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闯关
见白云烟久久未动,少女婉尔一笑,激道:“白执令不肯出手,莫非是怕了这小子不成?”
白云烟连忙摇头道:“华翡学院之人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只是今rì这战毫无意义,我等应放开眼界,摒弃前嫌,共同对抗魔界才是。”
少女不赞同道:“自古正邪不两立,这小子语带锋芒,伤人不见血,玷污正道尊严,若不教训一二,岂不为人耻笑?”
双方还在争执,一直留意着花沁月情况的晔朗开口道:“想要闯关,就凭实力,唇枪舌剑不能让你进入山内,不是吗?”
求艳见亡天子将要有所行动,劝道:“施主,在场之人皆是仙侠一流,施主万万不是对手,还是不要硬闯吧。”
亡天子突然轻笑一声,豪爽道:“你说这话无异激我恶斗,也罢,我就遂了你的心愿,今rì不入不乐山,染衅从此绝迹江湖,来吧!”
求艳一脸为难,却闻斗禅一声“好气魄”,翻手一道掌印盖下,压得顽石爆碎,老树折腰。亡天子已感觉到今rì对手非同一般,jīng神一提,不断膨胀的魔邪之气自然汇聚头顶,形成一道浓密的护身结界,为其化消七分掌力,同时,黑绿气团zhōng yāng银芒一闪,亡天子已冲破阻碍,飞至斗禅不容上方。对手强悍,亡天子选择先发制人,“逆弑三决——斩龙一决”当空斩落。
只见一把暗黑魔兵横空出世,天地霎时为之昏沉,那刀戟之身上跃动的凄艳邪火,那浑然之形上闪烁的异质光泽,无一不在惹动你最原始的yù望。
晔朗突然提醒道:“斗禅,不要硬接!”但强招已在眼前,叫不知退让为何物的斗禅不容如何肯躲闪?接!只闻一声尖喝,斗禅双掌交错于丹田处,沉步作马,道一声“如来不动相——般若化形”,霎时,一尊庄严佛像笼罩斗禅全身,将邪气尽挡三丈之外,同时,一颗由无数卐字佛印组成的金sè光球自丹田而起,与非吾邪琴所化魔兵碰个正着。
佛魔不两立,两股强大而又xìng质截然相反的力量互相撞击,立时激起无韬气劲,四周之人无论功力强弱,全遭轰退。亡天子双眼爆睁,头一次,有人能如此强硬的接下斩龙一决,但他此时全身心驾驭非吾邪琴,人琴相通,丝毫感觉不到自己会输,心中只要想着前进,非吾邪琴便能进一分,宛如斩瓜切菜一般,毫不费力。一股突破感袭上心头,亡天子顺势斩下,卐字光球碎裂,护身佛像自颈部被斜形刨开,利刃一直斩至斗禅肩头,没入其肩膀数寸左右,才被从旁赶到的晔朗用三指夹持住,只闻其一声怒喝,指尖透劲,将锋芒硬生压碎,而此时斩龙一决的威力也已殆尽,非吾邪琴重又回到亡天子背后,邪眼魅张。
“斗禅,醒醒。”晔朗一边盯着亡天子,一边叫唤着宛如丧失心智的斗禅不容。斗禅眼皮一眨,清醒过来,摸了摸右肩伤口,自语道:“既不锋利也不钝,这把兵器真奇怪。”
晔朗无奈一笑,问道:“不痛吗?”斗禅闻言,看了看晔朗,突然想到什么,随即双眼一翻,晕倒在地。摇摇头,晔朗将求艳叫来看护斗禅不容,自己来到亡天子身前,傲然道:“换我做你的对手,来吧。”亡天子的心识还停留在非吾邪琴之中,刚刚运招后,感觉跟以往不一样了,灵魂似乎被抽空一般,所有的力量一下子被掏干了。
强行将意识拉回,亡天子张嘴吐出一口黑气,直觉告诉他,短时间内,逆弑三决是无法再用了。这时,只觉眼前一亮,晔朗身形瞬动,一掌击中亡天子前胸,电火气劲立时将亡天子所着外衣化成灰烬,然而,亡天子却未退一步。微微有些惊讶,亡天子抓住时机,双手交叉一挥,两把光剑左右斜刺晔朗手臂,晔朗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将手缩回,随即一转身,带起一道罡风将光剑吹散虚空。
“这小子为何不惧我的雷殛天诀?怪事。”晔朗注定亡天子,心思急转,亡天子也是一阵纳闷,刚刚那招明明风雷赫赫,为何伤不了自己?正寻思间,晔朗第二招又到,五指成剑,直刺亡天子眉心。亡天子转身回以一脚,卸开攻势,晔朗随即顺势一旋,手刀横劈而至,亡天子举臂一挡,虽算不上接的轻松,但还是可以与之相抗。双方互拆数十招,晔朗越发觉得奇怪,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所得的神雷之气对亡天子完全不起作用,而仅靠的转世重修的十数年根基及前世遗留的部分真力也只是比此时的亡天子稍强而已,至于招式上,亡天子甚至要比他更出sè,这让他在心中产生了一股无力感。
亡天子此时已稍有眉目,一个翻身空踢逼开晔朗,随即右手捏起一团电芒,说道:“讶异吗?你可知我曾在华翡学院学过《风雷真诀》,初学时,我一直认为此书未尽,现在我知道了,此书的确未尽,但未尽之处并无修炼之法,唯一补足之法便是……”
晔朗不屑道:“便是吸收更高层次的风雷之诀吗?荒谬!无稽!什么《风雷真诀》,我从未听过,想以此吓退我,做梦。经验我六天雷神殛吧!”只见晔朗背后倏地升起六颗晶亮雷球,绕成一个圆环靠在其脑后,将其烘托成一座威武的神像,与此同时,天空yīn云笼罩,一道憾世长雷蜿蜒而下,在晔朗周身流走变异,幻化成一尊巨大金刚,随着一声爆喝,晔朗右手高举,强大的神雷之力在虚空之中聚集起一把巍峨长枪,由雷电所化金刚飞掷而出,神威赫赫,完全将亡天子退路封死,避无可避。亡天子看出此招非同一般,即使身怀风雷真诀也不见得能安然接下,于是再运溯明诀,开启“吸纳”与“运化”,双掌呈天地包容之势护在丹田处,当神枪近身之刻,其身已入虚无之境……
没有太大的响动,结局出人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当亡天子双眼睁开时,明显的,两团银芒在其瞳孔内跳跃,澎湃的电气之力似要冲破表皮,弹shè而出。望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晔朗,亡天子轻笑一声,转身yù入不乐山,姬无双却早就拦在路上。
“刚刚的教训还不够吗?”亡天子丝毫不惧这位转世仙者,话语之间甚至透着不屑,令姬无双不快到了极点。正待发难时,只闻一声“小子休得猖狂!”先前那少女自上而下一掌压下,掌力深沉而内敛,看似全无威势,实则力愈千斤,谁敢置之不理,定叫他骨断筋折。深吸一口气,亡天子内元饱提,右手向天,一掌迎上,顿时一股沉重感袭上心头,随即脚下一空,身体已不由自主向底下沉去。当陷入大地时,少女突地松手,旋即双掌一运,暴雨般的掌势便向亡天子砸去。行动不便,亡天子决心硬受,运出妖天狱法决,将自身肌体镀上一层金装。
闷响声持续良久,亡天子已被打入地底,周身要穴处皆有一枚卐字佛印在无声转动,不断炼化他的真元。盘腿坐起,亡天子心中带着一份疑惑将真元汇聚到气海,随即一声轻喝,真元外冲,将卐字佛印尽数震开。佛法之力乃妖邪克星,亡天子原本无法如此轻易脱出桎梏,但在罗汉岛五年间,不断遭受庞娟的摧残,让他不再畏惧佛力,甚至在体内产生了某种抗体,使得他比常人更能耐受,若对方法力不甚高深,是绝对奈何不了他的。
真元一提,长发无风自动,亡天子一旋身,飞出地底,顿时卷起一股红sè风暴,将周遭yīn邪之气尽数吞没。“风红旋月!”随着亡天子将此招名字道出,红sè光球已被压缩至极限,右手食指一点,一条血线便冲向那少女。
“来的好!”少女左肩微侧,背后一团金光悄然挪至前方,右手再一招,顿时化出一个金钵,将血线尽数吸纳。惊咦一声,亡天子再运斩立决,借着地利,当空斩下。只见那少女轻笑一声,手捏兰花,在其身外立现出一座巨大佛像,斩立决所化巨刃斩落其身时,竟险些崩坏。亡天子连忙撤去此招,利用下堕余势,施展血笼沙“拂沙”之式,在大地之上擦出十道殷红爪痕,向着佛像抓去。没有响动,爪痕透体而过,亡天子暗道不妙,回头时,少女已近在咫尺,正不怀好意地向他笑着。
四目相对,亡天子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灵识扩散,心眼全开,利用身体每一寸肌肤去感受气流变化,务求在少女攻击的刹那做出回应。不知是长是短,总之这段时间对亡天子来说是种煎熬,少女放弃进攻机会,久久未动,让他一时失措,身体不自觉地想要反攻。“还是太嫩了!”笑语过后,少女奇快地出了一掌,后发先至,毫无犹豫地击中亡天子气海,将他震出数十丈,没入了山林之中。
姬无双见此情景,笑道:“师太好本领,那小子受此一掌必定伤的不轻,待本座将他擒回。”
少女摇摇头,严肃道:“走不得了。”
姬无双正在纳闷,倏地天地一暗,乌云翻滚间,隐约可见一尊恐怖魔相在云中蒸腾。一阵腥红血风极速掠过,隐藏在风中的身影带着不羁的笑声,向着不乐山冲来。
只闻晔朗高呼一声:“魔物来矣!”周身闪电一张,化出一张电网,yù挡来者步伐,却闻来者一声蔑笑,速度不减,冲破电网同时,不忘给晔朗一记狠的。一声惊爆,虚耗过多的晔朗终被炸落尘埃,倒地不起。
“休走!”少女眼明手快,身法挪移,挡在来者路前,运起十分功力,一掌挥出。来者yīn沉一哼,同样一掌迎上,双掌互拼中,大地震动,方圆尽毁。漫天尘土之中,来者再次飞速前冲,而少女则被这份强力带上半空,旋转而落,眼中露出一丝沉重。
“本座在此,休得猖狂!”姬无双看准时机,在其还未完全脱出之际,施展绝技,挥出一道角形剑气,直扑血风而去,却闻一声金铁相交,以及一字轻蔑的“弱”,来者已闯入山内。
就在刚刚正道一众与来者纠缠之际,又一道黑影暗暗靠近山顶郎思齐所在,意yù将他带走,但郎思齐却不肯:“师父,别,我今rì说什么也要找到那罗。”“蠢材!”沉浮万载怒然一记耳光打在心爱的徒儿脸上,骂道,“谁告诉你那罗在这不乐山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今rì由不得你,走。”话完,一把提起郎思齐,遁入高空……
快步行至花沁月身前,少女运起无上佛法,一掌盖在其天灵,顿时源源佛力灌顶,花沁月心神一紧,清醒过来。将前事叙述了一遍,少女转身对求艳吩咐道:“小和尚,晔朗师徒以及斗禅就交你照顾了,相信不久就会有人前来照应,若再遇上邪魔入侵也不必惊慌,放行就是,另外……”少女抬头正要有所交待,话到嘴边又给她咽了下去,脸上不无揶揄之sè。遂所剩还有战力的三人抓紧向着不乐山中心而去。
第二十章 争执
亡天子暗暗隐藏在茂密灌木之中,留意着那团魔影,见其如入无人之境飞入山内,既羡慕又担心,并且还有一份熟悉之感。恰此时又见一道白光带着三团蓝霞越其头顶而过,知是正道援手,便没有立即行动,暗暗思忖对策。突然一丝有意无意透露的气息自背后传来,亡天子本能转身,左手直扣来者咽喉。来者一声微哼,终止了他的动作。
“白执令,来。”亡天子轻道一声,拉过白云烟一同蹲下,以免暴露行踪。见亡天子对自己毫不拘束,白云烟内心喜悦,却装作生气模样,轻声道:“长大了就改口叫我白执令了,也罢,你我如今正邪殊途,是该划清为好。”
亡天子没有太多表情,回道:“白执令,要知道,少年人是会害羞的,有时候道一声‘姐姐’比喝三碗烈酒更加难办,还望体谅。”
虽然与自己期待的回答不同,但白云烟已无撒娇的立场,正了正颜sè,问道:“你为何硬要进不乐山?如今正道为了魔界封印一事,正处于全面备战状态,连文叔也来了,你此时前来闯关,必定要碰钉子,刚刚觉蔑师太那掌一定很重吧,让我替你看看?”
亡天子轻笑一声,摸了摸胸口,自语道:“怪不得,呵。”
白云烟见他如此,摸不着头脑,亡天子看穿她心思,道:“放心,刚刚那位觉蔑师太是我熟人,那一掌只是虚招罢了,不但没伤我,还将我送出战团,不然我也不会在此与你安然对话了。”
白云烟惊讶地看着他,万料不到名声赫赫的觉蔑师太是其熟人,不禁有些汗颜。此时,亡天子问道:“见刚刚那几道光华,正道这次究竟来了多少人?”
白云烟收起感慨,回道:“正道这次来了很多高手,分三处驻守在不乐山外围,你所闯这处作为东方的咽喉要道,有身为仙者转世的晔朗师徒以及天卷宗寐月堂堂主姬无双,另还有怒山烙神庙斗禅不容和来自大诸天的一位小沙弥,但在你之前有人先来闹过,把位于正中的天卷宗花月堂堂主花沁月也招了过来。我原本随同文叔和天华堂堂主破云生以及孤星楼楼主东方堪舆守在西南方位,而罗汉岛觉蔑师太与仙者皓阳子师徒四人守在西北方位,不乐山内则由奈落城主火宵之夜,天卷宗千年堂——龙潜月之主寒艳,九拙等人守护,文叔说正道还请了一位不世仙者助阵,只是那位前辈似乎没有来。”
亡天子微微呼出一口气,正道此次阵容之盛,单凭自己,要闯关确实难如登天,好在世事皆有变数,且不乐山位于邪道地界,又靠近尸罗门,相信不久门人便会来到查看,只是他已经等不及了。回头看着白云烟,亡天子认真道:“白执令,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入山一探,请你留在此地照顾伤者,若是逢见尸罗门的诸位长辈前来查探,万一双方言语不合,发生冲突,还请周旋,必要时可出示此物,相信他们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我去了。”话完,不待白云烟答应,亡天子将非吾邪琴卸下,御起风雷真诀消失了踪影。
尸罗门内,泣炎凝少有的心神不宁,一个人踱着步,底下三殿四馆之主也有所感应,知道将有大事发生,或许久居不乐山近郊,让他们对于此处细微变化更加敏感了。烈火娃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是急xìng子,见泣炎凝如此模样,不服道:“正道那帮喽罗竟敢在我们地盘上撒野,还有什么好说的,打呀!”
爆天童立刻跳出来助阵:“说得好,兄弟!打爆他们!”
百炎天君一句“放肆”,将烈火娃抓回,骂道:“你懂什么?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正道有其立场所在,我们就算前往也不能贸然出手,况且不久前不动真人才传过话,要我们静观其变,都像你这样,邪道迟早完蛋。”
烈火娃依旧不服,大声道:“不动真人算个啥?小爷从没将他放在眼里!有本事亲自来一趟啊,每次都是叫人传话,见不得人啊?”
爆天童正要帮腔,泣炎凝一挥手封住二人言语,道:“天命虽难违,且去看看状况吧,若正道肯放下脸来,求我等相助,就姑且帮帮他们也无妨,如何?”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于是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向不乐山飞去。
一行人皆是底子深厚的高手,不一会儿便来到不乐山东面,见斗禅不容等人狼狈模样,知已有高手先至,此时山内必定非常热闹。话说,西南、西北两处驻守之人见东方异象频频,纷纷前往查看,了解了情况后便分出一些小辈照料,其余之人皆往山内而去,被留下之人除了先前的求艳及白云烟外,还有藏蓝夫妇以及太文公。作为他们中的长辈,太文公挺身而出,无畏道:“诸位此时前来,不知意yù为何?”
知太文公曾与亡天子有段渊源,泣炎凝还算客气道:“华翡学院代院长,你不必担忧,我知你们在此只为魔界一事,所以顺道来看看,也许你们会要点援手,现在看来,确实很有必要啊。”
太文公不动声sè道:“代门主客气了,若正道人手不够,自会向尸罗门求援,何劳诸位亲自前来,徒增我辈惶恐啊。”
泣炎凝听完笑了几声,没有立刻回应,却闻天巧韵轻声对其师琴咏道:“师父你看,那是师弟的琴。”
众人遂将目光聚集到白云烟身上,让她大大紧张了一回,连忙挥手解释道:“诸位莫要误会,此琴乃染衅托我暂管,以防诸位与我等有所冲突,既然诸位是来助阵,那此琴就交还诸位好了。”
天巧韵慢慢走近白云烟,看着她,又慢慢接过非吾邪琴走回,其眼神已让白云烟了解到了某些事实。此时,泣炎凝发问道:“为何我门下弟子要防止你我冲突?又为何他琴在此,人却不在此?尔等皆是自诩正义之辈,不会有意相瞒吧?”
