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子卯山战役之抢攻
子卯山北,天无相断独自蹲坐在巨岩之上,红发在扑面而来的肃杀热风中向后飘去,煞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不渴战,也不畏战,无论来者是谁,强或者弱,他都无所谓。然而,他的对手为了与他一战,已经忍耐了千年之久,如今对此战的执着于渴望,已经到了无可抑制的地步,他是——绝行三昧!
吞灭、绝行二将,向来行止一致,照例同进同退,此时,绝行却让吞灭先行一步。因为这北面是个天险峡口,大军难以通行,他们带领的数万魔军全数原地待命,无人动弹。
天无相断向魔军望了望,见没有魔道兵旃在内,更是懒的动一动,及听绝行让吞灭先走,才勉强开口道:“不行啊,约定是不能放你们任意一人通过,所以还是留下来。”
绝行三月前在奈落城废墟为天无相断一招所败之后,被吞灭带回魔界,释非圣尊说时机已至,当时赐还了三昧之名,绝行因此恢复灵智与魔力,誓要一雪前耻。此时一听天无相断口气,竟要以一敌万,实在狂妄,怒对吞灭道:“你只管走,看他可有余力拦你!”说罢,两人同时向天无相断走去。
天无相断开头并无动静,直到吞灭行至与他身躯平行时,突然荒神戟一横,拦住去路。绝行三昧同时魔镰刃尾一旋,由下而上,雄沉劲力敲击在荒神戟中段,竟将其顺势弹出天无相断掌心。天无相断看来并未料到绝行魔力会变得如此强劲,本能一伸手,刚将脱出的荒神戟重新抓在手中,魔镰刃尾业已在他左脸颞骨处来了一下重的,当时天旋地转,险些失去知觉。
摇了摇头,天无相断从地上挣起,自语道:“这下可真沉,吾——受伤了。”绝行三昧在一旁哼道:“吞灭已经走远,你的大话还敢再说下去吗?方才吾若正面攻击,你此时已被削去半截脑袋了!”天无相断闻言,仍旧自语道:“是吗?吾失约了……算了,多杀一些魔兵,或许还有商量余地。”绝行三昧见他始终未正眼看过自己,更别说把自己当作对手,不禁怒发如狂,魔镰挟千钧之力,一刀斩落。这次却没之前那么容易得手了,天无相断荒神戟迎上一接,山摇地动,鬼哭神嚎!
只见绝行三昧怒道:“可恶的地狱者!凭什么是你!凭什么!”魔镰随着绝行三昧怒气而转换形态,两片镰刃一前一后分展开来,成了一把类似摆斧的怪异兵器,横来荡去,杀伤面积极为广阔,三丈之内全是攻击范围。天无相断却是面上死气不改,冷漠异常,只是机械xìng地挥动着荒神戟抵挡,也不还击。
“还手!还手!快还手啊!吾命令你还手!”绝行三昧越战越狂,声威赫赫,魔气溢满整个峡口,山石全被压碎,大地都快陷落,两侧参天入云的岩壁不断崩塌,比之千年前与剡道子一战更为勇悍,更为霸道。反观天无相断,一人一戟,稳若泰山,任绝行三昧如何进逼,只是不退,守的虽然粗糙,动作尽管迟缓,重的却是一下没中。
绝行三昧猜不透对方心思,猛攻又是无果,不由稍退,故意卖了个破绽,天无相断仍如未觉,只是不攻。这一来,绝行三昧更觉对方瞧他不起,怒不可遏,魔镰形态再变,长柄不见,成了一弯满布爪牙的银黑弦月,缠绕在周身四外游走,似是活物。刚要进攻,天无相断突然开口道:“人类常说的耍花枪,是不是就像你这样的?”绝行三昧一听,额头青筋瞬间鼓胀yù裂,如疯了一般又吼又叫,不断逼近天无相断,那弯弦月不时从他身上过渡到对方身上,寻到空隙便往身体里急钻,防不胜防。最厉害的是,如此一来,绝行三昧的兵器无需再用双手控制,本来弦月攻守兼备,一见主体遇险,立时便可回转护住全身,天无相断又无进攻之势,简直如鱼得水,看准荒神戟路径,只要一把抢住,弦月瞬间便可重创对方。
也实在不知天无相断的想法,身上已有多处见红,那弯刀月仍自缠绕周身,切割不休,荒神戟沉重有余,灵巧不足,本难严防,又常被绝行三昧趁机把住,真是处处掣肘,寸步难行。
他们这面正在拼杀,吞灭早已飞过峡口,眼看离子卯山不到十里路途,地上突传出急箭破风之声。吞灭当即旋翼一档,觉得此箭并不锋锐,冲击力也不强,只是有点粘滞,扭头一看,并非是箭矢一流,而是一道长长的银白sè蛛丝,粘附在翼刃外侧,其韧非常,斩他不断。吞灭还待试着将之斩断,地上蛛丝的主人已将蛛丝回收,吞灭只觉得那头力大无穷,莫想与之相抗,一下子便被拉到地上,险些没有站稳。
略一定神,吞灭才发现地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坑中露出半截人身,一手拉着蛛丝,正对自己邪笑。吞灭认得他,正是那rì阻扰他与绝行杀病流皇的断邪云,有cāo虫之能。不错,断邪云也应亡天子的邀请,加入了覆世灭道,因为天无相断不喜别人插手,但他一人又无法令人安心,于是亡天子安排断邪云埋伏在子卯山北地底,见机行事。
断邪云与吞灭也打过一次,结果不了了之,谁也没奈何谁,但这次不同了。吞灭还是吞灭,断邪云却有邪佞附身,多了无穷力气与好些特异之能。吞灭并不是热衷战斗的魔将,他行事也是以完成任务为先,但被此时的断邪云缠上,完全无法脱身,最终还是没能避免一战。
子卯山山腹之内,天时已至,转机子与破云生共同cāo控双面晷,按照预设参数与测定坐标,将两根晷针分别对准天心与宙极。转机子、破云生法咒同催,晷面上所刻星辰缠度立时散出银河星光,映照在四寸长短两根晷针之上,晷针随即各shè出一束既直且劲,sè作七彩的琉璃光线,穿透子卯山山壁,一直延伸到虚空尽头,毫无中断。就在此时,山腹地下突然闹动起来,一颗颗枯黄、惨绿、血红的鬼怪头颅不断冒出,眼看就要来吞噬转机子两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山腹内阵法对魔气生出感应,自动出击,一轮金光闪过,鬼怪全数灭亡。同时,天空正中,黑rì光华一阵不稳,内中暗金乌呱呱啼叫不止,看去甚是暴躁。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幕所吸引,人间兵士似乎看到了希望,气势大振,魔兵则是悲呼不已。众人都在停顿的时候,有一道黑影没有停顿,他隐秘地冲破了所有防线,一直进入到子卯山内部甬道之中,那里,同样一袭黑衣,上绘星河图案的天卷宗现任宗主——千里夜,负手以待。忌者不得不停下脚步,眼前之人有着与他相同的气息,暗夜的气息……
紧跟忌者步伐,随后而至的正是泣炎凝,他的到来却是风风火火,极为引人注目。天卷宗弟子正要迎敌,地底突然大震,接着便见之前无故消失的十架魔道兵旃由土中爬出,跩大步,由山脚向山腹通道疾奔而去。山腹之中阵法最是集中,降魔之气强烈,魔道兵旃这样庞大的实体无法直接进入,只有退而求其次,选在山脚现身。这么一来,小诸天众僧先有活干,纷纷结法阵,困住魔道兵旃。他们对这些魔物是怀着同情与愧疚的,因为造成神像落魄的直接原因便是佛教的昌隆。
天卷宗弟子此时在子卯山上的并不多,因为要维持东方晓白阵法的缘故,第三代门人中十个功力较高的男女弟子已各带法宝镇守阵地去了,剩余二代门人本来不多,其中最被看好的,也是功力最高的花沁月还在天卷宗内殿入定之中,姬无双为之护法,而千年堂与百年堂之主等第一代门人,自星回起始,都坐镇天卷宗,除了转机子,一个未来。此时到场的只有六座十年堂之主与所剩无几,功力还参次不齐的第三代门人。他们正想分出几个功力稍高的暂挡泣炎凝,其余则去斩杀魔道兵旃,免得小诸天众僧慈悲为怀,不忍毁之。刚觉人手不够,泣炎凝在江湖中享有盛名,怕拖他不住,自己当着众弟子的面,兴许还要丢脸,正在左右为难,恰好怒火中烧的九拙此时赶到,横剑将之去路阻断,解了燃眉之急。
非常时刻,非常敌人,只见两道魔光,其长经天,一金一红,从遥天两处同时飞来,眼看即将落在子卯山上,突然又是两道光华,一蓝一乌,犹如长虹贯天,分别阻住先来魔光,随即炫光一闪,四道光华全都不见。子卯山方圆百里,高手无数,能看清光中人影的却只太真一一人。
第十四章 子卯山战役之戟杀
战场由近及远,子卯山北十里处,断邪云与吞灭已经燃起战火,吞灭刀链尽管层出不穷,一旦击中断邪云,却只轻轻划过其表,擦出一连串火花,对方依旧没事人一样,闪也不闪一下。这样的攻击持续数次,吞灭终于看清了,原来在断邪云身上,有无数透明的异虫游走,正是那些看似弱小却坚硬无比的虫子替他挡下了刀链割身之厄。
断邪云随意地笑了笑,弹指一道道蛛丝分别shè向子卯山山脚与来路峡口,展布成一张弥天巨网,最高处离地也只丈许,大大限制了吞灭行动。吞灭见黑rì已然躁动,心急非常,一心想要突破,见蛛网只是薄薄一层,料它困不住自己,鼓起魔力便冲空而去,结果却是身陷蛛网,挣扎不得。
断邪云见状,先是摇摇头,随即笑说:“本来也没打算拖很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法,如果我也是武将,怕是要失望非常啊。”吞灭受到嘲讽,突然发怒,刀链层层叠叠,自两翼之中无限延伸,穿梭在蛛网孔隙之中,就如一条八爪鱼在与对手角力,蛛网竟被他强行扯近地面,直到吞灭双脚落地才止。
断邪云看了,忍不住拍手道:“神力!神力!只是你现在拖着这累赘,要怎么与我动手呢?”吞灭闻言,双眼紫光一闪,两侧刀翼倏地聚拢,内中无数刀链汇聚中心,宛如一颗巨大的紫sè眼珠,只留一个瞳孔般大小的孔洞在外,洞中紫芒炫目,魔光凝聚一体,强招瞬间便至。
断邪云凭直觉便知此招非同凡响,不由在身前设下三张小型的蛛网以作防护,自身则四肢伏地,额头三对魔眼睁开,紧盯对手。忽然一蓬耀眼紫光自缓缓张开的刀翼之中散出,只见一颗炫紫光球被无数刀链所化莲蓬托住,那张开的刀翼此时却如莲花盛开,一朵紫莲,美轮美奂,看得断邪云唏嘘不已。
危机隐伏在绝美之中,光球毫无预兆地脱离旋转的莲蓬,下一瞬间便已出现在断邪云眼前,速度之快,魔眼亦无法捕捉,而断邪云仍旧沉浸在方才美景之中,醒转时,三层蛛网已破其二,最后一层也正燃烧起来。此时的断邪云,心中犹豫,他既不敢接这一击,又极度渴望用身体去感受这一击,他的犹豫没有持续多久,炫紫光球已经突破所有障碍,一击命中其身。
吞灭也无得意,匆匆将翼刃划断蛛网纠缠,一跃而起,朝子卯山飞去。却在他飞出不到一里时,一道银白蛛丝后发先至,一下shè穿冥河战甲,将他拉回原地。紫火焚烧中,可见断邪云周身闪着奇异的光华,是自身邪气与异虫配合而成,焚毁的纱衣露出一身强健而具美感的体魄,背上一只狞厉珠形张牙舞爪,神态yù活,更添诡异。断邪云身材并不高大,也谈不上强壮威武、筋肉结实,但却另有一种柔韧和谐之感,宛如一名散发着阳刚之美的舞者,魅力非凡。
吞灭腰腹被蛛丝shè穿,疼痛非常,满地打滚,他无法相信冥河战甲会如此脆弱。断邪云看出他的惊异,走上前邪笑道:“你方才一击是不是还有后续啊?我的身体是这样告诉我的。不过真可惜啊,你急于突围,都不舍得用,现在想用也用不了了。你想知道我的蛛丝为何能shè穿你的战甲?哈。初交手时,你不停用刀链斩我,我不闪不避,身上的噬孽虫却顺着刀链钻进了你的战甲之中。噬孽虫最坚硬处乃其上颚,在我身上时,当然用不上,但在你身上时,就大有用处了。你的战甲此时只剩一个空架子而已,看,就像这样。”随说,将手掌往吞灭胸前稍稍一抹,大片战甲瞬间化作粉尘,被扫在一旁。
断邪云还在呵呵邪笑,吞灭头顶忽然闪过一个“禁”字,随即又迅速闪过一个“解”字,此时断邪云脑中忽然产生一股危机感,让他不由后退起来,但无论后退多远,那股危机感始终萦绕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这种jǐng兆是前所未有的,冷如断邪云亦惊惶起来,背上蜘蛛图腾也呈现出暴戾神sè。
“嘿呀,我想小哥应该不会怪我贪生怕死,呵呵。”勉强笑了一声,断邪云迅速钻入地底,也不再管什么任务了。大约直下百丈之后,身后异声隆动,又猛又快,直追而来,断邪云吓了一跳,忙喊:“邪佞助我开道!”话落,一团巨大的蜘蛛光形便笼罩断邪云周身,八爪齐动,掘土而下,速度奇快,但头顶异声与煞火之气也如影随形,紧咬不放。又地行了数千丈之远,身后异声忽止,心灵jǐng兆也已缓解,断邪云不禁舒了一口气,躺在邪佞腹中,惯xìng笑道:“小哥小哥,哪天我若为你不惜对抗自己的本能,那就惨喽。”
再往北九十里,绝行三昧疯狂进击,刀月环绕天无相断周身切割穿刺不已,后者却是沉如渊狱,不为所动。绝行三昧见久攻不下,眼神一狠,速度再提,刀月乍变无弦之弓,一面仍旧全方位封锁天无相断行动,并伺机斩杀,一面又配合绝行三昧开弓。血红魔箭近距离一轮连环爆shè之下,天无相断正所谓腹背受敌,若刀月在背后割身,魔箭便迎面而来,若刀月在胸前环绕,魔箭便从后心shè来,实在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一把荒神戟恨不能掰成两段才好。
再这样下去确实要受重伤,天无相断眼神微变,周身魔气急窜,威压魔军,雄力所及,绵延数十里的天险峡口登时崩碎殆尽。耳听一声沉喝,荒神戟于天无相断头顶盘旋一荡,缠身刀月首先震飞,顺势一戟划落,猝不及防的绝行三昧只得双臂交叉以挡。只闻一声巨响发自战斗中心,碎石惊飞之间,赫见天无相断笔直而立,一戟下压,雄威慑人,而绝行三昧单膝跪没入地,用作防御的臂铠全都碎裂,双臂血流不止,正抬头怒视着天无相断。
天无相断对此击效果不甚满意,他原本打算一击破敌,没想到绝行三昧实在强悍,逼得他提前出手,这直接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尽管心思百变,面上一点不露,天无相断提起荒神戟,垂直转回顺手之势,随又一戟压下,这次却被飞回的刀月所阻。绝行三昧怒哼一声,一把抓紧刀月,刀月重又变回双刃魔镰形态,在他手中旋舞如风,一路追着后退的天无相断而去。绝行心中明了,逼使对方出手反击并将之挡下,即是熬过了此战最困难的时刻,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天无相断早先见绝行三昧怒容满面,对己甚为执着,以为对方只是一个莽夫,何足为惧,甚至连一击破敌之后要数落教训对手的话都想好了,不料绝行越怒越强,浑无破绽,不禁教他怀疑,绝行之怒,是否如同自己的冷面无情一般,只是迷惑对手的一种手段?真要如此,那必须重新评估对手,不然自己也有可能被吞噬。
既然已经出过招了,那也没什么好再矜持了,天无相断右手紧握荒神戟,在绝行三昧狂暴的厉斩中找寻一个反击的最佳轨迹。绝行三昧尽管出招乱无章法,胜在够快够狠,往往一击的瑕疵还未尽显,已被另一击所掩盖,寻常敌人很难找到突破机会,但天无相断不同,绝行的每一次未臻完善的斩击都呈现在他的眼中,如果他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出手反击。然而,他还在等待,量的积累导致质的升华,微瑕多了,必然会出现一次更为明显的失误,他等到了。
沉喝一声,荒神戟如电斜劈,戟头万分jīng妙地在绝行一刀方起,还未斩落,重心又被带起之时,斫在其镰柄距镰刃七寸之处,魔镰遭巨力重装,瞬间脱手飞出。天无相断抓住机会,戟势一收,尾端三角锥正中绝行三昧腹部,其力势如破竹,暗红行铠无法抵挡,当时贯穿,碎片一半洒落在地,一半带入腹内,身体更被凌空架起,魔血顺着荒神戟低落,若不是有铠甲挡住,热肠都要流出。绝行三昧也真是狂战士一名,完全不顾炙心痛楚,双手紧握荒神戟不放,魔力一催,重新站稳,一咬牙,反向天无相断走去。
在荒神戟上每前行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但绝行三昧连哼也没哼一声,沉默着一步步向着天无相断施压,冲击他的心灵。天无相断确实也感到了震撼,但他没有再作为,是因为不明白此举意义,在他看来,若这样做无法对敌人造成实质的伤害,那就只是单纯的自残行为。
“抓到你了!”绝行三昧一把抱住天无相断身躯,尽管双臂孔武有力,但还未到可钳制后者的程度。天无相断不解问道:“然后呢?你想干什么?”绝行三昧没有回答,而当天无相断明白过来时,周身魔气已被绝行之魔气牢牢锁住,紧紧相扣,密嵌包合在丈许范围内,动弹不得。只见绝行三昧微微抬头,得意道:“吾之魔气缚锁你若解不开,便完了!”
