墙外,不住敲打,似要攻入皇城造反一般。目光汇聚,金瑜打开大罗金眼,仔细一观,却见整座皇城沐浴在一股湃然王气之中,不受周边魔氛干扰,显然,皇宫内有真正的王者坐镇。
考虑片刻,金瑜鼓起真力,宏声道:“冶金族族长金瑜求见皇朝之主。”
不多时,从皇宫之内便有人回道:“族长请入殿。”
金瑜遂飞至皇宫之内,只见包括弥烟在内的一众人等皆聚在祭天台上,神sè不爽。金瑜客气了几句,随即将冶金族门外情况说了一遍,弥烟听完摸着额头,随意道:“这妖孽横行的年代真叫人烦恼,好好的百姓眨眼就要来抢朕的皇位了,愁愁愁,还累得族长特意跑一趟,过意不去呐。”
金瑜见这国君虽然一副慵懒模样,但从头到脚都洋溢着令人屏息的王者之气,便试探道:“陛下可知,魔气之源在哪?”
弥烟笑眯眯的看了金瑜一眼,随即招手道:“来,你来告诉金族长,敌人在哪里?”话落,身旁一名黑衣老妇捧着一颗水晶球走上前,缓缓道:“天上。”
金瑜便将目力汇聚在云层尽头,依旧没发现什么,弥烟见他疑惑神情,又招手道:“族长来的正好,朕有一神兵在侧,却少一名能手,不知族长是否肯替朕开天?”金瑜闻言好奇心顿起,向弥烟身后看去,果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和尚手托一方宝箱,快步走来。
凭金瑜今rì修为,已能感觉出宝箱内之物必是天下少有的神兵一流,少年之心作祟,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便把宝箱打开,顿时豪光大作,肃杀冷冽之气弥漫皇城,只见一把全身泛银的双面斧静静躺着,斧柄处刻着“开天”二字,竟是失落已久的诸天神器之最——开天斧。
此斧一现,皇城外百姓立时全身一颤,清醒过来,而托着宝箱的大和尚却面露苦sè,汗流如注,两条可比钢筋的劲腿竟在瑟瑟发抖。弥烟轻笑一声,右手从和尚那接过宝箱,端到金瑜面前,轻佻道:“族长大人,请吧。”
金瑜神情一正,运起修为,伸手向斧柄抓去,甫一接触,便觉一股冷电痛遍全身,意识似要被拉进远古洪荒一般。
连道三声“神兵”,金瑜手下猛然一提,将开天斧抓起,却觉自身力量不断被吸入,眨眼,金气消弭,银气大盛。力脱之感袭身,金瑜双腿一软,正要倒地,弥烟一把扶住他,道:“族长好修为,开天斧已蓄满一击,便请族长全力将其向天上挥去吧。”
金瑜本已无力,经弥烟一扶,却又有了起sè,知道是其王气入体,便道声“献丑”,双手握斧柄,霍尽余力,向天劈斩。霎时,一道银sè斧罡开天而去,只闻一声轰隆,天际创裂,一人伴着满身水晶残片,坠落皇城,正是护法之一——婪龠。
一击作罢,金瑜已然晕头转向,连忙将开天斧放回箱内,盘腿入定,固本培源。弥烟遂命那和尚将开天斧收好,自己带着几个臣子向婪龠走去。
婪龠受开天斧重创,全身宝石光华暗淡不堪,鲜血撒了一地,只能眼神怨恨地看着弥烟一众,听任宰割。
弥烟轻佻一笑,道:“判官,玩弄人xìng,惑乱苍生,扰吾清净,该当何罪?”
一名打扮文雅,仪表非凡的中年文士随即抬步上前,清亮道:“自然是死罪。”
弥烟轻哼一声,道:“那还等什么?”
中年文士随即取出白纸,右手执笔,在其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抛向婪龠。婪龠一惊,“死”字透过rì光正好映在她煞白的脸上,此时只听一声“判入黄泉”,文士判官笔倏地一落,“死”字双分,婪龠之首竟被劈成两半。
弥烟立刻拍手道:“喔!jīng彩jīng彩!”文士一笑,没说什么。
金瑜在一旁兀自惊奇,原来弥烟身边还有这等能人,以前倒是小看了弥氏皇朝了。弥烟远眺了皇城一遍,见百姓已经退去,便命人将婪龠尸体火化,自己走到金瑜身边,道了声“辛苦”后便入殿休息去了。金瑜调息了数刻,恢复两成功力后便起身要走,这时,先前那文士捧着一个jīng致小木盒走来,道:“这是那魔女火化后所得结晶,圣上说此役族长甚劳,要我将它交你当作谢礼,请族长务必收下。”
金瑜也不客气,收下木盒,便自回转冶金族去了。那文士看了看天,也走入殿内。待他们都离开后,先前那个黑衣老妇坐在暗处,摆摆衣袖,开始擦起她的水晶球来……
夜,奈落城以南一百里,一处小村庄内,数道火流飞腾狂卷,村庄眨眼成为炼狱。王子凄一人dú lì在尸堆之上,面露狂笑,满身邪气……
“子凄,最近奈落城外连续数个村庄遭劫,为师要前往查探一阵,你呆在城内,若有妖魔来犯,不敌时,便将此符贴在胸前,可暂时隐去身息,保一时安危。”火宵之夜说完,取出一张符纸递与王子凄,随后拍了拍他的肩,破空而去。
王子凄目送了火宵之夜一段,之后便入房内打坐,及至夜晚,房中突然邪气弥漫,血光大作,豆大的汗珠不断从王子凄脸上滴落,着地即燃。
“痛苦吗?难受吗?哈哈……何必忍耐呢?只要随着自己的心前行就好,就好。”
“唔……”
“接受吧,接受你的yù望,去杀,去屠戮,去摧毁……”
“你究竟是谁?为何缠着我不放?”
“我是你的心啊,你的真心……如何?杀完人以后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很回味?很想再试一次?”
“胡言乱语!”
“胡言吗?乱语吗?好好回忆一下啊,当你将那些无辜的人烧成骷髅的时候,你是在笑吧?你对折磨同类这种事很在行哦。”
“住嘴!”
“对,这就对了,释放你凶残的本xìng,去呼喝,去训斥,去嘶吼……不要再压抑自身,跟着心的方向,向前,你会找到光明。”
“我不会!等师尊回来,我便自首,这才是我唯一的解脱。”
“喔——真是勇敢呐!如果你那师尊知道自己的好徒弟便是杀人凶手,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呢?真令人期待啊!”
“不要再说了!”
“你害怕了?害怕你师尊知道真相后会大义灭亲?害怕自己的死亡?不对……你害怕的是面对火宵之夜,你不敢正视他,你自惭形秽吗?”
“……”
“你这师尊倒也真像话,这些年来就只传了你一本没用的《心意明诀》,什么也不教你,却又要让你在人前丢人现眼,他一定是嫉妒你的才华,怕你超越他吧?”
“不是!”
“不要说的这么肯定嘛,人心是很复杂的。你没发现吗?自从圣战因来后,他对你的态度变了不少,为何?为何他要你参与诛魔战役?他明知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为何还让你留在战场?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看着你死,仅此而已。”
“我不相信!”
“不信吗?那好,火宵之夜现时人就在昨夜被你烧毁的村庄里,你大可前去,看他会不会杀你。”
“好!”
王子凄受心魔挑拨,神识散乱,双眼赤红,御着狂风直向南边飞去。果然,火宵之夜正站在那里检查着尸骨。心中忽然一慌,王子凄猝然落地,火宵之夜察觉邪气近身,转身看时,却见来人竟是王子凄,不由皱起眉头。
王子凄见火宵之夜神sè不悦,心内突然一痛,随即嘴角竟不自主地泛起一丝狂笑。火宵之夜微咦一声,问道:“子凄,为何你会来此?”
王子凄无言以对。
见他神sè有异,火宵之夜不由联想道:“此地之人皆是被烈火从里到外活活烧死,倒是与你的‘心火燎原’颇为相似。”
王子凄大惊,等反应过来时,右手已运出一道炎流,向火宵之夜拍去。火宵之夜眼神一凛,焚天剑上手,划破炎流,来至王子凄面前。受其邪气刺激,不由一剑劈落。王子凄没有躲闪,右肩中剑,顿时一股热能流遍全身,锥心之痛激惹脑部,左手本能一掌推开火宵之夜,怨恨一声,祭出灵符,迅速遁去。
火宵之夜在长剑落下之际便已后悔,但其势已无可转,连忙收回五成劲力时,王子凄业已中剑,心中有愧,便受了王子凄一掌,倒退而出。知道王子凄还未走远,连忙解释道:“子凄,切莫误会!为师方才受邪气干扰,一时失了分寸,你快现身,为师替你疗伤。”王子凄只是不答。
又唤了数声,王子凄依旧没有声响,知道他不是已经走远便是不想理会自己,火宵之夜终于叹了一声,破空飞去。他走后不久,王子凄慢慢从原地浮现,摸了摸滚烫的伤口,换上一脸邪笑,拖着一万生魂,向魔界方向走去……
第三十七章 火熄之夜
火宵之夜回转奈落城后,越想越觉不对,几次yù出去找寻王子凄,却又按下,十年师徒,一夕幻灭,怎不叫人心痛呢?正当火宵之夜空自感叹时,一股旋风卷入奈落城,圣战因再次前来挑战。
看着满脸神采的圣战因,火宵之夜苦笑一声,道:“一定要现在嘛?”
圣战因扛着战澜,嘴角一提,笑道:“你怕了?”
火宵之夜摇摇头,无奈一叹,随即握起焚天剑,冷冽道:“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战。”
圣战因双剑横握,一步步走向火宵之夜,狂声道:“当然!”
两人已交锋数次,对方能耐各自了然于心,一开始便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地。只见圣战因双剑交错穿梭,绵密剑网层层叠叠铺尽天地,然而火宵之夜一把焚天剑却是守的稳如泰山,天衣无缝。
“喔,你的攻势不如从前狂野了。”
“不是你教的吗?要注重防御啊。”
“也就是说,你的火云战袍已经无用了吧?”
“哈,这便是此战第一个变数。”
“喔?那第二个呢?”
“你比我清楚。”话落,战澜雄沉一击震开火宵之夜,圣战因随即上身微俯,咆哮一声,背上立刻伸出两只庞然血爪,握着一把类似战澜的巨剑,狂斩而下。火宵之夜深吸一气,反手握剑,侧身一提,金铁之声响过,巨剑——碎!
微喝一声,火宵之夜身形瞬动,飞至圣战因面前,焚天剑夹带炙热火舌迅速斩落。圣战因左手战岚挺上,接剑,随即右手持剑向对方腹部刺出。战澜之威,弗能硬挡,火宵之夜手上力道一沉,将战岚压下三寸,随即凌空一翻,跃至圣战因背后,红发一甩,焚天剑横劈而去。轻哼一声,圣战因右足一蹬,同样凌空跃起,斜翻至火宵之夜头顶,倒挂着将双剑向其交叉而去。火宵之夜双腿一稳,一剑自下而上,硬接双剑,随即真力一提,竟将圣战因反撩而起。
“好家伙!试我‘血煞冲神’!”一把邪腥红剑伴随着狂然语声从天而降,声势骇人。火宵之夜本可闪躲,但今夜,他不想如此。微微沉喝,火宵之夜举起焚天剑,仰天一击,顿时一道焚风带着无尽炎气蒸腾而上,与血腥煞气交缠起来。
正邪不两立,两股罕世威能碰撞,立时绽起一轮惊爆,火宵之夜被邪腥之气压入地下,圣战因则被焚风吹向更高处。
沾着火花的长发在天风中飘扬,圣战因狂笑不止,身上的灼痛只是令他更加兴奋。邪目穿透天地,紧紧盯住火宵之夜,圣战因强转身形,化为一股血sè风暴,钻向地底深处。火宵之夜受大地禁锢,脱身的慢了点,察觉对方又发招而至时,瞬间根基一提,护身炎罩大开,方圆三丈内的土地竟被化成飞灰消散。
“天劫炼诀——颠倒众生。”绝招再出,清脆音律夹带无形气劲四方压至,顿叫旋转中的圣战因硬生生凝在半空,动弹不得。进而,焚天剑锋冲霄而起,势要将对方抹杀殆尽。圣战因突然嘴角一咧,运起魔力,狂啸一声,强劲音波顿时将其束缚震碎,接而,双斓交错,“十字纹天斩”压杀而下,竟胜了那光剑一筹,将火宵之夜震飞出去,连大地亦为之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圣战因落地,狂傲道:“你这招我早就看穿了,劝你下一招也不要用了,因为我一并看穿了。”
火宵之夜擦过嘴角血迹,笑道:“我还未在你面前用过下一招呢,你怎就看穿了?”
圣战因头部微仰,向下瞥道:“看穿了就是看穿了,信不信由你。”
火宵之夜轻哼一声,焚天剑横握,冲向圣战因。圣战因狂妄地说了声“聪明”,挺剑迎上,三把神兵再次碰撞摩擦起来,难分难解……
“哦哦哦哦!累了累了,你累了!”圣战因双剑或守或攻,凌厉无比,端的越战越勇,越战越狂,剑术也越臻完美,压得火宵之夜频频后退。火宵之夜也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强悍,本yù回应他几句,却是处处受制,无暇分说。
心中一恼,火气上涌,焚天剑威力顿增,三剑划落,竟将战澜震得几yù脱手飞出。抓住圣战因惊讶时机,火宵之夜一转身,闪至其怀内,剑柄往其腹上一撞,将其震退两尺,随即左手一掌印在其胸前,yù将他气海封印,此时,圣战因双脚用力往后一抵,阻住去势,魔界双斓随后猝然而落。火宵之夜虽也想到会有这等情况,但收手还是慢了一步,双肩被魔剑斩伤,狼狈退开。
“又是这种不要命的攻击,你不是学会防御了吗?”
圣战因张嘴吐出一口淤血,得意道:“这便是我所说,第一个变数。你要破我气海,我要取你双臂,却因火云战袍的缘故,两者目的都未尽达,但是,这一赌,还是我比较划算。”
火宵之夜不顾淌血的双肩,笑道:“将自己的命赌在一件衣袍之上,这算自信吗?”
圣战因狂笑道:“就算这件袍子突然失灵,我也不会死,当然,它没让我失望,这再好不过。”
火宵之夜长长呼出一气,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身体慢慢向天空飘去,一股特别的气势将他烘托成一尊天神。圣战因见此情形,连忙摇头道:“别!别用这招!我还没打够啊!”
火宵之夜淡然笑道:“不了,再拖下去只会对我不利。确实,今晚我有些累了,且让我霍尽全力,做最后一击吧。”
圣战因忽然悲叹一声,为即将失去一个好对手而悲叹。对只懂得战斗的他来说,火宵之夜是敌人,也是朋友,他很想就这样一直挥舞着双斓战斗下去,但他也明白,火宵之夜好比一颗古老的巨星,虽然庞大,却已迟暮,而自己却是一颗充满生机的新星,充满着无限的可能xìng,每经一战便会有所进步,早晚会进步到将巨星击沉的地步。
一股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的气势汇聚到顶点,火宵之夜身后惊起一轮红rì,焚天剑感应主人决心,剑身烧的赤红发亮,一招,定要叫天地为之动容。
“天劫炼诀——错乱乾坤!”最后杀招乍现尘寰,大气为之凝顿,空间为之沸腾,数不尽的血刃从红rì之中飞散而出,似要切裂万物,向着圣战因狂袭而去。圣战因并不躲闪,右手握起战澜,指着火宵之夜,不语。
血刃夹带无尽炎气将圣战因的身体切了个遍,要不是有火云战袍护体,早已化成肉屑,但圣战因没有哼一声。此举并非不屑或者挑衅,而是对对方的一种敬意。
终于,一声清脆鸣响伴着无形压力,交织成网,将圣战因完全笼罩,火宵之夜真正的攻击就要发动。圣战因眼神突然一冷,魔元猛提,双手突破禁锢向头顶一聚,双剑互击,一道尖锐音波划出,无形压力顿时瓦解。火宵之夜了然一笑,握紧焚天剑俯冲而下,身后红rì竟化为六枚炎翼附在其后,壮美非常。
“战——凯歌!”低沉魔咆穿透百里,圣战因全身魔气狂燃,双足顿地,拖着一条长长血尾,急shè而上。两部终结之招硬碰,坚固非常的奈落城也被震得不成形状,乾坤一时静止,随即一声脆响迸出,两人业已回到地上,背对着彼此。
火宵之夜:“果真,你看穿了。”
圣战因:“这便是我说的第二个变数。”
火宵之夜:“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也是双剑的?”