白云烟不知该如何解释,太文公走到其身前,回道:“我与云烟到这里时,染衅已不知所踪,代门主若想知来龙去脉的话,不妨问问那边的小师傅。”
众人转头,只闻一声“阿弥陀佛”,求艳开口道:“诸位施主,门下高徒数个时辰前,来此寻找一个叫‘戌’的人,我等不明所以,因魔界一事,没有放行,于是双方动起手来,照小僧猜测,贵徒定是遭人利用了。”
泣炎凝“喔”了一声,再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你告诉我,染衅如今在哪里?”
求艳恩道:“依染施主之能,小僧大胆猜测,其人此时已顺利进入山内了,只是不久前有一头凶悍魔物也一并进去了,若是染施主遇上它,恐凶多吉少。”
“哼!”泣炎凝怒哼一声,踏步向前,愠道,“难道遇上你们正道的人就凶少吉多了吗?你们留下,待我进去看个明白。”
此时,太文公移步其身前,挡住去路,泣炎凝步伐不停,狂傲道:“今rì我倒要看看,谁能阻我?”声sè不变,太文公双手背负,“明澈归虚”轰然而出,却见泣炎凝双袖一舞,宛如银龙搅海,将“明澈归虚”分至两旁,周遭之人皆被冲退。
“代院长,要挡我去路,你还做不到。”泣炎凝豪语落定,一掌击出,却见太文公右肩快速迎上,竟将澎湃掌力轻松化去,正是“溯明诀”奥义之处。
“纵使吾做不到,只要能拖延代门主几步,也就功成了。”
“只怕那时就不能全身而退了。”双方言语、肢体不断交锋,渐渐势无可转。白云烟心中羞愧万分,亡天子特意留下非吾邪琴为防双方冲突,如今却成了矛盾来源,这叫她如何是好?
既然泣炎凝已发下话来,尸罗门其余之人也就不便贸然进入不乐山,看了看正道剩下的几人,绯雨惊讶道:“恩?那不是红花夫人的弟子步步香莲蓝彩霞吗?怎会在此?”
见众人将目光转移过来,藏蓝便拉着蓝彩霞的手主动走上前去,作揖道:“晚辈藏蓝,携妻彩霞,见过诸位前辈。”
绯雨又一惊,想了一会儿,皱眉道:“你是不是那个大红袍的弟子,与我门下亡天子一同参加过正邪会战?”
藏蓝讪讪笑道:“惭愧惭愧,正是在下,只是我与大红袍早已断绝师徒关系了。”
尸罗门其余人看着这个外表不是很出众的藏蓝,想不通为何冰艳绝伦的蓝彩霞会成为他的妻子。绯雨接着问道:“你们两人已经消失江湖二十余载了吧,如今为何出现在此?”
藏蓝恭敬回道:“当初错投师门,悔恨非常,万般失意时,幸逢彩霞鼓励,后因缘际会,得遇恩师皓阳子,便与彩霞一同拜在门下,二十年来一直隐世修炼,如今正逢魔道蠢动之秋,自当出世为苍生进一番心力。”
绯雨听完,又仔细看了一遍藏蓝,发现他虽相貌不甚出众,但双眼神采奕奕,气度不同凡人,显然已是个中能手,又见蓝彩霞,同样双眼放光,神仪内莹,英姿外现,比之当年,修为jīng进不提,神韵亦成熟不少,见之为之心动。
见绯雨沉默,藏蓝继续道:“前辈们请放心,犬子业已进入山内,他虽不才,还算有些能耐,若有万一,也可为贵徒抵挡一阵。”
绯雨看了他几眼,问道:“你如今已是正道中人,怎能助我邪道呢?你不怕你师父把你轰出师门吗?”
“前辈放心,我恩师乃入道仙者,眼中早已没有了正邪之见,此次前来,只为魔界一事,况犬子深得其所爱,不妨事的。”
“喔……”绯雨等人突然有种士别三rì当刮目相看的感觉,一时竟无话可说,不提。
第二十一章 破咒
从当年那口古井进入不乐山内部,亡天子缓缓下落,此山如今已成中空状态,几乎就是个无底洞,亡天子落了好一会儿脚尖才碰上尘土。山中昏暗,亡天子张开灵识,探知道前方有一条小道一直蜿蜒通向一个开阔的洞府,洞府内已有打斗之声,显然是先前那头魔物引起的。亡天子正要前往找寻蓝斐,突地脚下一阵抖动,邪佞破壁而出。只见断邪云趴伏在邪佞软毛之上,懒懒道:“哟,小哥,要抄近路吗?”
亡天子一喜,轻轻纵上邪佞之身,来不及客套,急道:“断兄,你久居此地,可曾看见一名叫‘戌’的人带着一个傻傻的姑娘到来?”
断邪云想了一会儿,答道:“最近就只有那些正道的人来过这里,既然你要找的人不在他们中间,那么……”
“断兄可曾遍览此山地理?”
断邪云嗯了一声,双眼微眯道:“不乐山虽大,但要瞒过我的眼睛藏匿两个人却不容易,除非他们身在‘魔庭’。”
亡天子立刻追问道:“‘魔庭’在哪里?”
断邪云指着上方,道:“这里还未空之前,上面本是座地下迷宫,迷宫尽头就是魔庭所在,只是近几个月来不乐山侵蚀严重,通往魔庭的路已经坍塌,若是他们能无声无息进入魔庭之内,那就有可能。”
亡天子催道:“断兄,快带我入魔庭!”断邪云笑了两声,拉亡天子钻入邪佞口器之内,邪佞听从吩咐,向着斜上方的山壁挖去。
乾坤泣神咒所在洞府之内,正道一众围战狂魔。最初,九拙、火宵之夜、寒艳三人与此魔相互周旋,不分上下,及后,花沁月等人前来相助,渐渐将其压制,然而,人一旦被逼至绝境,就容易行走极端,更何况是魔?只见那魔临危时刻,突地狂吼一声,半身魔相骤然冲破禁制,随即由那魔相举起手中兵器,突破重重阻碍,狂然一剑斩向乾坤泣神咒,顿时,光明四溢,强大的神力瞬间将其轰出不乐山,而周围正道众人也被这股力量震飞,一个个都是狼狈模样,动弹不得。
整座封界山,从地表到地下,没有一处不再震动。震动中心,正道中人清晰地看到,乾坤泣神咒的虚影缓缓上升,遁入山壁之中。而此时,位于其正上方的魔庭之内,亡天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晶石,没有声响,断邪云则躺在邪佞腹中,假寐着。
无法相信眼前的即是真实,亦不知何时,真实变得如此虚幻。亡天子抚摸着晶石中可人儿的脸颊,泪,参着血,落了。
原来,当两人来至魔庭后,发现内中格外空旷,只有zhōng yāng一条石柱呈果核状伫立着。怀着失望的心情,亡天子四周找了一遍,快要放弃时,一丝熟悉的感觉从石柱内传出,亡天子心中一阵惊悸,右手微颤,当触摸到石柱的一瞬,洞中奇光乍现,石柱外周自动脱落,露出了内中晶石,与此同时,一道无形剑意从晶石**出,亡天子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抵抗,任由这道剑意将体内绝音剑诀与玄yīn剑诀统统带出,融入周围山壁之内。
不允许自己目眩,亡天子的双眼紧紧盯着晶石内冰冷的躯体,万念俱灰。儿时便建立起的羁绊,母亲般伟大的存在,能毫不犹豫依靠的人,梦的所为者,从此便要yīn阳相隔?否定,否定,否定……负面情绪在亡天子脑中疯长,即将陷入疯狂时,乾坤泣神咒的虚影破壁而出,在晶石前方停顿下来,亡天子只觉得视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意识被抽进晶石之内,而此时,由错综复杂的图纹所构成的乾坤泣神咒也开始旋转扭曲,逐渐聚成一字——戌。
一幕幕回忆快速从身旁闪过,记忆宛如破碎的水晶划过无暇的容颜,亡天子的世界里已容不下其他,那笑容,那眼神,那温暖,统统搅成一抹漩涡,将他吞噬……
懵懂的眼眸观察着自己所诞临的世界,他在寻找,寻找将他带入世间的人。然而,眼之所见,却只是一个疯癫的女人,一个只懂傻笑的女人。幼小的他盯着这个女人,似乎在衡量她有没有资格成为他的照顾者。女人见他严肃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怪力乱思,右手不自觉伸出,将他推倒在床上。年虽幼,“叛逆”二字早已写在眉宇之间,表情不变,他坐起身,但下一刻,又被女人推倒……如此重复了几十遍,他终于开口了:“娘!”
眩光一闪,亡天子的意识被带入漩涡的底部,那里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唯有中心闪着一点微光,且越行越淡。亡天子的双眼突然神光一亮,身化游丝,追着光点而去。即将追到时,身形突然一顿,虚空中,一个巨大咒印忽隐忽现,阻了去路。亡天子焦虑万千,望着蓝斐的意识越飘越远,却无法阻止。忽然,遥远处的黑暗划过一道殷红血线,随即一张血口缓缓张开,密布的獠牙不顾亡天子的叫喊,贪婪地吞食了蓝斐。
“不!”随着亡天子意识的狂吼,位于魔庭内的身躯举起了双手,按在“戌”印左右,体内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同时贯出,只见乾坤泣神咒的虚影受这两股气息冲击,又恢复到原本复杂形态,不多久,那图纹开始解离,消散,而此时,真正的乾坤泣神咒也渐渐崩坏,看得正道众人一个个惊慌失措,连忙运起功力修补已经来不及了。
来自深渊的丧钟敲响,众人都能隐约感觉到,封界山下方有巨大的非人的生命在蠢动,并且即将突破障碍来到众人面前。九拙当机立断,招呼道:“诸位快走,rì后会晤大小诸天众佛后再从长计议。”众人各自哀叹一声,运起独门法决冲出了封界山,作流星散。
山脚,泣炎凝还在与太文公周旋,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在江湖中无甚威名的太文公可以挡他这么久,且丝毫不露败象。直到正道众人冲出封界山来山脚找人,才中止了这场较量。一见尸罗门众人,正道的人已经明白事情缘由,九拙一边扶起斗禅不容,一边提醒道:“魔界已经破封,诸位还是快快离去的好。”
泣炎凝微微哼了一声,考虑片刻,随即吩咐道:“众人随我回去,开启护门大阵,快。”
“等一等。”天巧韵急切道,“师弟还在里边!”
泣炎凝不客气道:“你若觉得他的安危比整个尸罗门重要,留下来便是。”
天巧韵还待还言,琴咏阻止道:“相信天子吧。”天巧韵看着手中非吾邪琴,琴身两旁一对殷红琥珀光华流转,似两只邪眼,要将人的魂儿给吸进去。“对,我要学会相信。”天巧韵紧紧抱住非吾邪琴,不再阻止。
尸罗门一众正要离去时,九拙突然又说道:“魔界势力庞大,一个护门阵法也许挡不了多久,诸位若不弃,可让孤星楼主暂留门内,可保一时周全。”
泣炎凝正要回绝,绯雨抢上前道:“如今正是正邪两道摒弃前嫌,携手合作的时刻,孤星楼主jīng通奇门方术,若肯留下相助,尸罗门自然欢迎之至。”
东方堪舆见绯雨客气,就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泣炎凝也找不出理由责怪绯雨,便没说什么。一旁皓阳子正催促藏蓝一家离开,却见蓝彩霞执意不肯走,因为葬天还没有出来。虽然皓阳子力言葬天命数未尽,出不了大事,但为人母者又怎肯轻言放弃?于是藏蓝跟蓝彩霞也决定留下,暂住尸罗门,等待葬天归来。其余之人带着伤者,不是回转本门,便是向着九拙府上去了,不提。
魔庭内,乾坤泣神咒被解,亡天子意识回归,一下子被抽离三股力量,纵使其毅力再顽强,也要瘫跪在地。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晶石,蓝斐的肉身虽然冰冷,却仍完好,亡天子了解到一个事实,这让他有所期待。
轻步走近亡天子,断邪云双手果断挥出两记手刀,将晶石上下与封界山分离,随即一手将亡天子夹在腋下,一手将晶石扛在肩头,快速飘到邪佞身旁。本yù一同离开,却见邪佞怪嚎一声,随即口器之中升起一口神兵,正是绝音剑。断邪云快速跟它交流了一下,即刻了然,道了声“你可要保重咯”,便驾起黑云飘走了。此时,原本融入山壁之内的绝音剑诀受到绝音剑感召,交织连结成网,而绝音剑正位于网zhōng yāng,最后,魔豪肉身也从邪佞口器之中浮出,随着邪佞一声嗥叫,肉身爆散成雨,化为滴滴jīng血,融入山壁之内,顿时,魔庭炫光大作,一张天网血界快速延伸而出,将整座封界山从中一分为二,生灵难越。百眼之中不知是否存有坚定,邪佞守护在结界正中,严阵以待。
魔界之内,当乾坤泣神咒瓦解瞬间,三对魔眼在不同所在同时睁开,千年的漫长等待,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时刻——人间,学会等待吧,等待吾等,降临。
第二十二章 似玖非玖
看着晕厥的亡天子在,断邪云自语道:“小哥你竟然身怀魔佛双果之气,着实吓了我一跳呢。要知道,魔果菩提百年才开放一次,况这个百年早已名花有主,你又是从何处得来呢?你究竟是他的后代,还是你根本就是他呢?”
见亡天子没有反应,断邪云又转头看向晶石内的蓝斐,道:“你也真是厉害,元神都被抽走了,肉身还能不死,我要不要想个办法救你呢?”
“救她!”一丝虚弱的声音传入断邪云耳中,让他惊咦了一声,低头看向亡天子,却见他依旧昏沉着。张开额头魔眼,断邪云对着亡天子说道:“看来你的情况也不大妙哦,一次被抽离太多力量,你的元神跟肉身也开始分离了,要怎么办呢?”
“……先救她!”尽管微弱,但好在断邪云的感觉是超乎常人的敏锐。轻笑一声,断邪云功力一催,黑云向着北方苦寒之地疾驰而去。
炽焰宫,位于神州以北最酷寒的冰川冻土正中。宫城终年散发着炙热之气,将周围冰雪溶成一条旷阔的护城河,而均匀上升的热气又受此地寒流冷却,下沉,在炽焰宫顶上形成一组环形汽瀑,源源不绝的为此宫输送纯正寒气,从而达到yīn阳调和的效果。
黑云散去,断邪云抱着亡天子两人降落在炽焰宫门外,立有两名守城女侍持着兵刃上前盘问。断邪云对她们笑笑,玩笑道:“小妹妹不要怕,我尽管长相邪恶,但并不吃人,不碍事的。”女侍见其答非所问,正yù将其赶走,此时却见宫墙内飞出一个瘦高老头,站定后仔细端详了断邪云,不久便发出了嚎啕哭声,惊得整个炽焰宫中的人都出来看个究竟。
“好徒儿啊,为师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那老头突然喜极而泣,整个炽焰宫无人知道原因,除了默默在背后窥视断邪云的宫主夫人。既称呼断邪云为徒儿,那这老头无疑便是皇初殿原来的主人——病流皇了。
断邪云看了看病流皇,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昨天才见过面般,道:“我带回了两个朋友,有地方安排吗?”病流皇立刻点头,道:“有!有!随我来!”断邪云带着笑脸,又带着亡天子两人走入炽焰宫中,进门前,又对躲在暗处的宫主夫人邪笑了一声。
将亡天子跟蓝斐安置好后,断邪云被拉到病流皇屋里叙旧,任那老人家多么感慨万千,老泪纵横,就是看不到他面上有何变化,回答也都是“喔”、“恩”、“也许吧”之流,完全是在敷衍。尽管如此,病流皇依旧感到欣慰。自二十年前邪道败北后,病流皇便一直被禁在千年天卷宗内,直到不久前亡天子带领邪道大获全胜才恢复zì yóu,但在天卷宗的二十年生活已让他甘于平静,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殿主之位传与落嘉因。
这落嘉因本非皇初殿成员,但在病流皇受困期间对其女病夭夭关怀备至,两人已结为连理,并有一女,故病流皇破例让他成为皇初殿的主人。其实,落嘉因出身自南海霸决老祖门下,此派一脉单传,专修至阳至烈的武功,霸决老祖过世后,落嘉因便移居极北之地,建造了炽焰宫,与夫人病夭夭及女儿落凰之长居在此。因身为殿主,故落嘉因现居于皇初殿内,鲜少回家,炽焰宫有病流皇坐镇,他倒也放心。病流皇本打算就这样平淡地过完余生,断邪云却突然至此,让他惊喜交加,要知道,这个关门弟子是深得他喜爱的。
看着地面蚂蚁的行列,断邪云的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位端庄美妇人端着茶碗来到房中,病流皇立刻哈哈笑道:“邪云,还认得我女儿夭夭吗?以前总是缠着你的那个师姐,哈哈……”
妇人闻言立刻羞涩地责备了病流皇一句,随即将茶递到断邪云面前,道了声:“师弟,慢用。”断邪云暗淡的脸上提起一丝兴趣,抬头盯了病夭夭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多谢”,之后又恢复了死寂。病夭夭咬了一下下唇,退出了房间。病流皇不管断邪云态度如何,仍旧自说自话道:“瞧瞧我这女儿,一晃就身为人母了,真是岁月如梭啊,为师这几年也觉得老的很快,而你却是当年模样,看着你,就像自己也年轻了一样,哈哈……”“……”
不乐山以西一百里处,一人拖着重伤之躯在黑夜中蹒跚着,只见其身黑气盘绕,行走间自有无数怨魂魔灵前来相投,而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吞噬着。也许走累了,那人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下稍作整顿。在洞中一直受乾坤泣神咒压制,以致功力无法完全施展,最后一拼更被其神圣之气震碎半身魔相,他的伤势着实不轻。
忽然夜空一亮,一片赤霞从远方天际快速飞来,伤者立刻掩盖住全身气息,双眼注定那片云霞。只见赤霞缓缓下降,接触到地面时闪烁了一下,随即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溺天的情人之一——霜夜。带着疑惑,霜夜四下里找了找,未果后自语道:“明明探查到九sè的气息,为何不见踪影呢?”