天无相断面上首度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耳听镰刀划地之声响自身后,因周身魔气被封锁,魔识无法扩散,连具体情形也无法得知。未知才是恐惧的源头,天无相断也惊慌起来,一声沉喝,魔气狂卷,将这丈许范围内翻搅的成了一个漩涡,只是仍旧无法突围。只闻割地之声越来越近,天无相断不甘就戮,大喝声中,血sè长发根根倒竖,双眼内神光涌现,右手一抬,荒神戟连同绝行三昧全都升起,紧接着一声断喝之中,夹杂雷音,也不知是天降落雷,还是荒神戟一击之威,整个魔气团竟被一道贯通天地的细长血电从中劈开,在千钧一发之际,魔镰恰好杀至,目标却已脱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徒留在主人身上,暗红行铠彻底破碎……
望着倒卧在血泊之中的魔将,天无相断淡淡道:“想不到你也会用滴血分身之术,看来不是纯粹的莽夫。单论力量的话,或许有我认真战斗时的一半,只是你一直也没有看清。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一方面吾隐藏的很好,另一方面,你加入释非圣尊阵营时,盖戮黄泉早已受印挂帅。那厮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为了大局,甚至连夙敌都可以放下,你自然不会知晓从前吾与他逢七之数必战,分别取下九十九胜的战绩。”
“论情谊,你既然是他的下属,吾理当饶你一命,但若让你就此回转,待伤愈复出之时,难免又要向吾纠缠,终究免不了伤亡。若吾不声不响将你在此杀死,又觉太过绝情。这样,给你最后一招的机会,胜了吾,不仅可以活下去,在武道之上还会有质的飞跃,败的话,也请含笑九泉,至少曾经挑战过。你如何说?”
绝行三昧听完这席话,眼中三昧火起,挣扎怒吼道:“吾不需要施舍来的机会!何况在这种状态下,即使让吾施展出最强之招,又怎能败你?假慈悲不必,你若真与总帅旗鼓相当,便请用你全力一击将吾终结。”
天无相断脸上略略露出失望之sè,随即淡然道:“也好。吾只出一戟,你若挨得过,便可离开,接招。”声落戟扬,朴实无华的一击,却含雷霆之威,荡岳之能,眨眼划下,但那戟头在下一瞬静止了。
琅琅一声响后,天无相断冷冷问道:“何人?”只见来者一身银装,个子不高,却是凤目星眸,剑眉插鬓,霜冠云髻,绮罗绫縠,乃一名打扮高贵,穿着华丽的美少年。少年一手反握蟠龙银镰,挡下荒神戟,同时开口笑道:“我乃圣羽天国六神将之一——炬琅惊魄,地狱者方才说只出一戟,若绝行三昧不死,便可离开,当不至于反悔才是?”
天无相断反问道:“你要保他?”
炬琅惊魄点头道:“圣羽天国同魔界向来友好,听闻魔界之中善镰者只此一人,他若死了,我岂不是寂寞么?”
天无相断闻言,突然收回荒神戟,伸出食指向后一指,道:“但他已经死了。”炬琅惊魄一惊,小心回顾时,果见绝行三昧已气绝身亡。原来方才一戟尽管被他挡下,但戟上所附浓烈杀意却仍直指绝行三昧,当时将其杀死,这才是天无相断的真正实力。
炬琅惊魄见此情形,面sè突然一变,随即又恢复沉着,笑说:“地狱者之能果然非同凡响,惊魄佩服。此时绝行三昧已死,不知尸身可否交我带回?”天无相断微微点头,表示默许。炬琅惊魄随即挑起绝行三昧,化流光冲天而去,并在空中留下狠话道:“地狱者,本公子记住你了!”天无相断闻言心中暗笑,人前人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倒是有趣。既要放下挑衅之语,先前诸般做作又是为何?没空理他,天无相断睥睨眼前无主魔军,一场屠杀随即展开……
第十五章 子卯山战役之魔将
不乐山西方百里处,紫胤对忘尘,金瑜对虹炼,四人打的格外璀璨,难分高下。金钰已斩杀了第五架魔道兵旃,此时正带领兵卒压制魔军。还有一处战场,却发生了一点变化。原来葬天从炼违天手中得到的那本《绝鸣掌法》,是一套绵掌,柔而不刚,施展时,人会不由自主贴近对手,左右腾挪,前后换位,上下翻飞,不断寻找空隙再发力,未发力之前,掌在对方身上,就如抚摸一般。葬天只是练过,从未付诸实践,如今一试,不禁大惊,浑身直冒冷汗,但功候不纯,想收手又收不住,不多时便将太玄真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太玄真被他占了便宜,先前又有紫胤调戏之语,不由怒火攻心,以为葬天果真有心轻薄自己,乃一yín邪之徒,决心给个大教训,至少将两只yín手打折一只才罢,便全力以赴,剑指游移间,豪芒大盛,配合天生快腿,一时也将葬天打退几分。
葬天刚借退势收招,太玄真偏偏不依不饶,步步进逼,又激得绝鸣掌法自动生出反应,一把托住太玄真右腿,双掌顺势而上。太玄真大喝一声“放肆!”挥剑指来截,不料左臂又被缠住,这一来越发乱了平衡,整个身体不能自主,只能听凭葬天摆布。
葬天心中也是惶恐万分,他根本不想占太玄真便宜,事实上,除了他母亲蓝彩霞,他几乎没有接触过异xìng,如今情形,太玄真急,他更急,所以只得涎脸赔笑道:“这位姐姐不要误会!有话好说!”
太玄真闻言气道:“谁是你姐姐?还不放手!”
葬天有心要放,但双手不听话,只得再赔笑道:“其实我与令妹也算朋友,实无心轻薄姐姐,只是这套掌法不舍得放手,这样,我尽量不动,姐姐你可奋力将我打退,只要不再近我身边,大概就不会被困住了,绝无虚言。”
太玄真见葬天说话颇为诚恳,眼神不似有假,面上甚至还挂着羞涩强笑,便信了几分,右掌发出一股柔劲,果将他震退,没有反击。葬天刚退,立即将双手插入土中,不令动弹,同时周身散出飞青幻剑剑气,化掌为指,这才舒了口气。太玄真看着他满头大汗模样,不觉好笑,把方才出丑之事忘了个干净。说起来,还是太玄真成熟大方,大家风范,若换作太如意,那恐怕会记恨葬天一辈子。
见太玄真在笑,葬天不好意思道:“方才葬天着实失态,望姐姐不要怪我才好!”太玄真摇头笑道:“是我技不如人,不怪你,何况你也是无心的,但有一事,请你如实相告。”葬天笑问道:“是令妹之事吗?”太玄真急切道:“对,你可知她此时在哪?”葬天摸摸头道:“森罗武祭结束后,她便不知所踪了,我则一直留在炼魂狱,或许她已经回到人间了。”太玄真微微叹息道:“你说的与染衅告知我的相同,看来只能期望染衅所料不差。”葬天闻言,小心翼翼问道:“染衅也来了吗?在哪里,可否告知?”太玄真道:“他在东面,要带你去见他吗?”葬天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时机到了我自然回去找他的,呵呵。对了!我们有话边打边说,做做样子,不然我那师父要怪我的,放心,这回我不用掌法。”太玄真笑诺。
紫胤那面,正觉得忘尘越来越棘手,想拟个战术引他上当,歪脑经刚刚动到一半,一声惊叫突然从魔军之中传出,紧接着,一个金人倒飞而出,狠狠撞在地上,擦出一条深衖。在另一边的金瑜见状,立刻大声疾呼道:“钰弟,发生何事?”虹炼知道自己这面来了帮手,不容金瑜分心,血剑将一切角度封死,不让他有余暇。
金钰听见金瑜喊他,一下从地里跳起,呸了一口,大喊回道:“哥,我没事,你别管!不过对面来了个异常生猛的,一个人挡不住,我们这边还有隐藏高手吗?”
正当众人目光向魔军之中缓步走出的魁梧身形汇聚时,天际一道紫光如霹雳一般垂直落在忘尘与紫胤之间,强行将两人分离。紫胤一见紫光,立刻惊叫一声,身化绿光而走,紫光哪能容他逃走,剑分两路,左右拦截,将紫胤架住。紫胤见逃生无门,索xìng撤去护身剑光,重回战场中心,紫光跟着也现出真容,正是其兄紫殷。
只见紫殷从容阔步道:“小兄弟说你会在此出现,果然不假。忘尘道友,请将愚弟交我应付。”
忘尘早闻紫殷大名,闻言将头一点,飞身而下,与新来魔将对峙。此时的他,身高丈二,已是巨灵一般的形貌,但那魔将竟然更为魁梧,且周身透着沉雄霸气,未战已胜了忘尘一筹。忘尘修为已非昔比,一眼便知眼前对手极为强悍,不在前师之下,强大的压迫感逼他采取先发制人的战术。忘尘出手极快,奇异大刀瞬间便斩向魔将脖颈之间,对方却是后发先至,长戟已击中忘尘腹部,将他轰飞。忘尘此法相融合了不动真人“不动神明”在内,防御力极佳,被魔将一击,却仍腹痛yù裂,五脏翻滚,一口鲜血无力压抑,自下而上喷shè而出,几乎让他站不起来。
金钰见忘尘与魔将交手情形与自己一般无二,自己的金身还比他强上一点,至少没有吐血,不由在旁嘲讽道:“老兄别这样好吗?之前跟你交手,你不是还有点看头的吗?”忘尘被他一说,怒然翻身而起,重握大刀,悍然杀向魔将。金钰亦配合他一并杀去。那魔将占了优势并不追击,宛如胜券在握,完全没将两人放在眼里,长戟一横,气概万千,将两人招式尽数挡下,偶尔的反击更是一击必中,直取要害,战场经验极为丰富,要不是金钰两人皆有护身保命之法,早已阵亡了。
紫胤紫殷这对兄弟追逐了千年之久,今rì终于再次对上,两人不论修为上还是所练法诀上都相差无几,只是有正邪之别,紫胤却因为怯战而处处受制,落于下风,被乃兄追着屁股打,狼狈非常。苍紫神剑与飞青幻剑攻守转换之间,紫剑明显更为锐利,多次斩破幻剑剑身,险些击伤紫胤本体。紫胤情急大怒,在双剑交锋的刹那,再施邪威,盖邪鬼手突从幻剑剑柄处伸出,一把抓住苍紫神剑,要将其连同紫殷一起捏碎!
紫殷见状,怒斥道:“你以为练了这种邪恶的法诀就能制胜吗?今rì让你一窥苍紫神剑奥妙,望你彻底清醒!”话落,伴随着一声清脆剑啸,另一把镂空璀璨的炫紫神剑自紫剑之内脱体而出,形式更为古朴典雅,剑一出,直透鬼手掌心而过,冲天而起,斩破世间污秽,一路斜剖飞青幻剑,在紫胤眉间擦出一道血痕,血痕内邪气不断流泻。
jīng元一泻,紫胤当时不支,颓然向下掉落,四翼魔枭立刻飞来接住,往回疾驰。紫殷刚要追去,一道绿光突然自地上冲来,正是飞青幻剑路数。紫殷不明所以,苍紫神剑往下一挡,绿光顿时溃散,现出葬天人来。就在这一挡之间,四翼魔枭飞行极快,已将紫胤带出战场,难再追上。紫殷细看葬天,发现其天资竟不在亡天子之下,人更生的俊美,英气逼人,最难得的是,他身上不仅有飞青幻剑之气,还有皓阳子的傲苍兰气,看来与自己颇有渊源。
皓阳子跟紫殷都是入道仙者,更是久远前那场正邪大战之下以原身存活下来的唯一战友,情分最厚,葬天既然有傲苍兰气护体,必然与皓阳子有所关联,紫殷又素来爱才,之前在冶金族血烙之乱时便在百忙中看中了亡天子,只是当时忙于追紫胤,只得割爱与助战的觉蔑师太,平时想起,自己徒有盛名,得道近千年,至今还无一个衣钵传人,实在可惜,不由对葬天有了想法。
葬天也真是天之骄子,注定此生中要崭露头角,既有蓝彩霞这么气质出众的母亲,又有皓阳子那样大名鼎鼎的师公,复拜了紫胤为师,年纪轻轻,奇遇不断,如今又被紫殷看上,福缘不浅。
紫殷见他替紫胤断后,便发问道:“少年何故插手,莫非你是劣弟之徒吗?”
葬天也不否认,爽朗道:“是啦!虽然开始有点出于无奈,但毕竟师徒一场,我该为他挺身而出一次才对。”
紫殷闻言赞赏道:“你有此觉悟真是难得,不知皓阳子与你是何关系?”
葬天立刻回道:“正是家父家母之师,在下的师公也。”
紫殷更欢喜道:“原来是好友的徒孙,甚好!你师公应该说起过我,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葬天已得飞青幻剑jīng髓,更知其原出苍紫神剑,又巴不得早rì离开魔界,闻言连忙答应道:“弟子愿随前辈修行,只是弟子自入魔界后便与父母分离,至今已有多月,未免亲人悬念,希望前辈先带我回一趟苍行兰府,与父母师公见上一面可好?”
紫殷此来只为紫胤,本无意插手战事,来时又受转机子指点,东方晓白此阵奥妙已经获悉,来去自如,听葬天如此说法,轻笑一声,紫光闪过,两人已破空而逝。
紫殷这边先败紫胤,又收到一个好徒弟,满意而归,金钰跟忘尘却遭了罪,被魔将打的人仰马翻,节节败退,眼看情势不妙,没了对手的太玄真救夫心切,将忘尘传授的救命之宝的八雷诛yīn剑放出,只见一团银白电光裹着八粒雷珠,霹雳不断,电芒伸缩如龙,互相交织间,一把雷剑隐露锋芒,霸道之气震得在场魔兵惨嚎不已。
魔将见对面一个长身少女突然施展法宝而来,眼神微变,手中长戟一挥,震开纠缠的忘尘二人,随即一道利芒斜斩而出,与八雷诛yīn剑撞在一起,顿时一声大震,雷光与魔气碰撞爆裂,激shè而出,魔兵与人间义士只要一碰,立时惨亡。
忘尘见状大惊,连忙呼喊道:“玄真速收法宝!不可妄用!”太玄真与魔将碰了一招,不想竟生出如此变故,深悔不该躁进,急速收回八雷诛yīn剑,却因此宝太过霸道,自己功力不济,一时还收不住。忘尘将八雷诛yīn剑传与太玄真时,心灵便不再与此宝相合,除非太玄真将它归还,否则只能从旁协助,不能由他自己收回,这一来,闹了个手忙脚乱。金钰明白靠他一人根本挡不住魔将,索xìng不挡了,朝金瑜高喊道:“哥,华翡学院怎么这么不可靠啊!不打了好吗?”就在他们忙乱赌气之际,魔将已穿过防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金瑜叹口气,道:“钰弟不可意气用事,素素带领人手截杀魔兵,不可放他们过关!”
金钰撇撇嘴,重又杀入魔军之中,将剩下的魔道兵旃狂斩一通……
第十六章 子卯山战役之后会
子卯山南,斗禅独斗戮者,凭借手中神刀稳占上风。影指挥魔道兵旃所化三头魔犬大肆虐杀魔军,所向披靡。人间正义之师在此战场,最是得意。
戮者在躲闪中被斗禅砍中过几次,伤处无论深浅,瞬间异化,现在其躯体有四分之一已非原质。暗骂一声“晦气!”戮者无心再战,轰得一声拔地而起,想要逃走。不料斗禅对他痛恨厌恶过甚,口中怒叱一声,大刀便即脱手飞出,直插戮者背心。戮者当时惨嚎一声,跌倒在地。当斗禅走去确认其生死时,其身躯已在大刀异力作用之下,腐烂成渣了。
斗禅虽然觉得戮者死的过于轻易,但师尊所留神刀威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想想也就过去,拔起神刀,助影杀敌。
战场再次回到北方,天无相断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魔军尽管前仆后继,人山人海,却无一个能越雷池半步。荒神戟扫过之处,残肢碎骸漫空飞舞,血染大地,勾勒出一场屠戮的盛宴。
突尔一声雄喝自西而来,冲破魔军,直抵天无相断。天无相断被此魔音微微一震,立时便明白,千年未见的老朋友来找他了!
只见魁梧魔将缓步踏入魔军之中,被天无相断摧残的躁动不安的魔兵瞬间安静下来,分成两阵,巍然屹立,仿佛魔将本身便是凝聚力与指挥力的象征。一路行至天无相断面前,魔将开口道:“你杀了吾之将士!”
天无相断冷冰冰回道:“是他们找死,吾已看在你面上,用荒神戟一一送他们上路,让他们死的像个勇士,还有什么不满吗?”
魔将不以为然道:“非是找死,而是使命在身,不得不进,你也曾身为将领,怎会不明事理?”
天无相断闻言罕有的大笑出声道:“盖戮,你跟吾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是时候决出第一百胜了。”
原来这从西方战场完胜忘尘、金钰,又破结界而来的魔将,正是释非圣尊座下首席战将盖戮黄泉。他得胜也不取对手xìng命,也不急着向子卯山赶,而是选择来到北方战场,拯救这些他一手培养的魔兵!
听完天无相断话语,盖戮黄泉摇头道:“还未到时候。你看不起这些魔兵,认为他们最大的价值就是战死沙场,那今rì就先来见证,看究竟是众志成城寡不敌众还是以一当万谱写辉煌,如何?”