圣战因:“从你使出天劫炼诀开始。”
火宵之夜:“是吗?战争的天才,原来真的存在啊。”
圣战因:“还有什么遗愿吗?说出来,我会考虑。”
火宵之夜:“请替我向子凄说声抱歉吧,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将这本《天劫炼诀》交予他。”
圣战因:“可以。”
火宵之夜:“好,很好……”话落,焚天剑断,巨星沉坠,世代的更替完美的在南方赤地呈现着……
第三十八章 蝉
拾起火宵之夜手中的《天劫炼诀》,圣战因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便要离去,却闻一声剑啸背后飞至。连忙将身往侧里一闪,随即连接来人数百剑后,终于寻得一丝空隙,身化红线,钻出剑网。却见一人身披银袍,左手捧着一个剑匣,像是未曾动过真气一般站在火宵之夜身旁。
轻咦一声,圣战因正要发问,来者抢先道:“阁下便是江湖名人,被誉为‘焚尽地狱的男子’,火宵之夜吗?”
圣战因一听,不悦道:“女人,不要乱说话,本少爷是圣战因。”
来者啧了一声,同样不悦道:“圣战因?从未听过,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
圣战因嘴角一斜,狂笑道:“莫非你以为我不敢杀女人?”
来者哈、哈、哈一顿一笑,笑了三声,随即剑匣一抖,一道银电破匣而出,直取圣战因咽喉。圣战因惊叫一声,抱起战澜往天上一翻,随即双手用力一划,一道沉猛剑气便倒shè而出,yù破来者。来者收回银电,随即右手握剑,轻喝一声,硬挡。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响罢,来者的银袍被划成两半,掉落在地上,但其人却是稳立不摇,毫发无伤。圣战因将身一旋,着地,随即巨剑斜扛,微微俯身注视对方,正是蓄势待发的架势。只见来者银袍之内竟还穿着一袭缀满白菊的黑袍,从黑袍的敞开处还可隐约见到其内墨蓝sè缀染的白衫,穿着相当jīng细,且极为整洁。其人一头飘逸短发稍稍过眼,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散发犀利之气,却也有些僵硬;十指如她的身材一样高挑修长,握着那把五尺长剑时,竟让人有一种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剑的感觉。
来者微微笑道:“嚯,小子力道倒是不错。”
圣战因看清来者面容后大声道:“能接我一剑算你厉害,报上名来。”
来者左手将剑匣高高擎起,长剑映着月光,笑道:“我是樊姬。”
圣战因虽然不喜欢樊姬的态度,但他不得不承认,当剑握在樊姬手中的时候,非常美。
樊姬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将笑容一收,严肃道:“你不是火宵之夜,莫非地上这人才是?”
圣战因哼道:“废话!”
樊姬双眉一皱,试探道:“你杀了他?”
圣战因不耐烦道:“不错,你是来替他报仇的吗?是的话就来吧,小爷在此。”
樊姬对圣战因的嚣张态度嗤之以鼻,待确认了火宵之夜的死亡后,眼神倏地一变,冷道:“我本是来杀他的,想不到竟被你抢先一步,能将火宵之夜杀死,想必你的实力也不会太弱,不如我就改成杀你好了,怎样?”
圣战因闻言仰天狂笑,背后两只巨大骨爪怒然伸出,抓向樊姬。樊姬将剑匣往赤地上一插,随即摆好架势,待骨爪近身,飞快划出三剑,庞然巨爪竟被削成粉末。尽管圣战因是遇强越强,越战越狂的战斗天才,但之前与火宵之夜一战已让他耗损不少,所剩魔力只能勉强支持一把魔剑,此时再与煌华天狱首席剑客争锋,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结果已昭然若揭。
樊姬之剑忽如行云流水,忽如电闪雷鸣,进退有度,运力得当,仅靠沉重宽阔的战澜根本无法完全防御,数千快剑连环下,圣战因已渐渐力不从心。
怒然一吼,圣战因魔元爆发,一举震开樊姬,随即高举战澜,大声挑衅道:“女人,敢接我这剑吗?”
樊姬眉头一挑,傲道:“有何不敢?”
圣战因轻轻哼了一下,随即将战澜全力往地上一劈,顿时一条接天血刃呼啸而出,声势骇人。樊姬也为这一击发出了赞叹之声,全力挺剑迎上时,却觉前方阻力全无,血刃竟穿身而过。不明所以,樊姬正要询问,却发现圣战因已经不知所踪了。知道自己中计,樊姬大怒,大骂三声“鼠辈”后,握剑向着残余的奈落城劈了一剑,随后收剑回匣,破空而去。
她走后不久,圣战因狡猾地从废墟里钻出来,笑答:“想杀本少爷,你还不够。”话落,正yù离开,却闻一声“那我够吗”,转身,剑锋同时划过脖颈,鲜血狂飙……
穿上火云战袍,肆玖对着血流如注的圣战因说道:“你是谁?为何会穿着我的火云战袍?恩?不告诉我吗?也罢……哦,对了,刚刚你演奏的低音很动听,再见啦。”
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远去,圣战因右手压着颈部,口中不住嘀咕道:“该死的沉神,可恶的樊姬,你们等着,等着……”
魔界,万象红河岸边,葬天双手抱着膝盖,躲在一棵滴血妖树之上,浓浓血雾中,几十个身形丑怪的魔物嗅来嗅去,寻找着生人。葬天心中并无惧意,但无止尽的战斗已让他jīng疲力竭,他必须抓住任何机会恢复体力。
即使被红河浓稠的血腥味掩护,生人的气息依旧明显,魔物很快便找到了葬天藏身之所,纷纷蠕动身躯前来分一杯羹。葬天微哼一声,运起傲苍兰气便要逃跑,却觉脚下一紧,竟被自己藏身的妖树给抓住了。
魔界没有人间的rì月星辰,只有象征三圣不灭的黑rì永远挂在半空,魔界生灵赖以生存的能源从来就只有血肉,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妖树一缠住猎物便分泌出大量酷似血液的红sè浓浆,葬天脚踝顿时遭到腐蚀。
怒骂一声,葬天双指凝气,将藤条切断,随即真力爆发,奋力向下劈落一掌,震退众魔物,刚要借机逃走,那断裂的藤条复又缠卷而来,且数目多的骇人。葬天没法,只得运气护住全身,令其不受毒液侵蚀,只是如此下去,与瓮中之鳖无异,早晚都得死,分别就在死在妖树脓液里还是死在魔物臭嘴里,而这两者都是令葬天极其厌恶的死法。
正在感叹人生,回忆往事,与爹娘道别的当头,突然一阵急雨之声从天而落,睁眼看时,却见数百道碧绿光剑横七竖八穿插在魔物身体上,瞬间便将它们杀了个jīng光。在葬天惊讶的目光中,一名身穿绿袍的矍铄老人骑着一只四翼怪鸟飞速降下,右手一招,那些魔物尸体上的光剑便延伸出一条电尾连在老人手里。老人稍稍一拉,几十条魔魂便被拉出他们的**,飘浮在半空不知所措。只闻那老人开心道:“嘿,今天收获颇丰嘛,万象红河果然是个好地方。”
此时葬天依旧被困妖树藤蔓之中,见老人不似魔物,急忙求救道:“老先生救我!”
那老人闻言朝妖树方向看看,望见葬天,坏笑一声,随即转身便要离开,葬天连忙求道:“老先生别走!晚辈葬天,乃仙者皓阳子之徒,若先生肯救我,家师必定重谢!”
老人闻言,眼中绿光闪了闪,随即盯住葬天看了许久,自语道:“嘿,确实是皓阳子的傲苍兰气,可惜火候差的一塌糊涂。”
葬天被老人一说,顿时羞愧难当,又生了勤学苦练的念头。
老者见葬天面露愧sè,yīn笑道:“小子你倒是挺天真童趣嘛,行,要救你可以,不过你得拜我为师,并且发誓,从今以后与皓阳子断绝师徒关系,如何?”
葬天微微皱眉,听老人话语,似乎与皓阳子不合,拜在他门下也许不大合适,但现下还是脱身要紧,何况严谨的说,皓阳子并不算自己的师父,顶多算个师公。想到此处,便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便挣扎着要跪拜,当然,只是做个样子。
老人见他如此果断乖巧,心中一笑,左手扬处,便有一道碧绿剑气穿破妖树命根,将其捣毁。葬天立即一发力,挣脱藤条,跃至老人身前跪拜,感谢救助之恩。老人见他如此,越发喜爱,轻轻将他搀起,捧着他脸,夸张道:“哇,没想到还是个俊男胚子,不赖不赖,几岁了?”
葬天一边答“十七”一边观察老者,只见这老头一脸邪气,眼珠发绿,深深陷在眼眶里,但除了这些,其余都生的丰神挺秀,极其端正,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老人点点头,松开葬天,不无得意道:“我乃紫胤,你大概有听皓阳子提过吧?”
葬天回忆片刻,惊道:“喔!你是紫殷前辈的弟弟!传闻中的入魔仙者紫胤!”
紫胤哈哈一笑,拍着葬天肩膀道:“不错,就是我,如何,后悔拜我为师了么?”
葬天何等机灵,连忙高兴道:“师父哪里话?能拜在传说中的大人物门下是葬天三生之幸,焉有后悔一说?”
紫胤知道葬天嘴甜,也不去管他真心还是假意,道了声“好”,便将他送到怪鸟背上,随即他自己也拉着那串魔魂坐了上去。四翼怪鸟被紫胤双腿一夹,立刻振翅飞起,速度快极。
魔界之内空气混浊凝重,万象红河一带更是突出,葬天在此身受其苦,御风还没跑步快,如今坐上四翼怪鸟,顿觉一阵轻松自在,那种飘逸潇洒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紫胤见他陶醉神情,暗暗发笑。不多时,新鲜感退去,疲劳上涌,葬天兀自睡去。老者看着他,暗忖道:“小家伙浑身上下都是伤,看来来此已久,他能在魔界独自生存至今,也算有点本事,姑且就饶他一命好了,呵。”
第三十九章 炼魂狱
炼魂狱——魔界一方要塞,魔道兵旃的发源地,直属灭轮圣王麾下。炼魂狱主炼违天是魔族中的异类,一身魔气源源不断,两千年前创立了炼魂狱,为魔界提供了无数战力。但他的淬炼之法需要魂魄垫底,无论是人亦或是魔,只要被他看中,便难逃一死。因此,炼魂狱外方圆百里,几乎看不到生灵,平时敢在此出入的都是一些高层的魔族。
炼魂狱浑厚的巨门外,紫胤带着收集的魂魄以及葬天回转。运起真力,紫胤右手握门环,重重一叩,铜门一颤,犹如洪钟沉响,声震百里,葬天立时被震醒,满脸惊骇。紫胤一笑,赶着怪鸟飞进了逐渐敞开的炼魂狱。
葬天看着四周诸多恐怖形象,问道:“这是哪?”
紫胤嘿嘿道:“这里是炼魂狱,生人勿进,不过,你跟我在一起,自然不必担心。”
葬天惊叹一声,看着脚下风光,兴致盎然。紫胤见他毫无惧意,兀自点点头,道:“炼魂狱如今是为师的大本营,为师便好好给你介绍一番。如你所见,炼魂狱共分四层,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层专门关押意识相对薄弱,低层次的魔物,他们在此繁衍生息,或供洗炼神像,或供马前走卒,当然,也有专门用作饲料的。”
葬天好奇道:“谁的饲料?”
紫胤拍拍怪鸟,道:“喏,这家伙的,高等魔物的。”
葬天露出惊讶表情,揶揄道:“这怪鸟是高等魔物?”
紫胤哈哈笑道:“不信么?这家伙叫‘四翼魔枭’,若生作人形的话,可比现在的你强多了,不过它还没修到化身chéng rén的境界就是了。”
葬天依旧不大相信,但没再多说什么,紫胤继续道:“炼魂狱实乃一座圆形堡垒,四层皆是环绕正中的九龙尊鼎而建,第二层用来陈列各式落魄神像,用以洗炼成魔道兵旃;第三层则是炼魂狱主炼违天的巢穴,也是我的巢穴,当然还养着一些炼成品;第四层则是各种大小炉鼎所在,也就是淬炼之所,因为离九龙尊鼎最近,所以炼化之气很浓,不论是活物还是死物,一经淬炼便自不同。现在为师便带你去见见炼违天。”
听紫胤话语,炼违天似乎是个极为了得的魔头,葬天年少轻狂,闻言兴趣更浓。
四翼魔枭进入第三层后绕着通红的石壁飞了许久,最终拐进了一间巨大的石室里。石室四壁刻着各式各样的鬼脸,大小不一,或哭或笑,栩栩如生。石室内随意摆放着三张石座、两张石床、两张石桌、一座火炉,皆雕着怪异的图腾,触手炙人。四尊巨大神像手持法器,分立四角,横眉怒目,威势吓人。而令葬天期待的炼魂狱主正倒立在石室顶上,一袭黑袍裹身,只露出半个脑袋,长长的黑发顺势垂落,分外邪异。围绕着他,还倒立着四只黑翼遮体的魔物,比炼魂狱主还要看不真切。
四翼魔枭缓缓降落,紫胤走下来,抬头向炼违天道:“怎么不见符拔?”
炼违天轻轻恩了一声,随即四只魔物中的一只张开双翼,盘旋而下,葬天这才看清,原来黑翼之中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一个头戴兽盔的“人”。那魔物一落下,便说道:“那畜生又出去狩猎了,不管它。”
葬天听他语气狂妄自然,好似他本人就是炼魂狱主似的,大为不解,紫胤知他心思,便解释道:“不用怀疑,此时你面对的便是炼魂狱主。”
葬天闻言认真盯了那魔物一会,这才发现,他的气息跟上面四个的完全相同,一时惊觉,了然的点点头。炼违天藏在兽盔里的双眼瞥了葬天一眼,向紫胤问道:“这个人类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葬天一惊,不觉后退几步,紫胤忙挥手道:“你别看到个人就想拿来炼,他是我新收的徒弟,叫……你叫啥?”
葬天连忙回道:“葬天!我叫葬天!”
“是吗?”炼违天摸了摸葬天的头,随即双手抱胸,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道,“小弟弟,你来魔界干什么?”
紫胤同问。葬天稍作思考,答道:“我是掉进魔界的,并不是有心擅闯,还请炼魂狱主不要怪罪。”
炼违天语无波澜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算你说你是来杀我的,我也不会怪罪你。”
葬天喉头一动,直觉告诉他,这个炼违天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并且随时都有可能漫不经心地将他杀掉。有了这层体悟,葬天立刻说道:“原本我掉进魔界便一直急着离开,但如今我倒想留在这里,因为我要把蛇兽救出来。”
炼违天闻言,兴趣道:“你认识蛇兽?”