伤者在暗处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嘴角一提,随即开始叫唤道:“哎呦!疼死啦!来人啊,救命啊……”
霜夜听闻呼救之声,立刻寻声而去,果见一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看去似要气绝,正要出手相救,突然想到:我刚刚明明检查了周围,并无生人气息,为何他此刻会兀地冒出来?何况荒郊野岭,怎会有一伤患在此?莫非有诈?正在迟疑间,那人缓缓将头转过来,喃喃道:“仙子救我,仙子救我……”
霜夜一看那人面容,再一听那幽怨的呢喃,戒心顿时一松,心中自嘲道:“我也真是的,何必这么小心呢?哈。”随即走上前将那人扶起,问道:“请问公子名姓,为何重伤在此?”
那人喉头咽了一下,吃力道:“在下名叫肆玖,稍稍习了一点道术,听闻不乐山上最近集结了诸多武林巨擘,便有心前来一观,谁知走到半路时,只闻一声轰隆,我已身在此处,动弹不得。幸得仙子来此,还望搭救,在下必定感激。”
霜夜恩了一声,思忖道:“他说的那声轰隆应该与泣神咒崩解有关,天说的没错,今rì,魔界必定成功破封,人间又要遭殃了。”
几声咳嗽打断了霜夜思绪,再看肆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霜夜连忙将其身放正,一掌按其背门,强大真元开始输出。只见肆玖的脸sè慢慢好转,并且露出非常受用的神情,嘴角更是邪笑莹莹,当然,霜夜看不到这些。运功已经有一阵了,霜夜正要撤功,却感收手不能,右手牢牢的吸附在肆玖背上,无法自拔,真元更以极快速度流失,急得她一身冷汗直流。肆玖忍住笑声,假装道:“仙子,我已经不要紧了,请收手吧。”
霜夜又何尝不想呢?只是现在身不由己,又不想失了风度,便强装镇定,问道:“公子练的道术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为何我不能将手撤回呢?”
肆玖马上惊慌道:“有这等事?这可不好!仙子,请不必为了我一介凡夫折损了玉体才是,发掌将我震开吧!”
霜夜其实早有这个打算,但被他这样一说,反而不好动作,只得强撑下去,心中两股想法争斗不休:一,左手出掌,将其震开,但照这个吸附力来看,不下重手是不行了,对方是重伤之身,万一将其打死,这份罪过岂不是要算在她头上?二,发掌重击自己,以她根基,自然无甚大碍,但对方只是萍水相逢,何必为他如此呢?
答案似要揭晓,只见霜夜左手运足力道,一掌向肆玖背上挥去,肆玖轻哼一声,在心中鄙夷了一句“人xìng”,却见此掌中途折返,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发掌人胸前。顿时一道鲜血从霜夜口中shè出,其身不自觉向后仰去。肆玖眼中一闪,背上吸附之力自动解开,随即回身将霜夜揽住,微微笑道:“蠢女人。”
霜夜脑中微微震荡,还有些迷糊,只看见肆玖对着她说了什么,却听不到,便问:“你刚刚说?”
肆玖马上换上一副担忧神情,自责道:“唉!仙子竟能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耗费如此,高风亮节,风采气度,宛如那天际的红霞,照耀的在下无地自容啊!”
霜夜虽身为小诸天住客,修为已臻化境,但鲜有人如此露骨地夸赞她,到底是女儿家,心中已觉得刚刚的决定正确无疑。肆玖看出霜夜已经有所恢复,便将其扶到大树旁,问道:“仙子为何深夜来此,莫非跟我一样?”
霜夜叹了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原有一柄宝剑,后因朋友之托将其外借给一人,却不想那人竟将我的宝剑给丢了,幸而神剑通灵,我倒能寻到它的气息。今夜降落在此正是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只是方才寻找了一番,却一无所获,真叫人费解。”
肆玖立刻做出惊讶神情,右手一抬,一把霸道的神剑虚空浮现,正是九sè。霜夜同时惊讶问道:“就是此剑!怎会在公子手中?”
肆玖立把九sè交还到霜夜手中,解释道:“前些天,我在山中修炼时,突然天上掉落一物,将周遭树木都焚毁了,好奇心下,我去一探究竟,却见一把宝剑插在地上,正好我也缺一件趁手兵刃,便将它收了起来,原来是仙子所遗之物,真是缘分啊,哈哈。”
霜夜喜悦道:“看来你我果然有缘,我救你一命,你将宝剑找回,人生际遇果然奇妙,呵。”肆玖微笑不语,他知道,事情还未结束,好戏还在后头。
两人客套了几句,霜夜将自己的名姓告诉了肆玖,随即打算回转小诸天,飞到半空时,突然虚空一阵躁动,九sè未经召唤,自行显现,且直向着地面肆玖冲去。霜夜大惊,连忙用意念让九sè停下,但出乎她的意料,九sè完全无视她的命令,径直而下。眼看一剑穿心,肆玖却并不躲闪,任由九sè将自己贯穿,奇妙的是,九sè并非穿透其身,而是融入其身之中,这让霜夜着实吃了一惊。
只见肆玖笑了一声,道:“调皮。”随即右手一张,掌心处,九sè缓缓钻出,橘红sè的光焰随着旋转四散,显得异常欢快。此情此景,几乎把霜夜看呆了,要知道,九sè早已滴血认主,哪有主人在身侧,却与他人亲近的道理?看出霜夜心思,肆玖歉然道:“看来他喜欢上我了,舍不得走呢,这该如何是好?”
霜夜又在心中试着召唤了九sè几次,仍旧未果,终于叹了口气,为难道:“本来这剑与公子心有灵犀,我应欢颜相赠,只是此剑不同寻常,对我来说有莫大意义,不知公子可有空闲随我往小诸天一趟?”
肆玖一听,立刻做出吃惊模样,不敢相信道:“早就听闻人界上空存有大小诸天,乃修行之人梦寐以求之地,能进大小诸天者非神即圣,仙子当真出自那里吗?”
霜夜一笑,反问道:“我不像吗?”
肆玖干笑两声,道:“像!像!”
霜夜见他傻傻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两声,道:“那公子肯不肯随我走一趟呢?”肆玖连连点头:“肯!肯!”于是霜夜带着肆玖向着小诸天而去,一路上跟他说了许多小诸天的禁忌,以及穿越万丈高空的秘诀,肆玖一一记下。
行至九万丈时,肆玖已表现的非常吃力,似要窒息死去,霜夜连忙摇响左手手链,随即一道蓝光从上空落下,两人一接触此光,便消失无踪,下一刻,已身在小诸天之内。肆玖立刻找了个地方喘气,看去憋坏了,霜夜取笑了一声后便让他跟上,肆玖乖乖从命。
整个小诸天为云霞包裹,一望无际,且无分昼夜,rì月只是摆设般位于此天东西,并无甚光泽,天空乃是被佛殿所发出的祥光照亮,空气中则弥漫着阵阵微妙的檀香。大小佛殿层次分明,上下峦叠,屹立在云彩之上,庄严巍峨,令人望而生畏。肆玖初见此等恢弘场景,心中不知作何感想,面上已表现的万分仰慕,差点流出泪来,霜夜看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自豪。
两人行了较远一段路,最后来到一座布置典雅的庄园前,霜夜叩门,园内立刻传出一声清脆的鸾啼,随即一阵飘忽不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扉一开,宝莲已扑在霜夜怀中。霜夜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想我了吗?”
宝莲看了看肆玖,随即坏坏笑道:“想死你了——师娘!”
霜夜立刻脸上一红,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并叫她不许胡说,宝莲对此只是吐了吐舌头。三人于是走进庄园之内,除了溺天外,山家姐妹都在其中,一见霜夜回来,立刻笑脸相迎。霜夜便将肆玖给她们介绍了一番,肆玖见山家姐妹一黑一白,风姿各异,心中倒也喜欢,便向她们一人作了一揖。山吹雪、山吹雨、宝莲这才细看了肆玖一遍,只见这个yīn柔的男子一身血红外衣,眉宇混沌不清,似虚若幻,眼神更透着不羁的残彩,乍一看,倒是跟溺天很像,同样的丰神俊秀,同样的神秘莫测。三人终于明白了霜夜将其带回的理由,只是她们并不知道,霜夜还为其“蛇蝎幻吟”所惑,否则怎会轻易将一来路不明之人带进圣地小诸天。
山吹雪将霜夜唤至一旁,轻声道:“霜,你私自将外人带入小诸天,让那班和尚知道可不得了,究竟所为何事?”
霜夜无奈道:“我也非情愿,只是九sè现在不听我,反听他的话,我本想让天帮我解决这事便送他下界,却忘了因为魔界破封一事,天已经前往大诸天了,看来只得先让他在此小住几天了,不打紧吧?”
山吹雪叹了一声,道:“小诸天住客非佛者也就几家,我们做事该格外留心才是,他既已经上来,也只好如此了,但愿别出什么状况才好。”霜夜谢过山吹雪,便将肆玖安排在庄园南角住下,要在小诸天找到一家像样的客房,也只有这座天别庄园了,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无需睡眠。
“没想到这女人还有点来历,这次倒是……”肆玖一个人躺在床上,体内魔气暗暗运行,吞噬着乾坤泣神咒留在他身上的神圣之气,突然一个怪异的声音传到他心里:“倒是赚了吗?”肆玖稍惊,随即在心内说道:“窥心术吗?”
立刻传来一个回音:“那种东西太肤浅,我也没有那种癖好,天生就有这种能力罢了。”
“哦?”肆玖张开魔识,四下一寻,马上感受到天别庄园东北角处盘踞着一股强盛至极的灵气,显然发声之人便在那里。
“你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天’吗?”
“非也。她们那所谓的‘天’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罢了,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唔?那你是什么?神佛之流吗?”
“什么神啊,佛啊,说穿了,就是一些泥塑偶像,就算镀上金粉,受人贡拜,依旧是死物,不值一提。就像这小诸天众佛殿里那些个凡人,以为修行到一定境界就成佛了,其实就是功力高一点而已,哪有真的成佛的?我就是我,非人亦非佛,你称呼我叛翊便是。”
“你这样说,只怕这天上最强的两位不会赞同吧?”
“你是指大小诸天主佛吧?他们俩个有些特别,不在我刚刚所指的范围内。”
“不止他们,我还听闻,曾经有一凡人由道入佛,并在成佛那rì,生出其佛诞魔,也就是现在魔界的灭轮圣王,你可知晓?”
“哈,你倒是知道的很多,看你一身强大魔气内敛,莫不是你就是灭轮圣王吧?”
“是也不是。”
“这么快就承认了,你不怕我告知小诸天僧众吗?”
“哈哈,去吧去吧,你想象不到那样做会给我带来多少乐趣。”
“哼哼哼,你小子心怀不轨啊。”
“你不也是吗?如果没有什么企图怎肯留在这虚伪的地方?”
“那好,我们各行其是,互不侵犯如何?”
“可以,但若你妨碍到我就别怨我手下无情了。”
“继续狂吧,小子,会有你哭的时候。”
“我期待着。”
“哈哈……哗哈哈哈……趣味。”
第二十三章 再战火宵
尸罗门内,众人刚一回转,泣炎凝便吩咐张开了守门结界,将整个尸罗门隐藏于荒野之中,东方堪舆同时开设了一个大阵在尸罗门四方,确保短期内万无一失。安排完藏蓝与蓝彩霞后,东方堪舆提出想与凝月仙子一见,考量当前局势,泣炎凝没有反对,此时,他俩便在浮罗殿内谈话。
东方堪舆:“仙子,这些时rì委屈你了。”
凝月仙子:“哪里,为正道尽一份心力是凝月份内之事,楼主不必挂怀。”
东方堪舆笑了笑,道:“呵,那据你这些天来的观察,尸罗门是个怎样的所在?”
凝月仙子微微思索,回道:“不知该如何说,尸罗门的人对我都比较客气,三殿四馆的人相互关系也很好,这里看不到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倒是像个大家族一样,唯一不和谐的,未与这个家族融合的只有那自称泣炎凝的人,另外,红魔馆馆主绯雨(覆世灭道解散后,亡天子便将馆主之位还与了绯雨)自覆世灭道成立以后便有些不甘寂寞了。”
东方堪舆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良久说道:“泣炎凝的事仙子不必太过费心,以免露出端倪,至于那染衅,当真是泣灵殿主泣万灵的儿子吗?”
凝月仙子轻笑道:“那染衅呀,确实住在泣灵殿内,与泣万灵关系似也不错,但凝月敢肯定,他跟泣万灵不存在血缘关系。”
“不知仙子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泣万灵看他的眼神非是母亲看孩子时的眼神,而是寻找恋人背影的眼神。”
东方堪舆长唏一声,想了片刻,两人又客套几句,东方堪舆离开浮罗殿。
奈落城,火宵之夜偏偏飞回,却不见王子凄与圣战因。心中稍有疑问,火宵之夜缓缓降落,突然一阵劲风扑面,察觉时,视野已被战澜土黄sè的粗大的剑身填满。心中暗道一声“好小子”,火宵之夜上半身朝后一仰,下盘随即一旋,左手已一拳击中战澜侧面,将其轨迹打偏。只听圣战因“啧”了一声,右手顺势向背后一转,左手接剑,侧身又是一剑斜斩而下,凛冽剑压将火宵之夜层层封锁,退路全无。战澜剑势大开大合,此时却多了一份灵巧,火宵之夜一时不慎,竟将自己封进死路,连忙运起功力抵挡时,身体已从半空被劈落大地,顿时地陷三尺,缝裂十丈,好不骇人。
哈哈笑声从圣战因口里传出,刚骂完一句“弱”,焚风拂体,再放眼时,方圆之内已成火海,咄咄火舌似要将人的灵魂也烧化掉。视线被跳跃的火花炙伤,圣战因低沉一吼,另一把魔剑——战岚——应声而出,双手交叉,双剑一分,“十字纹天斩”首度现世,力压周遭焰蚀,层层热浪竟如排山倒海般向城墙退去,险些毁了奈落城。
“小子注意来!”高傲的话语从上空袭来,火宵之夜握着焚天剑一剑压下,顿叫四溢的热浪重新汇聚,在两人周遭形成一个由火焰包裹的中空球体,滞人气息。圣战因眼神一凛,战澜笔直挺上,绝对的自信,造就尖锋的争逐,一声清脆鸣响过后,焚天剑剑尖突然激shè出百道红芒,包夹位处下方的圣战因。
只闻圣战因猛然一喝,火云战袍似有所感,顿时一团血红烈焰环shè而出,将红芒悉数击落,同时战岚跃上,宛如蝎尾毒刺,要将致命之物注入对手心口。惊讶于圣战因反应之快及气魄之盛,火宵之夜右手力道一沉,稍稍破其平衡,随即将身一旋,险险避过战岚锋芒。下落间,破风之声已从上空接近,火宵之夜明白,此剑力猛,不便硬接。头颅一甩,红发汇聚如鞭,一鞭侧击,打偏其势,随即焚天剑向圣战因腹部刺去。圣战因再次借势一旋,左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战岚迎上,抵住焚天攻势,此时,右手战澜业已横斩而来,要将火宵之夜一分为二。
连番攻势,狂猛已极,不留余地,换成常人,早已死了数次,火宵之夜到底是历经风浪的高手,形神一紧,一股气势冲击地面,反弹之力便使其身倒挂半空,躲过腰斩之劫,同时将头一转,万千发剑已顺着圣战因脸颊一阵切割。
阵阵刺痛在圣战因脑中划出一条条殷红的轨迹,就如同他面颊上的伤痕一般,眼部受损的瞬间,他的魔识便代替了视觉,令他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这也是他优越的战斗禀赋之一。受痛楚刺激,圣战因狂叫一声,手上动作愈发迅猛,右手硬是扳回去势未尽的战澜,转而向天上挥去。只闻一声金铁交击夹杂着些微沉钝,火宵之夜被高高震起,一跃入云而不见踪影。
闭着受创的双眼,圣战因魔识牢牢锁定火宵之夜,脑中已窥见一幕动人情境——火宵之夜凝立高空,周身赤芒跳耀无常,一头红发倒竖着,三张球形术图围成一副倒三角图腾,在其背后如铃音鸣响,两道血线先行滑下,“天劫炼诀——颠倒众生”八字如雷灌顶,响彻奈落之城而降,紧接着一把酷似焚天剑的巨大光剑荡穿天际而来,似要洞扩万物。圣战因正yù反抗,突然一阵清脆音波响起,一股无形能量四方收缩压至,将其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老家伙被我逼急了,想跟本少爷拼命呢,好啊!”心下一狠,圣战因将全身真元汇聚于气海正中,四肢、头颅顿时一空,被四方压力不断渗入,弄得七窍淌血,肌肤崩裂。再闻一声爆喝,圣战因将真元猛然一放,其冲击之力势不可挡,将周遭无形能量尽数震碎,紧接着双脚一蹬,人已如离弦之箭飞纵云霄,化作一把锥心之刃,不将对手钉死誓不罢休。
一声巨响贯彻天地,两股惊世之力上下对撞,灭亡的气旋连延了数百里依旧跌宕不息。位于正zhōng yāng的两人互相较着劲,本来是势均力敌,但火宵之夜竟忽然有些力不从心,身剑合一所成的那把光剑已接近溃散。就在这时,圣战因突然一声怒骂,火云战袍光华倏暗,漏洞乍现。火宵之夜微微一叹,鼓足余力,一击压下,圣战因魔形顿碎,当场被震飞天际,不知所踪。
拖着力尽的身躯缓缓降落,火宵之夜长发微扬,身后房门随即敞开,内中被施了禁制的王子凄立刻全身一松,冲出来扶住火宵之夜,苦道:“师尊,我辜负了你的栽培!”火宵之夜看着满脸瘀青的王子凄,摇头一笑,道:“错不在你,是为师低估了圣战因。我虽有伤在身,起码还能发挥出八成实力,刚刚却险些命丧他手,若不是关键时刻他的火云战袍出了差错,我此时就该去真的奈落城报到了,哈。”
王子凄看了看天际,似有所感,不觉自语道:“他果然不是我可以攀越的。”火宵之夜将此话听在耳中,心内万分惆怅,知王子凄秉xìng天然,刚刚乃是其真思流露,并非有意,故装作没有听到,吩咐他入房休息去了……
第二十四章 孤身遇蛇兽
魔界——万象红河,一个气质、形貌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少年正沿着殷红的河岸踽踽独行,一身蓝衣已从脚踝开始被此地蒸腾的血煞之气浸润,渐渐将身染成了红sè。看着手掌中不时滴落的淡红sè的水珠,少年有些茫然,为何这一直为世人所忌惮的魔界会如此寂寥呢?