天无相断自信道:“如果你不参与,那这不会是什么辉煌经历、不朽传奇,而只是一场单纯的杀戮游戏。”言罢,只身步入万军之中,树戟以待。
盖戮黄泉不再多言,只一个眼神扫过魔军,魔兵立时明确指令,分头行动:盾兵在前,围困猛兽;矛兵在中,蓄势待发;咒兵在后,加催魔力;是合理的战法,却也是平面的战法,若敌人从上空越过盾兵防护,便能在zhōng yāng或后方展开屠杀。暂且不说这层,且看战况。
天无相断是有恃无恐的,他的这种自信不带一丝水分在内,战场上每一个人的生死仿佛都在他的手心之中。当漫天长矛在魔力加持下拖着长长的光尾向中心汇聚时,就如天空在下一场奇异的流星雨,危险又瑰丽。天无相断眼神一凛,拔起荒神戟,双手急旋于头顶,盘旋如龙,挡开矛头,但长矛从四面八方而来,荒神戟挡得了上头,腿部却只能依靠护身魔气阻挡。
寻常兵器自然不在天无相断眼中,此矛虽有魔力加持,也不会强到足以shè穿护身魔气的地步,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所料。只见在一把把长矛不断冲击之下,天无相断腿部的魔气竟然越来越淡,快要洞穿模样,这倒让他吃了一惊。此时,盖戮黄泉提醒道:“天无,休要意存轻视,此矛头乃魔族咒士采集封界山底晶矿打造,具有克魔之功,你若不防御,便要遭殃了。”
天无相断明白了原委,便不再表演下去,双脚一蹬,冲天而起,一路格开长矛封锁,落在咒兵之中,荒神戟刚抡得一个满圆准备开杀,却只听到不断的金铁交击之声,待声落时,三丈方圆内的魔兵已经撤空。
这回天无相断觉得有趣起来,细看时,那些持咒牌的咒兵竟然还拿着盾,方才就是他们代替盾兵挡下了自己的攻击。他一停,魔兵立时调整方位,迅速绝伦,重又将之围住,与方才一般无二。长矛雨再次落下,这次却换作先前盾兵持咒牌加催魔咒。
天无相断一边格挡,一边看盖戮黄泉。只见盖戮黄泉嘴皮丝毫不动,浑不出声,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眼神过去,军力调度已经完成,比之千年前更具威严了。最难得是他亲手栽培的这些魔兵,想必是魔界jīng英,能一人分担三职,攻守兼具,无论选择哪里作为落点,下一刻便又回到原点,着实难取。
转换了几次战心后,结果仍不理想,天无相断也不想强行爆发魔力炸破那用魔界黑矿打造而成,能可吸收冲击的盾牌。一来黑矿坚硬,此盾成型不易,唯有盖戮黄泉军中才有大量配备,自己身为地狱者时曾向他讨取过,结果被坚拒于门外,可见其重视程度,若在此将之毁损泰半,结怨太深,往后便难得清静;二来魔兵数量太多,人手一盾,要将之全部毁灭,耗力必巨,盖戮黄泉虽然嘴上说还不到决战时刻,但他身为统帅,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本心的决策,难保他不会趁自己虚弱时一举铲除。因此,天无相断选择了另一个战术——火宵之夜天劫炼诀之逆动山河!
此招一出,天地倒转,地在上,天在下,万千魔兵全都向天坠落,一时间惊慌失措。然而,也仅仅是一时间的惊慌,因为在下一刻,一半的魔兵已卸下战甲,化为飞天魔兽,另一半魔兵左手持盾,右手持矛,腰佩咒符,有条不紊的驾驭着魔兽,严阵以待。看到此情此景,天无相断突然笑了,也只有盖戮黄泉明白他此笑为何。
一声沉喝,盖戮黄泉戮身戟向大地一撞,颠倒的天地立时翻转,身在半空的魔兵完全不受干扰,自上而下俯视没了动静的天无相断,长矛又要落下,宛如对叛徒的神罚。此时,盖戮黄泉阻止道:“天无,此时觉得如何?”
天无相断边笑边摇头,断断续续道:“哼哼……哼……盖戮,也只有你,总是能让吾生出这么多奇怪的感觉……去,吾不会再阻拦你。”
盖戮黄泉一边指挥魔军向子卯山进军,一边回头向天无相断道:“现在明白人间兵力与魔界的悬殊还不晚,圣尊大门随时为你而开,再会了!”
人去楼空,空旷的战场上,天无相断一人dú lì夜风之中,抬头望着暴动的暗金乌,自语道:“可惜已经有人为吾打开了一扇大门……”
子卯山上方高空之中,远远超出结界的范围之处,两个特殊的战场,分立着四位绝代强者,他们分别是溺天、沉神太子、禅暝灭烨与六珠刈。沉神与六珠刈不约而同,刚破结界,yù入子卯山,便遭埋伏的溺天与禅暝截住,一人一个,带上高空对峙。
沉神看着溺天,嘴角上扬,邪魅笑道:“终于还是对上了,这样才对嘛,矫饰太累也太虚伪了。”
溺天摇头道:“非是虚伪,而是与人为善,你若不露敌意,我也不会计较你的出身,但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你的獠牙终究还是露出来了。”
沉神依旧笑道:“你又怎能确定我此来目的呢?或许只是图一场热闹,做一名纯粹的旁观者也不一定呢。”
溺天道:“作壁上观者,不必亲身入战场,在此处观看也是一样。”
沉神道:“你我作风不同,不便同行。你若喜欢在此观战请便,恕不奉陪了。”话落,向下急坠。溺天哪容他溜走,身形一闪,便挡住去路,拦道:“想过去可以,先过我这关。”
沉神闻言,哼笑道:“从没有人敢对我如此说话,你大概是还不知道本太子的厉害?”
这回换溺天嘴角微扬道:“当年沃血战野之战,我在上界看得分明,沉神太子之威自然不容小觑,所以溺天在此提个建议,你我双方都只出一成功力比斗,三招为限,你若占得上风,溺天亲自护送,反之,请先离去,来rì方长,天别庄园随时等候赐教,如何?”
溺天不屑道:“为何我要听你的建议?”
“因为有它在。”溺天说完,灵兽叛裔便悄然振翅,落在了他肩头,一双血红怪眼盯住沉神,似在恫吓。
沉神当初以肆玖身份入天别庄园时曾与叛裔有过交流,知它非是易与,搞不好力量还在自己之上,一个溺天已经难缠,若它再介入,结果可想而知。想到此处,不屈的沉神也妥协道:“哼哼,不要说的好像它跟你密不可分的样子,世上没有永远的战友,你夜间睡觉时可要睁大双眼,免得被反噬啊。”
溺天听出他首肯之意,其余却付诸一笑,暗道:这个沉神千年前是何等的刚愎自用,不可一世,如今却能伸能屈,不在乎暂时放下尊严,进步不少。
在溺天思考之际,沉神已经发难,一声“接招喽!”双手盘空一旋,两团星云模样的瑰丽气团便按类似太极的轨迹相互融合在一起,化成一颗殷红光体,其表时而突兀,时而平整,变化不定。就在举手投足之间,第一招已经成型,简简单单地一推,光体急速而来。真正的高手即使在发动毁天灭地的绝招之时,仍是显得游刃有余的,这与千年前那个暴戾狂妄的沉神又自不同了。
溺天或许没料到沉神出手如此之快,待光体临身时才有所反应,右手同样随意地往外一展,身前顿现一个蓝sè气旋,狂旋不已,劲疾非常,宛如液质,zhōng yāng凹陷处恰好拖住袭来的光体,将之快速搅碎吞没。两招差不多同时消散,谁也没有占得上风。
沉神突然笑道:“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将空间压缩到这种程度,太有趣了不是吗?一成功力的较量原来也可以这么有趣!”
溺天也笑道:“一成功力或许不足以分生死,但要分胜负却绰绰有余了,第二招,请赐招。”
“如你所愿。”
……
另处战场,禅暝与六珠刈,谁也没有先动。六珠刈只知禅暝乃亡者一脉,然而在他身上竟不知为何看不到任何因果规律。世间绝无脱离因果而存在之人,眼前异象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对方实力远远高于自己,要么他的因果被天地异宝掩盖了。
禅暝与六珠刈是不会在此交手的,双方都有顾忌。禅暝清楚地明白六珠刈实力,事实上,后者跟灭轮圣王本尊几乎没有差别,想靠自己一人将其拦下,一时半会或许尚可,久必不支。六珠刈身为灭轮化体,象征魔界意向,而亡者这充满了变数无法看透的特殊存在,是敌是友还未可知,所以此时不宜闹僵。
两人既不能动手,那就只有交流。六珠刈先发声道:“亡者何故拦路?”
禅暝回道:“此役乃吾子一手促成,为父者,怎能袖手旁观?”
六珠刈又道:“是他一手促成,却是汝背后提点,在本座面前,何不老实一点呢?”
禅暝笑道:“果然什么也无法瞒过炼魔使,也罢,借口是多余,就谈点知心话。吾说,只要炼魔使本身不插手此役,亡者便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六珠刈喔道:“一个莫须有的承诺就想令本座放弃攸关黑rì存灭的战役,是否太过牵强了?”
禅暝道:“炼魔使不必急着拒绝,且听吾一言。如今魔界势力虽然庞大,但并不完全统一,一个互相以利益为前提合作的组织是走不远的,此乃内忧。至于外患,单单人间已经不容小觑,何况还有大小诸天助阵。圣羽天国与魔界表面友好,实则追求的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利益,吾敢说,在他们期待的未来盛世中,绝对不存在魔界容身之席。如此紧张的局面,炼魔使难道不考虑与爱好和平、不求回报的亡者一脉保持友好吗?”
六珠刈听着禅暝说话,眼中神光不住流转,末尾似有所决断,金光一闪,兀自离去,只留下一个声音道:“记住今rì之会,汝之人情所欠者,乃本座,而非全体魔界。”
禅暝听罢,含笑点头,道:“此役完结,魔界再晤。”
第十七章 子卯山战役之恨怜
子卯山东方,一场宿命的对决悄然上演,王子凄与亡天子这对没有爱、只有恨的兄弟,终于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此时的王子凄,修为、功体、xìng格上,都有了质的变化,相比而言,亡天子却仍旧是当初正邪会战时的模样,除了头发变成白sè,似乎看不出有哪里进不了。王子凄自信这些在魔界历练的岁月已让他脱胎换骨,亡天子在嘴上或许还能压过自己,但在实战中必败无疑,不由轻视起来,行刀之间,全无顾忌,乱无章法。亡天子在正邪会战后修为上究竟是止步不前还是仍在jīng进,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若不显出,旁人不会知晓,此时见王子凄明显意存轻视,乐得示弱,无我剑只管招架,偶尔的反击击中王子凄坚硬的外壳也如瘙痒一般,不成威胁。
王子凄见亡天子果然伤他不得,心中大悦,一边只攻不守,一边挑衅道:“怎么了,怎么了?你就这点能耐吗?连你手下也不如啊!你那自负风流的非吾邪琴呢?你那装模作样的逆弑三决呢?是都在睡觉吗?快使出来啊!”
亡天子对他的奚落也就随意的笑笑,面上既无感,心中更是空明,浑不在意。王子凄却不依不饶,再挑衅道:“你这不难不女的yīn阳人!长得像个娘们,力气也像娘们一样弱小,你能让我体会一下何谓痛吗?你能吗?”
亡天子是个只有一条底线的人,这条底线就是:你不能伤害他关心的人,尤其是亲人。只要不越过这条底线,什么样的恶毒言语,甚至对他本身的肆意伤害,他都不会太介意。王子凄这些挑衅伎俩,用在别人身上,如金钰、虹炼等血气方刚、不容轻侮的火爆少年身上,必然非常有效,但对亡天子,说了等于没说,无法引起情绪上的丝毫波动。
见亡天子始终面带微笑,王子凄不禁怒起,风火神诀再出,毒火如火山喷发,从他体表密布的血痕中涌出,向上直窜,将他烧成一个红人。风火双轮带上神诀修为,愈加沉重锋利,单靠无我剑已不能完美防御。亡天子却仍不危不惧,运溯明诀于体表,消化火劲风芒,找机会反击。
王子凄越战越狂,大笑声不断,仿佛胜券在握,引得落凰之等人不住往回观视,俱都替亡天子捏一把冷汗,同时也很好奇,究竟这位道主本身的实力是什么样子的,这回应该可看个清楚。
太过自恃的后果就是破绽百出,当王子凄双刀左右夹击而来时,亡天子眼中神光一闪,迅速用单手托住无我剑剑柄,放弃防御,转而奋力向上一推,剑尖直抵王子凄咽部要害。王子凄虽然刀枪不入,被这种力道,这种锋锐在近距离之下击中,也要平衡尽失,痛楚入脑,手上用不出劲,松得一松。亡天子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右手收剑,左手成爪,一爪抓向王子凄面门,一路划下,不仅将其撂倒,更将整个身躯都带入大地之中!爪上劲力,可想而知。
亡天子一招得手,即不再攻,站在一旁,静等结果。落凰之虽看出亡天子使出了真本领,但总觉得还差了一些,仍旧有所保留才是。王子凄被杀了个人仰马翻,除了脸上多了五条爪痕,**并无太大伤害,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这一躺下,竟不想再起来了。亡天子见他这种反应,笑问道:“此招即是当初正邪会战我败你之招,相同的劲道,滋味如何?”
这一问,无异于给了王子凄一个台阶下,只见他翻身而起,狂笑道:“当初你凭此招就能将我打成重伤,取得胜果,如今却只配给我抓痒,滋味如何?当时是受用无穷啦!哈哈哈哈……”
亡天子便道:“那继续受用。”话落,身形急动,数不清的利爪从四面八方袭来,又快又狠,残忍不留余地,不负邪道之名。王子凄也不想任人鱼肉,尽管双刀轮转,挡得一招半式,但对方终究太快了,多半招式还是结实地落在了身上。待亡天子停下攻击时,王子凄全身已经满布爪痕,狼狈非常了。然而,王子凄这次却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上一年,你又能凭什么来破我凝练成型的四气共生?”
亡天子摇头道:“别逗我笑了。你认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这个状态是优势吗?第一,你被坚硬的表皮所覆盖,火气越积越厚,蓄怒不得宣泄,伤心;第二,风火神诀乃天地正法,你却用炼魂狱魔火来炼自己,不但本末倒置、事倍功半,压抑了风之力,时久必定玩火**,伤身。你此时应已察觉,自己的呼吸不再通畅,动作变得迟缓;周身犹如火烧,想摆脱而不得,大量的炎气缠绕着你,让你得不到一丝喘息;你的这张表皮之下时刻汗如雨下,消耗加剧,若不是体内异兽向你供能,你早虚脱了。现在你还觉得,这张又黑又硬,丑陋不堪的皮,是个宝贝吗?”
王子凄被亡天子道破玄机,心中大惊,扪心自问,这张皮确实坚不可摧,但所有的缺点也正如亡天子所说,自己时刻处于煎熬之中,这份**的煎熬又影响着心情,让自己变得暴躁易怒,这岂是好事?说不要这张皮罢,一来是自己受尽苦楚而得,二来也无法自行切破,实在是两难境地。
亡天子见他不反驳自己,料他已经有所醒悟,便道:“今rì与你之战,本不在胜负输赢。你当初也是受魔界妖邪蛊惑才会一步踏错,本身并无过恶,如肯回头,覆世灭道欢迎你的加入,我自然也会助你脱去这张老皮。”
王子凄闻言,不屑道:“谁稀罕你的帮助?你说我并无过恶,当初所为乃为人所控,身不由已,这点我倒是不否认,但你可知,在森罗武祭之上偷袭你,又放弃你重视之魂的时候,已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样你还能欢迎我吗?”
亡天子的反应出乎王子凄预料,因为他缓缓开口道:“我知道,照样欢迎。”
这个回答让王子凄有些不知所措,以致最后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怪问道:“你是有病吗?这样也能接受?还是说,你对自己重视之人的感情就只有如此程度吗?”
亡天子听了王子凄的疑问,心中觉得此人有点可怜,便叹息道:“我能接受,一是因为蓝姐并没有被你害死,这当然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我或许真的有病,这种病叫做仁慈。你当初做下种种违心的选择,无非是意识到回头无门,决心将错就错,要让所有重视你的人都恨你罢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很期望自己死在亲人手里?你想让他们能够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对?不必这样,你所做到的一切,我都原谅,相信你的亲人也会原谅。现在回头一点也不晚,是正是邪,就在你一念之间。”
王子凄闻言,狂笑道:“你的确有病,这种病不叫仁慈,而叫妄想!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所说的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我天生就是恶,开始被压抑,这份恶如今解放了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我!说什么可笑的是正是邪一念之间,你自己不就是正道眼中的邪吗?凭什么劝我归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原谅?未免太自大,太愚蠢了!”
亡天子再叹道:“我是正是邪,rì后天下人自会分说,我有何资格对你说原谅,rì后你也会知晓。现在,请不要再任xìng了好吗?无论你装得再怎么十恶不赦,在我眼中,仍旧天真的可怜啊!”
王子凄气道:“你以为只有你的眼睛最毒是吗?难道我就看不出你的假面具吗?同样的话回敬你。无论你装得再怎么纯善可亲,在我眼中,仍旧虚伪的可恨啊!”
这段话,却让亡天子笑了,不知这笑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什么,总之他久违地邪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没话说了,相残。”话落,一条金sè的巨臂手持金刚杵,已一杵击在了防备不及的王子凄头顶,当时把他下半身压入地底。
当两人对话时,落凰之都有在细听,因为剩下这些魔兵根本无能伤她,一心两用绰绰有余。刚想双方如果化解,那亡天子实力究竟如何又无从得知了,谁知只是一句或许无心、单纯出于本能的反驳,竟让亡天子瞬间翻脸发难,别说王子凄始料未及,就连她这个旁观者清的旁观者也咋舌了。这种做法,是实实在在心虚的表现,难道亡天子真如王子凄所说,是个伪君子?落凰之不禁深思起来,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去看待这位恩人。
亡天子早在森罗武祭上就展现了不行招,只动念,即可让招式自然成型的境界,此时只有更熟练,因为方才那一臂正是《妖天狱》中最霸道的撼天极的一部分。亡天子本身根基并不雄厚,所以他要充分合理地分配真元,不能挥霍。撼天极虽然气势惊天,威力无穷,但耗力甚巨,就如逆弑三决一样,无法频繁运用,所以亡天子将之拆解,拆解成更易cāo控的dú lì部分。这些在尸罗门印有三殿四馆绝学的书籍上可是找不到的。事实上,在小别泉那段时rì,亡天子已将四馆武学与琴艺融会贯通成一部了,招式之间互有参杂,去粗补jīng,所以此时他所行之招不再有名字,不再分典籍出处,只两个字——率xìng。
第十八章 子卯山战役之化敌
受金刚杵一击,虽然很痛,但有四气共生防御,大碍没有,只是双脚陷入土中,一时间挣扎不出。王子凄发觉,亡天子这招蕴含震音,金刚杵顶端不断发出强劲音波扩散至自己体表,周身坚硬外壳都在颤抖!大喝一声,王子凄催动功力,双手从土中拔出,风火双轮左右夹杀巨臂。亡天子也喝一声,右手一收,持杵巨臂瞬间淡化。王子凄一刀落空,刀势还在向下时,另一只持剑巨臂又自当头压下,一剑砍中其头顶,仍旧未破开外壳,但震力已然不小,王子凄在硬壳内被震得想吐血而不能。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外壳虽然刀枪不入,但敌人若用震力攻击,由内向外突破,便成克星。
亡天子胸有成竹,也不再示弱,这个时候他变得有些蛮横,有些将惩罚王子凄当作理所当然,这是从前所没有的,只因他现在有了使命和责任感。相同的结果当王子凄行刀斩臂时再次出现,一臂刚消,另一臂又至,一下重过一下,不断加快,最后演变成八臂齐出,刀枪剑戟斧钺钩锏一把把插在王子凄身上,传入无穷音波。亡天子本身凌虚而立,双手插胸,眼神睥睨,背后八只有力的巨臂自行消散重聚,展现出来的气魄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
王子凄被亡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兀自狂怒,无可奈何,他现在开始真正地嫌弃这副外壳,巴不得早些回复本来面目。亡天子看穿了王子凄的心理,停下攻击,问道:“服不服?”
