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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潭幺子     谛灭txt下载     谛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九章 百涛龙泉殊死战(中)

    上文提到东方堪舆cāo纵泣炎凝虚像正要向强暴子下杀手时,突来横空一箭,改变战局,镜像碎裂同时,颠倒rì月虚实两幻阵亦告破灭,强暴子再次回转到现实空间里来。

    东方堪舆法阵被破,全身一抖,踉跄着由漩涡之眼内冒出,灵识箕张,大喝道:“何人扰战?”无人回应,却见一红一紫两道光华由天际迅速划落,落地现出两人,正是吞灭与绝行,并且,吞灭刀翼之下还藏着一物,隐约间看不真切,强暴子一见却是两眼放光,连滚带爬飞扑而去,眨眼埋入刀翼之内,不见了踪影。东方堪舆见状,猜出了几分,面上却是不动声sè,暗中将千奇水镜埋伏到绝行身后,yù将他之形象收入镜中,暂作牵制,自己再全力将吞灭打倒,断绝后患,没想到绝行头顶忽然冒出“愚蠢”两字,回身一镰,将水镜碎了个彻底。

    东方堪舆孤绝尘世,哪容半分侮辱,眉头一皱,灵力扩张,龙泉之水奔腾而出,化生各sè兵器猛兽,朝着二人扑去,狂猛已极。却见吞灭不屑一哼,刀翼开合,胀大数倍,组成绝对防御,任你洪水猛兽,刀枪剑戟,撞上变成粉碎。东方堪舆未见试过冥河战甲与暗红行铠威力,惊愕不已,还未回神,绝行已从刀翼中跃出,魔镰狂斩而下,势分山海。东方堪舆又是一惊,晓破圆刃应手而出,勉强挡了一下,却是巨震不已,虎口迸裂,差点脱手。

    “好家伙!”感叹一声,东方堪舆不与硬拼,就势一沉,没入龙藏渊内,yù借无量泉水减缓二魔攻势,不料绝行根本没将这百涛龙泉万钧水势放在眼内,见对手遁入水中,竟也追下,庞然水漩,滚滚暗流,只要靠近其身三尺便即破灭,魔镰在水中更是畅行无阻,挥动起来全无阻力,一道道血芒红得耀眼,直把东方堪舆逼得进退两难。其实吞灭、绝行根本不通水xìng,只因身有魔界圣甲,水火不侵,黑流暗瀑尚且zì yóu出入,何况于此?

    还在思索是否应该上岸,突然头顶一亮,沉重水压狂猛而下,仰头一看,竟是一颗巨大的紫sè炎球当头罩来,避无可避。而此时,绝行亦飞速追至,魔镰转眼就要横扫而过,情势紧急,刻不容缓,东方堪舆一咬牙,晓破圆刃在手,直破炎球而去,仗着圆刃薄而锋利,竟将那炎球给劈成了两半,余势仍助他登上高空。

    “恩?里面是水?”东方堪舆心内纳闷,吞灭却不吝将答案告诉了他,只见六条刀链自冥河战甲背部伸出,插入龙藏渊水底,几经揉搓后再行抓起,竟成了一颗紫焰腾绕的炎球,尽管内部水亮剔透,外围却是冷焰飞旋。

    “啊?水火交融!倒是小觑了他们!”东方堪舆心神一定,晓破圆刃踏于脚下,不动金刚护体咒展开,双手掐诀,引导泉水化龙戏珠,吞并炎球,霎时,水龙大放光明,周身紫焰疼动,威武不凡,龙吟过后,冲向吞灭。想是此招犯了吞灭名姓忌讳,只见他一脸怒容,头顶无数个“怒”字接连呈现,不闪不避,刀翼箕张,竟将水龙收入甲中,片刻后,刀翼分散开来,龙身早已消弭干净。

    “啊?会有此事!”难怪东方堪舆震惊,因他最擅长模拟的万物形态便是神龙,龙形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威力也是最为突出,如今竟被消灭于弹指之间,实在难以置信。再看吞灭那边,当真就消化的如此轻松吗?也不见得。水龙气势万千,威力惊人,扫到一点便是巨震,即使冥河战甲也不能将冲击完全吸收,内伤早已种下,只不过吞灭脸上没现出来罢了。