杵了一会儿,少年思考间,突然一点白光闪过,追望时,只见对岸血雾中隐约有一人坐着,且双手中握着什么。不假思索,少年双脚一蹬,正yù飞身前往一探究竟,却觉身体沉重无比,挣扎片刻便已落入红河水中,溅起丈许血浪。“呸”了一声,少年扎了个猛子,快速游向对岸,他并未察觉到水下有一巨大的物体在潜行。
登岸一看,只见一具铁骨端坐石上,左手捏着一只陶壶,右手紧握着一根钓竿,钓竿前缘,一缕几近透明的细线紧绷着,一直延伸到水下,想是连着某物。少年略加思索后,对那具骨骸施了一礼,随即双手抢过钓竿,用力往上拉,想看看钓线那头究竟连着什么。
劳累许久,钓线那头依旧纹丝不动,让少年好生泄气,正犹豫间,水中突然传出一声低吼,紧接着,一股奇大怪力猛扯钓线,少年脚下一松,身体已被带入高空,转了个头晕眼花。
不知在水中被拖行了多久,当少年回过神来时,已身在一片业林之中,抬头时,却见一头蛇首鳄身的怪兽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少年竟然没做任何惊讶、恐惧、厌恶的表情,反而笑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拉不动。”
那怪物怔了一下,随后竟也开口道:“这百年来,就是你一直在跟我周旋吗?”其声委婉平静,且为女子之声,这倒让少年微微有些惊讶。
摇了摇头,少年答道:“我哪有这本事?刚刚寸许光yīn我已支持不住被你拉到这里,要我跟你周旋百年,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那怪物双目微闭,魔识遂回到原来被牵制的地方,果见一团黑雾包绕着岸上一人,并未离去。微哼一声,怪物正要回去看个真切,却听“哎哟”一声,原来少年一直握着那钓竿,而那可恨的倒钩至今还嵌在它嘴里,方才移动时便将少年在地上拖了一段。考虑片刻,怪物说道:“人类,帮我把这钩子拔出来,我就不吃你。”
少年见对方知晓自己身份,且庞大无匹,便应了声“好吧”,走近怪物嘴边,找了找,发现一枚粗长的银白倒钩正嵌在其上腭前端,索xìng便将整个身体钻入怪物嘴里,斜躺着将钩子用力往下拽,且喜他内功还不错,不多时便将钩子拔将出来,待走出怪物满布獠牙的嘴后,那枚银钩倏地缩为普通鱼钩大小,奇异非常。
那怪物用舌尖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没事后,看向少年,问道:“刚才你钻进我嘴里,不怕我一口咬下去吗?”
少年看着怪物,反问道:“我是在帮你拔除痛苦,又不是在害你,为何你要咬我呢?”
怪物低沉地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人类吗?如此天真没有心机。”
少年摇头道:“不对不对,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比起妖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是比较特别而已,你以后可别被心怀不轨的人给骗了才好。”那怪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等少年回神,已将巨尾一卷,将他带起,随即纵入红河内,片刻已游回先前所在。
轻轻将少年放在岸上,怪兽朝着那具铁骨一声咆哮,伸出右爪便要将其抓碎,却在相隔三尺处被一无形力量所阻,愠怒间,回想起先前挣脱束缚情形,便问少年道:“你叫什么?”
少年嘿笑一声,道:“葬天。”
“好,葬天,你刚刚是如何从他手中拿走钓竿的?”
葬天思索道:“我先对他拜了一下,然后就接手了,就这样。”
怪兽狐疑道:“就这么简单?你没看到他身旁这团黑雾吗,你是如何闯进去的?”
葬天看了看那具骨骸,不明道:“哪有什么黑雾?我只看到他脚边有一只陶壶而已。”
怪兽咦了一声,暗忖道:“这小子是在跟我装傻呢!之前掉进红河竟然没有被腐蚀,看到我的样子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又是一副毫无防备的蠢模样,莫非是对头找来的帮手?且试他一试再说。”主意打定,怪兽一声断喝:“小子,看着我!”葬天闻言,不自觉向怪物双眼看去,顿时脑中一蒙,无数记忆片段被怪兽一览无余。
微微不悦,葬天运起傲苍兰气,双眼神光一闪,顿将怪兽意识弹回,与此同时,骸骨脚边的陶壶一阵sāo动,一蓬紫雾突然窜出,将怪物团团包围。只听紫雾中,怪物不住咆哮,似是承受着极大痛苦,而那紫雾越缩越紧,越缩越小,渐渐将怪物压缩到一人大小。片刻后,紫雾散去,却见一个风韵独具的**女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葬天走去,眼神中满是哀怨。这一幕让冷静如葬天者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眼前女子的面容跟亡天子一般无二!
“哇!你果然是女人!”葬天已经语无伦次了。那女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凶道:“你这个人类对我做了什么?不赶快让我复原我就吃了你!”声音依旧是刚才怪兽的声音,这让葬天否定了之前可笑的推断。脱下半红半蓝的外衣,葬天走到女子面前,帮她披上,女子虽然反抗,此时却是无力,最终被扶到了一块大石上坐下,一边怨恨,一边调息。
看着这个尤物,葬天暗暗一笑,再回头看那具骨骸时,它业已同那陶壶一起化为尘埃了。回忆了一下刚刚被偷窥的记忆,记得最后一幕被窥见的是自己在覆世灭道第一次见亡天子的情景,想到这里,葬天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怪兽会变成亡天子模样了,只是那紫雾来的奇怪,像是专程为怪兽准备一样,莫非陶壶内寄宿着钓者百年来的执念吗?当初这名钓者又是为何来到这里呢?想它不透,葬天微微一笑,斜躺在女子身旁,闭目养起神来。
魔界——三途极乐园,三圣之一——灭轮圣王之女惑世妖莲无常公主所居之地。这位无常公主天生面无表情,所思所想绝不露于颜sè,虽为一介女流,却拥有无上威严,在魔界中人见人畏,地位不亚于其父灭轮圣王。
今rì,极乐园无忧寝内,一个体形魁梧,身负漆黑甲胄的人半跪在地,聆听着无常公主的训话,其人yīn沉诡异,面sè暗淡无光,正是以前在森罗武殿与圣战因交谈之人。
无常公主高高在上地坐着,半睁着眼,语无波澜道:“戮者,时候也差不多了,本宫的‘辟娆’也该从黑流暗瀑底下取出了,是吗?”语音虽然轻柔婉转,听在戮者耳中却是重如千斤。不自然地干笑一声,戮者诡怪道:“戮者看护不周,愿受公主责罚。”
无常公主轻叹一声,道:“哎,这又怎能怪你?人间来的两位少年年轻有为,本领高强,魔界尽管倾巢而出,依旧不是对手,以致本宫爱琴被夺,这又怎能怪你?”
戮者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语气更为诡怪道:“公主赦罪。”
无常公主停顿了半刻,最后开口道:“‘辟娆’之事暂且按下,你立刻替本宫走一趟万象红河,把蛇兽带回来。”
戮者yīn沉地笑了笑,道:“公主,为了您的zì yóu,忌者一去就是百年,至今仍旧生死未卜,非得让小人我也步他后尘吗?”
无常公主双眼一闭,立时一股晦暗如地狱,沉重如深渊的杀气从其背后铺散而来,戮者立刻将身站起,道一声“领命”,化为一阵yīn风电也似离去。
第二十五章 擒蛇兽
万象红河,葬天守着化为少女的蛇首怪兽,不知不觉沉睡过去。忽闻一声狂笑震天介响个不停,睁眼时,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黑甲巨汉站在眼前,急忙回头看时,先前怪兽已然不知所踪。暗骂了自己一字“笨”,葬天缓缓站起,转身便走。那巨汉正是奉命前来的戮者,见葬天转身要走,笑声一顿,从腰间摸出一柄漆黑长剑来,轻轻一抛,便将葬天前路挡住,随后仍旧自顾自笑个不停。这笑声yīn沉又干涩,听得葬天耳朵孔生疼,便道了一声“浑蛋”,右手抓起前方长剑,回身便刺。戮者停住狂笑,伸出大手,一把将剑刃抓住,随即一甩,葬天立被他甩出数丈距离,差点又掉进红河里头。
怒上心头,葬天运起傲苍兰气,几个起落回到戮者身前,全力一掌打中其腹部,却听一阵类似敲鼓的声音,发掌之手竟隐隐作痛,不禁抬头望了一眼戮者面sè,见他还是那副死样子,便知不好,连忙往后一退,又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猜是那把长剑,也就不去回头看它,兀自运起法决,要做拼命一击。双手刚刚舞到一半,突然背上衣物被人抓了一把,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被扯回,再看时,眼前正站着怪兽所化少女以及一个身如顽石的壮汉。只听那少女叱道:“他是来找我的,你给我退到一旁。”葬天知道自己不是那黑甲巨汉对手,便乖乖退到后头,暗自留心。
戮者见蛇兽带了帮手过来,便嘲笑道:“想你蛇兽也是万象红河里数一数二厉害的魔物,平rì是多么不可一世,怎么今天还要找来隔壁山头的石尊者来款待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蛇兽不屑道:“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无非是从那贱婢口中得知了我如今状况,想乘人之危,我又怎会让你如意?前车之鉴尤历历在目,劝你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戮者看了看对岸,也就是先前铁骨所坐之地,不由嘿嘿笑了两声,裂开大嘴,道:“紫浴壶业已不见,忌者也算功行圆满,前辈先人好不容易给后来者创造的机会,我又怎好意思错过?你们俩就一起上吧,看看我新练的魔剑——丧魂,能不能把石尊者给贯穿了。”
石尊者一直未曾说话,听到对方言语轻狂,两只绿眼瞪得滚圆,大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研磨的沙沙声,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却又不敢贸然出手。蛇兽明白石尊者有所顾忌,只得咬咬牙,强提起不到五成的魔元,率先向戮者攻去。只见蛇兽虽化成少女,齿爪依旧锋利,劲掌到处,戮者连连后退。石尊者这才下定决心,挥起两把石榔头,向戮者猛砸过去,每一挥都是力愈万斤,打在地上宛如地牛翻身一般,震得葬天头晕眼花,想御风飞起却又受此地瘴气所限,还未升到尺许便觉身体沉重无比,掉将下来,只得用双手堵住耳朵,忍痛观战。
戮者受两人围攻,略显支拙,但他的右手却一直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无论身处如何险境,照样不移。酣战中的人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一旁的葬天确是看得明白,知道戮者是在等待时机,准备一击毙命,刚要发言提醒,已经慢了一步。只见石尊者双锤往下猛力一砸没中,便复箕张收回,中门开矣,恰此时蛇兽一爪擦着戮者胸甲而过,铿然一声,丧魂出鞘,锐利剑锋瞬间便插进石尊者体内。那石尊者天生异骨,底子很厚,这一剑虽然来得猝不及防,片刻内倒也要不了他的命,便丢下双锤,将双臂往怀里一箍,抱紧丧魂剑不放。
蛇兽见状,立刻运出所剩不多的魔力,双手一合一送,化出两条独角恶蛟,由上而下,向着戮者头部噬去。戮者不避不闪,将头朝天一仰,暴吼一声,两条恶蛟立时缩小半数有余,反被他一口吞入肚中。蛇兽心中暗惊,此时戮者怪笑连连,手腕一转,石尊者两只铁臂便被搅碎,又闻戮者沉喝一声,双手抵住剑柄,拔足向前,把石尊者顶的不住后退。
“哈哈哈,死吧!”狂语落定,丧魂剑上魔气一盛,剑身顿时伸出无数黑亮触手,将石尊者整个拉进了剑腹之中,不多时便传出了利齿嚼冰之声,又过了半刻,丧魂剑似已将石尊者完全消化,竟比原先粗长了许多,看的葬天心中发毛。蛇兽知道大势已去,便想纵入红河之中暂且躲避,等异rì恢复了功体再做打算,却闻凄厉一声鸣啸,丧魂剑剑光到处,红河之水竟被一分为二,惊得蛇兽连忙后退。复看河面时,只见一张张诡怪的面孔浮现其上,张嘴哀嚎,场面好生恐怖。
戮者yīn笑一声,对蛇兽说道:“看呐,魔界的血脉多么的美丽,而从这份美丽中孕育出来的你则是美中之魁,丽中之首,注定不会过着平凡的生活。跟我走吧,亦或你要我先杀了这个人类?”
蛇兽看了葬天一眼,随即驾起一蓬红雾,向着三途极乐园飞去,戮者对葬天笑了一下,身形一闪,已自无踪。葬天出身后便受皓阳子传授玄门武学,藏蓝与蓝彩霞又对他极为关爱,可以说从未受过挫折,故无所畏惧,只身进入魔界查探,却不想今rì遇上狠人,让他全无用武之地,不禁自责惭愧,无地自容,这才有了回家好好修炼的念头。其实葬天在这个年纪能拥有这等修为已算出类拔萃,只是今rì的对手太过强悍,再加上此地环境作祟,令他施展不开,如今要想从魔界找到回人间的路可就难了。
第二十六章 炽焰宫
炽焰宫内,经过两rì休养,亡天子终于悠悠醒来,之后便一直伫立在晶石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内中的蓝斐,不言不语。断邪云也不去管他,先前为保蓝斐肉身不坏,将其放置在宫内炼剑炉里锤炼,使其吸收烈火jīng元,亡天子在那里,也正好借火势养养元。
话说那病流皇的女儿病夭夭,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被惯坏了的,皇初殿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极其宠她,偏偏她的辈份在众人中最低,整天耳边都是些“师妹”“师侄”叫个不停,让她好生不快。终于有一天,病流皇领着一个邪里邪气的男孩进了皇初殿,并收为关门弟子,那个男孩就是断邪云。终于有一个师弟了,病夭夭大喜,要立刻让他叫一声“师姐”来听,断邪云当然不会理她,于是病夭夭便打算找机会教训他一顿。
断邪云体制特殊,每年冬至就会全身乏力,昏昏yù睡,随即织茧蜕变。那年冬至,断邪云早早做完功课,yù回天邪洞,行至半途,却见病夭夭穿着一袭深红sè斗篷,拦在白茫茫的雪地zhōng yāng,背后当然还站着几个承颜希旨的师兄。断邪云一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当作没看见,径自向前走去。病夭夭哪肯放他走,一声令下,几个师兄弟便朝断邪云扑去,对他拳打脚踢。换做平常,这些人就算不死也已经残废了,但此时断邪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任他们蹂躏,当然,他可以选择叫病夭夭一声“师姐”就此了事,但高傲孤僻如他,又怎会轻易低头?