王子凄当然回道:“不服!有本事替我破去这张皮,再打过!”
亡天子笑道:“你是在求我帮忙吗?是的话就客气一点。讲礼数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吗?”
王子凄听完本想发难,但突然又沉寂下来,最后抬头硬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说道:“请你帮我揭去这张难看的皮好吗?”王子凄既肯隐而不发,说明已做好了被责难数落的准备,他能放下暂时颜面换取胜利倒也值得敬佩,只是令他以及所有如此猜测的人倍感惊讶的是,亡天子爽快地道了一个“好”字,随即飞身入空,拉过非吾邪琴,一阵令人颤抖的颤音响起,逆弑三决之神魔一决应声而出,一弯暗黑月牙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尖啸着划下,王子凄头皮与胸膛当即裂开,火光大盛!
机不容失,王子凄怒吼一声,冲破外壳,带着蓄积已久的吞天烈焰,如拔焰山火海,势不可挡向高空直逼而去,似要吞化苍天!落凰之暗道一声“卑鄙!”想要前去抵挡,却闻虚空中亡天子沉声一喝,诡异月牙立时以他为中心,自下而上绕转一周,复又劈下,刚好与上冲的王子凄对上。一时间,火海吞rì月,诡月分怒涛,上下争锋,势破天地!结界被能量的乱流冲得左凸右凹,几乎碎裂,在场功力不济者更是当场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强招对撼,胜负未分,当邪月破开滔天火海时,王子凄已不见踪影。亡天子遂收回非吾邪琴,缓缓落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露出沉思之sè。落凰之一双火眼看得仔细,王子凄挥舞着双刀本来正与邪月拼地难分难解,突然刀势一转,人便在强烈火势的掩护下悄悄溜走。王子凄选择此时抽身而去也是合理的选择,因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还有一个实力未见底的落凰之在。
亡天子一rì之内逆弑三决双招同出,消耗不少,换作三月之前,必定不支,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身上的正邪真元分配已有了重大变化,此点容后再述。当他微微抬头,注视上空云层时,灵识倏地一空,道声:“不妙!”人便飞走。下一刻,复又飞回,神sè颇为凝重。落凰之注意到情况不对,传声道:“如何了?有哪里不对吗?”
亡天子回道:“天师姐被掳走了。”
落凰之一惊,仔细回忆,王子凄走时并没有余力掳走天巧韵,那又会是谁呢?在她还拿不准主意时,亡天子又问道:“这里交给你没问题?”落凰之听到这句话,心头不由一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天巧韵而感到庆幸。通俗点讲就是,对她来说,亡天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得到落凰之的鼓舞,亡天子微微点头,随即沿着那条隐约可见的轨迹追去……
魔界方向,一个梳冲天髻的高大道童带着天巧韵不快不慢地向着某处而去。道童脸上满是微笑,抱着天巧韵纤腰的手臂粗壮有力,让后者挣扎不得。天巧韵本在上空法坛内疗伤,不料会被悄无声息掳走,来人功力可见不俗。
见天巧韵还在挣扎,道童开口笑道:“何必白费力气呢?你的好师弟如果来救你,你自然就会得救,他若不来,你也只有从我,你的能力,反抗的了谁呢?”
天巧韵被他一说,面带羞愧,讪讪问道:“你明明已经看出,却不阻止我在空中留下线索,就是要看一看天子师弟会不会来吗?”
道童哼笑道:“不错!如果他不来,说明你在他心中还不如一场战争重要,这样的男人你还护着他作甚?如果他来,那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让你如此倾心。这次行动是对你爱情的试金石,结果揭晓以后,希望你能够看清现实。”
天巧韵知道他说的全是实话,无力的反驳大可不必,她现在也不奢求亡天子为了她扔下战场,只盼对方在战后能想起自己。
快到某座山头时,道童向后望了望,见并无人追来,不由冷笑一声,准备入洞府,但当他看到天巧韵一脸悲伤失落时,心又一软,最终驻足道:“我只等他半刻,他若不出现,你便随我入洞成亲,做我的女人。”
天巧韵此时无力也无心与他顽抗到底,她在心中苦叹:为何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不爱的人又千方百计要得到自己。情之一字误人深,谁说不是呢?
半刻时间是非常短暂的,尽管对天巧韵来说,这半刻是她一生中最长的半刻。“哈哈!时间到了!他没来正好,我们立刻成亲!”道童说着,一把抱起天巧韵,向他所居洞府而去。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宛如来自天外的救赎,响彻在天巧韵心田:“这位道兄,请放开我师姐好吗?”道童闻声一回头,怀中人已被一阵夜风带走了。
看着及时赶来的亡天子以及一脸幸福的天巧韵,道童佯怒道:“既是征询我的意见,我还未同意,你怎就把她抢去?”
亡天子轻笑道:“客气是对等的,道兄若不是抢人在先,天子必然以礼相待。”
道童哼道:“大言不惭!你可知我是谁?”
亡天子道:“愿闻其详。”
道童道:“我乃笑面童子韦玮少,你可知晓?”
亡天子笑道:“原来是邪道老前辈空见老祖的高弟,自然知晓。”
韦玮少闻言,语气稍好,道:“见识倒是不差。那我问你,你们一大帮人在那座山干些什么?是为了什么而流血牺牲,拼命厮杀?”
亡天子知他话中有话,自己的答案多半无法令他满意,便索xìng不答道:“愿闻道兄高见。”
韦玮少也不客气道:“你们放着真正的珍宝不闻不问,却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争得头破血流,这不是本末倒置是什么?”
亡天子复请教道:“道兄口中所言真正的珍宝又是什么?”
韦玮少哼笑一声,指向立在亡天子身旁的天巧韵,豪放道:“女人才是男人应该为之争夺的宝物!你天师姐更是宝物中的宝物!这样的珍宝放在你眼前你不去守护,却要去跟魔界来的野狗抢一些破烂,你是瞎了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亡天子闻言,沉默起来,天巧韵更是羞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韦玮少对她来说太过热情,语言也太过直白了,她还承受不起,何况是在亡天子面前。见两人不语,韦玮少又倨傲道:“我认识你师姐的时候你还没入尸罗门呢!凭什么跟我抢?先来后到懂吗?若明事理,速速将你师姐献出,让我带入洞府成亲,你也可当个见证,讨杯喜酒喝,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天巧韵闻言,不由拉紧亡天子衣袖,深怕亡天子信了韦玮少胡言乱语,将自己拱手让人。亡天子却突然转身,与天巧韵四目相对,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以了解一切。韦玮少看着他们,只是坏笑,也不再多说。
亡天子倏地抬起头,邪笑道:“空见与空相两师兄弟乃邪道上仅次于胧教教主婆娑老人的老前辈,他们若还在世,道兄当然可以横行邪道,只是他们都已不在了。而空见老祖的徒儿笑面童子韦玮少因高傲自负,鄙夷同道,树敌甚多,既不见容于于邪道,也为正道所不齿,两头得罪,闹得终rì疲于奔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是这样吗,道兄?”
韦玮少闻言哈哈大笑道:“这才像话!这才像一个男人应该说的话!够露骨!很好!就像你说的,我是个亡命之徒,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没有什么能令我畏惧,因为我除了这条命什么也不会被夺走,这样的我,难道你不害怕吗?”
亡天子仍旧笑道:“一无所有的人当然非常可怕,所以为了消除我的恐惧,我得先让你开始拥有,待你逐渐拥有了,你便不再可怕。”
韦玮少笑容一收,首次正s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笑到最后的亡天子道:“若你无处可去,覆世灭道便是你的避风港,随时欢迎道兄驾临。战局未稳,天子要先带上师姐告辞了,你可以慢慢考虑。”话落,御风而去。韦玮少停在原地,并无追赶。
第十九章 双阴并行,初阳破晓
子卯山正中,盛怒的九拙与重拾完整功体的泣炎凝大战正酣。九拙借助从小别泉大夫那里暗地求来的金针稳住周身膨胀的筋脉,不令冥字诀根基泻走,但此法不能长久,真气还是越流越快,随时都可能冲破金针封锁。更让九拙心惊的是,尽管自己此时豁尽了所有,仍旧拿不下泣炎凝,他从不知晓后者竟然如此之强。
泣炎凝一眼便看穿了九拙的状态,知他盛怒之下,必定锐不可当,于是避重就轻,不直撄其锋,乾坤双袖拨弄翻飞间,就如在作弄对手一般,云里雾里。九拙内心焦急万分,再过片刻,自己功体便要溃散,从此再无望报仇雪恨,这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竟埋怨起自己,为何自己没有收个弟子,将画师剑法流传下去?伴随着一声叹息,云袖的缝隙之中,九拙看见了在山顶主持结界的东方晓白,突然在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随即银牙一咬,道声:“拼了!”渊墨一起,八方染墨,周围世界顿时只余黑白两sè,九拙本身一分为四,围住泣炎凝,各自行招舞剑,一股无形的气势越来越重。
泣炎凝直觉到此招非同小可,双袖向天一散,冰火二力融会贯通,周身宛如一颗水晶之星,从容化消临身的压力。九拙已无时间和心情跟这位从前的知己说话,四声剑吟同时响起,惑静神冥最终四式合而为一,一招定乾坤!
冰晶火元碎散之声,清脆悦耳,当渊墨成功破开水晶界之时,大惊失sè的泣炎凝已然受伤遁走了。山顶东方晓白正看得忘乎所以,疲惫的九拙却意外出现在自己面前。东方晓白立时问道:“世伯剑法高妙,妖孽不堪一击,为何不替家父报仇,放他跑了?”
九拙此时周身墨元散离,真气不断流泻,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命不久矣,见这个世侄虽比子凄懂点人情世故,但终究还是稚嫩冒失,没有大家风范,相比而言,还是尸罗门的亡天子更可托付重任。想到此处,不禁摇头苦叹一声,郑重问道:“贤侄,东方兄的千奇水镜可在你身上?”
东方晓白一呆,随即从怀中摸出一面晶镜,递过道:“在此,只是家父未曾传我用法。”
九拙摸了摸千奇水镜,欣慰道:“恩,不错,有我少年时的影在其内,东方兄果然未雨绸缪,哈哈哈,这样就好。”
东方晓白不明所以,还待追问,九拙却已气空力尽,油尽灯枯,颓然倒地。东方晓白连忙扶起,急切道:“世伯你怎么了?千万别吓我啊!”
九拙拼尽最后一口气,托付道:“带千奇水镜去找独步清风,让他领悟出画师剑法最后四式,再分传给四人,让他们用此四式将止渊……将止渊杀掉!”最后一字尾音极重,九拙说时怒目向天,把东方晓白都吓坏了!当他回过神来时,九拙却睁着眼睛死去了。
先是父亲噩耗,又是伯父死在自己面前,东方晓白尽管平rì表现得成熟大方、jīng于世故,此刻也无法保持形象,痛苦悲号,完全失了常态。就在他松懈不能自主之际,一阵低沉的宛如来自地狱的咆哮缓缓上升,折磨着众人的耳朵,压迫着众人的灵魂,当此凄怆哭音上升到顶点之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光的海洋淹没一切,千里隔绝、百里一阵的结界顿时碎裂,那十名负责镇压的天卷宗弟子连同东方晓白猛然间灵肉巨震,狂吐鲜血,无一例外,晕死过去。
当众人恢复视觉之时,一幕奇景映入眼帘。只见四座巨大七sè十字钉在大地之上,将一个头顶天、脚立地,大如三座子卯山的血红怪物困在中间,随即一名冷峻不羁的白发男子由空中缓缓落到怪物面前,似在交流。
底下冶金族一望而知这怪物便是给他们造成深重灾难的血烙,想不到今rì也会前来,一个个都愤慨非常。金钰见他们这样,斥责道:“他有真一对付,你们不用多管,随我多杀几个魔兵才是正理。”众族人素来信服二公子,闻言便不再多看血烙。金钰心中明白,刚刚血烙一击若不是被真一挡下,这里超过九成的生物全都得死!若真一挡不下,那凭这些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血烙与真一也不知是不是在交流,但当众人再抬头时,血烙那么大的块头竟如蒸发了一般,来得不明所以,去的无影无踪。
当血烙强势破结界时,甚至惊动了天上溺天与沉神的对决。此时他们刚刚对完第二招,仍是不分胜负。溺天轻笑道:“原来你们魔界还有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妖物存在,这可让人头痛。”
沉神哼笑道:“老家伙们尽会求助于一些奇形怪状外强中干的外族,他们又岂会真心为魔界?”
溺天听着笑说:“本族就一定可靠,值得信任吗?像沉神太子如此纯种的魔,不也无心为魔界出力吗?”
沉神也笑说:“我此时不就在为魔界出力吗?”
溺天摇头道:“你我都是追求自我的人,不可能为了别人而战,更无法忍受被人当作棋子利用。你此时出现在此,与我决斗,不是立场的对立,而是两个自我的冲突与试探。你不为魔界,我也不为小诸天,我想这点共识应该还是有的?”
沉神听完大笑不止,后又做作道:“唉!竟然被你看穿了吗?既然如此,第三招也没有必要继续了。来rì若再遇上,让我们彼此都全力以赴,算是互致敬意,好吗?”溺天笑诺。
当各方热战之际,突袭子卯山的十架魔道兵旃也终于在小诸天众僧的帮助下为天卷宗弟子所斩杀,泣炎凝也被九拙打退,刚喘得一口气,一团绿焰魔火突然从北方战场急速飞来,众人还未看清,那团魔火倏地爆长,阔口一张,无视一切飞剑法宝,竟将山上天卷宗大半弟子与小诸天众僧连同子卯山半壁一口吞下,随即火速向魔界大本营跌跌撞撞,翻翻滚滚而去!在山顶纵观全局的诸葛望野眼见情况不妙,连忙一把将东方晓白和九拙尸身带起,险险避过那张骇人的大口,惊出一身冷汗。子卯山被这魔火一乱,山壁破损,法阵丧失,露出山腹内毫无防备的转机子与破云生,若此时有强地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北方战场发生的变故,诸葛望野看在眼里,知道盖戮黄泉即将带魔军到来,凭残存的几个天卷宗弟子与小诸天之人必定挡他不住,于是传音向亡天子求援。亡天子收到信息后将天巧韵交予落凰之照顾,自己则全速向子卯山而去。当他还未赶到时,盖戮黄泉已带飞天大军降临山顶,魔威悍然不可侵犯!
正当情势万分危急之际,天上暗金乌终于也抵受不住双面晷的天地之力,开始受被遮挡的月蟾之气吸引,向西天缓缓移动起来。只要黑rì能够跟着月之轨迹有规律地移动,天地便能不受其影响,真正的太阳便可以如往常地升落。魔界黑rì永恒不灭,除非与人间太阳同归于尽,否则双yīn并行是共存的唯一方法。
盖戮黄泉心知刻不容缓,率先一戟劈向山腹之内,威力太强,根本无人敢挡!就在魔光笔直地冲进山壁之时,却见金光一闪,大气皆震,地动山摇!光散时,却见斗禅手持金红戒刀,巍然屹立,硬受盖戮黄泉一戟竟然能够纹风不动!
盖戮黄泉一眼便知斗禅手中之刀强绝世间,非是凡物,当时时间匆迫,也不容多想,一声呼喝,手中戮身戟便即shè出,人紧跟而上。斗禅一刀在手,有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内的英雄气概,挥刀挡下戮身戟,又一刀直取盖戮黄泉头颅。盖戮黄泉接下戮身戟,一边与斗禅拼斗,一边用眼神示意魔军攻山。只见无数长矛夹着暗sè长尾自天而落,向山壁裂开的缺口处狂shè而去,小诸天众僧则迅速在缺口处摆开阵势,耗尽全身功力,张开经墙法网,抵挡攻击。无奈魔军众多,长矛蕴含封界山灵力与魔咒加持,经墙眨眼便被穿透。众僧好舍生取义,重杀身成仁,喊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言,一个个口宣佛号,奋不顾身用**去挡,jīng神可嘉,但靠他们这几幅朽骨又能挡得多少支长矛呢?