葬天成功引出炼违天好奇之心,便添油加醋再把自己与蛇兽的前事说了一遍,炼违天饶有兴致的听着,最后竟被他说的站起身来,葬天对这个反应很满意。
“这么说,蛇兽被那个自称戮者的魔物掳走后,你便失去了她的消息?”
“是。”
“哟,碰巧,真巧。”
“敢问巧从何来?”
“巧的是,戮者前些天突然带着一个女人来此,让我将她的魂魄跟面容洗炼掉,他是无常公主的亲信,我便照他话处理了一下,莫非那女人就是蛇兽?”
“啊!”葬天用意本非在此,如今却碰上这等巧事,不由急切道,“一定是她!敢问狱主,蛇兽现今何在?”
炼违天嘿嘿笑了两声,重又坐到石座上,缓缓道:“你确定要知道吗?说实话,蛇兽现在只剩一副空壳,找到也没意义,何况,凭你……”
葬天脸上一红,答不上话来。紫胤见状,拍了拍葬天,鼓励道:“怕什么?皓阳子那厮教导无方,浪费了你这块良材美质,我紫胤不同,你跟我学习一个月,包你功力大进,什么戮者之流,统统不在话下。”
其实一来,葬天并非皓阳子真正的徒弟,嘴又特甜,所以皓阳子平时也没怎么管他;二来,葬天本身仗着天资聪颖,父母疼爱,不肯发奋,因此修为只有半桶水,但如今环境不同,又有了目标,以他天资,一个月内功力大进倒也非不能。
葬天本是极聪明的人,听到紫胤话语,便立即跪下拜谢。紫胤前半生都用来修炼,后半生又被他亲大哥紫殷到处追杀,从无半点空闲,好不容易趁魔界开启逃了进来,终于可以偏安一隅,但没过几天又觉无聊起来,此时正好遇上葬天,便打算拿来解解闷,顺便丢丢皓阳子的老脸,现在见他如此乖巧机灵,倒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心下也甚喜欢,便扶他起来,笑道:“为师练有一套《飞青幻剑》,一套《盖邪鬼手》,你想学哪个?”
葬天一听名字,便知后者必是邪恶武学,便道:“弟子想学《飞青幻剑》,望师父不吝传授。”
紫胤点点头,到了三声“好”,眼中神光闪烁。炼违天见他师徒俩一副相逢恨晚的神情,倒也觉得新鲜,伸手向着石壁一抓,一张嬉笑鬼脸立时伸长,嘴里衔着一本古籍放到他手上后又自缩回。慢慢走到葬天身前,炼违天将古籍交到他手里,说道:“这本《绝鸣掌法》送你。”话完,不待葬天回应,兀自振翅飞回顶上倒立起来。
葬天随手翻了翻古籍,发现上面有好多字都极为罕见复杂,便看向紫胤,紫胤接过古籍,看了片刻,道:“狱主有搜集人类武学的癖好,这本《绝鸣掌法》应该是第一次圣魔大战时遗留下来的,虽然没见过,但想必不差,你若有空闲便练一练好了,看不懂的字尽管来问我便是。”葬天点头称谢……
第四十章 入狱
魔界——黑流暗瀑之底,亡天子挥动着妖罪天判所化羽翼,奋力往上游着。这巨瀑的压力依旧庞大的骇人,亡天子已被水流两次压回人界,但这次不同,亡天子现出了非吾邪琴,因为非吾正是生于此瀑之下。
果然,不出所料,非吾在的地方,压力顿时减小不少,亡天子便鼓起全力,冲刺一回,这次终于突破到了顶端。拖着满身墨水找了块干地稍稍喘息,亡天子狼狈一笑,只是进入魔界便花了这么多力气,之后的行程想必分外艰辛。
正在感叹时,非吾突然一响,一缕鼓励传入心里。亡天子笑了笑,抚了一下非吾琴身,随即运起天君炎将水分蒸干。正想展开灵识搜寻一番,几只模样骇人的魔物已先找上门来,伸着长长的舌头,瞪着充血的眼珠,要将亡天子啃食殆尽。
亡天子不慌不忙开口道:“你们之中有可以说话的么?”
那帮魔物一愣,随即一只长着六耳的狰狞道:“没想到一个小小人类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说话算什么,本大爷可以张口碎石,你能吗?”说罢,捡起一块石头放入口中,要将其咬成粉碎,上下颌一用力,却是难撼口中之物分毫,讶异间,惊见亡天子正手握他口中之石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微微翘着。
虽然本能让他选择松口,但自己又怎能在同伙面前失威,只得加大力道,努力咬下。亡天子不与他耗,手上发力,将他震翻,随即一把捏碎掌中石块,冷道:“你觉得我能吗?”
几头魔物大惊,没想到今rì遇上狠角sè,互望一眼后,撒腿便跑。亡天子不去追他们,端出一张坏脸,盯着地上那只六耳魔物,恐吓道:“就剩你一个了。”
六耳看到亡天子一脸邪笑,吓得冷汗直流,连喊“饶命”。亡天子天生一张漂亮脸蛋,并不适合长时间做恐怖表情,便转身道:“饶你可以,不过你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六耳听了将头连点。亡天子恩了一声,道:“你可知人的魂魄掉进魔界后会去哪里?”
六耳想了想,回道:“应该是炼魂狱吧?”
“炼魂狱?”
“对,自从人界入口打通后,炼魂狱主经常派人去人间搜刮生灵拿回来洗炼神像。”
亡天子眉头微皱,一把拎起六耳飞入天空,道:“带我去炼魂狱。”六耳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像我这种小魔如果敢接近炼魂狱,片刻就会被勾去魂魄,万万去不得!”亡天子一怒,哼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的魂魄给勾了?”骇于亡天子气魄,六耳只得含糊答应,一人一魔便向着炼魂狱飞去。
御剑飞了许久,亡天子只觉魔界大气比之人间要凝重毒邪许多,好在他体内有两股真流,偏邪的一股倒是极适应这种环境,非吾邪琴对此更是欢喜。
终于行至炼魂狱大门口,那六耳业已吓晕过去,亡天子随手一扔将他送出数里,随即双掌错胸,后撤,一轮罡风便向巨门冲击而去。沉郁响声过后,炼魂狱又恢复死寂。亡天子眉头微皱,运起金刚铳,佛像巨臂对准门环狂轰不断……
石室内,正在接受紫胤训练的葬天听到外面击门之声,开口道:“师父,好似有人在敲门呢。”紫胤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严厉道:“不准分心。”葬天只得“喔”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强攻了一段时间无果,亡天子气愤之余拉出非吾邪琴,妙音天律上手,魔音穿透巨门,渗入炼魂狱内,第一层所关魔物闻声立时嚎哭不止,鬼哭与魔音混杂,一时间,死寂的炼魂狱竟喧腾的恼人。
“哎呀!师父,外面好吵啊!我都听不见你再说什么了!”葬天捂着耳朵大声道。
紫胤微微皱眉,正要起身前往一观,炼违天其中一个化身已飞出石室。飞至第一层,邪律尤为摄人,炼违天魔威一展,压下鬼哭神嚎,随即左手一扬,沉重巨门缓缓开启。入眼,竟是一张印象深刻的脸。
亡天子见大门开启,将非吾往背后一拉,看着威立虚空的炼违天道:“魔者可是此间之主?”
炼违天低笑一声,回道:“不错,我就是炼违天,炼魂狱的主人。”说话同时,魔气已伸向对侧,要探亡天子虚实。亡天子装作不知,暗运溯明诀护住周身,继续问道:“那不知狱主最近可曾收过一条人间女子的魂魄?”
炼违天做出回忆模样,暗中使魔气将亡天子包裹,攻了片刻,发现难以深入,便答道:“炼魂狱每rì都会收下数百魂魄,你所说的那条或许在,或许不在,我又怎记得清呢?”
亡天子微哼一声,真力一运,震开魔气,不客气道:“那就劳烦狱主让我亲自进入一观吧。”话落,人已冲进炼魂狱。炼违天并不阻挠亡天子,黑翼一敛便回到了石室之内。紫胤见他回来,问道:“何人?”炼违天本体微微打了个哈欠,懒道:“无名之人,就让魔道兵旃收拾他好了。”紫胤闻言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紫殷追过来,看来是多虑了。
亡天子一路飞飙,很快便进入到第二层,那里,几百架魔道兵旃巍然耸立,气氛凝重。察觉到生人来犯,巨大的魔道兵旃双眼一亮,活动起来。亡天子一惊,魔道兵旃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看着那些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神像,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知道力敌万万不可,亡天子只得御着无我剑左闪右避,穿梭其间,但魔道兵旃本就庞大,炼魂狱又是封闭之所,还未行到一半,去路已尽被封死。一声“无奈”,亡天子决意强行破关,许久不曾用过的“撼天极”终于再出。鉴于上次惨痛教训,亡天子便稍稍限制了此招威立,双臂自下而上迅速环绕四周后,猛然合十,一尊手持金刚角、降魔杵、破邪锥、屠鬼戟、浩劫锏、伏龙杖、碎孽叉、无yù鞭八件法器的庞然佛像便立身在亡天子身外,虽是慈眉善目,仍旧不怒自威。
非吾邪琴配合之下,亡天子将体内体外两股真元调和均匀,随即大喝一声,翻手两掌合击而出,佛像八臂陡然一张,向前扑去,越行越大,越行越速,挡在前头的魔道兵旃霎时支离破碎,第二第三层之间硬是被开出一条道来。
强招用罢,亡天子耗损不小,即使非吾就在身侧,真元补给的速度也远远没能跟上。好在亡天子此时的根基并不甚强,只要不再过分耗元,假以片刻便可恢复如初。
一声巨响从遥远处传来,紫胤、葬天齐刷刷看向石室入口,那里,一道清光迅速逼近。炼违天赞赏xìng的“喔”了一声,其中一个化身再次落地,静等亡天子到来。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亡天子御剑而至,甫一进入石室便将无我剑收回,轻轻降到地面。微微转身,见到葬天惊讶的脸,亡天子同样惊讶。
葬天抢先道:“馆主,你怎会来此?”
亡天子轻笑一声,伸手道:“此事容后再说,我与狱主之间还有些私事未了,待解决了以后再叙旧吧。”语毕,看向炼违天,无形气势自然流露。炼违天轻恩道:“小子,你虽然无礼,我倒不是特别讨厌,要找何人魂魄,姑且说来听听吧。”
亡天子闻言语气稍好,说道:“蓝斐,一个特别的女人。”
炼违天笑道:“你的描述倒是简洁,不过,我这里倒还真收了一个特别的魂魄,且随我来瞧瞧吧。”言罢,振翅朝第四层飞去。亡天子立刻唤出无我剑,紧跟而上。葬天本要一同前往,但紫胤不准他去,无奈,只得继续跟着紫胤学习。
两人来到炼魂狱第四层,只见遍地炉鼎,通红一片,炼化之气浓烈异常。亡天子一边加速溯明诀运转周期,抵御煞气侵袭,一边打开炎血魔眼,窥视此间奥妙,炼违天看了看他,暗笑一声,随即指着远处一座幽蓝sè的圆鼎道:“你要找的魂魄或许就在那里,去看看吧。”亡天子闻言,立刻前往一观,谁知刚走到那座圆鼎旁,一条蓝sè火舌便自鼎内伸出,将他牢牢吸住。亡天子道一声“可恶”,正要设法脱身,背后,炼违天无声无息靠近,右手轻轻一推,便将亡天子推进鼎内,眨眼无踪。
看着鼎内翻腾的蓝炎,炼违天咯咯笑道:“连魔的呢喃你也相信,小子,你太嫩了,先呆在这幽澜鼎里烤烤冥火再说吧。”言罢,扬长而去。
葬天见只炼违天一人回来,忍不住问道:“狱主,他人呢?”
炼违天一边飞向石室顶端,一边回道:“他说要独自静一静,让你不要去打扰。”
葬天半信半疑,但又不能贸然前往一探究竟,只得暂且按下,见机行事。
第四十一章 森罗武祭
人间,一处山涧之上,紫那罗的元神稍作停歇,俯首静养,一侧,禅暝灭烨悄悄向虹炼说道:“那罗此时的状态极不稳定,不见得能认出我们,麻烦你先在此间周遭布下结界,待我上前与她说话吧。”
虹炼斜眼道:“为何要你去?我好歹也是她师父,说话自然比较有份量。”
禅暝灭烨不理虹炼,道一声“行动”,人已窜到紫那罗面前。虹炼啧了一声,只得快速在四周布下结界,封去退路。
紫那罗见身旁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敏感的神经立时一紧,拔足便要遁去,却被虹炼的结界所阻,逃出无门。怒然转身,紫那罗圆睁着闪闪发亮的双目,紧盯禅暝灭烨。禅暝灭烨做出笑脸,平和道:“那罗,不认识我了吗?”
紫那罗眼中微微一动,怒气稍减,却并未解除防范之心,脑中一些零星画面开始拼凑,却总拼不完整。禅暝灭烨并不着急,安抚道:“那罗,可还记得从前,你我一同学习,一同嬉戏,无拘无束的rì子么?这世间,除了师尊,唯有你对我最为关怀,最为体贴。初来尸罗门时,同门对我不是呼来喝去,就是拳打脚踢,是你数次出面替我解围。那罗,我欠你太多,往昔无法用言语向你传达的,现在,姑且让我道一声多谢吧。”
紫那罗闻言,脑中分崩离析的碎片再次组合起来,越趋完整,越趋闪耀,终于,一道炫光闪过,记忆重现,麒麟元神破碎,紫那罗绝代的倩影再现尘寰。嘴角微微上翘,挣脱囹圄的紫那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扑进禅暝灭烨怀里,妖媚地唤道:“天子……”禅暝灭烨干咳一声,道:“那罗,称我禅暝吧。”
紫那罗闻言顿吃一惊,此时躲在一旁的虹炼已按捺不住,一跃登上山涧,抢道:“这小子现在改名禅暝灭烨了,你再叫他天子,他也不会理你。”
紫那罗见到虹炼,眉头一蹙,自己与心爱的师弟久别重逢,正是美事一桩,怎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野蛮人多嘴多舌?当下用眼神示意禅暝灭烨,要他将来人轰走。禅暝灭烨摇摇头道:“那罗,他是虹炼。”紫那罗哪管他是谁,不悦道:“又如何?”禅暝灭烨不语,虹炼却不爽道:“老子前世名叫炼狱子,你说又如何?”
紫那罗一愣,看向禅暝灭烨,禅暝灭烨郑重地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让人震惊的事实。虹炼得意地哼了一声,双手错胸,静等紫那罗反应。紫那罗虽然游戏世人,对从小照顾自己的炼狱子倒是尊敬,当下牵着禅暝灭烨的手跪倒在地,甜道:“师尊在上,那罗无心冒犯,还请恕罪。”禅暝灭烨既然已与虹炼讲明从新认识彼此,自然不会再跪他,稍稍一提劲将紫那罗拉起,替虹炼回道:“他不会怪你的。”
虹炼见紫那罗对他敬畏如初,心中舒坦,不怪禅暝灭烨僭越,反而夸他聪明。紫那罗观虹炼举止,果然跟炼狱子一模一样,心中越发确信无疑。叙谈良久,最后禅暝灭烨将两人拉回现实道:“那罗此时只是一道元神,不知何时就会消散,我们必须尽快将她肉身找回才是。”
虹炼皱眉道:“煌华天狱似乎不大好闯,我们离开的时候,其上又突然多出一股莫名强盛的气息,若要强攻,还是先回趟尸罗门找些帮手的好。”
紫那罗点头,禅暝灭烨却说道:“要以一门之力力敌一方虎踞,何其难也?何况那罗的肉身已不在煌华天狱了。”
虹炼立刻问道:“你怎会知道?”