    “哼!不信制不了你!地载万物,水主沉浮,缚!”咒罢,吞灭周遭水汽无端汇聚,形成一张困兽之网,交织错落,将其裹住,力道极强。吞灭不甘受束,刀翼一张便想脱困,却没他想的那般容易,水牢遇力愈发收缩勒紧,不容喘息,刀翼直被压得贴到了吞灭脸上,若不是身穿冥河战甲,早已成为一滩肉泥了。

    “嘿,果不其然,这厮的甲胄极善防御,可惜抗压不如抗拉,就在我的缚神咒里力竭而死吧。”东方堪舆自信一笑,再看脚下,绝行正挥舞着魔镰对着晓破圆刃化成的光圈横冲直撞,可惜就是难撼他分毫,那么凶猛,以及足可开山裂石的斩击竟破不了这薄薄一层光幕,可见东方堪舆的法术修为当真了得。

    想是久攻不下,有些气馁,绝行最后一镰仍未见效,颓然掉落漩涡之内,没了声息,东方堪舆自信他破不了不动金刚护体咒,便把jīng神专注在吞灭身上,双手舞动间,法力再催,那原本透明澄澈,条条框框相当分明的水牢竟开始加速急旋起来,转眼包没成一个完整的球型,且不再透明,外围似是结上了一层白霜,闪闪发亮,耳听金石撕裂之声自球内响起,大功即将告成之际,脚下突然一热,惊见龙藏渊底血光闪烁,越演愈烈,水面似在隆起。暗道一声“不好”,晓破圆刃光华骤盛,同时,血红一箭破水而出,命中圆刃中心,威力自是惊人,只不过要破它还嫌不够。方在庆幸,却见那箭突破不成,竟能自行掉头,转而向吞灭而去,只闻一声爆响,水牢破碎,满脸青筋爆绽的吞灭头顶一个烧得发红的“怒”字迈步而出,身躯向后一仰,无数刀链便争相而出,要将敌人割成碎片。

    东方堪舆啧了一声,指点星河,脚踏禹步,由虚化实,圆刃竟自脚下向上延展开来,由圆环变作镂空银球,其间水银流转,盗气卸力,形成全面防御,任由刀链密密麻麻袭来,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裹成一个蜂窝,就是难越雷池一步。僵持片刻,吞灭气急,刀链往回急收,四翼如同一张血口,要将东方堪舆整个吞下。

    心知吞灭战甲之内压力极强,不宜硬拼,东方堪舆立刻口诵法咒,手掐灵诀,用明身不动尊定身法将身定住,原拟吞灭拉自己不动,终会松口,却不知吞灭与绝行身为释非圣尊座下两大先锋战将,早已身经千百万战,对敌经验何其丰富,一见敌人端立刀链缠裹之内,周身宝光炽盛,便知再拉无功,瞬间转变战法,敌不动我动,箕张着四翼迎上前去,照样将你吞下。

    东方堪舆微惊,左右一顾,喝一声“好”,双掌开合,两侧矗立着的两颗巨石便由缓而急,朝着吞灭行径路线围堵过去。吞灭不语,分出两股刀链斜侧里只一搅,巨石立刻碎裂,掉落龙藏渊内,然而,紧跟着渊内又窜出两道水漩,在空中化身飞龙,包夹而来。吞灭yù照前法施为,却见刀链穿空,徒留割痕,水龙无畏金铁,照旧冲来。无奈,只得暂缓攻势,四翼一合,暂且防御。

    感应到对手攻势减弱,东方堪舆大喝一声,真力爆发,晓破圆刃霎时膨胀开来,将密密麻麻的刀链撑出零星缺口,东方堪舆抓住时机,身化星芒穿越而出,而晓破圆刃亦复原为原本形态,刃锋透寒,银芒电闪,竟逐渐将坚韧非常的刀链划出道道缺口来。