诸葛望野暗道这些和尚糊涂!修行不易,怎可如此轻生?但他不知,佛法也好,道法也好,修习得越透彻,越jīng深,便也对生死看得越淡,越超然物外。像小诸天众僧个个起码修行了千年之久,生的乐趣他们都已参透,死倒成了继续追求真理的唯一路途,他们又无法自戕,于是比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种理念,他们更愿意选择慷慨就戮。再直白点,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找死”。
天卷宗残存的弟子也如诸葛望野一样,无法理解小诸天众僧的“豪迈”,但此举无疑是一捍卫人间的壮举,必然为后世所称颂,所以他们也各自在内心挣扎,看要不要效仿之,若不有所表示,难免会落个贪生怕死的恶名,给天卷宗丢脸,再放大一点,甚至道家也没面子。就在几个自知天资有限,今生成道无望的男弟子咬咬牙,准备舍命陪君子时,天际一道悍雷欻的一声殛向魔军之中,爆shè出无限电芒,追踪着魔兵手中盾牌,一传十,十传百,循环传递,交织成网,眨眼金sè电光遍布整个天空,所有魔兵无一遗漏,全被殛落,或死或伤,情况不一。
众人正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前来助阵,周身余电雷气未消的亡天子已落在诸葛望野身旁,向盖戮黄泉大声道:“魔将,暗金乌已然受月蟾吸引,步入星辰轨道之中,人力无法再行阻挡,胜负不在一役分晓,你还是快回魔界探讨后续应对之策。”
盖戮黄泉是顾全大局之人,亡天子的话虽然直接,但有理,于是发力逼退斗禅,指挥还未死亡的魔军撤退。他一走,再无人前来阻止转机子与破云生,双面晷全力催动之下,暗金乌只管紧跟月蟾向西天坠下,不多时便完全没入大地之中。与此同时,一缕红光自东方地平线处shè出,久违的太阳再一次冉冉升起,人间天地又恢复了活力,魔化人间之局宣告瓦解。
各处战场目睹月沉rì升之景,都停下了厮杀,魔军惶恐撤退,人间正义之师欢呼雀跃,沐浴在初阳之中,宛如新生!胜利了,他们胜利了。
第二十章 战后风云
胜负判定,一局功成,有喜有悲,有生有死,分什么善恶对错?转机子收回两极双面晷,同破云生走出山腹,向亡天子郑重道:“此役虽胜,牺牲不小,天卷宗与覆世灭道都需要养jīng蓄锐,期待你我再次合作的一天。”
亡天子客气道:“前辈说的是,各自领人回去疗伤。”
“告辞。”
“告辞。”
这里转机子一阵招呼,山上的天卷宗弟子便向十处护持结界的隐秘之所而去,将因血烙一击而晕死的师兄弟们找回,一同回转天卷宗,东方晓白也被带回。小诸天僧人未死者诵声“阿弥陀佛”也便离去。亡天子抬头,高空溺天向他略微示意也便飞走。剩下覆世灭道众人收到诸葛望野信号,纷纷向子卯山汇集。
清点了人数,除了天无相断不在,九拙与任九葳亡故,其他主要战力并无折损,这再好不过。当任九葳被杀时,斗禅内心还不觉得什么,但此时面对九拙的死,却不禁悲恸起来。如他这般刚烈的修行者会出现这种感情,九拙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因为九拙等正道毕竟不是覆世灭道的人,影很识趣地抱过九拙尸身,跟斗禅带着还愿跟随他们的正道群侠离开了。当然,九拙这位正道巨擘一死,群侠人心涣散是必然,他们多半最后还是投靠了覆世灭道,因为天卷宗的门槛实在太高了。亡天子遂带同覆世灭道大军回归当初正邪会战的地点——七灵山癫紫峰。
路上,见金瑜一脸疲惫,亡天子关心道:“听诸葛兄说,你遇上虹炼了,如何,他变强了吗?”
金瑜叹道:“不错,变得很强了,我快有点招架不住了。”
亡天子豁然笑道:“没有什么招架不住的,我相信你。”
金瑜闻言,会心一笑,一旁金钰却古怪道:“你俩别肉麻呀!说这些个劳什子。哥只是疲惫,我跟忘尘可是差点被那个魔将虐死,你怎么反倒不关心?”
亡天子闻言笑说:“你哥明明有一身本领,却无自信,因此需要我的鼓励,你不需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相信体验了盖戮黄泉的的强悍,你与忘尘将来会更加jīng进。”
金钰点点头,道:“你说的倒是在理,只是我哥就在旁边,你不怕被他听见吗?”
亡天子又笑道:“瑜兄还没脆弱到需要回避你我对话的地步。”此言一出,金氏兄弟不约而同都笑了。
见前头对话略止,太玄真赶上去,向亡天子轻声问道:“可有见到舍妹?”
亡天子亦轻声回道:“莫急,差不多该来了,少时你持天卷宗隐身符躲在一侧,我会引她出来。”太玄真半信半疑,步伐缓缓落到后方。
见亡天子与太玄真似在说悄悄话,两人贴的甚近,天巧韵心中难免不是滋味,无意中向身旁看了一眼,竟发觉落凰之也盯着亡天子,目不转睛。天巧韵虽然知晓那眼神还不是爱,但内中迷惑一去,立时便可以成为爱。换句话说,落凰之太懵懂,需要有人指点。而天巧韵这么善良大方的一个女人,会帮助一个未来的情敌吗?以后再说。
又行了数里路,来到一处密林,前方土地忽然崩裂,紧接着断邪云面带诡笑钻了出来。亡天子立时下令暂停行路,稍作休息,自己则跟断邪云往密林深处走去。路上,断邪云呵呵道:“小哥对不住,没能拦下那个吞灭。”亡天子轻笑道:“那本是天无相断的责任,断兄不必自责,小弟跟你说的那件事……”断邪云忽然停步,向亡天子传音道:“那娃娃就在附近,你自己小心。”随即又说道:“恩,我马上去办,再会。”话落,人也走去。
亡天子独自在密林之中踱步,来到一处溪边,便弯下腰,想要洗把脸,正当双手掬水,沾上脸颊时,水中紫光忽然大盛,一条紫龙已从密林之中飞出,直取亡天子后脑。亡天子不为所动,仍旧洗漱,待完毕时,起身回头,太如意正怒目看着自己,而挡在自己身前的正是太玄真。
太如意怒喝道:“姐你这是干嘛?为何要护着这个杀父仇人?快让开!看我一剑杀了他!”
太玄真眉头一皱,训斥道:“胡闹!还不将紫鳞收起来!爹是与二叔决斗而死,与染衅何干?”
太如意不服道:“就是他害死的!他跟冶金族关系密切,若不是他的提议,爹怎会跟那长毛畜生决斗而亡?姐你别被他骗了啊!”
太玄真见太如意不肯收紫鳞,走上前“啪”的一下打了她一记耳光,斥道:“天羽是你二叔太真一所化,你怎能侮辱他?当年之事确实是爹不对,你也知道不是吗?若非染衅及时赶来,华翡学院早为冶金族灭了,你怎可将恩人当仇人看待?”
太如意向来娇生惯养,别说打,家里连责骂都从来没有一句,此时见太玄真竟为了一个“仇人”打自己,不禁痛心失望,大喊道:“姐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可以为了他来打我?到底谁是你的亲人?难道你已经跟他……”还待往下说时,太玄真已走上前举起手要打。亡天子见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便阻止道:“两位且住手,听染衅一言。”
太玄真当然停手,太如意却不依不饶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你这个天下最大的坏蛋,还我爹命来!”
亡天子安静地听完,轻笑道:“对,是我间接害死了老院长,你如此想也不无道理,因为我确实有这样做的动机。当rì你们将我赶走,我心中愤愤难平,也恰好在那个时候遇上了冶金族现任族长金瑜,成了朋友。若说是我们串通好了进行报复,我也真的无法否认。你的恨我可以理解,这也说明你看待问题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不光是看表面。但如今你将一切内心想法都挑明了,反而不利于你的复仇不是吗?首先你的姐姐不会同意,其次我也有了防备。我这里有个方法,可以方便你的复仇,你想听吗?”
当亡天子在说这些话时,太玄真竟也对他起了疑心,照他这般说法,细想一下,倒真不能怪妹子莽撞,反而是自己粗心了,因为他确实有嫌疑。若真如妹子所说,自己错把仇人当恩人,那岂不是荒谬至极吗?
太如意听他这样说,倒收了怒意,好奇道:“嘴长在你身上,你爱说就说,至于听不听,这是我的事。”
亡天子便说道:“方法很简单,让我们将方才之事彻底遗忘,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你可以留在覆世灭道,时刻盯紧我,不论是你那独门秘方‘乖乖睡觉’也好,天下奇毒也好,只要有本事不露敌意哄我吃下,之后听凭处置。并且,将来覆世灭道战事只会更多,我受伤的几率也会增加,到那时你再动手不是更加顺利吗?”
太如意闻言先不说什么,从怀中摸出一盒糕点,递上一块,道:“为了证明你的诚意,先尝一口才有继续谈下去的空间。”亡天子笑着接过那块jīng致却又危险的糕点,咬下一块,入口即化,同时一股睡意往脑中急窜,但有溯明诀在体内运转,不消一瞬便化消了。太如意见亡天子从容入口,不由哼道:“你说遗忘就遗忘,本小姐又岂是如此没有原则之人?何况这只是自我欺骗,你还是会防着我。”
亡天子摇头道:“防你是必然,但我同时也防着天下人,你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区别。遗忘也是一种能力,伪装也是一种能力,任何一种都足以杀死一个人,你若有足够的自信,便该接受我的建议。”
太如意细想了想,突然神情一变,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刁蛮任xìng的自我状态,一边挽着太玄真的手臂,一边笑问:“姐你怎么了?为何一脸严肃啊?忘尘哥哥可好?你们完婚了吗?”
转变来的太突然,太玄真完全无法跟上这两人的思维,只有不无惊恐地看着喜笑颜开的太如意,眉头皱紧,不知说什么好。亡天子见她们这样,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一起来,之后还要庆功呢。”太如意首先蹦蹦跳跳地跟上,憨态可掬,一头雾水的太玄真也只有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做人或许不必太过认真?
就在所有人都撤离了子卯山后,山腹深处的羊肠小道中,两团暗光出现在阳光底下,他们斗了一夜,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护身光华撤去,忌者向千里夜传声道:“吾记住你了,来rì再会。”话落人亦去。千里夜白皙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化光球向天卷宗驰去,原来这里的千里夜只是一个元神化体。仅凭元神出斗就能拦下忌者,天卷宗宗主千里夜的实力可想而知。
魔界炼魂狱,炼违天法身在室内来回踱步,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从他不时发出的叹息声中可以预见,其神情必定不好。此战折损了他三十架中等强度的魔道兵旃,这是他最痛心的。不过三圣也许了他战死的魂魄以作补偿。
看着四翼魔枭带回的紫胤,炼违天考虑了片刻,随即一把将他抓起,正yù下杀手之际,一团绚烂紫光突然挡在他手下,随即一个声音说道:“不愿救他的话就交给吾,何必下杀手呢?”
炼违天叹息道:“唉,心情太差,总要发泄一番。交你就交你,也是时候让你们父子团聚了。”
“嘘!多余的话不要讲,吾去也。”声落,紫光已带着气息奄奄的紫胤离开了炼魂狱。他走后不久,盖戮黄泉又到,手中还托着一个暗绿sè的火团,直径大约丈许。炼违天知道内中是何物,便发声道:“将他放下,吾会处理。”
盖戮黄泉罕见地踟蹰道:“真的没救了吗?”
炼违天看着他,认真道:“吾知晓你最重视手下,特别是吞灭、绝行这两名亲手调教出来的猛将,但吞灭此时已化回地心毒火的状态,冥河战甲也粉碎了,再不能复原。吾从不安慰人,你……好自为之。”
盖戮黄泉知道炼违天说的是事实,唯有无声一叹,将火团放下,颓然走去。炼违天单手向火团一按,一股魔力迅速传递而出,再往回一提,火团立时变形,如长河倒吸,收入炼违天掌中,化作一颗晶莹剔透,暗含火劲的祖母绿。炼违天还在把玩宝石时,突然眼前一亮,原来在火团之中竟还坐着一人!
“哈哈哈,真是意外的收获啊!竟然有人能在地心毒火中入定,有趣有趣!”炼违天少有的大笑起来,看着坐在一堆高僧佛骨熊焰之中的青衣少年,双眼发亮……
第二十一章 相认
三月前——小别泉
亡天子一如既往地背着手,站在高处望山、望水、望云……独步清风伤势渐好,几乎不再需要别人照顾,天巧韵因此有余暇常伴亡天子左右。大多数时间,亡天子与天巧韵之间是无声的。亡天子平静地遥望远方,他希图通过放空自己,无思无想,让天地之气注入己身,从而达到与自然的融合,忘心无我,缓解痛苦,说到底,也是自欺欺人。天巧韵只要能够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亡天子的背影便很满足了,虽然她也恨自己不能帮助亡天子走出痛苦。
一道玄光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光落时,踏出两条熟悉的身影。亡天子并未在意,仍旧望着远处,谁来都不重要,因为他期盼的那个人无法来到。在天巧韵惊诧的目光中,一个紫衣女子坏笑着飘上上坡,从背后一把搂住纹风不动的亡天子,将蜜口凑近他耳边,甜腻道:“我的乖儿,娘亲来看你了!”
就算镇定如亡天子者,遇上这样的状况也难免讶异,转头一看,原来是紫那罗,再往远看,另一人竟是禅暝灭烨。心中疑惑为何这两人会来这里,紫那罗已先答道:“惊讶吗?还有更惊讶的!你要听吗?”
亡天子叹了一声,闭目道:“师姐,你先放开我。”
紫那罗闻言,非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紧,语带调戏道:“哎哟!乖儿害羞了吗?真可爱哩!娘来亲一个!”说着,便要朝亡天子脸颊亲去。这下天巧韵看不下去了,立刻上前急道:“你是何人?怎么……怎么可以……”因为天巧韵从未说过指责别人的话,所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无法坐视亡天子被轻薄,急得双颊通红,不知所措。
亡天子见天巧韵真的着急了,便想挣开,但他此时功体被血电yīn雷封锁,使不上力,只有用目光示意紫那罗,意思是:“别玩了。”紫那罗没有理会他,倒是天巧韵的表现让她觉得有趣,于是强迫亡天子转身,对天巧韵喝道:“你又是何人?敢来管老娘的闲事?”
天巧韵难得被凶一回,心中也有点害怕,但为了亡天子,她还是挺身回道:“我是尸罗门天琴馆馆主琴咏的弟子天巧韵,乃天子的师姐,当然要维护他。”
紫那罗一听,不由对天巧韵另眼相看,细一打量,发现这女子生得真叫标致!美艳或许不如自己,但端庄清丽之质犹有过之。紫那罗的个xìng是,遇到有趣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调戏,与生俱来的魔xìng甚至能让妙龄少女为之动情,如今看到天巧韵,当然不肯放过,便笑说道:“是师姐就要替这个薄情郎出头吗?那我一定比你更有资格守着他呀!难道你没听见他刚才叫我什么吗?”
天巧韵细一回忆,亡天子似乎说了“师姐”二字,莫非……紫那罗不等她发问,先承认道:“你没有听错,我就是紫那罗,你们的大师姐!而那边那位,就是我的好师弟,你们的大师兄,现在改名为禅暝灭烨,之前也叫亡天子。”
天巧韵闻言,惊异不已,原来他们就是二十年前尸罗门的传奇人物,只是不知为何会与后入门的亡天子相识。紫那罗娇笑了两声,向天巧韵招手道:“师妹你过来,我有话说。”既然是同门,那自然是以长者为尊,天巧韵乖乖走上前,准备聆听训示。紫那罗却突然松开亡天子半边身躯,腾出左手来,一把抓住天巧韵皓腕,将她拉向亡天子怀中。天巧韵难得地惊叫了一声,随即缓缓抬头偷看亡天子表情,见他只是对自己笑笑,并无拒意,不由心如鹿撞,顺势将头埋在亡天子怀中,借着紫那罗的强势,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存。
也不知过去多久,当天巧韵睁开双眼,感觉再次回到现实中时,只听见紫那罗在远处肆无忌惮地大笑,再一回顾,哪还有人强制?分明是自己贪图怀抱,不肯离去,想到此处,不由羞得无地自容。亡天子却很自然地扶着她的手臂将她缓缓移到身旁,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对紫那罗与禅暝道:“原谅天子此时没有心情与师姐师兄叙旧。”
紫那罗闻言,拍了拍身旁的禅暝,道:“他可不只是你的师兄,你们的名字一模一样,又都是尸罗门弟子,难道你都不曾想过其中的关联吗?”
亡天子被这样一问,不禁也有了疑惑,说是巧合的话,是不是也太巧了?难道……紫那罗正要揭穿他们的关系,禅暝上前说道:“此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蓝斐的魂魄并未消亡,而是被人带走了,你大可不必再伤心下去。”
亡天子一听这个消息,身心大震,不敢置信道:“你所说当真吗?”
禅暝正要答话,紫那罗也抢道:“自然是真,看看我不就知道了?森罗武祭时,我只能以魂魄之体被收在三秋剑中,**同为胜者奖赏,此时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还是说,你认为刚刚调戏你们的只是一条鬼魂?”
亡天子被她一提醒,立时醒悟过来,细想一下,确实,当时紫那罗的肉身与蓝斐的魂魄同为武祭奖励,既然紫那罗没事,蓝斐当然也有希望复活,自己真是太粗心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不合理之处。
紫那罗见亡天子喜上眉梢,便走过去用胳膊锁住他脖颈,右手捏他脸皮,笑话道:“这样你就高兴了吗?那现在是不是有心情与老娘叙旧了,啊?”天巧韵既然知晓了紫那罗身份,当然不再有立场出面制止,只能干看着,心中不是滋味。
亡天子此时心情果真大悦,蓝斐仍然可能生还的讯息对他来说就如上天的恩赐一般,喜得他恨不能亲吻见到的所有人!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以致紫那罗无论如何摆布他,作弄他,他都不以为意,脸上满是笑容,完全沉浸在了幸福的海洋之中。天巧韵见亡天子由衷的欢笑,也忍不住替他留下了欣慰的泪水。在她的记忆中,亡天子从未笑得如此纯粹、真实。欢笑着他的欢笑,悲伤着他的悲伤,这或许就是天巧韵对亡天子的感情写照。
“笑够了吗?笑够了是不是该对老娘说句感激的话?”紫那罗一边捏亡天子的脸,一边媚笑着说道。亡天子这时已完全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反问道:“大师姐希望天子如何说这感激的话呢?”
紫那罗见他笑容有变,心中突然一动,不由松手道:“这还用我教你吗?你自己想,该如何哄我开心!”
亡天子立时遵命道:“娘!”
紫那罗闻他一个“娘”字,也是心花怒放,上前重又抱住他的脸蛋,忍不住轻咬了一口才哼笑道:“你倒是深得我心嘛!不过你这声娘叫的也不冤枉。蓝斐之魂未灭只是第一个好消息,还有另一个好消息还不曾告知你呢!”禅暝闻言轻叹了一声,想阻止,却又止步不前,只得选择沉默。紫那罗指着他,郑重道:“你猜的没错,他确实是你的亲爹!而我既然是他的女人,当然就是你娘了,呵呵……”
禅暝曾多次设想与亡天子相认时后者的反应,其中有冷漠、有拒绝、有冲动,就如在森罗武祭时与王子凄见面时一样,但亡天子此时的反应却出乎他所有的预料。只见亡天子平静地来到禅暝面前,给了后者一个拥抱,欢笑道:“父亲,终于与你见面了。很高兴,从今以后我亡天子在世上又多了一个亲人。更高兴的是,我的父亲如此强大,足以代替我保护其他的亲人,太好了。”
禅暝原本还有点惊讶,听了亡天子的话后,就明白过来,进而也抱住亡天子,承诺道:“原来吾子是一名胸襟如此广阔之人,为父真是庆幸!放心,以后有为父陪伴,前行路上,不再寂寞。”
看着这对诚心相认的父子,紫那罗与天巧韵身为女子,由不得不珠泪连连,大为感动,恨不能四个人抱作一团,相互慰藉。
第二十二章 姻缘
平复了情绪,禅暝便将当rì发生之事向亡天子说明,并说:“你祖父行事高深莫测,为父也无法全部看透。他既然将蓝斐之魂留在身边,将来必会亲自找你,不必担忧。”
亡天子点头道:“父亲说的有理,祖父应不至于如此。”
禅暝闻言便好奇道:“现在你已经清楚了你祖父的大半作为,对他有何感想吗?”