禅暝灭烨认真道:“我与魔界使者擦身而过时,他突然传音于我,说那罗肉身将作为第七届森罗武祭胜者的战利品,我想以他身份,不致有假。”
虹炼闻言不悦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有意让我俩脱身?”
禅暝灭烨点点头,随即不待虹炼再言,拔出背上三秋剑,向紫那罗说道:“那罗,你的元神遭受圣火炼化,分外虚弱,先入我剑内休养吧,我与虹炼会负责将你肉身取回。”
紫那罗信赖的看了一眼禅暝灭烨,随即身形一幻,钻入三秋剑内。禅暝灭烨接而送剑入鞘,招呼虹炼道:“走吧,去魔界。”
虹炼突然恼道:“怎么什么事都是你做主?还有,你这是什么口气?”
禅暝灭烨转身道:“你从前不是教育我,凡是都要有主见,不能随波逐流,当双方产生分歧时,态度一定要强硬,好让对方折服,不是吗?”
虹炼闻言转怒为喜道:“哈!有理!这就去魔界闯一闯,看谁能拦得住我!”话完,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禅暝灭烨身形一闪,极速追上。
炼魂狱内,亡天子身陷幽澜鼎所生异空间之中,饱受冥火摧残。初进入时还有所自恃,不以为意,之后将诸多所学逐一施展,却无一种可以抵挡冥火焚身,亡天子不禁着急起来。蓝sè冥火汹涌澎湃,生生不息,亡天子好似海中孤舟,茫然不能自已,被烧的东倒西歪,遍地打滚。体内,沉睡已久的至yīn之气却愈发强盛,极力守护着他的身体。
双眼渐渐充斥绿芒,亡天子咧着双唇,神情近乎疯狂,正是从前在罗汉岛的入魔之兆。一声咆哮穿透空间,亡天子周身升起一股翠炎,将冥火挡在三尺开外。看着跳耀无常的冥火,亡天子双手怒然一分,竟将其硬生生撕裂开,这究竟是何等的暴力!
双腿一蹬,亡天子冲出异空间,回到炼魂狱第四层内,迷失自我的他立刻便要将看到的一切全数毁坏,但灵魂深处,无我剑突然长鸣一声,将亡天子的意识唤回。咬牙忍住破坏的冲动,亡天子双拳紧握,将至yīn之气压回体内,终于慢慢抑制住了魔化。
喘了口气,亡天子双手凝出冻气,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待头脑彻底清醒后,小声向第三层走去。
“喔?”石室内,炼违天轻咦一声,化身之一飞落,注视着路口处,道,“幽澜鼎专为你而设,鼎中冥火能将你的至yīn之力逼至极限,为何你还能保持自我?”葬天、紫胤闻言,皆向入口看去,那里,亡天子缓缓走出,直视炼违天道:“你知我是至yīn之体?”
炼违天不自然的哈哈一笑,道:“被命运选中,重开魔界之人,我怎会不知?”
亡天子追问道:“那你必是知道我早晚会来到此间寻人,所以才准备了那座鼎请君入瓮喽?”
炼违天拍手道:“你说的都对,真聪明。”
亡天子轻哼道:“那蓝姐遇害,也是你们魔界搞的鬼吗?所谓的‘戌’,只是魔界之人吗?”
炼违天不置可否道:“是又如何?凭现在的你,知道真相后能做什么呢?”
亡天子不再多言,非吾琴上手,正yù使出逆弑三决,炼违天突然慌道:“别别别!我只是听命办事的一个小卒,你针对我也无用。你此来目的无非是夺回你那好姐姐的魂魄,我告诉你便了。”
亡天子闻言,收起攻势,哼道:“还不快说!”
炼违天做出无奈模样,道:“你那好姐姐的魂魄确实一度落入炼魂狱内,但没过多久便被我的上级调走,说要作为第七届森罗武祭的战利品送给胜者,其余的我便不知了。你想要回魂魄,最好的方法便是参加森罗武祭,夺得桂冠。当然,如果你自信到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抗衡整个魔界,大可无视我的建议。”
亡天子毫不犹豫道:“如何才能参加森罗武祭?武祭规则又是如何,说清楚。”
炼违天暗暗一笑,回道:“森罗武祭在数年前才开设,目的自然是为了rì后攻打人界培养jīng锐,每十个月举办一次,地点就在无根境界——森罗武殿内。参赛者必须是未得三圣封名之人,这自然是为了限制太强的高手前往。像我,早早的得了一个炼魂狱主的名号,所以一次都未曾参与过武祭。你虽是人类,但有我推荐,自然可以参赛。至于比赛规则,也是简单,听闻你们人间有个十年一次的正邪会战,三对三是吗?呵,森罗武祭也差不多,一开始是三对三的组合战,当战至最后两组时,便成了混战,此时,你的队友也成了你的敌人,最终武殿内只能有一人站立,那便是胜者了。”
亡天子考虑片刻,质问道:“你说最后只能有一人站立,莫非除了胜者外,其他参赛者都得死吗?”
炼违天稍惊道:“喔——你连这一层都想到啦,很好!放心,森罗武祭没有这个规则,只要对方认输或者失去再战之力即可。”
亡天子恩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这届森罗武祭何时开始?”
“刚好一个月后。这段时间里,你可留在炼魂狱内修炼,以免出去被其他厉害的魔撞见,惹出祸端。”
亡天子轻思一会儿,肃杀道:“不论你们出于何种目的诱我参加森罗武祭,我参加便是,但若你敢骗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炼违天哼哼笑了两声,随即飞至石室顶部,没了动静。此时,葬天上前自告奋勇道:“葬天愿与馆主一同作战!”亡天子还未答话,紫胤走来,敲了葬天一下,斥道:“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参赛,找死!”
葬天不服道:“师父你不是说一个月内我必定可以突飞猛进吗?莫非是大话?”
紫胤眼一斜,拽起葬天耳朵道:“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敢顶撞老子?让你突飞猛进有何难?只是你现在杂念庞多,强练我的神功只会走火入魔,你还是定定心再学吧。”
葬天还待辩解,亡天子轻轻拍了拍他,道:“葬天少侠何必心急?一月时间绰绰有余,相信以少侠资质,必定可以有所飞跃,我等你。”
葬天受到鼓励,心中一暖,朗声道:“说得好!我葬天定要让这魔界见识见识我的威风!”
紫胤见葬天意气风发,豪气凌云,也颇为欣赏,吩咐了他几句,独自走到一张石床上入定,等他把话说完。
葬天遂将自己这些rì子在魔界的遭遇说与亡天子听,讲到蛇兽那里,不觉有些难过。亡天子稍稍安慰了他,并表示夺回蓝斐魂魄后将协助葬天将蛇兽一并夺回,葬天谢过亡天子,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修炼起来。
第四十二章 吞灭 绝行
蛟王洞内,沉浮万载开导着重伤未愈,却急着去寻紫那罗的郎思齐:“思齐,别再犯傻了!你连人家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找?”
郎思齐倔强道:“我不管!师父你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一定要找到那罗!”
沉浮万载正要喝斥,洞外突然传入一阵魔气,让他背后一寒。伸手止住正要说话的郎思齐,沉浮万载小心地步出洞口,却见两个外相怪异的人站在洞外,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沉浮万载一见来者已知其目的所在,明白今rì大限已至,却仍问道:“就是你们接连杀害了邪道不少厉害人物吧?魔界来的吗?”
两人互望一眼,没有回答,但其中一个身穿紫sè异质战甲、身泛冷艳光泽的男子慢慢走上前,伸出右手便要抓向沉浮万载头颅。沉浮万载微哼一声,身形横挪,撒手一挥,一蓬血雾便将那人淹没,正是他苦练而成的法宝——嗜血毒砂,常人只要稍稍粘到一点,便自化成脓血,尸骨无存。
得意一笑,沉浮万载正要再将毒砂洒向另外一人,突然眼前一黑,接着耳边响起无数铁链交击之声,再见到天rì时,身首已然分家。
“哦,原来是这样的杀法,只是我的护身气罩怎会没用呢?”自己一条老命没就没了,但爱徒正值壮年,怎能让他夭折?想到此处,沉浮万载仅存的一点元神迅速冲向紫衣人怀中,要与他玉石俱焚。紫衣人将身一转,右手打了记响指,一团紫焰便将沉浮万载的元神包裹,缓缓将其燃尽。
呻吟一声,沉浮万载终于还是含恨归天了。
郎思齐察觉到沉浮万载气息逐渐变弱,最后消失,惊怒之间,不顾自身伤势,真力强催,冲开穴道,等拖着残身走将出去查看时,凶手已然高飞,原地只剩下沉浮万载满是割痕的身体,头颅业已不见。
怒吼一声,郎思齐抱着沉浮万载的尸体痛哭不止,神情悲愤至极,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在教训自己的师父,突然间就死了?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正要立下重誓为师报仇,地面上,一行血字在阳光下闪烁了一瞬,郎思齐立刻俯下身,一看,正是沉浮万载所留:去寻九拙。
郎思齐骂了句“狗屁”,又哭了一会儿,最后亲手挖了个坑将沉浮万载埋好,摇摇晃晃御风向九拙府赶去……
九拙府上,气氛非同寻常,原因是今晨有人将火宵之夜的尸体送了过来。闻得消息的东方堪舆、斗禅不容、强暴子等人立刻赶至,惊见好友亡故,悲愤不已。
斗禅不容怒道:“究竟是何人所杀?”
九拙摇头,苦道:“火宵身上有几处伤痕,皆隐隐透着魔气,应是魔界之人所为,其余便无从知晓了。”
东方堪舆也拍案道:“好个魔界,终于还是动手了。”
东方晓白四处寻了一番,最后问道:“子凄呢?”
九拙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孙一直跟着火宵之夜,现在火宵出事却不见其踪影,莫非也遭了毒手?越想越怕,越想越恼,方寸全失,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杀进魔界去。强暴子见他如此,连忙劝道:“九拙冷静!想想自己的身份,如果连你都乱了,正道该如何?子凄他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你不是说亡天子不见了吗?说不定就是去救自己的儿子了,你要相信他。现在你该做的是组织人力,展开反击,不是吗?”
九拙深吸一气,强自镇定下来,吃力道:“堪虞兄,反击就麻烦你与影了,我还得去查寻群邪杀手。斗禅,你与晓白受了那染衅的斩龙一决,伤势至今未得痊愈,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如就同晓白走一趟尸罗门,看看染衅在不在,若在的话,便与他将误会解开,求他相助,我看他气度不似歪邪,应该可以说得通;若不在的话,便将火宵身亡一事告与泣炎凝知,就说九拙有请,让他务必来一趟。另外,凝月仙子已不必呆在尸罗门内,一并请回来吧。”
斗禅点点头,东方堪舆却道:“凝月仙子之前向我表示过,她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不需我等cāo烦。”
“我了解了,先行告辞。”斗禅不容最后看了火宵之夜一眼,同东方晓白向尸罗门而去。其他人也正要分头行动时,郎思齐吃力地撞进门来,九拙见他一副重伤模样,立刻前去搀扶,询问状况。郎思齐便将沉浮万载遇害一事说了一遍,并将凶手奇特打扮与怪异手段也道了出来,话完,兀自晕去。九拙遂命人将他扶进房内休息,他自己与强暴子小声说了几句,便破空飞去。
东方堪舆心存疑惑,问道:“强暴子,九拙跟你说了什么?”
强暴子道一声“天机不可泄漏”,也自顾自离开了九拙府。东方堪舆讨了个没趣,蹲下身握住火宵之夜冰凉的手,悲伤道:“好友,我也要动身了,黄泉路上一路走好。”言罢,同影一起飞走了。
尸罗门内,斗禅不容将火宵之夜身亡一事说了一遍,泣炎凝闻言竟气得全身发抖,低沉着声线询问何人所为,斗禅将实情告诉他知,并说九拙有请,泣炎凝一反常态,身形一闪,已火速冲向九拙府。
斗禅又问了亡天子下落,琴咏据实以告,东方晓白闻言轻哼一声,独自离开尸罗门,斗禅见他如此,道了声“告辞”,也一同离去。
路上,斗禅叫住东方晓白,问道:“晓白,你要去往何处?”
东方晓白不大高兴道:“斗禅叔叔放心,我不会去魔界的,姬前辈还在天卷宗等我,我先走一步了。”言罢,破空而去。斗禅见他要去找姬无双,就没阻拦他,自己也化作一枚卐字法印,向怒山而去。
极北炽焰宫,闻得爱女痊愈的落嘉因推去皇初殿一切事务,回家庆祝,一家四口天伦团聚,其乐融融。显得多余的断邪云几次要寻找邪佞,皆被病流皇劝住,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断邪云本是极其自我的人,真要走的话谁劝也没用,只是最近他眼皮不时跳动,超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将有事发生。乐得看个究竟,便没有离去,只是每rì早出晚归不知在干些什么,除了病流皇也没人管他。落嘉因似乎感觉到了其妻病夭夭的异常,便对断邪云怀有一股敌意,巴不得他早点离开。
是rì,一家四口正在房内用饭,突然侍女一声惊叫,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shè到餐桌上,鲜血混着饭菜,溅的到处都是。落嘉因大怒,二话不说冲出房门,要将无礼之人好好教训一顿。还是病流皇老到,待看清头颅的主人乃沉浮万载后,知道来者必是能手,连忙唤住落嘉因,落嘉因闻声顿了一顿,脚踏处,惊见地面上多了一道深窄血痕,险些自己就中招了。
暗暗心惊,落嘉因急急退回房中,却闻惨叫连连,眼看着护卫与侍从们被快速屠杀。屋内四人对望一眼,随即一同冲出房门,只见一紫一红两个怪诞形影cāo动着特异的兵器风卷残云般将靠近之人一一杀死,手法之利落,招式之残忍,病流皇自觉不及。
娇叱一声,神诀初成的落凰之一掌杀入红sè镰幕之中,竟将那手持双刃怪镰的人打退一步,那人以及他的同伴同时一惊,向后退了退。病流皇三人对落凰之此举同感震惊,他们只知道落凰之病愈,且练成了烈阳神诀第九层,却不知她的修为已经飞跃到了何等地步。只闻落凰之威吓道:“尔等是什么人,何故犯我炽焰宫?”