    吞灭与冥河战甲浑然一体,那头受创,身心立即感应,一边抵御水龙冲击,一边迅速将刀链收了回来,晓破圆刃因此脱困,飞回东方堪舆手内。东方堪舆随手一收,左手向下一抓,立时一蓬水珠摄入掌心,凝炼成球,掌影翻飞间,快得不及眨眼,水球已如连珠炮弹般向着龙藏渊及半空吞灭打去,力道甚猛。其实东方堪舆内家修为也是极好的,只是他素来偏爱借助自然之力,很少动用本身真元,战至此时,觉出战况不大乐观,才改了对策,两者并用。

    吞灭正受来自龙泉源源不断的水流冲击,再经水弹一撞,立时被冲入一侧山壁之内,没了声息。而绝行不愿躲在水里挨打,即刻一道红光冲出水面,魔镰轮转,守的水泄不通,水弹撞上去便成泡沫被荡开。

    低哼一声,东方堪舆心念一动,绝行面前立时由点到面,有缓到急,旋转展布开一轮水弧,未及反应,便自爆碎,清脆的碎镜声中,绝行被炸了个措手不及,当时颜面破损,血流如注。

    “哼,不要以为这样就完了!一切可流动之物皆能为我所用呢!”东方堪舆语气中不无得意,左手一展,虚空划圆,最后当胸一握,眼中神光忽亮,只见绝行面上血滴连同身上水滴倏地倒流,流速极缓,却又有一股不可抵抗的气场存在,就在他瞪大双眼,颇为惊奇时,所有血珠,水滴突然颤栗起来,转眼蒸散,化作极热蒸汽将他全身上下统统覆盖,立时烫得他跌落下来,连魔镰也丢在一旁,满地打滚,双臂高高举起,双手捂脸,yù抚又痛,无处着落,苦状万分。

    “嘿,魔人,知道疼了吧?你俩要不是身穿奇异战甲,对我法术产生抗xìng,我早让你们血液倒流暴毙而亡了!”东方堪舆正感胜券在握时,突来一把磁xìng柔声将他美梦打断:“喔,是吗?方才你就是用了这法子让奴家真元流动受阻的吧,真好!再来试试看如何?”

    东方堪舆乍闻此语,汗毛直竖,转身一瞧,果然,吞灭已从山壁之内飞出,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挪着纤足缓缓从刀翼之内步出,不是别人,正是完美无瑕的泣炎凝!

第八十章 百涛龙泉殊死战(下)

    “呵,你们两个退下,奴家要与老朋友慢慢叙旧呢!”话落,泣炎凝看了吞灭一眼,吞灭脸sè立时难看起来,但也没多说什么,刀链一伸,裹了绝行便自行疗伤去了。

    泣炎凝随即转头看向一身浩然正气,目含jīng光的东方堪舆,妖笑道:“老友你还是这么气宇轩昂啊,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保养的?也教教奴家吧!”

    东方堪舆呸了一声,喝道:“不必用这副皮囊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变个样子,变不了内在,你此时之行为不仅在侮辱你自己,还在玷污泣炎凝这个名字,速速给我打住!”

    泣炎凝闻言不怒反喜,就地一旋,人已飞向东方堪舆,并笑道:“那么在意奴家的言行吗?来呀,用行动向奴家证明吧。”

    东方堪舆怒哼一声,右臂自身后猛然向前一甩,晓破圆刃化作一团银电脱手而出,神速已极。泣炎凝虽回巅峰状态,见此攻势,也不敢太过托大,张口向左一吹,身便如柳絮般飘向对侧,避过锋口,随即长袖一挥,撒出漫天冰晶,或旋或降,看似毫无着力,贴向东方堪舆。东方堪舆似有所侍,不闪不避,任由冰晶覆盖周身,直到一声脆响传出,整个身体化冰碎裂。

    一招得手,却不见泣炎凝欢呼雀跃,反而闭眼默运玄机,一窥究竟,果然,随着一道寒光自身后袭来,东方堪舆的气息再次浮现。泣炎凝足尖一点,往后腾挪,依旧慢了点,被晓破圆刃削掉了一缕秀发,眨眼,寒光又隐没到了朦胧水汽之中,不见踪影。