亡天子沉思道:“高人做事高深莫测,天子不敢妄加揣摩,但我相信祖父。”
禅暝讶异道:“为何会相信他呢?吾至今都不敢完全信任他。”
亡天子看着禅暝,浅笑道:“这只是天子一厢情愿的想法,父亲不必在意,来rì若遇上祖父,天子必当小心行事,不会大意,请父亲放心。”
禅暝点点头,沉默半晌,突然又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有关你母亲的事?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亡天子笑道:“一rì之间我已多了一个父亲,一个祖父,又得知了蓝姐未亡的喜讯,我已满足了,至于母亲是谁,不重要了。他rì有缘,必会相见,而此时此地,大师姐不就是我的母亲吗?”
此言一出,紫那罗首先高兴,上前一手一个,搂住禅暝与亡天子,向前者嗔怪道:“你瞧你儿子多懂事!你这个风流鬼、八面佛,处处留情,老娘都不敢说你在外面到底养了多少野女人!哪天要是被老娘撞见,贱婢们休想活命!”复转向亡天子,亲昵道:“乖儿说得好!自古以来,爹身边的女人是谁,谁便是娘,这还用问吗?”后又向天巧韵招手,等她走近,也搂住道:“老娘今rì非常高兴!我们四个本来便是同门,自然以长者为尊,何况这下又升了辈份。我与禅暝既是师姐弟,此时也成了夫妻,你与天子正好与我们相同,不如也做对夫妻!”
亡天子未等余者开口,先说道:“娘,莫让天师姐为难了好吗?”
紫那罗闻言哼道:“我看为难的人是你?怎么了,你天师姐国sè天香,莫非还配不上你吗?”
亡天子摇头叹息道:“唉,确实,为难的人是我,但不是因为天师姐的缘故。”
紫那罗追问道:“如何说?”
亡天子道:“如今魔界开启,人间正处于危难重重之中,天子怎可偏安一隅,贪图享乐?我想父亲应也如此想法。”说着,向禅暝看去。禅暝会意,立时发出一股柔劲分开四人,随即郑重道:“天子说的有理,此时确实不宜谈论儿女私情。岂不知,乐一时,亡一世?为父此来主要目的便是阻止黑rì乱世,而你将是破rì关键。”天子立刻喔了一声,与禅暝两人默契地向远处走去,密谈起来。
他们走后,紫那罗见天巧韵有些失落,便拉着她的手笑说道:“伤心什么?你道天子对你无情么?”天巧韵无力道:“我从不曾奢求过什么呀。”紫那罗撇撇嘴,摇头道:“你这样子是无法得到心爱的男人的!”天巧韵抬起头,一汪澄净的秋水望着紫那罗,探问何意。连紫那罗这样妖媚的魔女竟也差点被她的眼神打动,忍不住对她心生怜爱,语态温柔道:“你什么也不缺,才sè兼备,气貌双修,大方得体,清丽脱俗,凭这些,足以吸引天下热血男儿为你裙下之臣,但是,这个世上还有一种不为女sè所动的男人,很不巧,天子便是其一。面对这样的男人,你便不能等他主动来寻你。这个时候,你所欠缺的便暴露了出来,那就是勇气,追寻爱情的勇气,你明白吗?”
天巧韵似乎被紫那罗点了一下,顿时有点领悟,反思自己,确实太过消极被动,为了不受伤,而不敢向前迈出一步,这样的自己太懦弱了。紫那罗对天巧韵的反应很满意,继续开导道:“禅暝跟天子是一个个xìng,相差无几,都对女体无甚渴望,但禅暝几经辗转却有了两个儿子,也就是说,算上我,他至少有三个女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巧韵听说过这位大师兄的故事,知他是被九拙的女儿任红吟看中而……但紫那罗指的应不是这些。紫那罗见她思索,便解答道:“因为他是一名被动者,不懂得拒绝。先下手为强,谁先主动,谁就拥有。不要害怕被拒绝,因为以禅暝的个xìng类推,天子必定也无法斩钉截铁地拒绝任何对他有好感的异xìng。他们这样的人,即使不喜欢,也只懂得稍作暗示,并且甚为婉转,你只要装作听不懂即可,何况我看天子并不讨厌你。当然,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得到他的方法就是投怀送抱了,呵呵呵。你若肯趁他睡觉时一丝不挂钻进他的被窝,他必不会让你觉得难堪,因为他非常善良,知道你那样做需要多少勇气支撑。或许就这样被感动了也说不定,即使没有,他也不会看轻你。最后,你再加把劲,硬上即可,保证成功。唉,可惜,你是不可能这样过做的,呵呵呵呵……若老娘不是有了禅暝,哼哼哼……”
天巧韵在一旁听出一身香汗来,紫那罗说的似乎是有道理的,但也太过露骨了,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突破自我,走得太过快了,她如果做得到,那她就不是天巧韵了,因为她本身也是被动者。真正适合天巧韵的,应该是一个凡事能为她做主,简单粗暴,笑口常开,幽默风趣的人,但她却偏偏爱上了亡天子,两个被动者加在一起,才有了他们之间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永远止步于当下,无法向前的相处状态。
紫那罗分析的基本上正确,对真正善良的被动者来说,但禅暝与亡天子还没有如此纯粹。禅暝早年的糊涂懵懂,是因为灵智被封印所致,有许多事无法不由自主,何况暗地里还有他父亲的一手促成。如今的禅暝可没有紫那罗想的那般简单,以后她就会慢慢知道了。而亡天子,他的善良与不拒绝是有明确的针对xìng的,像天巧韵,如果她真如紫那罗说的那般去做,亡天子因为顾及到对方的感受,大概真会就范,但换作别人,那无异于自取其辱。说到底,还是紫那罗对这对父子不够了解。
这边话刚说完,那边也正结束,禅暝缓缓走来,笑对天巧韵说:“吾与天子要即刻动身前往楠木元寂林拜会一位故友,你是否要帮他梳理一番?”
天巧韵会意,立时答应一声,准备去往房中,却被紫那罗拉住,道:“这把梳子是以前我为禅暝梳头所用,名唤‘回青’,送你了。”紫那罗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拿着“回青”去帮亡天子。她走后,禅暝便问:“这把木梳乃你珍视之物,古仙遗宝,怎舍得送她?”紫那罗叹道:“虽然名唤‘回青’,却无法回你一头青丝,留着又有何用?倒不如送给她,看看用在你儿子头上是否有效。”禅暝被她一提醒,才意识到亡天子发sè的变化,不禁摇头一叹,自己离一名合格的父亲还差的太远。
房中,亡天子静坐于铜镜前,闭目等待。天巧韵玉足纤纤,缓缓到来,为他熟悉打扮,将那头披散的长发重新绾髻,带上觉蔑师太赠送的莲花冠,换上羽衣,坠以环佩……时空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尸罗门,紫那罗为当初的亡天子梳理妆扮,将后者收拾的衣冠楚楚,英气勃发。
“有劳师姐了。”亡天子一身新装,迈步而出,神采一如往昔。紫那罗看了连连点头,上前将他拉向一旁,说起了悄悄话。禅暝也利用这个空隙对天巧韵说道:“方才那罗应教了你不少俘获天子的方法?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xìng,你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紫那罗,所以不要尽信她。要让天子更加重视你,你就必须增强自己的能力,你要帮助他,从各方面帮助他,而非单单局限于感情上。天子不久将要重组覆世灭道,你若认同我的话,便去向独步清风请教剑法。话止于此,你好自为之。”说完便走,不等紫那罗把话说完,人动风动,将亡天子一同带起,化作玄光朝楠木元寂林而去……
第二十三章 震印
一团乌光拥着禅暝与亡天子向着楠木元寂林而去,途中,禅暝笑问亡天子:“你大师姐都给你说了为父什么坏话了?”亡天子笑答:“让我看着父亲,不要让你到处沾花惹草。”禅暝闻言,付之一笑。
楠木元寂林离小别泉甚远,禅暝又故意未用上层遁法,飞行不快不慢。父子二人沉默了半路,禅暝终于又开口道:“子凄是你的弟弟。”禅暝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话又来的突兀,换个人或许就无从应对了,但亡天子依旧从容笑答:“父亲是让我不要记恨?不要紧,我不会恨自己的亲人。”禅暝闻言,冷峻面容瞬间融化,将头一点,加催遁法,转瞬千里,不到一刻便至楠木元寂林。
一团乌光当空散开,向主人示意,两人随即落地。只见此林树木高大异常,排列错落有致,金茎玉杆,宝盖荫披数亩,由底下望去,参天摩云,教人顿生渺小之感。最奇的是,尽管林中不见天rì,却由树木之内自生一股电气,发出如白昼一般的光华,林中景物甚是分明。而在楠木元寂林正上方,富余的电气不断汇聚,上升,冲破了万里云层,照耀了一方天际,黑rì也无法将之光华泯灭,直如仙宫光明境一般。
亡天子正在称奇,一个儒服白衣中年男子已经走来,见面先是一惊,随即拱手道:“师尊有请,二位且跟我来。”禅暝只笑了笑,便同亡天子跟上那男子。也不知饶了多少个弯,前前后后出入了多少次,终于在一株巨木背后找到了主人居室。只见木桌木椅、木床木枕、木几木案、木鞋木冠、木棋盘、木茶壶,一切所有之物全是木制,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亡天子正觉得古sè古香,又带点新奇,与守门巨木对立的另一棵巨木腹中突然走出一个白发童子,背着双手,神态不可一世。先见到禅暝,想客气一声,又看见亡天子,不禁皱起眉头,与那中年男子刚好相反。
还是禅暝先打破了趁机,只见他向童子拱手道:“晔道友别来无恙,这是犬子染衅,今rì特来叨扰。”晔朗略略点头,请他们坐,徒萧萧(中年男子)奉茶。三人先喝了一杯,谁也没说话,随即晔朗开口道:“禅暝道友,这应是你我转世后第一次会面?方才听小徒说,你之前曾沦为邪道弟子,是怎么回事?”
禅暝对侍立在晔朗身侧的徒萧萧看了一眼,笑道:“那时吾方转世,昧却前因,浑噩不知所以,因此误入歧途,幸儿令高足技艺非凡,与天卷宗花沁月共同为正道夺得胜利,不然就罪过了,哈。”
晔朗喔了一声,看向徒萧萧,冷声问道:“有这回事吗?”徒萧萧老实地点点头,没有多话。晔朗又转回来说道:“但你的儿子二十年后不是又替邪道出战,还拿下了会战的优胜吗?”
禅暝笑道:“这个问题让犬子自己回答。”说着,又举起木茶杯,饮了一杯。亡天子看着晔朗,同样笑道:“染衅不懂礼数,若之前哪里得罪了前辈,望请恕罪。既然错已铸成,一步踏差也好,身陷泥潭也好,都不重要了,染衅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弥补过失,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别无私yù。”
晔朗闻言,沉默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看向禅暝,问道:“道友的面子我晔朗自然不会不给,我与令郎之前的小小过节也不值一哂,不知道友今rì来此所为何事?”
禅暝拱手道:“禅暝希望道友开放一次雷渊,让犬子一探。”此言一出,徒萧萧与晔朗都是一惊,禅暝郑重道:“道友可知雷渊乃天地之间有限的八大空洞之一,凶险莫测,我尚且无法zì yóu出入,何况令郎?”禅暝不以为意道:“实不瞒道友,犬子受了魔界yīn雷暗算,功体被封,不是普通之法可以解开,唯有借助雷渊正气以雷攻雷才可。至于是否能够承受,但看他自身的造化。”
晔朗惊咦一声,走到亡天子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气海,只觉得那里有一个破洞,让他无法聚集风雷之气,更有一条流动极缓的电芒与之全身筋脉交缠扭结在一起,应就是禅暝所说的yīn雷。皱皱眉,晔朗说道:“虽然不一定成功,但先让我试一下,若不成,再提雷渊不迟。”禅暝道声“也好”,让亡天子配合晔朗。亡天子便走向巨木,将背靠在树杆上,双手平伸,闭目以待。晔朗缓缓升空,周身电芒跳跃,吸引楠木林中电气,将之汇聚在右手之中,不多时便至饱和,随即一掌印向亡天子气海,电团入体之际,晔朗只觉不着边际,没有实感。果然,亡天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一击无效,晔朗也不再做无谓尝试,摇头一叹道:“他的体质太过特别了,我在这楠木元寂林中搜集一次电气产生的能量足以夷平一座灵山,对他的身体来说,却连静电也算不上,太奇怪了。之前与他交手,我的法诀竟会无效,原以为果如他所说,乃那本所谓的《风雷真诀》所致,现在看来,纯粹是体质问题。”
亡天子闻言,不置可否,禅暝便道:“正因为犬子体质特异,吾才敢让他一闯雷渊,道友可愿帮忙吗?”
晔朗沉思半晌,突然抬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阻,吉凶祸福,但看天命,跟我来。”说着,便带三人走入他居住的那棵巨木之中。那巨木中空,宛如城堡一般,有旋梯不断向下延展,越往下越是明亮,四人走了许久,亡天子算计着差不多已深入地底千丈之遥时,晔朗忽然停住,言:“到了,雷渊便在此木根须尽处,入口处封印浑然天生,以我的功力只能开放一炷香时间,你准备好了吗?”
亡天子放眼望去,只见白光耀目,什么也看不真切,再用灵识一探查,这才看出,原来旋梯尽头乃一直径不到三尺的光之漩涡,中心向下凹陷,隐约可见各sè电芒在内中跳跃,只是奇怪听不到丝毫声响。
定了定神,亡天子答道:“准备好了,请前辈开始。”晔朗将头一点,双手捏印,指向雷渊入口,只见两道银电宛如绳索,将那漩涡缓缓从中拉开,现出一条明亮的通路。此路一开,各种雷声立时如山洪暴发一般汹涌而出,震撼天地,动人心魄,亡天子单薄的身体立时有点站不稳。只见晔朗神情凝重,右手双指似乎正承受着无穷压力,指腹全白,奋力支撑着向亡天子喝道:“还不快去!”也来不及多说,亡天子只有投向漩涡之中,眨眼被雷电的洪流淹没……
万雷崩腾反现万籁俱寂,亡天子的思绪异常清晰,身体不断自主吸收着磅礴电流,他本身却浑无所觉。原来雷渊口小底大,内有乾坤,完全是另一个天地。亡天子只看见各sè电芒无规律地上下四方跳跃不息,更有不少龙形电气似有意识,向他游来。禅暝之前已向亡天子说过内中关窍,原来雷渊之中藏有“震印”,此印之中又藏有一部与《风火神诀》相对应的《雷殛天诀》,若能学成,将来与王子凄雷火并行,势不可挡。但是,亡天子乃至yīn之体,《雷殛天诀》至正至刚,此时必定无法学成,所以此行目的旨在印下其虚影,实体他rì时机成熟再练。
亡天子的直觉,也就是灵识,是非常强烈的,进入雷渊之后,他便用心感知着周遭世界,他发现,尽管这个空间被电流所充溢,但对他来说,这些电流跟空气没有太大的区别,而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便是这些龙形电气。这些成型的电气与散溢在四周的电气浓度完全不同,就如清水跟烈酒的区别,亡天子的目标便是它们。
置之死地而后生,亡天子并不抗拒这些龙形电气,任由他们穿梭于筋脉之中,让他们以天地霸道正气去逼出那道yīn雷血电。那些龙形电气见亡天子放空自我,试图与雷渊融为一体,本能地意识到危机,掉转龙尾便要遁走,无奈亡天子自深入到无我剑中悟得无我之我的境界之后,对返实为虚运用如神,此时完全空如渊狱,跟雷渊几无区别,本身也化为一个漩涡,将四散逃遁的龙形电气全数吸回。
不知过去多久,亡天子的身体突然有了刺痛的反馈,紧接着,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思考也中断了,他的意识开始游离于体外,在他飘渺的灵的眼中,自己的身体正裸露在这幻彩的空间之中,衣衫早已被灼成灰烬,唯有头顶那方莲花冠静静旋转,为灼痛的肉躯送去一阵清凉。
痛觉太过密集的话,身体也就麻木了,但痛仍然在,并没有因为感觉不到而消失。亡天子的灵看见各种颜sè的龙形电气穿梭在他体内,追逐着那道隐藏在灵肉深处的血电,竟在虚空之中绘成了一幅奇异的图腾。图腾以亡天子肉身为中心,向四角延伸而出,龙身盘曲交错,类似一个复杂的结,又像是一个印章。亡天子的灵透明无物,此时由眼入心,将此图腾烙印在意识之中,随即宛如受到招引,向肉身投去,转眼灵肉合一。
这里意识一回归,yīn雷血电顿时原形毕露,一条金龙速度最快,一口咬住血电所化毒蟒,将其奋力扯出亡天子体外。亡天子此时双目一睁,背后隐隐浮现出方才那个印章,一股非常震力瞬间将血蟒震出体外,而之前那些五颜六sè的龙形电气此时竟全成了金sè,张牙舞爪向着血蟒扑去,眨眼分食殆尽。至此,亡天子的隐患得以消除,震印的虚影也已得到,大功告成。
那些异变的金龙吞噬了血蟒后,还在仓皇回顾,因为亡天子得了雷渊之印,此印一出,他们便需服从,但亡天子只对他们笑了笑,道声“来rì再见”,随即单手一招,在雷渊之中化为灰烬的衣衫竟能重组!一声异质的雷响过后,人已飞走……
第二十四章 多情绝情
雷渊入口处,晔朗正在全力主持,不让通路封闭,已过去半刻,仍不见什么动静,晔朗正觉吃力,要开口催促,突然一道金光闪过,亡天子已飞出雷渊。。晔朗呆了一呆,他没想到有人能如此迅速出入雷渊,还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亡天子见他没有动静,干脆出手代劳,震印虚影透过掌心印在入口之上,雷渊之门立时封闭。这一出手,不禁引来晔朗一阵惊呼,忙问经过。四人于是边走边说,不久又回到地上。
三人重新坐定,晔朗仍旧不敢相信道:“以我的根基尚且无法zì yóu出入雷渊,你怎能如此轻易斩获震印?”