那些个师兄弟都深深爱慕着美丽的病夭夭,平rì里对她呵护备至,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及至断邪云入门,总是惹病夭夭生气,所以对他格外仇恨,下手颇重。断邪云的五感本就比常人灵敏数倍,痛觉自然也是格外发达,被摧残了许久,浑身上下宛如火烧一般,痛得他几yù昏去。不是病夭夭狠心,不肯让他们停手,只是她每次yù喊停的时候,一瞥见断邪云野兽般的眼神,便浑身一颤,说不出话来。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几个师兄弟都打的累了,也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便纷纷停手看向病夭夭,请求指示。病夭夭看见白皑皑的雪地渐渐被断邪云的热血染红、融化,心中早已害怕起来,话也没说便逃回了皇初殿,把自己锁在房里发抖。
第二rì,皇初殿内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原本应当重伤的断邪云竟完好如初地回来了,吓得昨rì那几个师兄弟抱头鼠窜,生怕断邪云报复,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断邪云根本不记得打他的是谁,因为他们实在太过渺小——看不见。
之后过了几天太平rì子,见断邪云没有动静,病夭夭以为他是个孬种,忍气吞声,便想再次用强逼他就范。因为上次见他对几个师兄完全招架不住,又误以为他功力不济,便壮着胆子孤身一人前往天邪洞去找他。来到洞外,只觉yīn风阵阵,腥味扑鼻,比猛兽巢穴还要来得令人毛骨悚然,心中一怯,停步不前。站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样,便骂了自己一声:“蠢东西,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他还敢对我无礼不成?”说完,大步走进洞内。
滴滴水声不知从何处发出,虫噬之音总在身旁挥之不去,越往里走,心内越是发毛,但在这片恐怖的黑暗中,病夭夭已经身不由己了,双腿机械般地往前走着,仿佛中了魔鬼的咒语,向其腹中送去。
两点血光在上方闪起,病夭夭还不及反应,身体已被带起,往后洞急飘而去,惊得她当场晕厥。隐约中,她感到一双冰凉的手在她脸上乱划,羞愤之心立刻压下恐惧,也不管身处何方,张口便将所炼飞剑放将出去,yù取非礼之人首级。恍惚间,只闻一声金铁交击,随后自己的飞剑便掉落尘埃,知道对手难缠,正yù将所炼法宝逐个施为,一只墨蓝sè的手掌已经按在了她面上,令她心神一敛。定眼看时,那手的主人正是断邪云,只见他一身黑纱紧束,匀称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给人一种和谐舒适的美感。病夭夭顿时一呆,脑中有些混乱,连话也说不出口。
断邪云看了看她,又闻了闻,邪笑道:“太过细皮嫩肉了,反而不好入口咯,难怪最不挑食的阿蝠也不愿吃你。”
病夭夭顺着断邪云话音看去,惊见一只巨大蝙蝠倒挂在洞顶,立时把她吓得抱住断邪云不放,口中连呼“师弟救我”。断邪云跟亡天子一样,是个对女sè无动于衷的人,就算被病夭夭这样的美人抱住也只是微微觉得有点热而已。也是他一时心血来cháo,竟用右手轻轻的在病夭夭背上拍了几下,像哄小孩般叫她不要害怕。病夭夭稍稍镇定,再顾左右,又见许多稀奇古怪的虫兽蛰伏在旁,顿把她吓得哭了出来。断邪云越发觉得有趣,用双手捧起病夭夭的头,将脸凑近。病夭夭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换做平常,早已将对方推开,只是今rì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股莫名的躁动,闷的她两颊绯红。
眼看断邪云即将吻过来,病夭夭杏目流转,yù拒还迎,断邪云却突然嘴角一翘,额头上皮纹一张,露出三对殷红魔眼来,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病夭夭不仅再次晕厥过去,更在心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yīn影,从此一看见断邪云便双腿无力,心生畏惧。后来断邪云前往尸罗门参加选拔,一去不回,病夭夭才得安心度rì,只是每当想起他时,心中总有一股说不出是爱是恨的感觉。如今再遇见这个容颜不老的师弟,已身为人妇的病夭夭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心早就被眼前之人夺去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病夭夭每rì都会前往断邪云房中给予照料,暗中偷偷盯他一会儿,还以为对方不知道。断邪云有心逗她,不是让她端茶送水,就是让她铺床叠被,把病夭夭折腾得累死,病夭夭却是甘之如饴,不提。
炽焰宫一脉,源自于南海,一脉单传,所练《烈阳神诀》乃一部非常极端的武学,非纯阳体质者绝不能练,且越往上,对自身损伤越大,到一定程度后必须靠寒冰化功才行。上一代霸决老祖将此功练至第七层已是极限,在修炼第八层的时候实在抵挡不住火焚,下半身被烧熟了,他也因此身亡,所以作为他弟子的落嘉因也停留在第七层的程度,不敢再往下练下去。然而落嘉因与病夭夭的女儿落凰之,天生至阳之体,对火热有异乎常人的耐受力,十七岁那年竟将《烈阳神诀》修炼到了第八层,把落嘉因高兴坏了,以为此功终于后继有人,rì夜督促落凰之修炼,yù让她突破到第九层的至高境界。
落凰之身负厚望,自然也是刻苦修炼,却不知她小小根基,哪能承受神诀威力,终于落下病根,每十九rì便会遭受全身火焚之苦,发作时,惨不忍睹,全身宛如即将烧成灰烬,损坏的机体却总是能在十九天内重新长好,让她不断遭到摧残,三百六十五rì,没有一rì过的轻松。为此,病夭夭rìrì夜夜责怪落嘉因,落嘉因又是烦恼又是懊悔,便离开家住到了皇初殿里,说他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女儿。落凰之并不责怪自己的父亲,也为了她的母亲多次按下自尽的冲动,每rì正午便坐到炽焰宫正中“玄玉灵台”上吸收极北冰寒之气,缓解疼痛。
是夜,极北冰寒的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焦燥的窒息感,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夜空非常辽阔、且深沉。突然,一声凄厉的的悲号响彻云霄,紧接着,炽焰宫正中窜起一蓬滔天火光,冲破黑夜,驱散寒意,为荒凉的极北燃起一朵凄美的焰之花。
正在睡梦中的病流皇父女齐喊一声“不好”,立刻带领宫中之人往外逃去。每十九rì一个周期,落凰之发作之rì,他们本该早做准备,将所有人疏散开来,只是因为久居不乐山的断邪云来到,使得炽焰宫一带的时间发生了些微的扭曲,因此落凰之提早了数个时辰发作。幸而玄玉灵台天然滋生的“冰消蝉障”能可抵挡火势片刻,众人有惊无险,纷纷逃出了炽焰宫。从外看去,那条护城河受热力熏陶,越发宽阔,大量水汽夹着难分冷热的温度向宫中倾泻而去,似要将火势扑灭,但一切都是枉然。
病流皇焦急的在冰面上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看那火焰,如果没有熄灭的兆头,就叹一口气,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断邪云坐在一块岩石上,盯着那团汹涌澎湃的烈火,表情凝住了,看去有些痴迷。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亡天子。
炼剑炉位于炽焰宫近西南角,因为这里本就炎热,平时少有人接近,亡天子在此虽已多rì,却几乎不为人所知。每rì盯着炉内的蓝斐,亡天子的眼中渐渐垒起了一团火焰,在这团火焰中,亡天子时常与蓝斐嬉戏,忘我的嬉戏。突来一阵狂焰将美丽的幻像卷走,炼剑炉内,透明澄澈的橘焰不住翻滚,大有腾空而去之势。亡天子意识从虚无中回归,刚一转身,背后铜门竟被橙红炎流冲开,超越炼剑炉数十倍的热度立刻将其淹没。
《碧雪倾城》自主运转而起,亡天子默默抗衡着这股高热,举步向火源走去。蜿蜒的长廊被滚滚热浪填满,凝滞的空气只要稍稍吸一口,内脏仿佛就要烧起来一样。亡天子身为至yīn之体,又练有奇寒法决,一时半会儿倒也无惧火热,只是从宫中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他感到心惊。空间被炎流占据,就宛如身在水银之中,走起路来非常吃力,亡天子双脚迈步同时,不得不用双手抓住墙壁的凹陷,借此前进。
前方越来越亮,越来越热,当亡天子步入玄玉灵台外围时,又闻一声凄绝惨叫,只见一蓬璀璨焰光中,一名神情疯狂的少女不住挣扎,满头长发在火焰中飘飞燃舞,身形明灭不定,凄美至极。亡天子被眼前之景震惊,久久不能移步,他之所见,少女之身每当接近灰飞烟灭之际,背上就会生出一对金红凰翼,将大量火灵吸收,重塑其身形,如此反复不断。
或许是发现了亡天子的存在,少女有意无意向着他瞪了一眼,亡天子心中立时一凛,再运体内yīn寒之气,向着少女缓步靠近。中心高热,即使是亡天子也忍不住呻吟出声,肤发隐隐然有燃烧之势,灼痛连连。
感觉到火中有异物存在,少女闻声望去,隐约中见到一人正顶着火势,缓缓向自己靠近,心中不由一阵感动,炎气亦为之削弱数分。亡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抓住机会,以最快速度拨开火海,来到少女面前,右手轻轻往其肩上一搭,至yīn之气立刻流进其体内,周遭火势顿时一弱,这时玄玉灵台一阵奇光闪耀,上空环形汽瀑与之呼应,泻下大量寒气,不多时,火光便被镇压下来,夜空重归宁静。
这少女自然便是病夭夭爱女落凰之,今夜算是她较厉害的一次发作,若没有亡天子前来阻止,她还要痛苦好一段时间,此时倒在玄玉灵台上的她身心异常疲惫,皮肤纹理之间还残留着一道道金红发亮的火纹,呼出之气依旧炙热。亡天子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自觉还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全,便抱起她走回炼剑炉。宫外病流皇等人见宫中火势散去,纷纷进入查看,走到玄玉灵台旁,却不见落凰之人影,病夭夭立时大哭不止,以为爱女已然灰化了去,病流皇也不禁老泪纵横,叹息连连。情之一字往往令人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在场之人唯有断邪云不露声sè,一个人悄悄向炼剑炉方向寻去。
“哟,小哥,果然在你这里啊。”断邪云慢悠悠从门外走入,向着亡天子打招呼,亡天子见到他,微微笑了笑,指着一旁的落凰之问道:“断兄,她是谁?”
断邪云盯了落凰之片刻,答道:“她是这里的大小姐,名叫落凰之,因为练功太勤奋,以致过火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亡天子轻笑一声,道:“断兄天资过人,自然无须像我们这等凡夫俗子非要勤修苦练方能略有所成,说到可笑,也确实可笑吧。”
断邪云咧嘴笑道:“无论与谁相比,凡夫俗子四字都不会适合小哥你,何必谦虚呢?”亡天子笑而不语,盯着炉内蓝斐重又看得出神。之后,病夭夭等人来此将人寻到,不提。
第二十七章 天子 无常 沉神
话说,病夭夭听说亡天子乃至yīn男童,并且那晚助了爱女一臂之力后,对他的态度亲热许多,每rì遣亲信去炼剑炉照顾他起居,殷勤备至,所盼便是他能解救爱女于火海。仆人受主母吩咐,rìrì在亡天子耳畔絮叨此事,却不见亡天子回复,只得气在肚中,不是滋味。
事后第三rì,落凰之从昏迷状态中转醒,开口便问那rì救她之人是谁,病夭夭遂将亡天子的事告诉了她。听到亡天子是至yīn男童时,落凰之眼中微微放光,随即不顾满身伤痛,下床要去寻亡天子。病夭夭劝她多休息两rì再去,或是她叫人去把亡天子请过来,但落凰之执意不肯,非要亲自前往,病夭夭拗不过她,便扶她一起向炼剑炉走去。
炼剑炉内,亡天子依旧对着蓝斐晶像凝视,及至落凰之二人到来,才转身相对。谢过病夭夭收留之恩后,亡天子便询问了落凰之状况,病夭夭见他彬彬有礼,且长得格外俊俏,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断师弟的朋友果然也是人中龙凤。落凰之仔细端详了一遍亡天子面容,确认了他是当rì火中之人后,便答谢了几句。亡天子见她称谢之中略带犹豫,便主动提出道:“天子虽然不才,但若夫人小姐有用得到天子的地方,直言无妨,天子必当效劳。”
病夭夭笑了一声,道:“公子客气了,实不相瞒,小女因修炼至阳法决不慎,遭到反噬,发作时苦不堪言,听师弟说,公子乃至yīn之体,不知可有办法将小女的病根除去?”
亡天子思索片刻,答道:“我亦听断兄说,令嫒为至阳之体,与我本是相克,若单单是压制住其火xìng,倒不成问题,只是要祛除病根,却还得看她自己。”
落凰之不等病夭夭开口,先问道:“公子此言何意?”
亡天子对着她,答道:“此病根是练功所得,若想祛除,将自身武学废除即可,但观小姐一身功行修来不易,若就此废除,着实可惜。那rì天子望见宫中火光冲天,前去查探时,却见小姐在烈焰中不断展现生灭之迹,背上更有长生之翼幻出,敢问小姐已将神诀练至第几层境界?”
落凰之微微一惊,不大肯定道:“第八层与第九层之间吧?我也说不大明白,只是每当要有所进境的时候,我就会发作,之后功力就又退回到第八层。”
亡天子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姐先辈中不知是否有人能将此诀练至最高境界?”
落凰之思索道:“是否属实我也不清楚,只是爹爹曾说过,当初有位神人自创了一套至阳武诀留于后世,便是我家这本《烈阳神诀》,而那位神人突破最高境界后羽化成了一只凤凰,飞天而去了。”
亡天子再次点头,郑重道:“如此我大概清楚了,可知世上有一类武决最是夺天之巧,风火雨电,造化之物,皆能为己所用,只是要将这种功夫练到圆满,除了天生体质要求外,更需遭天刑,唯有承受住天刑,方能大功告成。如果天子猜测无误,落小姐所受正是天火之刑,若要祛除病根,唯有挺身面对一途,绝不能畏缩逃避。”
落凰之母女听罢各有所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久未有答话。病夭夭原想,自古流传着男女双修,yīn阳调和的说法,如果亡天子愿意,就此收作女婿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及听亡天子所言,只字未提男女yīn阳之事,便忍不住叹了一声。落凰之闻见母亲叹息,安慰了她几句,随后看向亡天子道:“我遭受火刑少说也有几十次了,从不曾逃避过,为何还是不能超脱?难道这老天故意不给我自在么?”
亡天子稍作回忆,答道:“我想小姐你每次在灰化之时,背上火翼便会自动出现,将你的身形重塑,这是在保护你,却也是在阻碍你,唯有彻底接受天刑,燃尽自我,方能浴火重生,达到至高境界。”
病夭夭闻言,立刻不答应道:“不行,若是你猜测有误,凰之岂不是要魂归九泉?这万万使不得!”
亡天子不言,只注视着落凰之,期待着她的答复。落凰之考虑半晌,最终下定决心道:“若只要再苦一次便能解脱,我且一试无妨,只是公子你愿意为我护航,保证我不会就此离世,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么?”
亡天子客气道:“此乃天子当为之事,小姐尽管放心,专注于自身便好。”落凰之点头道谢后,拉着依旧不肯的母亲离开了。
魔界——三途极乐园无忧寝内,戮者带着化作人形的蛇兽来到无常公主面前复命,了解了经过后,无常公主从她的黑莲妖座上缓缓走下,右手微微抬起蛇兽的下颏,自语道:“让本宫好好看看,是谁抢走了那最初的脸蛋?”
无常公主语态虽然温和,言行之间却夹着一股沉毅魄力,虚弱的蛇兽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闭目听由摆布。仔细端详了一阵,无常公主妖绝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转而对戮者说道:“告诉本宫,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盗吾琴的人竟也是盗吾脸的人,是本宫的东西太过吸引人吗?”
戮者咯咯诡笑一声,回道:“公主本身便是整个魔界觊觎的对象,所有之物自然也是备受瞩目,这个巧合只能说明那人眼光不差。”
无常公主听罢微笑道:“整个魔界都在觊觎吾,也包括戮者你吗?”
戮者不慌不忙跪倒在地,答道:“若无这份邪思作为动力,吾便无力挥舞丧魂,为公主征战了。”
“如此甚好。”无常公主走回黑莲妖座,面无表情,命令道:“将她带去炼魂狱洗炼干净,七rì后来此,本宫要看到成果,下去吧。”
戮者道一声领命,带着蛇兽离开了。就在他走后不久,妖座旁突然闪起一蓬星光,从中慢慢现出一名邪魅的男子,单膝跪地,闭目不语。无常公主静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忌者,你回来的晚了。”
忌者肢体不动,低声回道:“使命未达,不敢归来。”
无常公主微微点头,道:“你一去百年,化作枯骨,独钓红河岸,除了与蛇兽周旋外,还在思考什么?”