    “啧,老家伙就会龟缩,麻烦!其势不能一味躲避,那晓破圆刃尽管锋锐,说不得只好给他来记硬碰了。”想到此处,泣炎凝盯紧水雾一头,一双慧眼直透彼端,抓住晓破圆刃三次冲来之机,使出乾坤双袖转柔为刚之法,两袖倏地拉长,宛如两根长鞭狠狠向晓破圆刃侧面甩去。此法果真奏效,只听两声爆响,晓破圆刃被重重撞向山壁之内,而东方堪舆附身其上的元身亦显露出来,嘴角溢血,眼神忿恨。

    “哈,老友,奴家弄疼你了?”泣炎凝还在说便宜话,东方堪舆早已啐了一口,双手掐诀,凝水汽于泣炎凝周身,yù让其如绝行般尝一次灼痛。泣炎凝笑容不改,便宜话照样说下去,直到水珠倒流,将要自行蒸发之际,倏地周身寒气迸shè,已达沸点之水立时冰结,进而炎气扩散,坚冰又复化为水。

    只见泣炎凝拍手道:“很好,还有什么新招旧招统统使出来,免得后悔终生呀。”

    东方堪舆闻言先自忿忿,而后盘腿一坐,喝道:“少得意,以为破了我的一招半式就了不起了吗?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便来杀我,看你那些一尘不变的老玩意儿能奈我何?”

    泣炎凝笑道:“也好,就依你。”话落,双袖朝天一舞,一冰一火两枚巨型光球越转越宏,向zhōng yāng合而为一,聚合裂变,成一磅礴能量,发炫目极光,耀如明rì。

    “喔?上来就用极招,是要赶尽杀绝吗?”东方堪舆默运玄功,严阵以待。泣炎凝笑道:“老友,不要这么说,这可是奴家爱的表现啊!”东方堪舆不屑道:“很好,来便来吧,老夫岂会怕你?”泣炎凝自身正承受着极大的压迫,话不能多说,又不愿输口,便咬牙迸出了“允你”二字,随即双袖向两侧一垂,巨大光球应手飞出,摧山裂岳,势不可挡。

    东方堪舆起身,双手迅速印诀于龙泉之上,大喝声中,只见无俦泉水自崖前飞来,宛如一座巨大屏风,横亘在东方堪舆身前三丈之处,一挡来势,东方堪舆趁机召回晓破圆刃,待光球突破水墙后,鼓足全力,人器合一,拼着受冰火煎熬之苦,直穿过去,倒真仗着自身功力及晓破圆刃无物不破的xìng质给他穿通到了光球彼端。满拟能给对方来个出奇制胜,杀他个措手不及,不想人刚从光球内飞出,眼前突然现出一点红光,遮蔽住视线,任是向四周转动眼球,那红光就是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心方一惊,才觉身已为人定住,这一醒悟,灵台立时复明,才看出泣炎凝正指凝炎气,点向自己眉心。

    察觉东方堪舆已然复原,泣炎凝顾不得再续力,所凝之炎气立时发出,一轮红光过处,东方堪舆硬生生被弹回身后光球之内,要不是临危生计,化出小水镜护住前额,怕是要被洞穿。便如此,人已深陷光球内部,进退两难,饱受冰火煎熬,痛不yù生。

    看着东方堪舆痛苦情状,泣炎凝始而得意,进而yīn笑连连,最后捧腹大笑,笑的山岳大震,土石翻飞,宛如一头蛰伏已久,终于能够露出獠牙的猛兽,凶威逼人。就在泣炎凝得趣之际,东方堪舆已忍痛将深烙体内,潜藏至深的内部法阵——裟婆诃调出,此阵取意三千世界,乃《观照大千》jīng要之阵,据诸般妙用,具体而微。东方堪舆既肯祭出此阵,可想形势不容乐观。

    裟婆诃一经使用,立时运转开来,吸纳周边无尽异力,短时间内化为己用,然而此着有利有弊,若行法人本身底蕴不够,不足以接纳所吸之力,亦或没有合适的招数,在限定时间内无法将所化之力释放殆尽,便会遭到反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不到非常时刻,不能轻易运用。