亡天子谦逊道:“论根基前辈自然远胜于我,但染衅体质特殊,占了大便宜。实则雷渊之中果然凶险莫测,若单纯仰仗自身功力强行入内,寻常的护身之法瞬间便要瓦解,就算真个根基雄厚,挡得了一时,但雷渊之内万雷密织,飙轮电转,无穷无尽,生生不灭,哪怕天地异宝也得消融,何况人身?染衅侥幸窥得震印,实属仙缘遇合,万般凑巧,实在惶恐。”
其实晔朗早知雷渊藏有震印,于他修为大有裨益,这也是他选择在楠木元寂林定居的主要原因。可惜他唯一的弟子徒萧萧功力不济,只能代他撑持入口半刻,他又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一窥内中奥秘,所以至今心中不无介介。此时亲眼见证亡天子竟然能为他之所不能为,本也有些不快,但一来亡天子身份乃仙友之子,不好翻脸,二来他只取了震印的虚影,实体仍在,自己还有机会,三来对方说话恭敬谦虚,毫不自夸,也无从为难,只好图个大方,笑道:“令郎果然天赋异禀,人中之龙,比我这不肖弟子强多了,禅暝道友好福气啊!”
禅暝连忙客气道:“道友过奖了,令高足若是不肖,当初又怎能败吾?”
晔朗苦笑一声,对禅暝道:“希望令郎不要将震印用在错误的地方就好。”
禅暝点头道:“道友之慷慨,禅暝谨记,三个月内,必还天地一份清明。叨扰已久,这就告辞了。”四人又相互致意一番才行分手。
回归路上,禅暝一手抵在亡天子背上,一边说道:“你虽是至yīn之体,但也不是完全无惧电击。那雷渊之雷威力不亚于赑风,能将人形神一并震散,你的身体已到极限了,痛吗?”亡天子此时已痛得说不出话来,汗如雨下,只能稍微点了点头。禅暝一面将他身上的电气震力缓缓消化,一面安慰道:“感觉到痛是好事,这痛楚将会伴随你一段时rì,但是不要紧,这终将过去。”亡天子闻言,轻轻笑了下,硬着头皮说道:“值得,非常值得!”禅暝欣慰地嗯了一声,为他儿子的坚强与宽容。
亡天子的体质为他带来诸多不便,罗汉岛五年光yīn几乎荒废,但对邪道武学却又极为适应,以致正邪失衡,体内真元分配并不合理。将尸罗门四馆武学融会之后,又加上非吾邪琴不断补给,亡天子体内邪元过盛,为了能zì yóu运用无我剑,他必须达成平衡。于是,他将原本更适合归于邪元的《溯明诀》根基与灵空冰寒之气抽出,与风雷之气融合,勉强达成正邪和平共处。然而,他体内原本就隐藏着一股至yīn之力,这股力量平时虽然不显,却在不断壮大,并吸引着前两种真元与之融合,亡天子为此甚为苦恼。如今便好了,他重新做了调整,将从前所有修习累积的真元统统归为邪元,而用震印虚影填补正元。那震印虽然只是虚影,却蕴含无穷天地浩然正气,收发由心,可以完美配合邪元。由此,亡天子再无顾忌,任由体内至yīn之力滋长,他强我亦强,修为无形中提升了一个层次。
入夜,小别泉,天巧韵跪求独步清风传她剑法,但后者却是坚拒。天巧韵只有一个理由用来说服独步清风,而独步清风却有一万个理由拒绝她。天巧韵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她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说动这位原则第一的不世剑客呢?没有。所以她只能长跪不起,以诚动人。但是,独步清风又岂会轻易答应?最后就是闭门不出,留下天巧韵独自一人跪在星野之中,孤寂寥落。
一道有别于夜空的乌光突然降落,亡天子与禅暝缓缓走来,天巧韵有听到脚步声,但是她没有回头。想要一把搀起天巧韵,却被婉拒,亡天子只好轻轻下蹲,笑问道:“师姐,你怎么了?”禅暝见状,识趣地走向一旁,不一会儿便没入黑夜之中。
天巧韵第一次没有回答她心爱的亡天子,而是选择默默离去。亡天子正摸不着头脑,药郎从屋内走出,摇头道:“女人心,海底针,不要乱猜了。你的好师姐是因为拜师不成,正在苦恼呢。”亡天子不解道:“先生此话怎讲?”药郎遂将经过说与他知……
石亭内,天巧韵醉眼朦胧,提着酒壶给自己斟满美酒,然后一饮而尽。她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一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严肃。亡天子悄悄地走来,坐到她身旁,轻柔道:“师姐,你最近爱上了饮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奔溃了一张失败的面具,两行珠泪从天巧韵泛红的眼角顺着滚烫的脸颊滑落,她静止了。亡天子轻轻用手指抚去她的眼泪,叹息道:“这又是何必呢?”说着,顺势将天巧韵揽在怀里,闭目低额,宛如安抚苦难的圣子。
被亡天子一抱,天巧韵再也无法忍住从内心深处cháo水般涌出的强烈情感,她的成熟、理xìng、端庄全被冲走,像个孩子一般躲在亡天子怀中不断抽泣,几次想说话却又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放声大哭出来,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压抑,她的无法理解又变成自责,她的思绪开始回归,她已经忘记了哭泣的理由,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卑鄙的女人,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关怀不惜矫饰情感,而偏偏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的理解自己,仿佛自己不必开口,他全都了解。她在心中不断提问: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对我这样好?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会……我会……
缓缓抬起的额头,缓缓侧转的玉体,缓缓移近的樱唇,似在试探,又在索求。迷离的双目闪烁着热情的爱火,紊乱的气息吹送着丁香的馥郁,美的无瑕,美的充满了人xìng。亡天子没有拒绝,因为这是少女最珍贵的献礼,若是拒绝了,就等于否定了她的一切,这样太残忍了。一边亲吻,一边抽噎,宣示着这份爱的苦涩,天巧韵很快便被自己的举动所震惊,主动坐了回去,不好意思看亡天子。亡天子却如没事一般,郑重道:“师姐,天子不希望你上战场,留在这里,或者回尸罗门去,我会去看你。”
天巧韵被他一劝,思绪也飞快回到现实之中,不答应道:“天子师弟,我只是想帮你,请不要拒绝我好吗?”
亡天子摇头道:“请原谅,我必须拒绝。”
天巧韵闻言,悲叹道:“你与前辈的话如出一辙,为什么你们都不能帮我?”
亡天子反问道:“那师姐为何不能也帮天子一个忙?”
天巧韵不解地看着亡天子,期待道:“你说,我一定帮你!”
亡天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霹雳,落在天巧韵心中,虽然也有甜蜜,但更多的是否定。天巧韵感到绝望,因为事实上,她什么也无法帮到亡天子。
两人沉默良久,天巧韵突然说了一句:“我真是一无是处。”亡天子当然不会容许她妄自菲薄,便笑说道:“师姐若算一无是处,教天下女子如何自处?”天巧韵摇头道:“天子师弟并不知道我的过去,所以才会这样说。”亡天子便追问道:“那师姐不妨给天子说说。”天巧韵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换上了平rì的语气,幽幽道:“我是孤儿,因为长得乖巧,从小便被富人家收养,名义上是一养女,实质上却是他们用来争奇斗艳,相互攀比的工具。他们花钱找来名师教我琴棋书画,教我礼仪风范,让我看上去像一名大家闺秀,其实只是为了帮助他们取悦客人。
“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个傀儡,供别人观赏。他们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们给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从来不反抗,我只会讨他们欢心。我的一切才能,外形,气质,思想,全是后天刻意雕琢而成,全部都是为了他人而存在,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人说我在弹琴时别具魅力,像变了一个人,但这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因为弹琴是最被他们看好的技能,所以我学的格外用心,这只是加诸在我身上的‘荣誉’,我本身仍旧空无一物。直到后来,在一次公演中,师尊发现了我,将我带进尸罗门,但这也无法改变我一无是处的事实。遇上了你,我以为自己会变得不一样,但果然还是不行么?”
亡天子听完,竟然笑出声来,半晌才正经道:“天师姐的过去跟我可真像呢!但这又有何可自轻,有何可自贱的呢?过去种种,只会让我更加珍惜,更加坚强,而不会成为磨灭我光彩的污点。天师姐若执着于自我价值的体现,那天子也不便强劝,只是以前辈为人,师姐大概说不动他,还是天子代劳。”说完,便向木屋走去。天巧韵感激地看着亡天子的背影,却不明白为何他会改变主意。这个疑问一直藏在她的心头,当她知道答案时,却已经晚了。
第二十五章 重覆
次rì清晨,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还在酣眠的天巧韵,只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吾在后山等汝。。”天巧韵认出是独步清风,连忙起床,匆匆梳洗一番,赶往后山,心中惊喜不停。她猜不透,亡天子是如何这么快说服雷打不动的独步清风的。
来至后山,却不见独步清风身影,眼前只有一片密林,深邃幽暗。喊了数声“前辈”没人回应,却招来了从冬眠中醒转的饥饿猛兽,红着一对对怪眼,狞视着猎物。天巧韵正在愁急,树荫深处缓缓走出了独步清风高大的身躯,只见他走过之处,百兽辟易,莫有敢犯威严者。天巧韵正要下拜,独步清风阻止道:“吾与亡天子说好,只传汝剑法,不做师徒,汝仍唤吾前辈即可。”天巧韵连忙称好。独步清风遂将手中之物扔在天巧韵面前,布条退尽时,现出此物原型,原来是一块初具剑形的铁石。
独步清风按平rì说话时严肃的语气说道:“时间有限,且用此物代替,以后再寻适合汝之剑。现在,吾传汝独步剑法初式,用心体会。”话落,以指代剑,挥洒出漂亮的一剑,虽无内力,依旧惊退群兽。天巧韵刚刚记完,独步清风又道:“汝是女子,本不适合跟吾学剑,但既然坚持,那也只好如此。独步剑法讲求霸道,要习剑法,先练霸气。今rì汝之课题便是深入这片密林中,rì落之前回来。提醒一下,因为魔界开放,邪气扰乱人间,林中野兽或有魔化,方才教汝之招式只能保命,想要高枕无忧,就锻炼出属于汝之霸气。若做不到,也就别奢望能够练成吾之剑法了。好自为之。”说完便走。
天巧韵一介女流,除了能用琴声安抚心灵外,本身几乎没有什么功力,如今白玉琴不在身边,只靠一把废剑,一招初式,怎能在野外生存?但她不会知难而退,因为决心已下,不能反悔。魔界如此险恶之地,她都能为了亡天子而只身前往,现在这片密林又算得了什么?
远处高峰之上,禅暝与亡天子注视着天巧韵的一举一动,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禅暝忽然笑道:“她就放心交给前辈,你也该动身了。”亡天子恩了一声,双脚踏出峰石,一股微风先将他轻轻托起,随即一连串密集的雷震之音起自脚下,眨眼飞出视线之外。禅暝微微点头,似在赞许,身后紫那罗恰好登上山峰,怪罪道:“你们俩个真好啊!竟然敢不等老娘!”说着,便要来掐禅暝的耳朵。禅暝哈哈一笑,羽衣一张,迅速将紫那罗揽入怀中,向冥山而去……
《雷殛天诀》隐藏在震印之中,本是虚无缥缈之物,要学来是极难的,不过正好让亡天子遇上了它。因为窥得了无我剑内中奥秘,宛如顿悟,越是虚幻之物,越难不住亡天子,所以只是一个晚上,他已摸出关窍所在。高速飞行了一刻,亡天子突然在高空之中停住,沉思起来。看着脚下山川,云层,以及头顶黑rì暗淡的光华,他的眼中闪烁出了与以往不同的神采,他的脑中开始构思一个超越现实的世界!
短暂的停歇后是更猛烈的冲刺,眨眼间,亡天子已来到七灵山癫紫峰,那里,纷华浮殿依旧矗立,只是残破了不少,已无人问津。亡天子不会伤怀,拉过非吾邪琴,用音波在残垣断壁之上刻出一个“覆”字,随即又向极北炽焰宫而去……
炽焰宫中,亡天子不期而至,病夭夭赶紧命人伺座、上茶,落凰之更惊奇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了一般。见宫中无有男丁,亡天子便问原由,病夭夭遂将吞灭、绝行二将来犯,丈夫落嘉因战死,父亲病流皇退隐等如实告知。亡天子听完,还未作甚感慨,断邪云已上前邪笑道:“太无聊啦,说说你的经历,怎么一段时rì不见,头发都白了?”亡天子大概说了经过,随即向病夭夭拱手道:“夫人,天子在此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应允。”病夭夭赶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公子乃我儿救命恩人,有何难处,尽管开口,愚母女必当相助。”亡天子便谢道:“天子即将重建覆世灭道,旨在对抗魔界,平定战祸,造福苍生。若夫人不希望发生在你我身上的悲剧再次重演,便请将小姐借我,也好让她为父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落凰之几乎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恨火,把病夭夭也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一直没有忘记父仇,一直在压抑怒火。回头一个眼神,已说明了一切不可挽留。病夭夭无奈叹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亡天子道声“好!”又看向断邪云,问道:“断兄,你要来吗?”这一问可把病夭夭急坏了,女儿可以走,但断邪云若走了,她一个人在这炽焰宫中又有什么意思?满含期待地望着断邪云,愿他说出那个“不”字,但事与愿违,断邪云笑道:“跟着小哥,必定其乐无穷,为何不来?这里真是无聊死了!”
哈哈一笑,亡天子与两人商量一番,订了后会之期,便要告辞。断邪云追问道:“不去看看她吗?”亡天子笑答道:“不了,她已被一个可靠的人藏好了,再会。”话落,破空而去。断邪云不敢置信地摸了摸下巴,闭目,灵识箕张,剑炉内蓝斐的身躯竟然不翼而飞!“喔?奇了!我竟然没发觉?有趣有趣!”……
冶金族,金氏兄弟见亡天子突然到来,俱都惊喜,高兴的将他迎入屋内,倒上一杯价值连城的冶金族密炼美酒“黄金醉”,殷勤劝饮。亡天子也是第一次喝这么昂贵的酒,只见水晶杯杯底沉淀着一层金沙,金光闪烁,熠熠生辉,而酒sè微青,内有极细微的悬浮颗粒,似非实质,一旦入口,奇烈难当,回甘甚猛,浅尝亦醉。
亡天子至yīn之体,从不会醉,一杯黄金醉入喉,也觉酒气上涌,周身发热,腹内如焚,说不出话来。这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因为酒对于亡天子来说,就是味道苦涩的水,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美酒与普通酒水的差别,别人让他喝他就喝就是了。如今一尝黄金醉,亡天子终于生平第一次领略了酒的真正滋味,不禁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金钰惊奇地看着亡天子迅速饮完一杯,竟还未倒,不由拍手叫好,道:“好酒量!我陪小哥饮完此杯!”说着,举起酒杯,便要一饮而尽。金瑜连忙一把夺过,斥道:“钰弟怎么忘了?当rì一杯入肚,大醉半月不醒,可是说笑?”金钰见牛皮被拆穿,打个哈哈,放下酒杯,小心呷了半口,片刻后打了个酒嗝,才红着脸含糊道:“小哥今rì怎会得空来此?”
亡天子定了定神,开口道:“天子即将重建覆世灭道,希望冶金族能够加入。”金瑜闻言,与金钰互望了一眼,回道:“冶金族即是冶金族,不会加入任何其他组织,恕我拒绝。”亡天子对金瑜的回答并不意外,继续说道:“瑜兄会拒绝天子完全理解,换作是我,也会拒绝。覆世灭道本是龙蛇混杂的组织,又为天子一己私yù而生而灭,实不可靠,不值得依托。”金钰闻言,哈哈笑道:“你都这样说了,还奢望哥会答应吗?”亡天子也笑道:“天子说的是从前的覆世灭道,而天子邀请冶金族加入的是全新的覆世灭道,还望考虑。”
金瑜便问:“新旧有何不同?”亡天子答:“新者,绝无专政,不会因某人一时冲动而宣告解散,诸事共议。天子虽为道主,然一切行为皆受众人监督检举,不再以武力服众,不再为个人之事出战。众兄弟若有德才兼备之能者,通过选举,天子愿让出道主之位,绝无异议。最后,此次覆世灭道的建立,旨在除魔卫道,维护苍生,有大意义。”
金瑜摇头道:“冶金族世代经商,不插手武林之事,实无必要为天下人付出,你所说的大意义,对我们而言,并无意义。”
亡天子回道:“瑜兄所言有差。第一,人间之士若不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必定难挡魔界之威,到时天下魔染,冶金族也无生存空间;第二,加入覆世灭道,对冶金族来说,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天子若是族长,绝不错过也。”
金瑜便问:“第一点无可否认,第二点何以见得?”
亡天子道:“冶金族自古以来便不满于现状,对外界的评价极为重视,耻于挂上暴发户的头衔,受人白眼。然而,凭冶金族一己之力,并无法改变自身地位,血烙的诞生便是前人yù跻身江湖上流的证明。瑜兄曾向天子诉苦,儿时经历应仍历历在目,族长之子尚且自卑,族中芸芸大众又该如何自许?天子相信,瑜兄也是有抱负之人,绝不甘于现状。天子能为冶金族提供一个崭露头角的平台,让世人发自肺腑尊敬冶金族每一位义士,何乐而不为?”