紫红二人对望一眼,没有出声,但却各自摆出一个奇特造型,随即“吞灭”、“绝行”两个紫字、两个红字浮现在虚空之中,想来是他们的名字。而作为魔界杀手的他们肯将自身的名字透露出来,必定是将落凰之当成了对手而不是猎物看待,也算是一种敬意,只是落凰之当然不懂这种雄xìng间的浪漫。
见两人不正面回答自己,落凰之轻哼一声,肩上两只小猞猁倏地变大,燃起熊熊烈火便向两人扑去。吞灭头上突然冒出两个紫字——畜生,随即战甲背翼一伸,化成一张球牢将两头猞猁包裹,紧接着便是数不尽的刀链切割之声传出。当翼刃收回,复原成小巧模样贴伏在吞灭背后时,两头火猞猁已被切成无数星火,飘散在空中。
落凰之眼见天赐爱宠被无情绞杀,怒不可遏,燃起天火便杀向吞灭,吞灭正yù出手,一旁绝行头上冒出两个红字——我的,随即魔镰一舞,划出一道闪亮血痕,将落凰之挡下,趁她停顿时刻,身形跟踪过去,激战起来。
吞灭头上闪过一个不爽的“哼”字,右手向着病流皇三人一指,无数刀链便从冥河战甲上冲出,要将眼前人割成碎末。病流皇道了声“留神”,一蓬黑雾放出,身形便自不见。病夭夭深得其父真传,见老父动作,稍一运功,便一同隐去。落嘉因虽是皇初殿现今的主人,却并不懂太多皇初殿的招式,只得运动烈阳神诀护住周身。
刀链所过之处,黑雾退散,烈阳神诀亦不能挡,落嘉因瞬间受创,满身切痕,鲜血狂溅。病夭夭见夫君重伤,连忙从黑雾中伸出一只玉手,想把他拉进来,但刀链却快了一步。“唰”的一声,一条紫金长链贯穿落嘉因的身体,将他挑到高空,正要甩出,病流皇大喝一声,从黑雾中冲出,飞剑一掷,将刀链击回,随即一把抓起落嘉因,将他扔回黑雾里。此黑雾正是与沉浮万载的“嗜血毒砂”其名的“神隐铁屑”,只要将身隐没其内,除非铁屑消耗殆尽,否则便无人能伤。
吞灭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头顶闪出一个“恼”字,身形一闪,来到病流皇面前,张开球牢便要将他困死。病流皇先前见过此招,哪会上当?架起剑光往上一躲,随即长虹般一剑贯落,擦着冥河战甲一路向下,手感极其到位。
病流皇确实感到斩中了对手,但又觉有些不妥,抬头看时,果然吞灭毫发无伤的在向自己冷笑,那身泛着冷艳光泽的战甲上连一条划痕也找不到。病流皇苦练飞剑多年,早已是个中能手,剑光到处,想斩啥就斩啥,却没想到,这冥河战甲乃魔界上品魔宝,攻守兼备,刚柔并济,非神器一流绝难将其损坏。
第四十三章 退敌
头顶又冒出一个“弱”字,吞灭魔元一提,无数刀链竟从冰层之中钻出,将病流皇围了个结实,咯咯铁链摩擦声中,病流皇皮开肉绽,眼看便要被锯成肉块,突然一道银丝shè入,巧妙的卡进刀链之中,停止了它的运作。几只蟾蜍大小的菱形怪虫突然从冰层内钻出,咬住刀链刃口,将刀链分出一条道来,病夭夭趁机将老父拉进神隐铁屑内,消失不见。
“恩恩,这极北冰原孕育出来的‘噬孽’果然有其独到之处,不枉费我这些天的辛劳。”断邪云邪笑着抓起一只噬孽虫,将他高高举起,有意无意地对准天上的吞灭,似在挑衅。“好”字闪过,吞灭瞬移至断邪云背后,翼刃飞张,黑雾中的病夭夭还来不及提醒,断邪云已被球牢包住,紧接着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之声传出……
“咔咔咔……”,摩擦声渐渐停止,吞灭微微一惊,毫无缝隙的球牢竟透出几缕黑气来。不明所以,吞灭正要重提魔元,十根尖指已从黑气升起处伸出,将球牢强行分开。内中,断邪云被无数刀链包裹,却是毫发未损,周身爬满的噬孽虫为他挡住了致命的攻击。手掌处微微闪烁了一下,断邪云用力往两边一推,翼刃收回,随即身化墨云,钻出刀链围锁,噬孽虫跟着掉落,钻进冰层之内。
墨云聚散离合,环绕吞灭周身,不多时便凝成一团浓稠泥浆,将他封在其内,动弹不得。断邪云立身在泥浆之上,将吞灭压入地下,随后一个鱼跃正要离开,底下铰链之声已经传出。只见无数刀链从大地各处破土而出,随即在半空搅成一股,带着强劲旋风直冲天宇,要不是断邪云早有预感,知机而退,此时恐怕已被分尸当场。刀链扑了个空,随即逆着螺旋一分,重重落地,将吞灭翘出泥沼。断邪云虽然反应神速,然吞灭的诡异身法却能快他一步,紫芒闪过,已挡在其面前,右侧翼刃一张,快如闪电般锋利一刀斩下。断邪云嘴角微斜,额头皮纹骤的一拉,三对邪眼现出,身形倏动,避过翼刃,进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shè出一道银丝,狠狠击中吞灭下颏,将他打飞起来。
暗道一声真硬,断邪云十指箕张,双臂伸展,背脊一鼓,银丝爆绽,一层层,一幕幕,遵循着各自的轨迹,朝着吞灭汹涌而去。吞灭此时虽然身不由己,但冥河战甲已对断邪云的攻击有所反应,刀链扩散,重重叠叠,交叉着与银丝摩擦起来,结果竟是银丝shè不穿刀链,刀链割不断银丝,空自纠缠不休。
双方各自一惊,相继催动真力,谁也不愿放手,僵持不下。
落凰之独战绝行,神威赫赫,丝毫不落下风,打得绝行头上“好”、“再来”“妙”、“痛快”一连串红字变化不断,看的落凰之烦恼至极。双眼内橘焰一闪,落凰之周身气势狂飙,一举震开绝行,两头猞猁感应主人召唤,离火重聚,化为两把火炎长刀落入凰之手中,落凰之得此神器,更添天人神采,举手投足间,尽显火凤之姿。
绝行正要凝字赞叹,落凰之已杀到眼前,不由分说,双刀斩落。绝行立即魔镰斜挥,架开双刀,顺势一掌抵住落凰之腰腹,掌心处,一蓬血光正在蠢动。落凰之冷哼一声,周身天火狂燃,竟将绝行掌心红芒挡成两股,进而左手一刀挑开魔镰,右手趁机压下,要取对方首级。危机临身,绝行意念一动,双刃魔镰瞬间舒展,将炎刀与落凰之一同弹开,继而,双手握刃,大幅一挥,一道新月光刃便追着落凰之而去。落凰之并不将此招放在眼内,身形在空中借势一旋,两道刀罡便向光刃袭去,一破一进,反杀绝行。
绝行双手握镰柄,就势急转,弹开刀罡,随即驻械入地,沉步做马,摆出开弓之势,魔镰双刃恰成完美弓身。无弦魔弓初成,绝行右掌处化出血箭,指向落凰之心口,无坚不破之感立时令她心神一震。无意躲闪,落凰之双刀在握,无畏无惧,自信满满,定要将此箭斩落。
头顶突然冒出一字“破”,血箭离弦,磅礴之势,天地尤要创裂,鬼神还需辟易。落凰之大喝一声“来的好”,毫无取巧,双刀交叉斩下,两道强盛刀罡伴着橘焰蒸腾而上,冰原为之消融,大气为之翻滚……
一声惊爆,刀罡血箭飞散,无匹气劲横扫,两人同被震飞,内府巨震。吞灭与断邪云亦受牵连,刀链银丝分离。“走”字一闪,吞灭瞬移至绝行身旁,一把将他抓起,眨眼无踪。断邪云撇撇嘴,收起邪眼,开始像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冰原上挑逗起噬孽虫来。落凰之吐了口血,立定身形,双刀随即还原成猞猁模样,趴伏在她肩上。
神隐铁屑飘散,病夭夭带着夫父两人落在冰原上,病流皇尚不要紧,落嘉因却已重伤垂危,命悬一线。虽非今生至爱,但好歹也相伴了这些年岁,多少有些感情,病夭夭又是女子,秀目闪动间,珠泪不止。病流皇见女婿危在旦夕,赶忙忍住周身痛楚,取出大补金丹与落嘉因服用,却是未见甚效。这时,落凰之也负痛走来,叫了两声“爹”,未得回应,当下运起烈阳神诀,纯正至阳之力灌入其父体内。
轻咳数声,落嘉因面sè转红,看着女儿的脸,无力道:“凰之,别为爹耗费真力了,爹不行了。”
落凰之不语,仍旧默默输送真元。
落嘉因苦笑着看着女儿认真的面孔,继而道了声“夭夭”,病夭夭立即握住他右手,关切道:“嘉因,我在这里!”
落嘉因缓缓将病夭夭的双手拉近自己嘴边,轻柔而又深情地吻了一口,流泪道:“夭夭,我一直坚信,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我现在仍然这么认为……人生能得你相伴,落嘉因无憾矣!”
病夭夭闻言激动的一塌糊涂,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点头,握紧夫君手心,将自己的温暖传达与他。本以为落嘉因还要再与岳父大人交代几句,却见他将头一偏,看向断邪云,鼓足余力说道:“断兄,小女跟内子便拜托了。”
病夭夭闻言顿时惊愕不已,莫非自己爱慕着断邪云之事已被看穿?
断邪云摸着下巴,不解道:“为何要拜托我?他还在不是吗?”说着,指向病流皇。病流皇不语,或许他也知道,在当今之世,凭自己的本事已无法保护别人了。落嘉因没有回答,最后饱含深意的看了断邪云一眼,去了。
病夭夭立时哭成一个泪人,少时,径自晕厥过去。落凰之在其父死后仍旧输功不止,病流皇怎么劝也无济于事。断邪云在一旁看得入了神,不声不响,气息全无。没多久,落凰之也力脱晕去,病流皇遂将她们母女俩逐一抱入房内。死者的嘱托对断邪云来说并无意义,但他在落凰之身上发现了一些类似亡天子的东西,为了彻底了解其中奥妙,他留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 反击
九拙府外,一蓬云霞迅速飘落,侍从还未道出“来者何人”,泣炎凝已闪至大殿内。那里,火宵之夜冰冷的身体安静的躺在棺木之内,恰似睡着一般。
“可恨!”泣炎凝突然尖叫一声,面上彩霞退去,竟露出一张女子脸庞来。没有丝毫迟疑,她抱出火宵之夜尸身便要离开,此时,九拙却刚刚好回转,拦在她面前。
“九薇,将火宵放下。”九拙严肃道。
任九葳眼神一狠,起手一掌打向九拙胸口,九拙不躲亦不挡,任她发泄。
“为何?”
“我欠你的。”
“不要自作多情,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你欠红吟的也永远还不清。”
任九葳听到任红吟的名字,眼神微变,随即将火宵之夜放回棺木内,问道:“是何人所为?”
九拙摇头道:“只知乃魔界之人所为。”
任九葳怒哼道:“弟身怀无上武诀《天劫炼诀》,怎会如此轻易为魔界之人所杀?定是中了对方毒计!好个卑鄙的魔界!”
九拙不赞同道:“火宵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显然是一人所为,另外,焚天剑折断在其身旁,应是经历了一场硬仗使然,如此观来,对手能为即使不如火宵,也必与之对等,你不可轻视。”
任九葳悻然转身,道:“你特意唤我至此,就是为了要我查出凶手吗?”
九拙苦笑道:“你的想法依旧如此偏执。我通知你,是因为你是火宵唯一的亲人,而不是要你替他报仇,明白吗?”
“不明白!你的虚伪我早就看厌!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叫我前来,我身为弟之亲姐,若不能为弟报仇,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你我既然话不投机,何必多说?我只想知道,你是何时得知我的身份?”
“一开始我便知道了,你的个xìng与泣炎凝相差太大,无论如何模仿,还是有迹可寻。”
“其他人知道吗?”
“影。”
“哼,跟你一般讨厌的人。”任九葳话完,径自破空离去,九拙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突来粗鄙声线打破九拙追思,只见强暴子抱着一只水蓝sè的长布袋走入大殿内,问道:“咦?刚刚飞出去那个怎么这么眼熟?”
九拙咳嗽一声,道:“不用管她,托你的事如何了?”
强暴子将布袋交予九拙,笑道:“红吟倒是爽快,二话不说便将墨香给了我,果然超级美男子的魅力无人能敌啊!”
九拙撇撇嘴道:“她是想快些赶你走吧?”
强暴子摇头笑道:“啊哈哈,你是嫉妒我!你那边如何了,可有追到人?”
九拙略带遗憾道:“我赶到天卷宗,请白藏堂转机子追踪沉浮万载气息,一直追到极北之地,气息突然停住,我立时动身前往,却还是慢了一步,病流皇的女婿已死,双魔业已逃走,线索又被切断了。”
强暴子安慰道:“没追到也好,墨香不在身上,以一敌二,或许连你也会被杀,到时就笑话了。”
九拙自嘲一声,取出墨香,在其剑身上吹了口气,随即佩戴在腰际,说道:“强兄,九拙府便交予你主持了,我要去当年修炼之所取回剑心,别过。”言罢,缓缓走出。
强暴子眼珠转了转,自语道:“重拾剑心么?期待呐!”
钱府,江湖上除了冶金族外第二富有的世家,当今家主钱有关经历了数个世代的沉淀,本已脱去暴发户的庸俗,成为一名颇有家教涵养的雅士,但不久前突然本xìng复燃,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蠢相,只知道吃喝,完全成了一头肥猪。下人每rì都忙着给他上菜,不停的上菜,酒到杯干,菜到盘空,一刻不得停歇。尝遍了天下美味后,钱有关还不满足,终于用大量的金钱从专业人士那里购得了所谓的“人参果”,略微一试便无法罢口,急命厨师烹饪,越吃越爱。下人们大多迫于他的yín威不敢不从,起先战战兢兢替他准备“人参果大餐”,后来,实在受不了良心谴责,纷纷逃离钱府,钱有关没了厨子,自己又不会烹饪之道,腹肌难忍,几yù发狂。最后,他没能抵挡住诱惑,开始学会生吃……
满是血腥的黑屋里,钱有关双手抓着一具死相恐怖的孩尸,吮吸着他的肚子,婴儿还未发育成熟的热肠撒了一地。角落里,一名穿着华贵却满身污秽的少女蜷缩着,死命盯着化为饿鬼的钱有关,恐惧已经突破极限,化为疯狂。这可怜的女子便是钱有关的亲身女儿,钱府大小姐钱有青,今天是其父预定生吃她的rì子。
为了获得至高无上的满足感,钱有关特地将美味的女儿留到最后品尝,他已经忍了许久许久,将女儿年轻饱满的身体吞入肚中的yù望快要爆炸了,他实在无法继续忍下去了。
该从哪里入口呢?脚、手、眼珠、肚子、胸脯还是从头开始整个吞下?钱有关一边吮吸着婴孩体液,一边用眼在女儿身上上下打量,表情颇为难的样子。
就从脚开始吧,因为直到吃到头为止,女儿都可以看着他,不是吗?主意打定,钱有关丢弃手中孩尸,挺着非人的大肚皮缓缓走向麻木的钱有青,正yù伸手将她衣物扒去,突然一道黑电撞破房门,极速shè入,轻易将他的肥手轰个爆碎。
仿佛感觉不到痛楚,钱有关带着流血不止的断臂走出房门,门外,东方堪舆与黑袍遮身的影站立着,东方堪舆满脸怒容,显然他对钱有关惨无人道的行径极为厌恶。
影沙哑道:“妖孽,还不肯出来吗?”