    眼看冰火二力所化光球宛如被看不见的大嘴迅速吞食,眨眼干瘪下去,东方堪舆全身却是流光溢彩,绚烂夺目,猛听其一声断喝,令泣炎凝笑声戛然而止,错愕中,不及看清形势,耳听无数金铁交击之声在身旁响个不停,定睛看时,才惊觉,原来是吞灭在他身后伸出数条刀链,组成一张护网,抵挡着自空飞坠的万千彩星,再看上头,对手东方堪舆正全力挥动双手,散出源源不绝的星形光镖,打向自己,兴许是太过专注的缘故,竟丝毫没注意到其身后,一抹巨大的血红暗影已蓄势待发。

    死神无情,何况眼前人与自己还有仇怨,绝行手起处,尽管泣炎凝极力喝阻,巨化魔镰仍旧不偏不倚,拦腰斩下,东方堪舆只觉下半身一凉,并无疼痛,接着神志一昏,坠落下去,其身以被一分为二,必死无疑。

    见此一幕,泣炎凝暴跳如雷,厉声朝其坠落方向喝道:“岂有此理!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你怎么能不死在我手里?给我回来!”

    像是回应他一般,龙藏渊漩涡越转越急,四岸飞瀑愈发奔腾,猛听一声惊爆,瀑布倒流,无量泉水纷纷化龙飞来,前仆后继,接踵而至,声势雄浑,非人言可语。泣炎凝一见,双眼放光,大喝道:“来的好!”右手举空,就地一旋,展出一轮冰盖,抵挡群龙冲击,起初尽管震荡猛烈,终归还可支撑,直到最后一条巨龙自九天飞坠而下,势不可挡,冰盖眼看不敌其威,碎裂在即,就当水龙冲进的一刹那,另一轮紫黑护罩遮天蔽rì,挡在泣炎凝身前。泣炎凝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当再见天rì之时,所有龙形已经全部化消,唯有吞灭与绝行临行前一人留下的一个大字——败、者。

    泣炎凝久久未能动转,好不容易强摄心神,恢复神智时,额头已渗出一把冷汗,默默走近龙藏渊,看着那不曾停歇的漩涡,泣炎凝积郁难当,大叫一声,双袖直捣泉眼,逆着漩涡旋转方向灌输真元,两股巨力较劲多时,终归同归于尽,龙藏渊竟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此时,一点白光自渊底涌起,东方堪舆上半身亦随之浮出,泣炎凝一见,立时招来,一手接过渊藏万年老蚌明珠内丹,亦即此漩涡力量来源,藏于袖中,一手扶过东方堪舆半截尸身,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孔,连连叹息。

    “喂,你真的是泣炎凝吗?”东方堪舆毕竟内外兼修,功力深厚,虽为腰斩,并没死透,此时拼着最后一口气,发此一问。

    泣炎凝沉默片刻,笑问道:“你觉得我是吗?”

    “你有泣炎凝的感情,这是令我困惑的地方,因为我觉得你不是他。”

    “呵,那我便不是好了,但今后,世人所认识的我,即是泣炎凝。”

    “哼,yīn谋家,等着伏诛吧。”

    “啊,我一定会等着的,瞑目吧。”

    “你说的,我睡了,就此别过。”

    “要唱摆渡曲给你听么?”

    “哼,无聊。”

    ……

    两道遁光迅速落下,内中走出一人,正是九拙,入眼处,便是东方堪舆完完整整躺在一块大石之上,神情看去甚是安逸。随着步伐靠近,九拙内心越发惊悸,终于随着一声呜呼,颓然跪倒,痛哭起来。东方堪舆活得太沉重了,不仅要背负击杀挚友的罪名,还要担起维护武林和平的责任,他这一走,实际上轻松了不少,但生者,却只看到了背叛,yīn谋,想到的只有愤怒,复仇。

第八十一章 教训

    魔界炼魂狱

    怒气腾腾的泣炎凝一掌击开大门,直冲而入,大有兴师问罪之势。炼违天知他所为何来,特地事先支开葬天师徒,现出六如法身,恭候大驾。

    刚进三层,泣炎凝上手便是一道极焰,炎威凛凛,袭向炼违天。炼违天似早料到,周身黑气凝聚成一掌,直飞而出,双方碰个正着,霎时气散炎崩,四方俱震。

    泣炎凝还待施威,炼违天言道:“莫心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不妨将你的不满说出,吾会设法替你排解。”

    泣炎凝闻言方才助手,哼道:“事先预计,九拙来此寻女,你便做个顺水人情,将这幅肉身交他,怎会食言?”