忌者思索再三,答道:“无。”
仿佛早已知晓答案,无常公主抿嘴一笑,将忌者搀起,道:“七rì后,若一切顺利,本宫将离开这里,届时,你得留意戮者,别让他接近父王。”忌者轻嗯一声,不再言语。无常公主双眼微闭,魔识扩散至黑流暗瀑之下,那里,无边际的黑暗已经退去,通往人间的入口格外清晰……
小诸天——天别庄园内,溺天自大诸天归来,四女热切相迎,当他看到庄园内竟还有另一个男子时,稍露疑惑,霜夜便将肆玖之事说了一遍,溺天听罢沉吟半声,随即走到肆玖面前,客气了几句,接过九sè,研究起来。肆玖默默看着溺天,脑中思绪万千:区区一名人类,竟能修至如此境界,倒令我惊讶一回,只是千年一战,为何不曾遇见?是不屑,或是畏惧?我对你产生兴趣喽。
看着手中九sè,溺天已知回天无法,但他并不表明,因为比起九sè,眼前之人更令他在意:红衣如血,黑发如墨,暗淡的皮肤下,深藏着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那双眼,透过冰冷的尽头,在窥视着什么?再次沉吟半声,溺天将九sè交还肆玖手中,说道:“此剑与霜的血契已消,再留无用,就由我做主,赠予小兄弟吧。”
霜夜眉头微皱,语气颇急道:“可这是你……”
溺天举手打断霜夜话语,轻柔道:“无妨。”
霜夜只得作罢。肆玖暗暗一笑,随即拱手道:“蒙主人慷慨赠剑,在下不胜感激,叨扰数rì,在下也该告辞了。”
四女各自点了点头,溺天却挽留道:“哎,小兄弟何必急着走呢?能在此相聚也是缘分,吾刚归来,未及招待,不如再留七rì,让吾略尽地主之谊吧。”
肆玖抑住咧嘴狂笑,装作疑惑道:“为何是七rì?”
溺天爽朗一笑,道:“七rì后,魔豪剑阵便会瓦解,届时,封界不存,群魔倾巢而出,人间危矣!小兄弟初得九sè,何不借此机会一试身手,也替苍生出一份力呢?”
肆玖点头道:“如此正合我意,那在下便继续叨扰了。”
“哈,哪里话……”
第二十八章 大战之初
九拙府,正当众人为魔界一事四处找寻能手,人去楼空之际,远天一道红光流泻而下,从中慢慢走出一人,正是虹炼。观其形貌气度,与先前相比,成熟许多,显然修为又进了一步。没有多做寻找,虹炼径直走到一扇房门前,大声道:“好徒弟,为师来看你了!”房内无人回应。
虹炼哼笑一声,踱了数步,竟颇为感慨道:“当年你一战败北,为师好生不服,一气之下,抛下门众,yù自行兵解转世,好二十年后亲自出战,扳回颜面。但就此死去未免遗憾,于是为师找上了独步清风,若能赢他固然好,若赢不了,死在天下第一剑下,也算无憾。决斗前,我跟他提起了你的事,他竟露出无比惭愧与遗憾的神情,并表示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你。当我追问下去后,才知道那天他是为了救你,才编了个谎话来诓我,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还坚称是他害得你走上不归路。
“我老毛病改不了,便讽刺了他两句,他却有所宽慰地说道:‘幸而此子天xìng纯厚,不畏艰苦,入你门下不久后,修为竟突飞猛进,吾才意识到,此子并非不佳,而是天资遭到了封印,然其出身不明,小小年纪便受封印,叫人疑问。’我本寻死,无心多言下去,便与他动起手来,果然不出所料,当年他与我一战并未尽全力,这次知我抱定必死之心而来,方才拿出真正实力,不多时,我便借他清风剑兵解,转世为现在模样。
“江山代有才人处,当为师重拾前生功行时,那自称染衅的小子已经把我的责任抢走,而他最后竟也归入尸罗门,你说人情世事,是不是非常之奇妙?如何,现在魔界大开,不跟为师去闯荡一番吗?”房内传出一阵微弱的鼻息,随即,灵光一闪,久违的人影穿着久违的灵羽,破空而去。虹炼哈哈大笑数声,脚跟一蹬,化作一道红光,直追而去。
七rì后
天际忽现五彩祥云,紧接着,颂佛之声如雷鸣般响起,小诸天众僧手持法器,呈恐怖相,怒追封界山。凡间百姓观此情景,疑为天神发威,无不虔诚跪拜。
正当众僧围住封界山,发动佛法咒力,将无数金刚梵文印入山内时,九拙等正道一众也已汇聚在尸罗门内,共商抗魔大计。这次正邪两道阵容之盛,可谓空前,正道方面,除了九拙等必出之辈,就连不问世事的独步清风也加入其中,天卷宗宗主千里夜更亲带四位百年堂之主上阵;邪道上,以尸罗门为主力,吸邪殿,红袖阁,鬼帝楼,皇初殿等门派都会前来助阵,甚至许多退役老魔都被徒子徒孙们从棺材里请出来,带着一身怨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魔界内,百万魔卒神态若狂,仰天嘶吼,无穷魔气在空中汇聚成一朵妖云,妖云之上,稳稳端坐一人——面虽庄严,却自然透着一股邪气;头顶金sè发螺密布,映衬着额头一个“圣”字;空阔的脸上,黄金的眼伴着紫黑的唇,更添妖异;一串光华流转的佛珠镶嵌在类似袈裟的佛衣中,宛如有生命般,转动着。
众魔之中,另有七人分立高处,正是灭轮圣王座下七大护法——傲都、妒母、怒罗、惰龙、婪龠、饕餮、sè殃。
奉灭轮圣王之命,今rì由炼魔使六珠刈将魔豪剑阵打破,随即七护法率领众魔席卷人界,佛阻杀佛,神挡弑神。而正当众魔群情激愤时,三途极乐园内,无常公主也在悄悄进行着她的计划。
戮者带着洗净魂魄,只剩一张无相面孔的蛇兽来到无忧寝内,看到忌者后,照惯例诡笑了一声。无常公主将蛇兽召到座前,双手捧住她的头颅,对其面部长长呵出一口香气,香气如雾般散开,弥漫蛇兽面庞,不多时,另一张魔绝的脸出现在无忧寝内,戮者为之长吁一声。
无常公主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吩咐道:“从今rì起,你们要奉她为主,如对待本宫一般,明白吗?”忌者不语,戮者则在殿下点头怪笑。无常公主“嗯”了一声,摇身化作一朵黑莲,向着黑流暗瀑驰去。
封界山——魔庭内,邪佞守护着魔豪剑阵,深红的裸眼血芒闪烁。天地异兽,岁久通灵,它也知今rì剑阵必破,但主仆一场,若省去这份执着,便空空如也了。
没有太长的等待,一身魔佛之气的炼魔使已出现在魔庭洞内,绝音剑阵感受魔气立刻启动,剑律八方而来,迫人七窍。炼魔使额头“圣”字微光闪过,右手法决一捻,任剑气如何无孔不入,也难越雷池半步。邪佞已从来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巨大力量,野兽的本能驱它速速逃离,然而一只铁肢已不听使唤,向来者头上插去。
炼魔使庄严表情依旧,轻吐一字“忠”,随即身形幻化,瞬间飘至邪佞肚皮底下,右手微抬,抵住其腹部,叹道:“强迫自己忍受恐惧,向吾攻击,累吗?”话落掌起,邪佞巨大的身躯竟弹shè而出,冲破封界山所剩无几的山壁,最终倒落在尸罗门附近。围在尸罗门门外的众邪道门派,一见天上有一团毛茸茸的巨物掉下,立刻四散相避,待看清邪佞长相后,更觉此必魔物,纷纷携器上前,yù将其大卸八块。邪佞虽然受创,但蚍蜉焉能撼树?随意摆了摆铁肢拆散人群,血红的魔眼最后瞥了瞥封界山,低吼一声,身体便钻入地下不见。
“到底是你的坐骑,格外硬朗呢。”炼魔使对着空阔的魔庭赞了一句,随后左手拨动佛珠,右手结兰印,阵阵梵唱便化为无上佛力,与绝音剑律摩擦起来。相持片刻,梵音汇聚,无数剑律也随之融合,炼魔使兰印一正,绝音剑竟自剑律中还原而出,落进其两指之间,同时,剑阵中止,魔豪肉身自虚空浮现,周身剑气蓄势待发,宛如活物。
炼魔使与rì争辉的双眼微含怜悯地看着剑缺一,待其将肉身所留之力完全化消成最后一剑,袭身而来时,指尖一并,悲鸣声后,绝音剑断,佛衣扬处,魔豪从此不复存在。
“吾之爱将,袒护人类,让你脆弱的不堪风折啊。”炼魔使说话时,嘴皮不动,声音自全身上下而出,听者诧异同时,意识会异常清晰,仿佛他之声音不是由耳而入,而是直接烙印在人的心里,挥之不去。
小诸天众僧已经感觉到了封界山内部有一股滔天魔力正与佛咒抗衡,jǐng戒中,法力再催一层,金刚梵字不断将山壁挤压,不多时,一座山头便成凹陷。
“力量,从不以人数而定。”豪语落定,一道巨大金光排开众僧佛咒,接天而起,封界山转瞬分崩离析,魔界通道再现人间。
“魔物休要猖狂!”正道众侠齐声呵斥,手中兵器不约而同指向金光之源,顿时,刀罡剑芒,掌气拳劲如狂风暴雨般飞shè而出,金光只扭动了一瞬便应声而碎。
“哈,我还以为是何等厉害的魔物,不过如此。”东方晓白踌躇满志,语态颇为自信,这当然是因他未经千年之战所致,其父东方堪舆就不同,一见金光碎的突然,立刻双手运诀,在出口处设下一个结界,九拙等人都赞他反应神速,他却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是没赶上。”
火宵之夜拍了拍他的背,道:“此魔旨在破封,困他无用,况且影已有所安排,他走不了的。”
东方堪舆“嗯”了一声,转身对东方晓白说道:“你跟子凄还不适合来这里,回到尸罗门,请邪道的人到此吧。”
东方晓白自然不答应,王子凄没说什么,其师火宵之夜却道:“你的儿子你管得,我的徒弟你可别管,他今rì必须留下。”
东方堪舆不解,但见火宵之夜严肃神情,知其说一不二,便走到东方晓白面前,问道:“说什么也不回去?”东方晓白重重点头。东方堪舆微微一笑,道:“那就照顾好自己,身陷险境也别指望我来救你。”东方晓白哈哈大笑一声,走到王子凄身旁,弯住他的脖子,爽朗道:“谁要你救?我可是有朋友在啊!”王子凄讪讪笑了一下,火宵之夜则与东方堪舆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封界山毁坏殆尽,原地黑洞乍现,滚滚魔气如狂涛骇浪般从黑洞不断涌出,人间天地为之一暗。众人正感气息滞碍之际,时间一瞬停歇,七道魔影飞腾而出,宛若游戏,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无声无息。众人只能用眼感知外界,却完全不能动弹,也无法言语,此时,一只栲栳大的头颅忽上忽下,摇摇摆摆着从黑洞中冒出,其后,又有数十只栲栳大的怪头,或呈怒佛之态,或现恶鬼之相,震慑而出。此魔名唤“魔道兵旃”,身高三丈,厚实无比,乃由落魄神像淬炼而成,介于活物与死物之间,无念无感,全由炼魂狱狱主一人cāo控,为魔界先锋兵力,实力颇坚。
魔道兵旃行动看似缓慢呆板,实则上下摇摆间,虚虚实实,变化多端,前一秒它还在百米开外,下一刻,就有可能出现在你面前,大意不得。如果被那大石般的拳头砸中一下,端的修为再高,也得骨断筋折,落个终生残疾。
二十多架魔道兵旃已全数自黑洞中冒出,紧跟其后的便是无穷尽的魔兵魔卒,然而,人界时空受魔界万恶之气侵扰,已然凝滞,正道群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步步靠近,却无法做出反应,内心急如火烧。就在这紧要关头,九天之上突然降下一道长虹,一扫天地浊气,直贯黑洞深处,凝顿时空霎时流通。
魔界之内,七护法感应幻象被破,正要有所动作时,一道澎湃光华从黑流暗瀑底下急shè而出,一分为七,向七魔而去。七魔反应不及,各自见红,却是四个狂笑,三个无响,毫不在乎。
第二十九章 酣战
魔障祛除,小诸天众僧立刻催动法力,将众魔限制在百丈范围内,这时,天卷宗宗主千里夜衣袍一挥,天空顿现群星闪耀之景,众魔不明所以,互望时却各自吓了一跳,原来它们的额头上都被钉上了一颗白星。千里夜冷峻的面容上微露杀气,肃然道:“天卷无双——白夜之卷。”语毕,右手一握,白星爆碎,众魔伤亡不计其数。
魔祸暂歇,众人抬头,只见一条超凡脱俗的身影巍然而降,小诸天众僧竟不约而同对他施了一礼。能一招破敌,又地位尊崇的儒者,自然非溺天莫属。正道群侠认识溺天者,也只寥寥数人,因其未曾参与千年前封魔一战,初见如此能人,无不心神向往,赞叹不已。溺天淡淡一笑,提醒道:“诸位还是将注意力放到魔物上吧,能者即将现身喽。”果然,随着倒下的魔道兵旃缓缓立起,七大护法也率领着更多的魔卒自黑洞而出,天地重现混沌。
七护法彼此不语,只混杂在魔兵魔卒之中,缓缓向正道众人靠近,然而其独特的强烈魔气,让人想掉以轻心也难。溺天将意念盯住护法之二——怒罗、堕龙,如针般尖锐的气息立时吸引了双魔注意,身起处,已来到溺天面前。溺天神态自若,微笑中,身形后退,将双魔引出战团。
小诸天众僧虽然佛法高深,但魔兵魔卒数量众多,毁之不尽,再加上巨大的魔道兵旃助阵,一时陷入支拙。正道群侠此时也各自被几头厉害的魔物盯上,分身乏术,护法之一的饕餮更是盯上了王子凄与东方晓白,后者虽然是少年俊才,但在饕餮汹涌攻势之下,也是险象环生,看的东方堪舆、火宵之夜、九拙心惊不已。
饕餮此魔生作饿鬼模样,极为消瘦,长发遮脸,青面獠牙,手持一把骨质大刀,一旦对手见红,立刻狂笑不止,连同手中大刀亦怪笑连连。王子凄有四气共生可以抵挡还好,东方晓白却没有这等坚强防御,偏偏自己的招式对饕餮又不起作用,急得他方寸大乱。王子凄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不已,但同样的,他的炎流也打不中饕餮,只得找机会挡在东方晓白身前,化去饕餮攻势。其实王子凄的能为已然不弱,只是会战以来,连番受挫,亡天子暂且不论,圣战因给他的打击相当之大,久而久之,信心不在,此时面对饕餮这样的魔界强者,自然不敌。
东方堪舆为护爱子,缓缓将对手引到九拙那里,准备一有机会便由九拙接手,自己好去救人。九拙与他相交多年,自然心领神会,掌风赫赫,将那些魔物压得气喘吁吁。突然一阵妖异香味飘散,满身浓妆的妒母竟出现在东方堪舆面前,用半哭半笑的语调叹道:“啊!多美妙的父子亲情啊!真叫人嫉妒!”