钱有关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头向后一仰,大肚子往前鼓起,一个人形慢慢在肚皮zhōng yāng浮现。此时,钱有关狰狞的脸上馋涎yù滴,双眼中映着女儿倒立的形影,一条长舌冷不防伸出,将钱有青卷住,直往嘴里拉。东方堪舆怒极,单指一划,幻出一道水箭将长舌刺破,随即挺掌上前,猛击腹中之人。
凄厉的破裂声响起,钱有关肚中肥肠与未消化的人体组织涂的满地猩红,好不骇人听闻。突然一声狂笑从破裂处响起,只见一条消瘦人影慢慢从钱有关大嘴中爬出,浑身黏液,奇臭无比,正是七护法之一——饕餮。
待其全身钻出后,又见他伸手从钱有关嘴里掏出一把白骨大刀,那刀甫脱肉鞘便开始嗥叫,像在索取血肉一般,恐怖至极。东方堪舆大喝一声“妖孽受死”,双手挥舞,引动八方水汽汇聚,九道龙形呈封锁之势自上而下盘旋而坠,声势浩然。
大地受无尽压力所迫,层层塌陷,饕餮却稳立焦点处,双手擎刀横天,咧嘴狂笑。只见龙形落处,白骨刀刀口乍现裂缝,竟将龙身给活活吞了。九龙消弭,白骨刀却无故变大一截,配合饕餮狂笑,不住颤抖,似在嘲笑东方堪舆。东方堪舆虎目一瞪,召出许久不曾动用的“晓破圆刃”,虚空一划,完美弧线过处,金断石分。
察觉到异样却又单纯的气息袭来,饕餮举刀一挡,毫无着力,白骨刀身却裂出一条缝来,久久不能愈合。一声冷哼,东方堪舆挺刃连上,饕餮全数硬接,不消片刻,白骨刀便已伤痕累累,悲鸣不止。饿鬼般的脸孔诡笑不变,饕餮运动魔元震开东方堪舆,随即一口吞下白骨刀,再拉出时,刀身业已复原。
“好个魔物!”东方堪舆与影互望一眼,随即圆刃反握于背,左手擎天,牵动四方风云,在饕餮头顶汇成一片乌霞,云霞中,隐隐有长龙游走。只闻一声号令“天地万物,水主沉浮”,巨龙垂首,九天飞堕,压得偌大钱府与周围土地分离,直往下落。饕餮不为所动,正要举起白骨刀将巨龙吞噬,突然一道黑电袭来,将刀身缠住,任刀口利齿如何撕咬,就是扯它不断。此时,巨龙落地,粗壮龙牙噬向饕餮,狠狠将他撞入地底深处,骨裂之声由近及远,格外清晰。
收回“暗犄”,影同东方堪舆走近洞口,向下望去,只见一片黑暗,看不到底,但一股躁动正在酝酿着,呼之yù出。强悍的压迫感迅速攀升,一声厉啸,饕餮现出魔身,窜出深洞,只见一头浑身白骨覆盖,长相极其凶悍的巨兽噙着一段尚未化去的龙身,瞪向东方堪舆二人,通红的血眼内煞火狂燃,看得两人浑身燥热。
“妖孽终于现出原形了,影,配合我。”东方堪舆话完,晓破圆刃向天上一扔,如飞剑般自行攻击饕餮起来,但饕餮周身白骨盔甲坚硬无比,即使是晓破圆刃这般利器一时也难以伤他。影见东方堪舆已经起身,手中神器一甩,一条黑电便拖着长尾如蟒蛇般将巨大的饕餮缠住,叫他无法挣脱。东方堪舆一手接过晓破圆刃,一手结法印,印入饕餮背部,原本白骨覆盖处,乍然化出一片血肉,东方堪舆抓住时机,双手持圆刃,猛刺进去,饕餮顿时一痛,煞血喷涌,强劲压力硬将圆刃挤出身体,带着东方堪舆一起冲入高空。
狂暴的挣扎虽未脱去暗犄束缚,一身巨力却将源头的影甩的天旋地转,但影的身法极其诡妙,宛如一片树叶,在风中飘来荡去,就是撞不到硬物。
稳住身形,东方堪舆定了定神,身为叱咤一方的孤星楼主,他最擅长的便是排布阵法,化天地之力为己用,想做到这点,自然要有敏锐的感觉,从饕餮现出原形开始,他便感到自身与天地万物的沟通变弱了,忆起饕餮的含义,不禁产生一个联想——自己是否已经身在对方腹中呢?
有了想法,东方堪舆不去理会那头巨兽,晓破圆刃转向高空划去,果然,白净的天空竟被割出一条口子来,浓稠的血浆从伤口处缓缓滴落,着地即燃,周遭景象随即转变为一片猩红,分不清天地四方,唯有蠕动的肉障填满视野。
幻象乍破,影不再纠缠,解开暗犄,飘至东方堪舆身边,道:“眼前之物可是真的,别大意。”
东方堪舆点头道:“这饕餮想是为了能够吞食更多的食物,将自己的胃剖出体外,让它可以直接进食,少去束缚,胃便越长越大,渐渐超过了其自身的大小,成为如今模样,方才那柄白骨大刀应该就是它所化。”
影笑了一声,道:“魔物就是魔物,所作所为皆不能用常理考量,他名饕餮,即是要吞食万物,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吞了。如今,他的身体在他自己的胃中,如果我们再将他的胃剖开,外面究竟是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还是另一个更巨大的饕餮身体中呢?趣味!”
东方堪舆没有影那般好心态,严肃道:“此魔残害无辜不计其数,今rì定不能饶他,影,给我在他身上开个洞,我要将他里外一起剖开。”言罢,咬破十指,将鲜血洒向四方,片刻,死在饕餮腹中的亡魂纷纷冒出,在东方堪舆的牵引下,围城一个厉魂炼魔大阵,束缚住饕餮行动。影轻笑一声,施展巧妙身法飘至巨兽底下,暗犄如奔雷般挥出,顿时将他腹部洞穿,东方堪舆看准时机,身化流光,钻入其体内。
少刻,巨大的胃袋开始创裂,饕餮不住咆哮,却只是徒增凄凉。晓破圆刃从巨兽体内缓缓钻出,自上而下,将他分为两半,与此同时,光亮传入,饕餮的胃仿佛被rì光所斩,亦被划为两半。巨大的身躯渐渐被自身馋涎所融化,如果他还有知觉的话,应该会感觉很好吃吧。
汇聚水汽将自己与钱有青清洗了一遍,东方堪舆问道:“下一个目标查到了吗?”
影摇摇头,道:“妒母的下落我已经告知了尸罗门跟华翡学院,相信他们现在已经对她有所行动了,我们不必再去插手,至于其他目标,我暂且还未查清楚。”
东方晓白道了声“是吗”,看向钱有青,见她时呆时狂,便对影道:“这家小姑娘怕是被吓坏了,真可怜,你医术堪称一流,可有办法医治?”
影稍稍看了钱有青一眼,道:“我的医术只能治伤,不能治心,所以帮不了她,但小别泉那位应该可以,只是现在多事之秋,你我可没时间为了一个路人特地去趟小别泉。”
东方堪舆想了想,道:“如此就先按下,你继续忙吧,我将她安置好后便来与你汇合。”话完,两人各自破空飞去。
第四十五章 汇合
华翡学院天华堂内,破云生正准备同忘尘前往影指点之处,去寻妒母,太如意却死活也要跟去,太玄真劝她不过,只得嘱咐忘尘,让他多留个心,忘尘点点头,三人遂向鬼帝楼驰去。
来至目的地,只见高耸的鬼帝楼上横七竖八陈着一帮门众的尸体,楼顶,尸罗门绯雨跟诸葛望野正在苦战一浓妆艳抹的女子,想必便是七护法之一妒母。见势不佳,为人正派的忘尘提剑便去相助,破云生却有心让邪道之人出出丑,按剑在侧,无动于衷。太如意在一旁似有若无的嗤了一声,也不去参战。
楼上四人在方寸之地上战的激烈非常,鬼绵掌变幻莫测,血笼沙邪异迅捷,五窍剑jīng纯神妙,妒母纵使根基胜过他们三人,在不断的猛烈进攻下,也渐渐陷入劣势了。情况不妙,妒母眼珠一转,恰好瞥见守立一旁的太如意与破云生,当下虚晃一招,窜向根行浅薄的太如意,yù将她擒住作为要挟。破云生哪能容她得逞?云剑出鞘,彩华天纵当关。
妒母却不将破云生放在眼里,粉面一倾,幻出一张雪白脸谱直扑而下,将七sè剑气尽数吞纳。破云生道声“厉害”,剑势陡转,剑光化成一面圆盾护在自己身前,缓缓将脸谱消化,却忘了还有一个太如意在,正在心惊时,却见一道紫电从身旁倏地shè出,将妒母弹回楼顶。心下一宽,真力稍提,将怪异脸谱炼化,破云生走到太如意身前,横剑护花。太如意右手紫鳞闪烁,不领破云生的情,脚一蹬,兀自飞上鬼帝楼,加入战团,破云生怕她出事,连忙跟上。
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局,因太如意的加入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心,总在关键时刻碍手碍脚,害得绯雨等人险些打中她,勉强收招后,又多被妒母有机可趁,做几个小动作,困战许久,敌人状态依旧良好,自己身上却是伤痕满布,好不气人。
妒母似察觉到了太如意的心意,打斗中与她眼神稍一接触,同为女xìng,立时便有了默契,双方配合下,太如意很理所当然的被妒母俘虏,绯雨四人立时停止攻势,愤愤然看着她。
妒母笑了两声,妖媚道:“小弟弟们,怎么不继续陪奴家玩呢?”
忘尘急道:“妖孽,快快放开如意,饶你不死!”其余三人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
妒母摇摇头,正要再调戏两句,太如意轻轻戳了她一下,意思是让她快走。妒母轻笑一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闪了几个方位,渐渐消失。诸葛望野与绯雨正要追去,忘尘阻止道:“两位且慢!对方有人质在手,追去恐对如意有害,暂且收手吧。”
尸罗门虽接到消息,但只有绯雨一人前来作战,可以看出邪道之人对魔界之祸并不太心切,既然有人不想追,绯雨自然乐得接受。诸葛望野却不同,妒母暗中在鬼帝楼门人中散播嫉妒的火苗,最终令他们引火**,自己身为鬼帝楼新一代掌门,怎能就此罢手?即使忘尘费尽唇舌,也不能阻止诸葛望野,找了个空门,向妒母逃走方向飞追而去。知他一人也无法做什么,忘尘便没再多加阻拦。
剩下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绯雨告辞离去,忘尘与破云生也决定回转华翡学院,先将情况与太文公说一遍再从长计议。
妒母带着太如意一路飞驰,向魔界入口而去,路上,太如意将自己目的告与她知,妒母闻得后只是媚笑,不应允,不拒绝。太如意年纪虽小,古灵jīng怪,见她不答自己,故意道:“你名为妒母,象征人的嫉妒之心,而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惹人怜爱,你是否对我嫉妒的要死呢?”
妒母看了看太如意,笑道:“我自然嫉妒无比啊,嫉妒到想把你那张脸皮撕下来贴在自己脸上的地步呢,你愿意成全我吗?”
太如意看着妒母浓妆艳抹的脸,无惧道:“就算我愿意,你真敢吗?”
妒母颜sè不变,道:“小丫头哪来的自信?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太如意摇头道:“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你不敢伤我,因为我将给魔界带来利益,你很想看看我将来如何收场对吗?”
妒母伸出尖尖的食指在太如意脸上划出一道血线,甜道:“小丫头,有人说过你的胆子很大吗?”
太如意不为所动,笑道:“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
妒母哈哈一笑,不再多言,纵身跃入魔界。片刻后,满腔愤怒的诸葛望野追至,想也没想便跳进魔界入口,却无法突破黑流暗瀑沉重水压,被硬生生挤回了人界。心下不甘,又试了几次,仍旧未果,正要霍尽全力再拼一次,回转尸罗门的绯雨正好路过,见他满身黑水,问道:“诸葛道友,你怎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诸葛望野终于放弃尝试,回道:“馆主,那妒母带着华翡学院的人逃进魔界去了,我想追过去,但这入口那端似个深潭一般,水压异常沉重,实在无法。”
绯雨想了想,道:“魔界危机四伏,诸葛道友还是不要轻易前往的好,如今鬼帝楼只余道友一人,不知有何打算?若不愿独居,可来红魔馆小住无妨。”
诸葛望野眼睛一亮,问道:“不知天子近来可好?”
绯雨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天子他去魔界了。”
“啊?有这等事!”诸葛望野大吃一惊,又动了闯入魔界的念头,不顾绯雨劝阻,跳进黑洞内,幸而他还没有能力通过黑流暗瀑,试了两次终于筋疲力尽躺倒在地。绯雨无奈一叹,背起他往尸罗门走去。
两人走后,一道邪魅身影缓步行入黑洞内,身后跟着一串生魂……
魔界炼魂狱内,亡天子独坐石床之上,微偏着头,似已入定,一旁,葬天与紫胤盘腿坐在另一张石床上,一个教学,一个受业,两者都非常用心。一丝黑气突然从门外传入,炼违天轻嗯一声,将大门打开,不多时,妒母便带着太如意飞了进来。太如意一见亡天子,顿时双眼发亮,银牙不自觉错了错,似要将他生吃活剥却又有所顾忌模样。妒母在一旁看着有趣,小声道:“你说这天下小不小,如此简单便碰上了,你不是要给他一剑吗?为何还不动手?”
太如意恨恨咬牙,哼笑道:“我不急!”妒母见她虽是小儿心xìng,却颇有自知之明,便不再逗她,转而对炼违天道:“狱主,我等已经入内,为何还不将大门关闭?”
炼违天邪笑一声,倒挂在顶上回道:“你还未走,我关门则甚?”
妒母眉头微皱,不善道:“狱主是要赶我走吗?”
炼违天轻轻哼笑三声,语无波澜道:“你身为灭轮七护法之一,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却跑到我这里来,不觉得欠妥吗?”
妒母知道炼违天既已下了逐客令,定不会让自己留下,便不再纠缠,掉头走去,自然没人拦她。她走后不久,炼违天问太如意道:“小娃儿,妒母带你到我这里来,是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太如意见这炼魂狱主倒立着跟人说话,仿佛不将别人放在眼内,心中虽然不快,面上却堆笑回道:“小女子太如意,听妒母前辈说,狱主这里藏有许多奇书妙法,不知可否借于如意一观,以饱眼福?”
炼违天冷道:“你身为一介人类,却敢向我提出这种要求,是仗着救过妒母一命吗?”
太如意从他与妒母方才对话中已看出点眉目,知道凭恃作与妒母的人情已讨不着便宜,便想投其所好道:“狱主,我来此乃为报仇,难道狱主不想看看这颗仇恨的种子将结出何等果实吗?”
炼违天喔了一声,卷起一股yīn风将太如意带上洞顶,恐吓道:“小娃儿,凭你这些微末道行展开的复仇,有丝毫值得期待的地方吗?恩?”话语间,无形威压缓缓加重,压得太如意连话也说不出口,痛苦非常。
“够了吧?”亡天子终于开口替太如意解围,但闭合的双眼却未因此睁开。炼违天对他倒是客气,轻笑两声便将太如意放下,继而意念一动,石壁上一张鬼脸便衔着一本古籍延伸到太如意面前。太如意接过古籍一看,“熳雨殊华”四个紫金篆字立刻映入眼帘,不知怎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好感,立时爱不释手,连声称谢。
看看四周,两张石床已被霸占,只剩两张石桌,三张石椅空着,太如意天生娇惯,吃不得苦,又见石室四角站着四尊恐怖神像,到底是女儿家,心中一怯,便靠向亡天子所在石床,稍稍坐上去一点,及见亡天子没有反应,渐渐大胆起来,越发挪近。亡天子不愿与她争,很识趣的从正中移往左面,太如意便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右边,盯着闭目的亡天子看了再看。葬天虽然对太如意有些好奇,但碍于紫胤在场,便装作没看见,继续学习《飞青幻剑》。
底下四人各自用功当头,炼魂狱外突然震天介传来一声厉吼,紫胤竟也被这声吼叫打断,抬头道:“符拔回来了,只是怎么多了一道气息?”