    炼违天解释道:“画师岂是任人摆布之辈?本来预算未来,难免疏漏,当时情景,倒真不能做这顺水人情呢。”

    泣炎凝不屑道:“喔,你倒是说说看,当时怎么个情景?”

    炼违天盯了泣炎凝片刻,郑重答道:“吾记不得了。”

    泣炎凝双眼一闪,正要二次举手发难,忽听一声兽吼自内层传出,其因刚烈,震惊百里,煞xìng甚浓,不由顿了顿。炼违天趁机开口道:“过去之事何必深究?如今,你不是完好如初站在吾之眼前了吗?”

    泣炎凝闻言心情略好,先自喃喃:“嘿,是完好如初吗?哼哼!”随即抬头道:“就结果而言,确实不坏,只少了暗算九拙这层,美中不足。”

    炼违天淡然道:“何必急在一时呢?成败祸福早晚判定,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也莫要强求,就像这幅躯壳,展转数回,终究还是被你得去,不是吗?”

    泣炎凝冷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有佛家的气质了吗?那又怎样?哼,这具肉身原本就该属于我,也唯有在我手中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价值,你不这么认为吗?”

    炼违天见其目光狂热,道:“吾之观感并不重要,你自己这般想法即可。另外,吞灭同绝行托吾转告你,代你取得肉身,已还脱困之情,下次相遇若敢挑衅,便要杀你。”

    泣炎凝闻言脸sè骤变,回想起他俩临走前的嘲辱,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当时就想拿他们的人头当球踢,为此,三人相互争斗报复,闹得不可开交,不提。

    小别泉,亡天子一人独坐山坡之上,调元养息,静待伤体复原,心中所想,唯“王子凄”三字。纤细的脚步声自背后缓缓靠近,亡天子睁眼回顾,天巧韵正带无限柔情,嫣然凝睬,注定自己,四目相交,谁也不曾退避。

    呵笑一声,亡天子问道:“师姐找我有事?”

    天巧韵答:“钟灵儿yù除钱家小姐沉疴,需师弟相助一臂,特叫我来代请,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亡天子道:“主人之邀,自当惟命,只是先生知晓此事么?”

    天巧韵闻言,为难道:“先生并不知晓,钟灵儿力言无妨,可以背地行事,要我不好声张,师弟以为如何?”

    亡天子思量片刻,又向药郎所居庐舍望了望,随即点头道:“那便走吧。”

    “嗯。”

    二人于是来到小别泉下游,到时,钟灵儿正把钱有青捆向大柳树上,刚刚忙完,回头瞥见亡天子二人,急忙招呼道:“你们来的正好,快过来!她已经被我灌了迷汤,此时动手,再好没有!”

    天巧韵闻言,上前询问治疗过程,钟灵儿道:“钱姐姐是外邪入体,衍生心魔,进而扰乱神志,混淆视听,要医她,需先将其心魔激发,随即由你二人中择一人将神识打入其体内,将心魔杀死,那时,郁积之邪气必定自内而外发散,伤残四周生灵,需由另一人弹奏清圣之音,将之消弭才好,你们自行分配一番吧,但是要快,以免先生知道麻烦。”

    亡天子看了天巧韵一会儿,开口道:“开始便让我来吧,就有劳师姐收尾了。”

    天巧韵深知彼此琴音xìng质不同,这般安排再适合不过,但神识脆弱,易为外力所损,不由有些担心。亡天子看出她所想,慨然道:“师姐尽管宽心,天子当能应付。”天巧韵闻言面上微红,点头答应。