东方堪舆只觉脑袋昏昏,双手无力,正要陷入幻境时,身外一热,焚天剑强势退敌。火宵之夜护在东方堪舆身前,道:“老友,战场之上,切忌分心。”
东方堪舆眉头微皱,一掌逼退紧跟火宵之夜而来的魔物,不悦道:“邪道的人怎么还没来?不知唇亡齿寒吗?”九拙正要答言,破空之声乍落,十数道光华极速降下,冲击之力毁去不少魔物。
光华散去,来者正是泣炎凝、三殿四馆之主以及诸葛望野、独孤血月、落嘉因之流。泣炎凝刚刚落下,护法之一的sè殃便将其缠住,乾坤双袖虽然神妙,一时也难以将对手制服。绯雨知道正道之人心中存有疑惑,便留神道:“诸位道友,我等中人设计,被困结界之中,花了好些功夫才得出来,还望见谅。”东方堪舆在尸罗门内住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绯雨为人不错,便向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绯雨也回以一笑。
有了邪道的加入,形势稍好,东方堪舆也得了机会去救爱子。东方晓白甫脱险境,不服之sè溢于言表,双手一阵狂舞,大气水分竟在他胸前汇聚成一枚大龙头,张着满口尖牙,要噬眼前人。
“哼!试我御龙形——零星闪耀!”东方晓白奋力将龙头推出时,突觉双手一阵酸痛,低头看时,却见两条前臂像被墨染过一样,漆黑一片。再看那枚龙头,竟也由无sè开始慢慢变黑,更令人意外的是,龙头庄严威风神sè已然无踪,取而代之的疯狂的恐怖表情——双眼爆出,上腭后翻,鳞片乱迸,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尾,叫人看了心寒。
饕餮一刀震开东方堪舆,随即俯身前冲,竟用头与变质恶龙撞在一起,碰撞声后,龙头张开血口,一咬便将饕餮之首吞入口中,随即凸出的眼珠左右晃荡了两圈,嘴中发出令人发毛的咯咯笑声,看似已经成魔了。
东方晓白震惊不已,他从小雕的龙都是威风凛凛的神龙,可不记得雕过如此恐怖的妖龙。东方堪舆同样震惊,但涉世已久的他,片刻便看出了其中关窍:“晓白,此处魔气浓厚,你不要再用寄形之招,否则会被魔化。”东方晓白还未答应,妖龙嘴中竟又泛起阵阵狂笑,东方父子俩以为这龙怕是疯了,转眼看时,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笑声不是妖龙发出,而是其内的饕餮发出。
只见饕餮扔下白骨大刀,随即双手掰住妖龙双颌,消瘦的前臂一用力,青筋爆绽,一根根肉条膨胀yù裂,竟比之前粗了十来倍不止。狂笑声愈发浓烈,妖龙明显快要支撑不住,凸出的眼珠可怜地转向东方晓白,似在寻求他的帮助。东方晓白毕竟年少,经不住这乞求,正要畜力加持时,其父果断制止了他。此时,饕餮双臂已经将妖龙的嘴撑开,其内,一双血眼兴奋莫名。撕裂声令人心惊,妖龙竟被饕餮撕成了两半,然魔物生命力本就异常,即使身首异处,依旧活着。饕餮随手扔掉妖龙下颌,然后捧住它所剩无几的残躯,伸出一条长的吓人的舌头舔了一遍,确定是美味后,张开血口,其内竟是成排成列的尖牙,只数口便吃了个干净。
东方晓白气愤非常,不顾其父拦阻,上前便是万千水箭狂shè,东方堪舆只得跟上去,之前遇险不救的宣言全抛脑后了,还是儿子最重要。
这边惊险重重,溺天那里却是游刃有余,任凭怒罗跟堕龙如何发威,也难欺其身。作为上个世代的佼佼者,其实力本可一挡七护法,然而却只选了两个,原因在于,天不想让他对现世有过多的干预。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千年前封魔之战他未曾参与,如今出世,皆因亡天子的出现,叫他不甘寂寞了。但他也明白,若做的太过,魔界深处的某个东西就会跟着出来,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怒罗xìng如烈火,见奈何不了对手,拼命念叨着:“怒!怒!怒啊!”堕龙睁着一副惺忪睡眼,劝道:“别怒啦,就算你头上那团鬼火被你怒成绿sè,又能拿他怎样呢?还是找机会溜吧。”怒罗瞪着双眼,死命盯住堕龙,似要叫他改变主意,但堕龙生xìng懒散,别人瞪他,他通常的反应便是让对方瞪,自己什么也不做,因为回应对方会很累啊。
“两位,若不认真一点,可是会身首异处哦。”溺天话完,身形微移,原地立即绽放出一朵彩sè莲花。双魔被他话语吸引,举目观望时,只觉脑袋一昏,四朵彩莲已在各自眼中缓缓张开枝叶。此为意念之招,直攻对方元神,防不胜防,若不及时化解,便会沦为行尸走肉。
双魔虽然不知此招真髓,但本能已让他们做出了选择。只见两人各自眼皮一番,肉身随即瘫软下来,一黑一绿两个元神透体而出,转眼化作光点消散。
溺天背着双手,看向天际,若有所思,此时霜夜等人缓缓步出,宝莲不明道:“师父,为什么放他们走?”溺天沉吟不语,宝莲还待要问下去,霜夜阻止了她。
沉默了片刻,溺天转头看向肆玖,道:“小兄弟已身在战场,何必沉默呢?”肆玖微微一笑,招出九sè,步入战团。
看着肆玖离去,溺天遥遥从他背影里瞥到一尊恐怖魔像,但他没有说什么。一旁,山吹雨提醒道:“天,还不动手吗?”溺天缓缓收回注意,向山吹雨点点头,随即右手一举,一把冰蓝sè的奇兵透掌而出。一声威吓“出来吧”,奇兵冲入云霄,顿时天空传出水晶破碎之声,七护法之一——婪龠,带着淌血的手臂,缓缓降下,如同宝石的双眼满是欢愉。
第三十章 虚胜
“厉害厉害,本以为置身世界之外便不会被发现,终究还是级数差得太大吗?怎样,要连我也一并收拾吗?”婪龠乃七护法中除了妒母外,仅余的女xìng,不同于妒母的浓妆艳抹,婪龠全身上下都闪耀着宝石的光华,若站着不动,常人都会将她误认为一座昂贵的雕塑。
溺天收回奇兵,高深道:“灭轮圣王不是派你出来送死的,还眷恋在战场上作甚?”
婪龠强忍内心yù望笑了数声,贪婪道:“总有一天,我会拿走你的人头!总有一天!”溺天不耐其烦,双眼向她一瞪,排山倒海的杀气立刻朝她冲去。婪龠嘿笑一声,身形急转,逃之夭夭。
山吹雨微哼一声,看着溺天,不解道:“为何任由她向你下咒?”
溺天不以为意道:“她活不久的,此时让她高兴一下又何妨呢?况且要将咒种在吾之身,难。”
山吹雨虽然仍旧挂心,但她更相信溺天,便没追究下去。一旁,山吹雪含笑道:“天,既然你出手受到限制,何不让我们三个代劳呢?”
宝莲一听不算她的份,立刻不满道:“四个四个!师娘算错了!”
山吹雪脸颊一红,轻轻敲了宝莲一下,道了声“小滑头”。溺天摸了摸宝莲的脑袋,道:“不了,还不是决战的时刻,走吧,回小诸天。”说完,不待四女回应,腾身而起。霜夜跟着飞起,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不等肆公子吗?”
溺天竟少有的哼笑道:“你想等他吗?”
霜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双颊羞红,没再多说,箭也似冲向天空。剩下三女观出溺天心情欠佳,各自点点头,跟了上去。
似是故意,溺天飞入云层时,周身彩光大绽,一时间,方圆百里内的魔气扫之一空,正道之人顿觉神清气爽,气势大振。行在林间的肆玖也为溺天此举所吸引,回首遥望时,正好与之目光相撞,一股敌意不由在两人心中滋生开来。
“哈,好吓人的眼神啊。”肆玖伸了个懒腰,嬉笑道,“不等我就走了,还真是没人情味呢。”拖着九sè,肆玖在原地来来回回好一阵,最终将剑举起,问道:“人都走了,那你说我还要形式一下吗?”
九sè剑身竟然一热,像是在回应他。肆玖邪邪一笑,道:“好好好,就过一下场吧,只是你现在跟了我,就得有所改变,以后你就叫‘九昧’,九识皆空,昧尽天下,如何?”
九昧果然又是一热,并且在剑身正反面缓缓透出“邪”、“废”二字,肆玖见了,狂笑不止,其声回荡千里,震慑心魂。
随手杀了几头不明原因冲过来送死的魔物,肆玖正在无聊,突然一阵yīn森森的杀气从背后涌来,让他微微有些凉意。转身看去,只见眼前站定一名白衣白帽,白肤白发,戴着一张独角鬼脸的男子,正一手抓着两具尸骸,一手持着一柄长槊,注视着自己。肆玖故作惊讶道:“哇!好吓人!莫不是连我也想杀吧?”
那人竟好似听不出肆玖话中揶揄之意,兀自哈哈大笑起来,更将手中尸骸扔走,举起长槊,向肆玖威吓道:“低能蠢辈,见到本魔君还不速速跪地求饶,更待何时?”
肆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作声,那人见肆玖没反应,又道:“恩,这莫非就是人类所谓的骨气吗?不错不错!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跪地求饶,本魔君今rì也会将你折磨凌辱至死,不服的话,就上前来,与本魔君一战,只是,你——”说到这里,那人竟将槊往地上一驻,转身微俯,左手五指撑住额头,右手向后指着肆玖,鄙视道,“有这种能力吗?”
肆玖突然觉得他听到了断弦的声音,连忙双手抱胸,痛苦道:“不不不!我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怎么可以一瞬间竟兴起残杀同胞的冲动呢?不能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更要有一颗包容万物的心才对啊!吾不能杀他!吾不能杀他!”
“蠢辈!”白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仍旧挑衅道,“你被吓傻了吗?不要以为装疯就可以逃过一劫,本魔君说杀你就杀你,要怪就怪……”这边还未说完,肆玖那边已经达到极限:“要怪就怪你有眼不识泰山,不管喽,不管喽,杀啦!”伴随着杀声而来是一尊难以攀越的巍峨魔像,以及一条快得不及眨眼的剑弧,九昧过处,神佛不存。
睁着不敢相信的双眼,男子被扬起的半截身子挣扎道:“你是沉神太……”
“多话!”修为一提,白衣男子瞬间神形俱灭。肆玖痛快地笑了几声,随即又做作道:“哎呀,一不小心竟错手杀了他,罪过啊!我苦命的同胞,你安心去吧,我会找时间替你报仇的,相信吾!”肆玖还沉醉在自导自演之中,突然一阵香气袭来,妒母竟跪倒在地,恭敬道:“太子殿下,魔圣有请。”
肆玖故意惊讶一声,指着自己,道:“叫我?”
妒母笑道:“太子殿下,一别千年,连奴家也不认得了吗?”
肆玖轻哼一声,转身将妒母带起,道:“难得还有人认得吾,也好,吾问你,刚刚那位被无情残杀的同胞是谁?”
妒母回道:“他是傲都,乃魔圣坐下七护法之一,与奴家同阶,为人甚是骄慢,时常目中无人,魔圣最近才将他升做护法,所以不大熟悉太子殿下,以致有所冒犯,如今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也是应该。”
肆玖突然压近妒母,捏住她涂满脂粉的脸颊,面无表情道:“你是在讨好吾吗?”
妒母浑身微微颤抖,害怕道:“太子殿下,杀一个还可以被原谅,若是杀两个……”
肆玖哈哈大笑,道:“讨好不成,便改成威胁吗?若除下你这张世俗的面具,里面是否就空无一物了呢?要试试吗?”
妒母强自压下颤抖,回道:“奴家一生都奉献给了魔圣,为了魔圣,奴家不惜自毁面容,如今为完成魔圣指示而死在太子殿下手里,奴家毫无怨言。”
肆玖怒哼一声,将妒母甩开,转身而去。妒母方脱险境,却不知适可而止,竟还想劝肆玖回魔界,正yù开口,身边突然飘出一人,阻止道:“什么都别说,否则他真的会杀你。”
妒母知道身边之人为何许人也,所以并不理睬他,仍旧说道:“太子留步!奴家……”还未说完,一道剑光闪过,妒母竟看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样子。
“如果你当时开口了,就是这个下场。”黑影裹着一件大披风,看不清模样。
妒母不悦道:“蛊惑,你敢向我出手!”
蛊惑不紧不慢道:“护法不要动气,若不信我,此时追上去也是一样。”
妒母思考片刻,随即恢复平时面容,笑道:“姑且信你一回,只是你这次出来,所为何事?”
蛊惑嘿嘿yīn笑两声,随即化为一股黑烟,离开了。妒母并不在意,找了个人稀的方向,化作一抹香风,飘散开来。
这次正邪两道通力合作,人才尽出,纵使妖魔如狼似虎,亦要败下阵来,况且七护法又一个个无故失踪,偌大魔界,到头来竟只靠几头高等魔兽撑场面,实在笑话。
一记金刚铳将最后一架魔道兵旃打碎,非天馆之主阿须隆赤着极具线条感的上身,双手错胸,站在残破的神像头上,微长的金发在暮风中飘扬开来,看去尽是说不出的沉雄古魄,气势慑人,简直如同战神一般。
正道之人都在心中默默想着:尸罗门竟还有如此苍劲刚毅的人物,比起那yīn阳怪气的泣炎凝,实在强了太多。
确实,论外形,阿须隆像极了非天馆馆内所陈列的巍峨雕像,一举一动都给周围的人带来一股压迫感,但他本人并不知晓。在收阿修入门之前,也曾数次外出寻觅门徒,并物sè到几个资质好的,但最后那些少年都因忍受不住阿须隆庞大的存在感而退出,只有同样生作不凡的阿修可以常伴阿须隆左右,后来又多了一个亡天子,他且不提。
破敌太易,反令九拙有些挂怀,正寻思间,天卷宗四位百年堂之主匆匆赶来,大喊“不妙”。众人一回头,顿时满脸惊骇,只见天地之间有一巨物隐隐浮现,大气的流动改变了,一片白芒中,众人听到了百鬼凄哭之声,随即一声并不刺耳的巨响传来,能量的洪cháo已淹没一切。此时,一团模糊黑气电光火石般飞向单手掩目的王子凄,瞬间便没入其体内,消散无踪,而魔界入口处也迅速飞出一朵黑莲,待转换了数个方位后,终于避开巨影,向着天边飞shè而去。
当众人回复知觉后,那巨物已然消失无踪,九拙等人检查了一下各自伤势,发现并无不妥,便向四堂之主问了那物来历,四堂之主竟也不明所以,只因察觉到了一股非凡的煞气袭来,故发声提醒。九拙等人讨论后,猜测此物绝非善类,另为防魔界反扑,便建议众人暂退,静待下次行动到来。这次虽说大获全胜,但魔界显然有所保留,再加上众人热战一天,已然疲惫,于是各自支会一声,散了。
第三十一章 魔 剑
封界山大战方歇,远天之上,一场旷世对决却即将展开。只见一身金光闪耀的炼魔使六珠刈架着乌云一路急逞,其后,天下第一剑独步清风御着清风剑紧追不舍,显然,他就是之前所说影的“早有安排”。
微感不耐,六珠刈一边飞驰一边发声道:“剑者何必对贫僧如此执着呢?回头吧。”其声无视飞行速度,带着一串金sè梵印,袭向独步清风。独步清风轻轻一哼,脚下带出一道剑气,划破梵印,更将其话语融入其中传达而出:“魔豪遗志,怎敢怠慢,僧者何妨暂停脚步,与吾了却此誓?”
六珠刈严肃的脸孔不变,右手拈法指,口中微颂一声,万千梵字立时从佛衣之上散出,组成一道光华流转的屏障,挡在身后。独步清风修为一提,周身寒芒闪过,一道锋锐剑气透体而出,破开屏障,传音而去:“僧者可知,剑之利,非张纸可挡。”
六珠刈闻言不语,只是微微转身,眼中杀气一现,背后魔相霎时绽开,无数墨绿sè的骷髅带着阵阵yīn风从魔相眼眶钻出,向独步清风呼啸而去。独步清风颜sè一正,清风剑上手,横里一划,顿时万千慧光破迷障,君子乘风步凌霄,正是“独步凌霄”。
墨绿骷髅与湛白慧光相互撞击,雄劲到处,山峦尽毁,满目疮痍。独步清风右手横剑在侧,左手双指点剑尖,身形瞬移至六珠刈头顶,双指划落,绝世剑锋随即坠下,夹重愈泰山之力,持无坚不摧之利,硬是破开六珠刈金刚护身法界,将其斩落尘埃。
“唔,原来你比缺一强这么多吗?这次倒是吾看不清了。”尘烟散去,六珠刈从深坑中缓缓走出,竟是丝毫未伤。
独步清风御剑而下,疑问道:“听僧者所言,莫非与魔豪是旧识?”
六珠刈轻笑两声,发声道:“旧识吗?算是吧。”
独步清风轻嗯一声,将清风剑反握于背后,忆道:“魔豪临终之刻,曾嘱托于吾,若某天魔界再开,务必要将破他剑阵之人拦下,如今看来,你便是吾该拦之人了。”
六珠刈哼笑三声,右手一扬,冷道:“凭你,拦得住吗?”话语方落,周遭景象瞬间一变,大好山河眨眼成为炼狱,岩浆裹着泥石迸溅,腥风伴着血雨飘降,不成形的尸骸在沸腾中挣扎煎熬,各种无可言状的猛兽相互吞噬着膨胀破裂……在此处,只要心神微一动摇,便入无间地狱,不得而出。
“趣果、受苦、时、命、身形,剑者想要坠入何等无间呢?”六珠刈的声音充斥整个炼狱,其身却已不见,就连独步清风的眼力,也未看出他是如何消失的。
“邪法妖术,混淆视听,看吾破你。”独步清风手握清风剑,无上修为一提,环界一扫,剑气划开幻境,剑锋破碎虚空,周遭景象霎时回转,然,炼魔使六珠刈已经远去,原地只留一串金sè大字浮在半空——剑者,尚不到你我交锋之时,想要拦吾,先正视自己的内心吧。金字眨眼飘散,周遭景象再次一变,竟是一段最不愿忆起的过往。
第三十二章 尘烟埋清风
海阔听风阁,dú lì北海岸边的高雅阁楼,楼主海楼沙,为人豪爽,生财有道,广交天下贤士,是江湖认可的大贤者。只要入他之门,便是其客,不仅所有开销全包,定期还有厚礼相赠。久而久之,声名远播,慕名前来的江湖人士越聚越多,其中难免有些混吃混喝之辈,于是有人替海楼沙出主意,将听风阁前移五十里,令其位于大海逆风之中,只有武学根基达到一定境界之人才可踏足阁楼。果然,此法一用,来访者立刻大减,有些好不容易御风赶到的庸才,方一降下,便自气喘如牛,满头大汗,似要虚脱,海楼沙往往赠他们一些辛苦钱,便将其打发走,数月之内,达标者也只寥寥十几人。
听风阁虽是一隅之地,但也聚集了不少江湖有能之士,其中最为耀眼者,当然非凝月仙子莫属。因其天生丽质,为人亲切,众人都将她捧若天人,仙子之称也是此时得来。
某天,早已成名江湖的独步清风御剑经过北海,恰巧瞥见正独自临着海风,在阁内抚琴的凝月仙子,好感顿生,脚步为之停顿。凝月仙子似是太过投入,竟未发现独步清风乘剑站在阁楼之外,仍旧抚琴声声,笑意盈盈,自娱自乐。及至海楼沙一声惊呼:“呀!天下第一剑到此,在下有失远迎呐!”方将凝月仙子琴音打断。
微微抬头,凝月仙子与独步清风眼神接触,霎时心头一惊:此人便是江湖传闻,剑法通神的独步清风么?果然不同凡响。独步清风一向以君子自持,通达礼仪,只与凝月仙子对视一眼,便自撤去,转而停身听风阁内,与海楼沙客套了几句。其时,独步清风背着一张长琴,正是rì后被九sè毁去的无争琴。海楼沙也是此中好手,一见无争琴便对其赞不绝口,并向独步清风介绍阁内第一佳客——凝月仙子,声称其琴艺当世一绝,他本人自叹不如之类的。
独步清风此次外出,正是要前往灵山,想在那和着自然之声独自酣奏,因为除了剑之外,琴便是他平生所爱。如今在北海巧遇凝月仙子,只觉终点已到,不必再走,当时解下无争琴,沉醉于琴声之中。海楼沙等人只知独步清风剑艺高超,却不知他也弹得一手好琴,立时对其向往崇敬再上一层。
阁内善琴者颇多,大家都沉醉在独步清风的琴声之中时,却只有凝月仙子一人听出其琴音所表之情,当时重新坐回锦瑟之前,与独步清风合奏起来,端的琴瑟合鸣,默契无间。众人唯有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来形容。
弹奏间,两人对视,情谊流转,浑然天成,独步清风不再闪避,锐利的眼神此时也温和下来,自觉知音得觅,此生无憾。凝月仙子内心也是初次有了炽热的感觉,独步清风此时在她心中无疑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存在。
一曲弹罢,两人相视而笑,海楼沙等人更是齐声喝彩,场面欢快非常。盛情难却,独步清风便在海阔听风阁住了下来。数月的相处,独步清风发现海楼沙为人远比传闻中更为美好,对他倒也有些向往,海楼沙更不用提,早就想与独步清风结交,今借此机会,便提出结拜为金兰兄弟。独步清风见他爽快,也不推辞,便做了海楼沙义兄,也就有了rì后为他对上炼狱子,遇到前代亡天子一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站在高处的人往往惺惺相惜。独步清风与凝月仙子的感情rì益增厚,两人时常合奏琴音,或是聆听海风,阔谈人生,好不惬意。一rì,凝月仙子看着独步清风背上长剑,感叹道:“身为男儿,仗剑江湖,名扬四海,何等潇洒,真是羡煞凝月了。”
独步清风笑道:“仙子若有心,又何愁不可呢?”