炼违天深沉道:“贵客来了。”说罢,分身之一落地,注定入口。亡天子突然感觉心口一动,转头看去,却见王子凄牵着一串生魂,与一头浑身焦黑,似狼似虎的猛兽缓步走入,见到自己与太如意也没什么反应,神情淡漠中带着邪魅,让人有些看不透。
第四十六章 无我之我
炼违天见他来到,点了点头,道一声“跟我来”,便将王子凄与符拔领向第四层去,半晌走回,却只得他一人。四人心中俱都疑惑,但谁也没有追问,仍旧各行各事,炼违天朝他们笑笑,随即飞回石室顶,没了声息。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太如意终于对《熳雨殊华》有了一定的理解,知道它是一部超越《彩华天纵》与《五窍剑》的旷世剑诀,只是其中有好些古字艰深难懂,连向以才女自居的她也不大认识。转头看看亡天子,见他还在入定,便又看向紫胤师徒,紫胤她当然不认识,葬天么,她也没见过,两人又在用功,不好去打扰,想来想去,还是王子凄比较好说话,也比较熟,便下床悄悄向第四层走去,边走边偷瞄顶上的炼违天。炼违天虽然总是闭着眼睛,太如意的一举一动他却看得再真切不过,此时见她蹑手蹑脚向第四层走去,只觉好笑,并不阻拦。
来至第四层,太如意顿感焚风扑面,煞气炙人,以自己的修为只能勉强支撑,便抓紧时间去寻王子凄,及至一个大火炉后面,瞧见王子凄与符拔正相对而坐,互相凝视,大为不解,伸手将他摇了一下,道:“王子凄,替我看看这些字,认识吗?”
王子凄被她一摇,愣了愣,随即有气无力地转头看向太如意,又看看《熳雨殊华》,最后开口道:“你怎么忘记说‘请’了?”
太如意突然错愕,自正邪会战认识王子凄后,她便自认对王子凄了若指掌,深信凭自己的魅力,定能让懦弱的王子凄俯首称臣,唯她是从。没想到今天竟会从他嘴里听到如此猖狂的话语,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与王子凄对视一眼,又被面无表情的他吓了一跳,“请”字不由脱口而出。
接过《熳雨殊华》随意的看了看,王子凄冷声道:“古老的文字,不必深究其意,取其形即可。”话完,将剑谱交还给太如意,似在催她快走。太如意为方才说了“请”字深深自责,此时听王子凄如此说法,便认为他自己明明看不懂,却要说大话来敷衍搪塞,越发觉得吃亏上当,娇哼一声,兀自离去。
“哼!气死我了!这个没教养的死小子!”太如意气得粉面通红,秀眉紧蹙,恨不得立刻杀回去将王子凄暴打一顿解气,但她忍住了,“走着瞧!等我收拾了染衅再来料理你!”
回到石室之中,紫胤与葬天依旧忙碌,唯亡天子看似无事可做,只在石床上打坐而已,太如意不管他是真的入定还是有意无视自己,反正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便换上笑脸,走上前去,在亡天子脸上轻轻呵了口气后立刻一本正经的坐到他旁边,装作不曾动过模样。亡天子入定已久,正在同无我剑交流,对外界感知不大敏感,虽然隐隐觉得有股温湿的香气扑面,也没特别在意。
太如意见亡天子不为所动,心中气恼,认定他故意不理自己,便打算与他拼到底,小儿心xìng作祟,竟伸出右手想在亡天子脸颊上捏一把。亡天子本能反应,一把抓住太如意皓腕,随即睁眼,问道:“你做什么?”
太如意被亡天子快极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闪烁道:“你脸上有个脏东西,我想帮你拿下来。”
亡天子知她没有如此好心,只回了声“是吗”,便要再次入定,太如意连忙从怀里掏出《熳雨殊华》,送到亡天子面前,道:“帮我看看这本书吧!”
亡天子一看此书外观,立知不是凡品,好奇心下,翻开观阅,只见扉页之上潦草的写着“紫焱”二字,应是作者无疑,再细看,内中具是紫金篆字,深深印在纸中,不似用笔写上。轻吟一声,亡天子竟越翻越快,看的有些忘我了。太如意见他如此,深怕他将内中绝学偷学了去,连忙把书抢回来,娇嗔道:“这是我的!”
亡天子经她这样一说也觉方才有点失礼,便定了定神,回道:“是本一等一的剑诀。”
太如意哼道:“还用你说?我只是看不懂那些古字,你懂吗?”
亡天子点点头,道:“不懂。”
太如意眉头一皱,恼道:“不懂你点头干什么?想愚弄我吗?”
亡天子又摇头道:“此书重点不在字上,你需用心去体会方能领悟。”
若之前没找过王子凄,太如意一定不会相信亡天子,但比较两者所言,都是一个意思,不可能他们串通好了来骗自己才对,想到此处,太如意便谢了亡天子一声,随即挪了挪身子,背向他,默默修炼起来。亡天子见她提防自己,无声一笑,重又入定。
空明澄澈的幻界内,无我剑所化剑风无处不在,出没无常,此处纯净,除了剑,没有其他。亡天子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每次灵识受牵引至此,总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奇妙感觉。只要一个不留神,自己便会身化剑光,融入周围世界,成为无我的一部分。之后不久,体内桀骜的至yīn之气便会刺破流光而出,无我感应到这份不协调的气息后便会对亡天子发动攻击,到紧要关头时意识便会跳回,也就是从入定中醒来。
亡天子本觉此中之理短时间内无法厘清,方才被太如意有意打断,却将他已化作剑光的意识强行拉出了幻界,临走时,他看到幻界内,无我的剑风失去了秩序。
再入定时,亡天子已做好准备,果然,意识一入其内,无数剑风便似在催促他一般,如cháo而至,要将他同化。亡天子向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随波逐流的人,仗着自己修为,赶紧守住心神,任剑风如何吹刮,他自稳如泰山,绝不露一丝破绽。
召唤失败,无我倒也不行极端,剑风渐渐止歇,幻影中本体显露,飘至亡天子面前。亡天子不明白它的用意,伸手正要捕捉时,体内一阵莫名躁动,随即一柄与无我形状相似的长剑透体而出,此剑一现,幻界立时一震,无我亦戒备起来。
亡天子正搞不清状况,意识突然一晦,再次睁眼时,已与无我针锋相对,稍一感知,惊觉自己竟化作了之前那把长剑。不由自主,双剑在幻界内斩杀起来,双方所持之气亦开始互相吞噬。斗了一阵,依旧不分上下,幻界内,我,无我,二气时增时减,互有消长,谁也奈何不了谁。此时,一声微弱的呼唤让忘我状态的亡天子滞了一瞬,无我剑因此抢得先机,将亡天子的气焰压下。眼看一剑穿心,亡天子的意识之剑被无我剑锋逐层瓦解,将要毁灭时,幻界天地霎地转变,一个巨大的黑sè“戌”字硬是将无我之气震散。亡天子jīng神一振,意识之剑光华大作,剑身瞬间重塑,一个“我”字浮现其上。再交锋,双剑竟互相融入对方体内,眨眼化作一把神光闪闪的圣剑,上书“无我之我”四字。此剑一成,亡天子的意识再次一晦,睁眼时,已回到了石室内,身旁,太如意摇着自己的肩膀。
“染衅,快醒醒,吃饭了。”
亡天子微微运气弹开太如意双手,随即右手搭在她肩上,邪笑道:“你是故意想我走火入魔吗?”两次入定被打扰,差点功亏一篑,亡天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本想吓吓她,给她个教训,让她下次不敢乱来,谁知她竟快速将亡天子的手拨开,随即双臂护在胸前,娇羞道:“无礼之徒!你想对我做什么?”
此招着实厉害,亡天子的怒气霎时消解,无奈地摸了摸额头,问道:“何事唤我?”
太如意一脸无辜地从身旁石床上捧起一纸糕点,翘起樱口,哼道:“人家好心为你准备了点心,你还怪人家,气,死,我,了!”
亡天子自早年华翡学院吃过太如意的亏后,便知此女不是易与之辈,见她如此做作神态,更觉居心不良,当下婉拒道:“魔界内少有人间美味,此糕点乃你千辛万苦所携之物,食后便无,还是留在必要之时享用吧。”
太如意闻言立刻高高兴兴地从囊内掏出两个jīng致小木盒,打开一看,各式茶点,一应俱全。见她笑嘻嘻看着自己,亡天子知道今rì说什么也推脱不掉,便硬着头皮将先前那块吃下,才一入喉,顿觉睡意上涌,幸喜溯明诀已练到火候,寻常毒物一入腹中便自消散,这次也不例外。
有心要看一看太如意的呆脸,亡天子故意做出细嚼慢咽的样子,只用眼角去瞟她的表情,果然,太如意一副似要得意却还未得意的神态,傻傻地盯着自己,亡天子越看越觉好笑。见他吃了许久仍旧没什么异样,太如意不禁心中思忖:为什么还不倒?你家姑娘秘制的“乖乖睡觉”可是神仙也难挡呢!
不想再装下去,亡天子坦言道:“此处不比华翡学院可以任你胡来,我若倒下,你对魔界来说便不再有价值,所以劝你还是不要动我的坏脑筋才好。”
太如意被拆穿把戏,心头不是滋味,娇哼一声,兀自转身钻研起《熳雨殊华》来,她个xìng好动,不习惯长时间学习同一种东西,最多三个时辰便会觉得浑身难受,旺盛的jīng力无处发泄,便总是动一些歪脑筋,以整人为乐。在亡天子之前,她已去过王子凄那边,同样请他吃点心,但王子凄无心理她,反而是那凶兽符拔火舌一卷,将糕点给吞了,也没见它睡着。现在与亡天子赌气,翻阅《熳雨殊华》这等的无上剑诀,如何能懂?只觉满纸古字乱飞,简直就是一本天书,看的她眼前金星直冒。
环视一周,不见葬天身影,亡天子抬头问道:“葬天(因亡天子已非红魔馆馆主,故应他要求,葬天改称他染衅,而亡天子也直接称呼葬天姓名)师徒呢?”
炼违天不急不缓,轻声道:“紫胤带他去外面磨练了。”
亡天子嗯了一声,又问道:“森罗武祭三人一组,葬天再加上我只得两人,剩下一个你早前说自有安排,莫非是指……”话还未完,太如意兴趣道:“什么森罗武祭?加上我不就刚好三人了吗?”谁知没人把她当成一回事,炼违天简单地回道:“你想得不错,王子凄便是我替你准备的第三人。”
亡天子语带愠sè道:“他与之前正邪会战时完全判若两人,是你干的好事吗?”
炼违天顿了片刻,随即反问道:“是不是我重要吗?就算是我,难道你想替他出头吗?你俩正邪分明,除了会战那次便无瓜葛,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
亡天子被炼违天一问,自己也疑惑起来,此来目的只为蓝斐,为何要管其他人的闲事呢?纳闷。太如意见两人肆意谈话,好似她不存在一般,立时肝火大动,开口便要讨个公道,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出声,急得她香汗淋漓,当场气晕过去。亡天子知道是炼违天向她失了禁制,并无xìng命之忧,有心图个清静,便没说什么。
万象红河岸边,葬天一人盘腿坐地,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身后,几十头魔物闻得生人气息,觅食而至,刚要扑将过去,天空一绿,未及抬头,身躯已被光剑刺破,魔魂离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葬天赶紧站起身来,拍手道:“师父果然厉害!”
紫胤乘着四翼魔枭缓缓落地,轻轻一拉将魔魂抽出,笑道:“马屁少拍,下次就轮到你了。”
葬天挠了下脸颊,为难道:“师父,我只从您老人家那里学得一点皮毛,恐怕难当大任吧?”
紫胤一巴掌拍在葬天头上,生气道:“我尽心传授你飞青幻剑已满十rì,若连这些低等魔物都无法解决,只能说明你资质太差,到那时,不等他们出手,我先一剑结果了你。”
葬天闻言冷汗直冒,知紫胤说到做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两人顺着红河飞了五十里路,葬天重新坐下,引诱魔物前来找死,紫胤则在高空看着他。不多时,愚昧的魔物接踵而至,流着馋涎便要饱餐一顿。葬天连忙一个怪蟒翻身跳到魔物身后,剑指朝它们一挥,却是无果。魔物见他逃跑,张开血口朝他扑去,为填饥肠霍命而上。葬天又将剑指挥了几下,仍旧毫无起sè,无法,只得仗着自己比较灵巧,将身穿插在它们中间,运动傲苍兰气将它们一一击杀。此举虽是无可奈何,紫胤却不答应,一剑重重落下,差点把藏蓝给劈了。只闻他厉声道:“不准用皓阳子那老匹夫的武学!”
葬天被紫胤吓了一跳,赶紧收起傲苍兰气,用力一蹬飞出老远,重又试着用出飞青幻剑,结果却是不如人意。暗骂一声“浑蛋”,葬天只得游走于魔物之中,跟他们耗体力。见他如此不济,紫胤怒哼一声,手起处,一蓬光剑坠下,围成一座牢笼将魔物与葬天一同困住,让他无处可逃。大叫一声“师父好狠的心”,葬天眨眼被魔物淹没,令人发毛的撕咬声随即传出,紫胤见状,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正想出手解救时,一蓬璀璨绿光从魔物堆里爆绽而出,连魔物带牢笼,轰了个粉碎。却见葬天浑身是血站在原地,周身跳耀着一股强盛剑意,久久不熄。
紫胤喝一字“好”,右手一招将他带起,纯正真元送入,道:“刚刚一击证明你拥有继承飞青幻剑的资格,只是你还不懂得运用,白白糟蹋了那些魂魄,也罢,慢慢来就是。”言罢,驾起四翼魔枭向炼魂狱飞去。
第四十七章 尘事
人间,被赶回的妒母追踪着一道隐秘魔气来至一个深山洞府口,刚要进入,剑破虚空之声传出,随即一颗人头势如万钧急shè而出,不知去向。妒母面颊上划过一条汗线,脚步不禁停顿。沉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急促却不紊乱。洞中之人缓步踏出,看见妒母,邪笑一声,随即血爪一分,将她上衣扒开,一口咬入其粉颈之内,大口吮吸起来。妒母魔元被摄,虽然虚弱,却是感动无比,想到自己卑微低贱之身竟能为王者奉献,不由高兴的浑身颤抖,呻吟不断。
饱餐后,其人擦了擦嘴,找了块岩石坐下,略略感叹道:“呵,没想到这君山如此难缠,当年围杀我的时候果然有保留实力吗?狡诈的人类啊,呵。”
妒母这时疲劳上涌,忍不住跌坐在地,看着其人英俊面容,鼓足勇气道:“太子,妒母好生思念您啊!”
肆玖喔了一声,看向妒母,笑道:“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所以变得大胆了吗?竟连吾也敢亵渎。”
妒母立即可怜道:“太子殿下,妒母纵然身死亦绝无怨言,只求死前能再见太子一面,为此不惜违抗魔圣之命,寻至此处,如今心愿已了,若能死在太子手里,当真无憾了!”
肆玖右指顺了顺剑眉,轻哼道:“愚蠢的女人啊,爱上吾,你会比死更痛苦,值得吗?”
妒母见肆玖对她态度不似之前恶劣,高兴道:“能够拥有情爱之心,并能用这颗心爱上太子殿下,是妒母三生有幸,怎会不值呢?”
肆玖哈哈一笑,点头道:“你倒是变得有些趣味了,也罢,姑且不把你交出来好了。”话落,天边一道金霞落下,炼魔使六珠刈如飞而至,左手一招,妒母便被吸去。肆玖低哼一声,魔元稍提,将妒母拉回,随即挡在她身前,邪笑道:“父亲特意来此,就为为难一个女人吗?”
六珠刈举起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不带感情道:“你杀了他?”
肆玖随意道:“啊,碰巧经过,见他这洞府颇为雅致,便想借住两天,没想到老家伙不肯,情急之下,被我错手杀了,莫非是父亲熟人吗?”
六珠刈一翻手将人头隐去,冷道:“不动真人乃魔界大敌,你明知吾会来此杀他,仍旧先吾一步到达,是要证明什么吗?”
肆玖收起轻佻之sè,眼神转冷,祭出双重魔音,狂傲道:“在此时的汝面前,吾需要证明什么吗?”