    一把拉过腰际非吾,亡天子顺手一拨,诡异琴音扩散,钱有青内心梦魇感应,立时被激惹,邪气自前额窜出,宛如洪水猛兽,yù攫人而噬。亡天子喝一声:“放肆!”无我剑出窍,护着一道灵识破开邪气,自钱有青眉心shè入,一闪不见。天巧韵见状,放下白玉琴,盘膝而坐,准备随时施为。

    仗着无我剑空灵之剑意,亡天子一路穿梭zì yóu,转瞬冲破万里yīn霾,进入钱有青意识深处,那里是一片血也似红,无边无际。见目的地已达,亡天子直转落地,因自身只是一道灵识,无需探寻,心之所向,身便及彼,神行无阻。晃眼找到心魔,正是被饕餮附身的钱有关,钱有青之父,此时正大快朵颐,如僵尸般啃食着乃女所剩无几的自我。

    见到此等丑陋形貌,亡天子天xìng之中,便生厌恶,右手一指,无我剑化作一道白光,上下穿刺,眨眼将体态严重变形的钱有关刺了个肚破肠流,形灭神消,大蓬的污血四处飞溅,四周一片血光,闷雷滚滚,气氛不祥。亡天子啧了一声,意识一转,重新附身无我剑之上,冲天而起。回程途中,只见所经暗云比来时更为浓密,更为yīn晦,沉雷怒响,洒下遍地血雨,景象凄厉异常,令亡天子内心一阵慌乱。

    未及再想,亡天子加催无我剑,意yù一举破出,不料上空一道yīn雷毫无征兆,当头罩下,尽管飞行神速,未被全中,只挨着一点,已是受创不浅,意识几乎当场溃散,亏得无我剑通灵异宝,奋力突围,终于脱险。

    意识刚刚回归本体,亡天子当时挣起,张口吐出一块黑血,忙道:“快将晦气消灭!”

    天巧韵早就留意钱有青变化,看她虽然昏迷,面上却是时青时紫,似极痛苦,及见一道白光从其眉心飞出,立时便有大量污浊之气跟着窜出,知道时机已至,妙音天律应手而出,音波带起一股柔风,将钱有青周身洗涤净尽,算是不辱使命。

    钟灵儿见状拍手道:“大功告成了!”随将钱有青从柳树上解下,正要检验成果,忽然一怔,当时呆住,吓得全身都颤,连话也说不出半句。天巧韵也待上前慰问,亡天子忽然伸手拦住,道:“我们先回去吧。”

    天巧韵不知亡天子用意,还在踌躇,亡天子竟又吐出一口黑血,吓得她连声应诺,立刻扶他去找药郎了。原地,钟灵儿额头冷汗直流,扶着钱有青的双手哆嗦不已,脸上更是毫无血sè,宛如正在经历一场重大的灾难,而年幼的他又绝对应付不来……

    草庐之内,药郎正施金针,替亡天子调顺经脉,刚刚稳住伤势,便道:“说来奇怪,今rì我老心绪不宁,果然你便出事,这伤看来无甚惊奇,但凭我之医术,竟会除他不了,奇怪!”

    亡天子本身也隐约感觉到了气海之内似有异物游走,将其本身真元压制,使得气竭血瘀,难以伸展,但此时他倒不甚在意,见药郎还在琢磨,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理念,开口道:“先生,此次受伤乃为救人而起,天子所受只是身痛,令高足此时却正心碎呢。”

    药郎一惊,忙问何故。亡天子便将事情经过一一说明,末了叹道:“令高足实是好意,并无大过,都怪天子处事草率,不急预防,还望先生念他年幼,出于善心,莫再责怪。”

    药郎聆听过程中,面上颜sè变了又变,宛如愤怒到了极点,要不是看说话人是亡天子,早就冲出去了。一等亡天子说完,立时拍案而起,冷笑道:“嘉宾不用替孽徒求情,孽徒欺瞒师长,背师取巧,还累你留下隐患,此等行径,难再容他!”话完,摔门而出。

    天巧韵还未理清头绪,见亡天子一脸沉郁,又见药郎那般愤怒,当时猜到几分,秀美皱了皱,试探xìng问道:“师弟,钱小姐不会出事吧?”