听到此处,金瑜开始心动,亡天子说的无疑全是事实,也是自己rì夜盼望,yù壮大冶金族的心愿,但这是拿整个冶金族的未来做赌注,自己是否该冒这个险,族众又是否会赞成呢?亡天子看出了他的忧郁,便坦言道:“瑜兄何必独自发愁?冶金族的命运就交给冶金族民自己去决定,可好?”金瑜与金钰小声商量一番,觉得可行,便带亡天子来到广场之上,召集族众,宣布此事,要众人做出选择。
出乎金瑜的意料,族众讨论的时间并不长,最后由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上前慷慨道:“冶金族绝无贪生怕死之人!吾等愿永世追随族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金瑜感激地看着各位长老,用力点头,高声道:“既然如此,我金瑜在此宣布,冶金族从今rì起,正式加入覆世灭道,共创辉煌!”激昂的话语激起无数渴望荣誉者的共鸣,冶金族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欢呼雀跃。金瑜见此情景,才知族民对于荣光的渴望竟不亚于自己,不由微微转身,身旁,金钰已高兴地与亡天子互握住对方掌心,满面笑容,宛如兄弟。
订了后会之期,亡天子又向下一个目标飞去……
第二十六章 鬼殿
华翡学院,自太真一来过之后,衰弱不少。。太玄一战死,院主之位由清华堂太文公(即太一)继承。教统们霍命合招被真一震碎,全都伤了根本,加上本来年事就高,身躯腐朽,五个死了三个,还剩两个苟延残喘,武功已废,勉为其难被太文公留下,协助管理。太文公本具经纬之才,气质沉稳,威严庄重,足堪胜任一切职务。太玄一在时,一方面嫉妒他的才华,一方面始终将他当作外人,不给他实质的权利,但太文公甘于平淡,太玄一也没法无故找茬。
太玄一为人忌刻,因为当初弑父害弟时太一曾有阻止,便将他看作真一的维护者,起了杀念。后来太一主动离开紫府,行走江湖,太玄一便派人追杀,不料彼时太一学有所成,派出去的杀手不但未能得手,反受其所杀。后来太一又自行投到,说往事不提,只想求一安身立命之所。太玄一本不信他,因为他是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但因摸不清对方深浅,不便贸然下杀手,便暂且留下,给个闲差了事。多年过去,太一始终安分守己,太玄一对他的戒心也有所松懈,恰好新创办的华翡学院需要人才,便让他当了清华堂堂主。
太一天资聪颖,将紫焱给的《溯明诀》练至大成境界,早已清心寡yù,看淡世情,无论太玄一如何刁难他,防着他,他都付之一笑。又过去无数岁月,太玄一为了超越真一的《天之华彩》,闭关苦练五窍剑法,为求突破,拼耗寿元,逐渐老去,许多事都有心无力,反而是太一在帮着他料理,他却认作图谋不轨,rì夜防范。再后来,太玄一收了一名养女,也就是白云烟,又先后有了太玄真、太如意两个女儿,因自己年华不在,老态龙钟,所生偏是女儿,怕她们嫌弃,故意不让她们与太一亲近,并从小在她们耳畔说太一种种不堪的话,将之无限贬低。然而,太一周身散发出来的从容气态,威严形象,足以粉碎一切谤言妄语,三个女儿全都喜欢与之亲近,闻他教导,尊敬非常。
五窍剑越练到后面越耗心神,太玄一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不再有余力管太一的事,这才平静下来,也就是恰好这个时候,亡天子来此求学。而今rì,他又来了。
从浊华堂一路涌向清华堂的欢呼声中可以明白亡天子是受欢迎的,他是居于下位者的榜样,光芒万丈。太玄真与忘尘被欢呼声惊动,前来察看,却见亡天子正与从前的同窗打招呼,满面笑容。太玄真心中奇怪,她不明白为何亡天子会如此受众人爱戴,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亡天子非常的有名,是风云人物,又与他们拥有相同的起点,以致这些常年不被看好,受天华堂学生鄙视的庸人们像崇拜神明一样崇拜他,在他身上幻想着自我的未来。
欢呼声因太文公的到来而终止,亡天子随即上前行礼,太文公微微点头,将他带入书房。房内,太文公正襟危坐,询问来意,亡天子恭敬答道:“染衅此来,只为救世。”太文公追问何意,亡天子遂将重建覆世灭道对抗魔界的计划和盘托出。太文公闻后,沉默半晌,最后说道:“你做的事是有意义,但华翡学院是否加入覆世灭道,非吾一人能定。吾可以为你召集所有学员听你陈述,但去留不能勉强,需由他们自行决定。”亡天子笑诺。
广场上,亡天子发挥他独特的个人魅力,将救世理念慷慨直抒,痛陈利害关系,听得众学员激动不已,热血激昂,恨不能立刻跟随他赴汤蹈火,直捣黄龙,轰轰烈烈地当一回英雄。但也有不以为然者,这些人大多是家境富裕,生活无忧的天华堂学员,只求偏安一隅,不顾他人安危。然而,在亡天子心中,反而更佩服后者,因为他们能够抵受住成为英雄的诱惑,不盲从,且无惧平庸者的嘲讽与讥笑。
结果很快清晰浮现,浊华堂、清华堂、玄华堂几乎所有学员都愿跟随亡天子而去,天华堂也有过半学员愿往。最主要的是,忘尘、太玄真、破云生也有意加入。前两者是确实明白魔界危害不能坐视,认为有必要出现一个团结强大的组织与之对抗,而放眼人间,除了天卷宗,就只有覆世灭道有此号召力能统一分散战力。破云生并非心系天下苍生之人,只是他还年轻,自小聪明,有远大的抱负,心知华翡学院已经没落,徒留无益,不如就借这个平台闯一闯也好。
忘尘与太玄真虽然想加入覆世灭道,但华翡学院是太玄一之心血,不能就此消失在历史之中,本来还在犹豫,幸儿太文公没有要走的意向,并鼓励他俩,说华翡学院他会照看,去留自主,不必迟疑。这下没了后顾之忧,这对心怀正义的夫妻也便一往无悔了。还有一个素来喜欢亡天子的人——白云烟,因为有事外出,没有在场,当她事后回来得知此事时,立刻飞一般向覆世灭道赶去,完全不顾太文公的劝阻,这是后话了。
亡天子见目的已达,本来便要离去,突然想到一事,又开口道:“忘了告诉大家,冶金族业已加入覆世灭道,希望各位能以大局为重,放下私仇,同仇敌忾。三rì后七灵山上为正义而战的新覆世灭道浴火重生,期待各位的到来,就此告辞。”说完,向太文公略一示意,破空而去。
一rì内往返宇内,游说拉拢各方势力,亡天子觉得有必要稍作停歇,用功悟一悟震印,增强自身实力,于是在深山中找了处僻静之地,盘膝而坐,返虚归无,潜心内视……
《雷殛天诀》奥秘门径已窥,对亡天子来说,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以他此时的天赋,除非当真与之功体相克,否则无论什么秘笈宝典,一看就明,一学就会,不存在无法理解的高深武功。然而,看明白不等于就完全掌握了,要将此诀练至大成,最需要的除了天资,还有根基与时间。若由亡天子解读,再让晔朗来练,想必事半功倍,极易练成,但晔朗不可能会来请教一个晚辈。亡天子以现有武学基础驱动震印,勉力将雷殛天诀练至六成,差不多内中记载的招式都能zì yóu运用,只有少数几招惊天动地的仍有封印,功力不够,就算看见也使不出。
亡天子并不躁进,这种天地之气汇成的法诀本就无法一蹴而就,只要每rì用功不辍,持之以恒,时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不觉间,已过去一rì夜,亡天子习惯将所领悟的从头温习一遍再睁眼,但此时灵识已经归位,对外界变化能够感知。又过去半刻,回忆中的亡天子突然意识到,周遭静得太不自然了,一点声响也无,绝对有问题!
遇到特殊状况,修炼只得暂缓,亡天子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身处一条巍峨宫殿的长廊之上,两排石柱在傍晚幽蓝sè的余辉中向两头无限延伸,没有尽处。正当亡天子疑惑之际,一副发生在此处的历史画卷在脑海中映现,从古至今,自盛而衰,宫灯华幔到萧瑟荒芜,无尽凄凉,婉转哀鸣……
一股酸楚袭上心头,亡天子发现自己竟落下两行泪来,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并没有如何如何坚强,即使能够抑制住自身的悲,也无法掩盖他人的哀,只要一根引线,感情立刻崩塌,危险至极。
浓浓的愁绪被突如其来的大风打断,长廊上的枯叶被风吹起,迅速向亡天子飞来,宛如有鬼魅暗中cāo控一般。恐惧感瞬间替代了原有的感情,亡天子本能地向后退,但他退的太慢了,大风裹挟着青黄不一的树叶迅捷无伦地将他淹没在暗夜之中,同时,惊恐也到达极点,亡天子极力遏制住这股莫名的恐惧感,不再后退,当再次能够视物时,眼前景象又再度变化。只见夜市哗然,张灯结彩,花轿起伏,礼车如流,一派繁华热闹古市集景,内中攒动的却非人头,而是王殿恶鬼!
妖魔恶形充斥眼前,亡天子却没有违和之感,仿佛此等夜市之景就应配此等非人之民才显韵味。亡天子突然高兴起来,忍不住拉过非吾邪琴想要弹奏,却冷不防被一只巨大而冰凉的手一把抓住。亡天子连忙回头,却见另一只暗蓝sè的大手正抓向他的脸庞。暗影遮面,非是佳兆,亡天子心念一动,震印爆发天地威能,轰隆一声响,虚幻夜市震碎,亡天子蓦地站起,却见自己仍在之前所择之地上,rì头高照,哪来什么鬼物?
“啧!邪啊邪!”亡天子自语一声,运起风雷之气,急速撤离此地,往小别泉赶。他走后不久,一条颀长的如古诗人般的幽幽身影仰起下颏,神情悲凉,无声吟讴起来……
第二十七章覆世灭道
缓缓降落在小别泉上游,亡天子正想看看天巧韵进境如何,一股不大不小的压迫感忽从背后袭来。亡天子以为是独步清风,回头待要拜见时,来者却已投入怀中,仔细一看,竟就是天巧韵本人。只见此时的天巧韵四肢瘫软无力,长发盘结,灰头土脸,衣物破碎不堪,浑身被泥浆、血迹、汗水沾满,面无人sè,娇喘不息,只能半睁着双眼,极力保持不会晕厥。她甚至无法分辨眼前抱住她的是人是兽,只是凭借直觉与本能走到了这里,渀佛预料到了亡天子的出现。
亡天子突然心生怜悯,右手拂去天巧韵脸上的泥泞,看着这个发热的病美人,充满了负罪感。但这些感情没有持续很久,亡天子也感到他不应该产生这种感情,理智很快回归,他将天巧韵带回了草庐。
药郎很快稳住了天巧韵的伤势与病情,并笑问亡天子:“如何,看到你的好师姐这幅模样,不会心疼吗?”亡天子轻笑道:“不会。这是师姐自己选择的道路,我只会为她骄傲。”药郎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便沉默起来。亡天子等了一会儿,问道:“前辈去哪了?”药郎回道:“他去为你师姐铸剑了,隔三天回来一次,再过几个时辰也该回来了。”亡天子轻咦一声,不解道:“三天?敢问先生,天子离开了多久?”药郎好笑道:“你自己去了多久你不知道吗,还来问我?刚好三天不是么?”亡天子闻言,大惊失sè!他明明……一个答案忽然浮现于脑海,亡天子明白过来,道一声“糟!”向七灵山急速而去……
巨大的震音自高空而下,当亡天子降落在癫紫峰上时,之前所召集的人马早已井井有条地在重建颓废坍塌的殿宇了。众人见亡天子到来,也没有太多的惊奇,略微点头示意,复劳动起来。亡天子正在讶异这些变化,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道主!你回来了!”亡天子回头一看,原来是诸葛望野!亡天子本有心将他寻回,只是想不到会这般快法,他的出现也就解释了此情此景了。
“诸葛兄,别来无恙。”亡天子客气道。诸葛望野爽朗地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做一个平凡人的!我一直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前天回到这里,看到你在壁上的留字我就明白一切了。”亡天子点头道:“诸葛兄肯再回来帮我真是太好了,现在能为我召集诸位骨干吗?我有话要说。”诸葛望野道声“没问题!”将忘尘等人全部喊入纷华浮殿。
殿上,亡天子向底下数人坦诚道:“首先,有一件事要先告诉大家,其实我名亡天子,还不知道的朋友万望见谅。之所以用假名,只因这个名字从前不属于我,更会引来很多麻烦。所以,天子在此恳求大家,私下里如何叫我悉听尊便,但在覆世灭道,请一律称呼我为染衅好吗?”
断邪云、落凰之、金瑜兄弟等是早就知道亡天子真名的,闻言只是点头,太玄真、忘尘等华翡学院之人就颇为吃惊了,因为亡天子是谁,他们也略有耳闻,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这个问题马上充满他们脑海。亡天子看出他们的疑惑,便慷慨解答道:“不必怀疑,你们所知的那个亡天子如今已改名为禅暝灭烨,与我是两个不同的人。并且,他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以后若遇上,请礼遇之。”
见众人还是耿耿于怀,亡天子笑了笑,说道:“诸位,这次天子再建覆世灭道之目的,与之前大大不同。本道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人间除天卷宗外另一个抗衡魔界的中流砥柱,希望各位能够摒弃前嫌,放下不必要的猜疑,团结一致才好。”说完,又向诸葛望野道:“诸葛兄,此次覆世灭道的规模将空前之大,军师一职负担沉重,可愿为天子撑起?”诸葛望野闻言,立刻昂扬回道:“望野不才,愿忝任军事,为道主分忧解难!”亡天子点头道:“嗯!那道中各人职务分配就有劳军事了。”诸葛望野郑重道:“必不辱使命。”
“好了,各位!天下大事先放一边,决战将于三个月后进行,现在,一起去干活。”亡天子笑着说完这些话,率先步出纷华浮殿,加入了劳动者的行列……
有了冶金族的无尽财富,又有了众多人力,七灵山癫紫峰只过了一月时间就恢复了往昔辉煌,甚至富丽堂皇犹有过之。这一个月内,诸葛望野找回了沦为山贼的原覆世灭道成员,他们的首领正是肥头大耳的无耻之徒大红袍。此人不学无术,武功平平,但胜在脸皮够厚,够自私自利,又会演戏,摸准了一众贼党的心理,在原覆世灭道解散后,当上了头头,如今受到诸葛望野邀请,立马高兴的拍屁股摔胳膊,带着一群恶棍风尘仆仆前来“入道”。对,是入道,加入覆世灭道者,就称之为入道,这也是诸葛望野想出来的,说是能给人以崇高的感觉。
原覆世灭道成员的加入,让后来者颇为不快,覆世灭道似乎又成了龙蛇混杂,正邪一体的组织。好在诸葛望野制定了详尽的道规,入道者必须严格遵守,不得违背道义,违者必诛之。数次杀鸡儆猴后,原来那些穷凶极恶做惯坏蛋的喽罗也就安分了,还有些实在恶贯满盈,无法忍受条条框框束缚者,yù退出覆世灭道,可惜进来容易出去难,除非躺着出去,因为叛道被诸葛望野定为重罪。也有过想造反的,可惜还未成型便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一来一往间,原覆世灭道的成员几乎死了大半,还剩下的都是可堪调教者,暂以见风转舵的墙头草大红袍为首。
诸葛望野为求正规严禁,与以往区分开来,又根据覆世灭道成员组成,将之分为翡萃、金萃、暗萃、明萃四门,翡萃门多为华翡学院之人,由门主忘尘统领,副门主太玄真;金萃门则是冶金族之民,由门主金瑜、副门主金钰带领;暗萃门由原覆世灭道成员组成,门主断邪云,副门主大红袍;明萃门乃闻风而来的人间正义之士组成,门主由落凰之暂代,副门主暂缺。四门既相互dú lì,又统一于覆世灭道,由诸葛望野负责监督。
平静的rì子又过去一个月,魔界在此期间隐伏不出,静待黑rì魔化人间,坐收渔利。圣羽天国几乎处于封闭状态,他们的圣主仍旧闭关不出,不知所为何事。亡天子算算时rì已近,便向诸葛望野道:“劳烦军师为我一行天卷宗,将计划说与他们知晓,寻求合作之机。”诸葛望野自然一口答应,并问道:“那道主何往?”亡天子道:“道中战力还是不够,我去借兵。”相互一笑,自有默契,两人分头行动起来。
千年天卷宗,故址轩辕家宅,因地势过于平坦,不利于修真练道,遂于千里夜继承道统后迁往骥子山上,高出地表三千丈!天卷宗乃玄门正宗,门户极严,不是常人所能企及,能入内中的不是本门弟子便是师门之友,次一点的正道门派都不敢妄想追附骥尾,邪魔外道更不容犯界。
天卷宗门规深重,长幼按辈排序,等级分明,第一代门人除了转机子,没一个好说话的,全都没事整天绷着一张脸,严肃地看不见笑容,犹以星回最甚。第二代门人不多,还算通情达理,但也不可与之轻言。唯第三代门人尚且天真,未脱稚气,内中更有几名童子古灵jīng怪,活泼有趣。第三代门人极为团结,虽或多或少有点轻视外道,只要其人肯服低,一旦有幸拜入门下,成了同门,立刻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一个个争做老大,施行奖赏。而在对外时,又绝不容情,有时甚至破口大骂,师长不但不责罚,还有叫好的,往往与之敌对的邪道前辈不但落败,还要受尽屈辱。无奈天卷宗势大,千年来从无人敢犯,偶有不服者聚众前往扰闹,也无异送死,惨败而回。
这rì,狭长的山径上,诸葛望野提着白灯笼一路上行,颇为诡异。用步行是表示尊敬,顺便观察地理。诸葛望野原本是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手舀纸扇,彬彬有礼,但自从在翡翠馆遇上前世爱人阿玉后,整个人的气质全都变了,开始身着白衣,不分昼夜提着白灯笼,成了异人。
行至山门时,忽有喝声响自半空,意思不外是来者止步。诸葛望野遂停下脚步,高声道:“在下覆世灭道军事诸葛望野,特来拜会天卷宗诸位前辈仙人,万望不吝赐见。”守门人闻言,似乎吃了一惊,随即高声回道:“你在此少待,我去禀报。”说完再问,便无回音。不多时,山门大开,一名丰神俊秀却面带苦相的乌衣少年上前引路,将诸葛望野带入宗内。路上,诸葛望野曾想与之攀谈,但少年只是稍微应声,并不多言。诸葛望野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座殿宇门口,诸葛望野抬头望见门上匾额刻着“残霜天”三个篆字,不由心中暗道了一声“晦气!”因为残霜天是天卷宗千年堂副堂,里面有他最不想会的人——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