感受到无边的杀气袭身,六珠刈同样祭出双重魔音,巍然道:“杀君山必定耗损不小,即使吾只是一个化身,要败此时的你,亦绰绰有余。”
两股撼天动地的魔力互相较劲,压迫感无与伦比,大地山峦竟开始扭曲变形,林中动物亦被震得形神俱灭,并非弱者的妒母也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随时都会倒下模样。肆玖横出九昧,漠然道:“父亲,你已忍不住要逼吾弑父了吗?”
六珠刈轻吟一声,随即收回魔相之力,道:“沉神,你我之间还未走到如此地步,收起爪牙吧。”
肆玖嘴角微斜,收起九昧,笑道:“父亲,你胆怯了。”
六珠刈并不理会肆玖之言,转而向妒母说道:“你想跟在沉神身边吗?”
妒母不敢正面看六珠刈,低头恭敬道:“妒母自知罪该万死,请魔圣成全吧。”
六珠刈冷道:“你之死期已过,姑且留下无妨,只是吾好奇,沉神为何会护你?”
妒母正要叩谢,肆玖一把将她抓起,笑道:“这女人自出生开始便一直忌惮于我,难得她今rì有如此勇气向吾说爱,就算看在这份超越本分的勇气面上,我也应该给她一次机会,不是吗?”
六珠刈看了一眼妒母满是脂粉的面容,驾起乌云,丢下一句“无常已经出世”便自离去。肆玖长长喔了一声,脸上露出兴趣的表情,松开妒母,走入洞中,道:“进来将这里的血迹弄干净,我要在此小住。”话完,一脚将不动真人的身体踢出。妒母闻言欢快不已,高高兴兴地收拾起来……
六个时辰前,正在回转途中的忘尘突然一阵心跳加速,不由停下脚步,看向远方。破云生见他如此,问道:“忘尘,为何停步?”
忘尘挠挠头,不确定道:“好似有个声音再叫我,堂主可有听见?”
破云生侧耳细听,却只闻得呼呼风声,便摇头道:“是不是刚才战斗你被那妒母施了什么妖法?”
忘尘皱皱浓眉,果然还是有些不能释怀,道:“堂主先回去吧,我随后便至。”破云生看了他几眼,道声“好吧”,破空而去。忘尘循着那个声音一路飞驰,终于在深山里找到了一个洞府,上书“君山府”三个大字。忘尘只觉此洞有些眼熟,猛想起自己前世之师别号“君山”,立刻紧张起来。此时,一抹沉静之声从洞中传出:“吾徒,进来吧。”
忘尘喉头动了动,缓步踏入,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石坛之上,目光带着欣慰,看着自己。“呃……我……”忘尘xìng本醇厚,此时情境难免有些尴尬,一时连话也忘了该如何说了。不动真人看着他,笑道:“尘儿,不认识为师了吗?”
忘尘被叫小名,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我不大记得前世的事情了。”
不动真人呵呵笑了两声,道:“不记得不要紧,你且坐到为师身边来,让吾好好看看。”
虽然有些为难,忘尘还是依了不动真人。不动真人自然地顺了顺忘尘头发,感叹道:“好,好,你的戾气已经消磨干净了,此世只要抓住机遇,便能造就仙业,甚好!”
除了太玄真外,忘尘少与别人如此亲近过,当下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不动真人知他心思,笑了笑,随即内劲一抖,将他定住,自己则走出洞外举头望天。忘尘心中惊愕,曾听太陡叟说过,自己前世之师名为君山不动,明知自己下山必要遭劫,偏不说明,眼睁睁看着徒弟去死,居心难测。观今rì言行,莫不是连此世也不放过吧?
正在胡思乱想,不动真人悠悠回转,二话不说,一掌盖在忘尘天灵,澎湃真力随即倾泻而出。忘尘只觉脑袋一热,前世记忆渐渐浮现……
“哼,看我烧不死你们!”男孩拿着火把将一个大蜂窝点燃,看着翅膀被烧,坠落在地的蜂群,高兴得大声尖叫起来,手舞足蹈。云游者恰好打此经过,看到如此光景,不由上前问道:“小友,这群蜂子与你有仇吗?”
男孩睁大眼睛看着来者,回道:“一群小畜生能与我有什么仇?不过一时兴起,图个高兴而已,你要不要也试试?”话完,竟将火把递与来者。来者笑了一声,将火把熄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想了想,答道:“野种。”来者先是一惊,随即了然,不由怜爱地摸了摸男孩头发,道:“我是不动真人,略通道法,你可愿随我入山修行,将来做个散仙?”
男孩傻乎乎地问道:“什么是修行?什么是散仙?”
不动真人笑了笑,一把抱住男孩,蹬足便是千丈高空。男孩吓得惊叫不已,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看着脚下山川大地,心扑扑直跳,眼中却是神光灿然。“这就是散仙的视角,只要跟我修行,你也能做到,如何?”不动真人看着男孩,静等他的答复。男孩却咽了口口水,开口道:“能飞的再高点吗?”不动真人哈哈大笑,窜入云霄……
“忘尘,你学业已成,下山去吧。”
“师父,你常说我戾气太重,不肯让我外出游玩,为何现在却要赶我下山呢?”
“不必多问,下山去便是。”
“这……好吧,师父,我走了,你保重。”
……
“哈,什么邪道第一大派尸罗门,什么双头蛟龙郎思齐,除了那个断邪云,全是些无能之辈,我才不要跟你们玩。”忘尘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缓缓走出尸罗门……
“噌——”一剑划落,忘尘倒卧血泊之中……是谁,是谁杀我……
一声长叫,忘尘清醒过来,前世记忆已然全部恢复,再见不动真人,当即跪倒,哭诉道:“师父在上,不肖弟子忘尘终于回山了!”
不动真人欣慰地扶起他,点头道:“当年为师见你根骨甚厚,领进山门,你果然非同凡响,学得一身惊人本事。因你戾气太重,凡事做的太不留情,怕你下山闯祸,本想长留在身侧督促教导,慢慢消磨,无意算了一卦,才知前缘早定,强留不得,便命去尸罗门走一趟。你果然看不上那正邪会战,故意装作不济败下阵来,想到江湖中去游玩。确是命中注定你要遭劫,你方出尸罗门便被一帮邪道小辈用言语哄骗,替他们出头,与正道的人动起手来。正道之人虽然顾忌到我的脸面不敢做的太绝,但你彼时道力已然雄厚,杀得兴起,连为师赐你的保命之物——八雷诛yīn剑也使将出来,眼看正道一众要吃大亏,华翡学院的太玄一只得当机立断,祭出神剑紫鳞将你杀死。他知你是我今生唯一弟子,事后亲来君山府向我赔罪。我虽超凡脱俗,毕竟是异道,乐得给你安排一个玄门正宗栖身,便将意思与他说明,他一口答应,将转世后的你带入华翡学院,亲身教导,更把女儿许配给你,倒也不差。如今,你戾气已经消磨干净,为师甚是欣慰。”
忘尘听的眼泪直流,想起过去行径,唏嘘不已,幸得恩师再次开悟,重植慧根,将过去法力与法宝一同赐还,现今修为,无疑又是另一种境界了。
不动真人又摸了摸忘尘的头,略略伤感道:“为师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些了,你回转华翡学院去吧。”
忘尘连忙摇头道:“弟子要留在师父身边,rì夜照料,以报造就大恩!”
不动真人笑道:“为师早已习惯独居了,你去吧,太玄真与你因缘甚厚,莫要负她。”言罢,长袖一展,金光耀目间,忘尘已被送出百里之地……
洒脱一笑,不动真人看着天际迅速靠近的一点血红,自语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虽道天命难违,且让我放手一搏吧。”
……
第四十八章 魔提子
尸罗门,自南方奈落城赶回的任九葳仍旧冒充泣炎凝入内,刚进尸阎殿,便感一股奇异气息似有还无,缭绕不散。灵识扩张,却是找不到什么踪迹,也未在意,径直向正上方雅座而去。正要坐下,突觉脊背一寒,连忙运出真力向上腾起,却见一个白面黑发的少年微微倾斜,坐在椅位之上,右手扶额,若有所思。
任九葳自认功行早已到家,能无声无息近她之身者世间少有,这一惊着实不小,不由自主一掌自上而下向那人顶上贯去。那人也不去接,也不闪躲,双眼微睁,瞳孔内双仁方位稍移,任九葳便已落在大殿正中,一脸茫然。
此时,三殿四馆之人已经有所感应,纷纷赶到大殿之上,见到任九葳有些狼狈的站在下面,象征最高权威的雅座上却坐着一个yīn柔的少年,大为不解,本要上前将那少年轰下来,心中却无名起了一种敬畏之情,互望一眼,不明所以。
少年见人已到齐,轻轻开口道:“九拙的女人,离开吧,尸罗门非是你立身之处。”话落,任九葳面上云霞倏地一分,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三殿四馆之主顿时大惊,眼前之人竟不是天颜神泪泣炎凝!
任九葳见真相败露,暗恨少年多管闲事,乾坤双袖一舞,冰火二气化作长龙,蜿蜒而上。少年轻笑道:“你没有老友双极之体,学不来的。”言罢,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长龙竟自消弭。任九葳眉头紧皱,发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缓缓撑起脑袋,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呢?”
任九葳双眼微眯,细细将少年端详了一遍,最后狐疑道:“莫非你就是传说中尸罗门创建者之一——魔提子业无涯?”
少年沉静道:“姑且这样叫我吧。”
此言一出,三殿四馆之主立时惊得张大嘴巴,脑中虽觉只言片语,不足为证,心内却不知怎的坚信无比,差点忍不住跪将下去叩拜祖师。任九葳轻哼一声,语态不善道:“你特意回来就为了赶我走吗?我虽冒充泣炎凝,却未损害尸罗门利益,何必小题大做?”
业无涯摇头道:“尸罗门非是你所想这般简单,老友既然没告诉你,我也不愿多说,离开吧,你要找的人还在情话阁等你。”
任九葳闻言双眼一亮,正yù问个清楚时,已在不觉间被送到了门外,心知业无涯厉害非常,自己再不识趣离开便不能走的从容了。想到此处,错了错银牙,扬袖而去。
大殿内,三殿四馆之主见冒牌泣炎凝完全被业无涯玩弄于鼓掌之间,对他之身份更加确信无疑,纷纷叩拜,恭迎祖师归来。业无涯轻笑道:“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三殿四馆之主缓缓起身,退至两边,心中憋着无数个疑问,却没人敢发言。业无涯右手托着下颌,道:“红魔馆之主绯雨,你出来。”
绯雨闻言一惊,赶紧躬身出列,谨慎道:“师祖调唤,不知所为何事?”
业无涯正sè道:“三殿四馆向来不问世事,你之私心已让吾等苦心经营的尸罗门蒙受凡尘,我今rì便代替老友将你逐出门墙,从今以后,你只是绯雨,不再是我辈中人。”
绯雨心内一慌,当下想要辩解,一时间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其他殿主馆主正yù代他求情,其人已如任九葳般被送出了尸罗门。众人见此情况,心里顿时有些害怕起来,若只是动了私心便要被驱逐的话,他们当初收亡天子时,可都犯戒了。见众人都是低头沉默,业无涯拍了拍手,笑道:“不用担心,剩下之人去留全在自己,我不会干涉。”
众人闻言稍稍放心,互望一眼,最终由资格相对较老的百炎天君恭敬道:“听闻师祖早已坐化多年,何以如今会用少年形貌重返尸罗门?”
业无涯随意道:“此等小事,何必深究?我今rì回来,只为保住尸罗门气数,你们只需暂时随我一同隐居便可。”
众人小声议论了一阵,随后百炎天君说道:“师祖所言弟子们绝无异议,只是尸罗门现今有一奇才,名唤亡天子,已入魔界多rì,吉凶未卜,不知师祖能否一显神通,将他带回?”
业无涯闭上双目,约莫过了一刻后又缓缓睁开,略带笑意道:“他呀,怕是回不来了,你们之中若有人不想与他分离的,赶紧趁我还未封门时提出,我也可以放行,改rì想通了再回来便是。”
此言一出,天巧韵立刻上前道:“师祖,弟子天琴馆天巧韵,愿外出将天子师弟带回。”琴咏正要劝阻,业无涯先回应道:“甚好,回去收拾行囊吧。”天巧韵躬身退出,琴咏只得无奈一叹。百炎天君又道:“师祖,现在门内尚有两个外人,不知该如何安排?”业无涯恩道:“我已将他们送到他们该去之地,不必再费心了。”众人又讨论一阵,最后集体目送了天巧韵的离去,业无涯见天时已至,太极眼双元一转,偌大尸罗门便从大地之上消失了。
云层之上,任九葳悻悻然向着情话阁飞去,回忆当初,自己为了验证装扮效果,特地打出九拙夫人的旗号前往千年天卷宗,请求百年堂之一白藏堂堂主转机子算出业无涯所在,追去一见。满拟只要这位泣炎凝的生平好友也无法识破自己的话,便可成功混入尸罗门,借这一方势力向九拙挑衅,没想到自己早已被业无涯看穿,反而被他将计就计,假装不知真相,哄自己去尸罗门,助那亡天子成名。结果正道一战败北,虽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心中还是有股被人耍了的感觉。遥想当时业无涯形貌,明明是一儒雅中年,为何如今成了个yīn柔的少年?纳闷。
飞驰良久,终于到达情话阁,任九葳赶紧将杂思抛在脑后,极速降下,yù寻杀弟仇人。刚一进入楼阁,突感一阵眩晕,仿佛缓缓有股灼热袭身。定睛时,眼前竟是一幕令人难以启齿的chūn宫画卷,各种男女**媾和之景布满视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早就听闻情话阁乃江湖有名红楼,所谓的英雄豪杰定期就会来此一聚,共商盛举,没想到今rì一见,竟会比传闻更加厉害,更加狂放,看的任九葳大怒,正要翻手将这些yín贼荡妇扫出阁楼时,一条魔媚身影突然从她身后窜出,带起一阵温香将她裹挟。任九葳顿觉口干舌燥,心旌摇摇,竟有些敌不过眼前chūnsè,yù与之融为一体的感觉。
情知不妙,任九葳连忙收敛心神,默运寒气,想借此扑灭心头yù火,效果却并不理想。看着眼前似男似女的人影,任九葳终于记起,他便是七护法之一的sè殃,初出魔界时便盯上了自己。强自忍耐妄念,任九葳怒喝道:“便是你杀了火宵吗?”
sè殃不语,只是媚笑着盯住任九葳,yín亵目光毫不掩饰,看的她无名火起,真想上去将他双眼挖出,却又有些心痒痒,身体不听使唤,随时都有沦陷可能。sè殃见她狼狈模样,将头一点,那些个忙着交合的痴男怨女便带着满身秽液纷纷向任九葳扑去,要将她拉入yù海之中。任九葳轻哼一声,连狠话也没放出,赶紧运动真力将身飞出,在天风中吹了好些时辰才冷静下来,眼见下方有一山泉,顾不得脱衣,咻的一声钻入清水之内,终于将yù火尽数扑灭。
“好个业无涯,竟诱我前往如此不堪之地,实在可恶!”任九葳早已身为人母,xìng情刚烈,就连有着夫妻之谊的九拙也不敢随便亲近,今rì竟会差点失守,自当引为奇耻大辱。一掌分水穿岭,发泄心中怒气,任九葳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那sè殃虽然能够cāo纵人之情yù,但显然还未有能力杀死火宵之夜,果然,业无涯是在耍自己吗?但即便如此,sè殃已经对任九葳有所侵犯,她自然不会轻饶,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拟出一个破他魔法的办法,正在发愁时,突然想起亡天子乃至yīn之体,天生便无情yù,何不让他去破sè殃?但又一转念,亡天子如今身处魔巢,生死难料,自己也不再是他师祖,要如何请他?无奈一叹,任九葳脑中不觉想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