凝月仙子玩笑道:“难道你要将清风剑送我么?”
独步清风为人严肃,从不玩笑,听到此言,以为凝月仙子当真想要,便解释道:“此剑乃名将专为吾量身打造,长愈七尺,仙子用不惯的。”
凝月仙子扑哧一笑,道:“我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呵呵,你这剑虽然不沉,但这般长法,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独步清风才能用的惯了,我一柔弱女子,要他何用?”
独步清风轻吟一声,随即驾起清风剑,道:“请仙子在此等吾一月,吾必准时归来。”话落破空而去。凝月仙子此时并不知晓独步清风是特意回去替她铸剑,还当他有什么要事待办,也没在意。
坐等半月,凝月仙子好生无聊,以前未与独步清风接触还不觉得,现在只感周围之人皆是平庸之辈,难以交流。又过两rì,突然一阵海cháo狂涌,将听风阁打得摇摇yù坠,随即一阵邪笑从天降下,风华正茂的花沁月踏上阁楼。
看着惊恐的人群,花沁月大笑不止,鄙夷道:“江湖传闻,海阔听风阁广聚良贤,人才济济,今rì一见,全是狗屁!你们花爷爷便来此做个打扫,把你们这些垃圾统统扫进海里喂鱼,算是为人间除害吧,怎样,还不谢谢你家爷爷?”
众人听完齐声喝斥:“邪门歪道,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等以多欺少。”
花沁月闻言更加讥笑连连,全不把众人放在眼内,运起邪法,还真将他们卷入海中。
海楼沙接到通报,从阁内走出,一看花沁月行径,立刻怒发冲冠,挥掌攻去。花沁月左避右闪,任海楼沙掌劲如何勇猛,也难以伤他分毫。
看出对方算个人物,花沁月并不力敌,闪了几个方位,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锦瑟旁的凝月仙子。没有多想,花沁月一把抱起凝月仙子,带起一阵yīn风,呼啸而去:“想救回她,就到红石洞来找我吧,哈哈……”
又过半月,独步清风果然回转,见海楼沙面sè不佳,便问缘由,海楼沙遂将花沁月前来捣乱之事说了一遍,独步清风顿时一怒,二话不说便御起清风剑,向红石洞飞去。
及至红石洞口,独步清风沉喝道:“红石老魔,快将凝月仙子交出,否则清风剑下不留xìng命。”
洞内沉默半晌,最后才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人,正是红花公主。只见她一脸病容,双手扶着洞壁,有气无力却又恨得咬牙切齿道:“休再提起那个贱婢!我红花下辈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那对狗男女!”
红花公主语出不逊,独步清风本应喝斥,但见她这副可怜模样,便问道:“你此话何意?”
红花公主突然大笑两声,看着独步清风严肃的面容,不怀好意道:“原来如此,你也跟我一样么?哈哈哈,那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连天下第一剑都会被背叛,我红花自然不在话下,哈!”
独步清风听不惯红花公主的言辞,终于喝斥道:“将话说清楚。”此言一出,红花公主立时jīng神一震,不由开口道:“花沁月那负心汉已经跟你女人勾搭上了,如今说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呢!”
“一派胡言!”独步清风无法相信红花公主,言毕,清风剑已架在她脖颈之上,“说,凝月究竟在哪?”独步清风第一次直呼凝月仙子之名,可见他此时内心是如何的紊乱,惊慌。
红花公主略带怜悯地看着这位绝世剑客,苦笑道:“你以为我这样说很开心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一串谎言,但可惜的是,这就是事实,我已经面对了他,而你,却还在逃避,不是吗?”
独步清风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他还是不愿相信。红花公主看他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便从衣袖中取出一颗红石,道:“我爹已经去找寻他们两人了,你跟着这块红石走,便能找到我爹了。”说罢,将红石一抛,那石果然向着东南方飞去。独步清风没说什么,御起清风剑,追着红石而去。
一处小镇之上,红石老魔大开杀戒,口中还不住大喝道:“孽徒,给我出来!”突然,天边一颗红石落下,紧接着,一道剑气shè下,将红石老魔震退数步。“红石老魔,滥杀无辜,独步清风今rì定不饶你。”言罢,锐利剑气密集而出,就算红石老魔是邪道有数人物,也只有挨打的份。
“前辈请住手吧!”一声劝阻,花沁月飞身拦在红石老魔身前,满面关切之情。
“谁要你管!”红石老魔不领情,一掌击向花沁月背门,此时,凝月仙子飘然而出,替花沁月挡下此掌,并出言斥道:“果然是个魔头,你徒弟好心救你,你却暗算于他,真是可恶!”红石老魔怒不可遏,咆哮道:“贱婢找死!”话完,一把毒粉撒出,要将凝月仙子化成脓血。独步清风哪能由他胡来,清风剑一划,吹散毒粉,更将凝月仙子护在身后。
见到凝月仙子平安,独步清风自然笑道:“仙子莫怕,有吾在此,没人可以伤你。”凝月仙子却是有愧在心,答不出话来。
红石老魔对独步清风蔑笑了一声,随即怒向花沁月道:“孽徒,跟我回去见红花!”
花沁月立刻跪地,磕头道:“师父在上,弟子实在不可以没有仙子,还请师父师姐成全!”
“唔,孽徒!”红石老魔正要对花沁月下毒手,红花公主竟独自架着yīn风赶来,跪在花沁月身前,求道:“爹爹,不要!”
红石老魔见爱女带病来此,立刻将她扶起,不悦道:“这孽徒如此对你,你还帮他说话则甚?”
红花公主可怜道:“女儿又何尝不想一剑杀了这负心汉,只是女儿爱他如此之深,实在下不了手唉!”
红石老魔摇头一叹,对花沁月说道:“孽徒,现在回头,为师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你怎样说?”
红花公主满含期待地看着花沁月,等他回头,他却极端道:“师父师姐对沁月如此厚爱,沁月此生无以回报,且让我一死谢罪,以命偿还吧。”言罢,竟取出飞剑,不待劝阻,颈上一抹,溅起三尺鲜红。
红石父女当场愕然,无言以对。独步清风眉头微皱,暗叹邪道之人果然偏激。凝月仙子见花沁月自刎而去,悲痛不已,又自觉无颜面对独步清风,苟活无益,便趁独步清风感叹之际,抢过花沁月飞剑,追随而去。独步清风那时只觉脑中一阵轰鸣,顿时天旋地转,一口jīng血箭shè而出,元气大伤。
驻剑在地,独步清风金sè的眼眸注视着一身血染的凝月仙子,无法理解道:“仙子,为何你要离我而去?为什么,为什么啊?”
情到深处,唯有宣泄,清风剑斜举向天,应和着主人的哀痛,悲鸣不止。天地乍现末rì之景,悲风化作利刃,切割万物,就连空间也被摧残的伤痕满布,毁坏的声响不知持续了多久,当红石父女重新睁开眼睛时,独步清风已经离去,方圆数千里,除了他们父女及花沁月二人所处之地外,皆被切割得不成形状,生机灭绝。红花公主悲痛惊愕之余,看到凝月仙子身上多了一个布袋,布袋内装的正是独步清风专为她打造的“醉月”。之后,正道人士赶来,将红石父女谴走,安排了花沁月两人转世重生的因果。
往事怎堪回首?独步清风的心随着画面一幕幕转换而跌宕,对于凝月仙子的死,他深深自责。无限的叹息声后,幻境破灭,独步清风收起长剑,原来天空已经破晓,他却还立身在黑暗之中……
第三十三章 无我剑
抗魔一役功成,许多退役老魔告别昔rì弟子,独自踏上深山,再次隐居起来。无相祖师,无相魔功的创招者,因为修练过头,把一张老脸给练没了,不过反而因此灵识越发敏锐,在黑夜之中仍旧健步如飞,第一个归入深山;决绝子,阿须夜殿的太殿主,因作风果断干脆著称,座下有一吊睛白虎,奔行若风,第二个归去;再有几个路途短的,如火龙真人、晴空姥姥、悲穆上人,也先众人一步到位。除了上述几位外,其余老魔皆是走了一半便无故消失,第二天,他们的尸体便分别被吊在各派门外。
此事在江湖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邪道本非善类,这次与正道合作完全是迫不得已,一等察知受害之人皆是道上有名前辈后,立刻怀疑乃正道从中作梗,暗中排除异己,几次要与正道翻脸,皆被尸罗门拦下。九拙为此出面表明态度,言此事绝不简单,请大家少安毋躁,别中了敌人离间之计,一个月后他会给众人一个交代。邪道之人怒气暂缓,但芥蒂已然存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合作了。
炽焰宫内,落凰之发作之刻即将来到,玄玉灵台将极北冰寒之气浓缩至饱和状态,静静地等待着。宫外,病夭夭祈祷着爱女的平安,病流皇则安慰着她,断邪云驾起黑云,遥遥望着底下。宫内,就只剩下亡天子与落凰之两人。
稍微向落凰之嘱咐了几句,亡天子退至一旁,运起体内空灵yīn寒之力,将碧雪倾城催至极限。落凰之朝亡天子点点头,随即向天一仰,焚天火势立刻爆发而出,天空霎时赤染。
凄厉的惨叫声中,落凰之的**开始灰化,但背上长生翅又在此时变幻而出,将其肉身重组。亡天子见此情形,立刻发声提醒道:“收敛心神,压抑住它!”落凰之闻言,眉头紧皱,忍受着非人痛楚,强行将长生翅一点点收回,但一到关键时刻,那火翼便会反弹而出,令其前功尽弃。
此过程重复了数次,落凰之心神已经疲惫至极,离失去意识只有一步之遥了。亡天子考虑片刻,微微呻吟一声,右手一伸,竟将yīn寒之力退去,转而换上天君炎,揉起一个火球。看着焰光中的落凰之,亡天子大声道:“落小姐且再试一次,若仍无法,便作罢吧。”
落凰之略带怨恨的看了一眼亡天子,随即牙关紧咬,努力收起长生翅,火势瞬间旺盛许多,将其**烧的快要灰化,就在这时,长生翅又隐隐将要弹出,亡天子抓住时机,将天君炎凝聚而成的火球向着落凰之掷去。双炎合并,威力倍增,竟快了长生翅一步,使落凰之得以完全灰化。
火源已灭,滔天火海随即散去,玄玉灵台之上只剩一小撮灰烬隐隐泛着光芒。那灰烬之中有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酝酿,并且不久便会出世,亡天子深信这点。突然,远天之上极速飞来两点橙红,断邪云立刻张开蛛网,将其拦下,只见光芒之中窜出两头浑身火烧,似狼似虎的凶兽来,张嘴一吼,便将蛛丝烧化,进而向玄玉灵台冲去。亡天子本能反应便是往背上一抽,却觉伸手无物,这才意识到,九sè剑跟非吾邪琴都已不在,暗叹一声不好,yù施诀阻拦时,两兽业已穿身而过,没入余烬之中。
心内一紧,亡天子刚刚开始自责,余烬火势突然一旺,随即一声凤鸣划破黑夜,两枚璀璨火翼湃然展开,比之先前长生翅,更为耀眼夺目,更为神圣庄严。只见浑身火锦缭绕的落凰之缓缓振翼,飞身高空,双眼微睁间,天地为之一明,眼珠内,两道火纹隐隐浮现,刻印着浴火重生的痕迹。本就美绝的的容颜此时更添一抹凡人难有的光彩,无疑,她已经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天刑受罢,重生止歇,落凰之缓缓降下,两枚橙红火翼竟还原成方才两头凶兽形状,驯服的跟在落凰之身后。落凰之轻笑一声,双手一展,两头猛虎般大小的凶兽立刻蜷缩成一团,之后竟变作两只小猞猁,停在她肩头。
亡天子方在惊异,落凰之已来到他身前,也没说什么,就将他的右手抬起,果见其右臂整条烧的通红,触手炙热。落凰之稍稍抚了抚,随即双眼光华一闪,一道火印盖上,蓄积在亡天子肌肉骨骼之中的火毒立即被逼出,最后在虚空闪了几下便湮灭了。
与落凰之对视片刻,亡天子展了展右臂,发现已经无碍,便道了声谢。落凰之摇摇头,道:“公子为助我而受伤,我为公子解忧理所当然,何必客气呢?”亡天子微微一笑,不语,之后,病夭夭等人进入,一见落凰之,立刻高兴的问长问短,落凰之也忙着回应众人,没有留住亡天子。
亡天子功成后,独自退回炼剑炉,炉火内,晶石依旧静静地矗立着,只是比起先前似要亮了些。
“蓝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将你的魂魄带回,一定。”誓言立定,亡天子转身便要离开,却觉背后一暖,再回头时,双眼所见已非实景……
待意识回归后,炉内晶石已然削减过半,仅余一薄层裹在蓝斐身外,映着火光发亮。亡天子突然感觉体内充实了许多,真元稍向中心运去,便有一把通灵长剑透体而出,看去,遍身晶亮,跳耀生辉。
右手向剑柄处轻轻一握,亡天子只觉心神一宁,竟生出一股故友重逢的感情来,不由道了声奇怪。此时,断邪云也走了进来,见亡天子手握一把通透别致的长剑,疑惑中也猜到了几分因果,只是没立刻说出来。亡天子见他来到,且面露邪笑,便问:“断兄莫非知道此剑来历?”
断邪云眯着眼睛,仔细盯了那剑一会儿,才回道:“此剑气息与那晶石无二,定是由它所化无疑,而这晶石本是封界山之核心,千年来受魔界邪气侵蚀洗炼,灵气逐渐浓缩至内层之中,任外围遭受魔氛破坏,其心不损,已备神兵之格,rì前怕是又吸收了乾坤泣神咒的残余之力,更具利器之资。你与他有缘,在这剑炉外守了他许多天,倒还真炼出了一把好剑来,如何,趁手么?”
亡天子轻吟一声,注定那剑,那剑竟似回应一般,在剑身上一笔一画透出“无我”两个篆字来,正是亡天子心中所想。断邪云也忍不住拍手称赞,还说这无我剑与那非吾琴正是一正一邪,天生一对。亡天子也觉有理,面上虽然没有太过显露,心中是甚为喜欢的。
两人又揣摩了无我剑片刻,亡天子便要御风离开,却突然感觉丹田内空空如也,怎样也无法将风雷之气运出。思前想后,除了晔朗那招“六天雷神殛”外,便无他因。暗恨一声,亡天子又试了两次,仍旧无法,这时断邪云邪笑着走上前,道:“既然连神剑都有了,还要御风作甚?你不会御剑飞行吗?”亡天子摇头。断邪云见他神情,眼神微微变化,自语了一声“天意”,便将身剑合一之法教授了与他。亡天子果是与剑有缘之人,不到一炷香便已悟到jīng髓,道谢后,伴随着一声轰鸣,破空飞去。
病夭夭少时步出,见断邪云一人在冰原上若有所思,便走上前,关心道:“师弟,晨起天寒,何故一人在此呢?”断邪云竟少有的淡淡笑道:“你看这旭rì东升的景致,虽然缓慢,却蕴含着一股不可动摇的无敌气势,早晚,他会升入高空,照耀天地,实在叫人感动。”病夭夭并不清楚断邪云所指,以为他在与自己谈笑自然,心内高兴,便看着他的侧脸,笑道:“是啊,真叫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