    亡天子无奈摇头,道:“恐怕就如师姐预料的那般,已身亡了。”

    天巧韵闻言沉默,只是低头,竟连亡天子也不去看了。亡天子知她正在自责,只得忍痛站起,将其搀扶到藤榻之上,一同坐下,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话虽简短,出自亡天子之口,却别具一番煽情滋味。天巧韵自然无法再忍内心积郁,将头偏向一旁,啜泣起来。

    小别泉下游,钟灵儿正在往钱有青身上盖土,意yù将其安葬,此时,药郎气冲冲走来,一脚踢开钟灵儿,随即将钱有青挖出,细诊了一番,确定其生机尽断后方才喝道:“孽徒!还不过来给我跪下!”

    钟灵儿从未见过乃师如此厉sè,骤听喝令,吓得肝胆皆裂,慌不迭匍匐向前,大声哭告道:“弟子知罪!先生不要逐我!”

    药郎右臂一举,藤条正要打下,忽又想起什么,状似不忍,叹了口气,坐向一旁,沉默不语。钟灵儿见乃师心软,觉着有所指望,一边偷觑其颜sè,一边哭求道:“先生,弟子已经知错了!还请先生念在师徒一场,事出无心,绕过弟子这一回吧!弟子今后必定小心谨慎,惟命是从,绝不敢再有什违背了!”还待往下说时,药郎又正sè喝道:“无知孽徒还敢狡辩!可知一条人命毁于你手!你既自负所学,觉着我所言有差,那好,我也不敢再教你,此地偏僻简陋,难留大驾,请便吧!”

    钟灵儿一听药郎果要赶他,急得不知所措,绞尽脑汁,要想出一套可以让自己不走的说辞,但刚刚有点辞藻浮上脑海,立刻便又沉了下去,他实在是太混乱了!

    “孽徒还想找甚借口不成?还不快走!”药郎见他目光闪烁,丑态百出,不忍再看,急催快走。钟灵儿着实无法,说又不成,走又不愿,正在两难,备受煎熬之时,亡天子一闪而现,跪在钟灵儿身侧,郑重道:“此事要说责任,天子实为力行者,罪责更大,请先生一并惩处,绝无怨言。只望先生念在令高足年幼,举目无亲,唯先生一人可以依赖,不要赶他。此处林木万顷,猛兽四伏,令高足不懂武学,孤身在外,还未走出这片山林,怕已葬送在了虎豹之口,想来先生对他不至这般无情才对。”

    药郎听罢“唉”了一声,无奈指向钟灵儿,道:“你道我真的绝情么?爱之深,责之切,我实对你过于看重,平rì对你不严,积威不足,以致酿成今rì惨剧。本想就此逐出师门,永不再见,既有贵客替你求情,我便暂且容你一回,但切记机会来之不易,今后务要发奋勤学,谨言慎行,如再犯错,定不饶赦!”

    钟灵儿闻言受宠若惊,慌忙拜谢不迭。抬头时,药郎早已带了钱有青尸身离开了。身侧,亡天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也待走去,钟灵儿连忙将他拉住,感激道:“多谢你替我说好话!今后遇到什么麻烦,钟灵儿必定相助到底!”亡天子只是笑笑,回道:“其实我认为先生今rì如此忿恨,只是借机想将你激走罢了,我与他想法倒是相似,一个人出去闯荡,于你应是益处,我本不想管,是天师姐让我来替你解围的。你家先生心中也有犹豫,所以我只一说,他便不再坚持了。你不必谢我。”

    钟灵儿半信半疑地看着亡天子,还是说了声“谢谢”才拍拍屁股站起,向草庐跑去。亡天子目送他走远,心中颇为羡慕。

第八十二章 双雄鏖战裂乾坤(上)

    魔界核心,物种起源之地——万相沉渊,今rì,三圣魔识再次驾临。原本黯然的魔像随着入灵开始散出蓬勃魔气,沉重规律的喘息声中,俨然活物。

    不度圣通:“灭轮,七护法目前仅余一名婪龠,一名妒母,何不助她们一把,早rì让黑rì之光照耀人间界?”

    灭轮圣王:“婪龠之使命不止如此,吾自有打算,至于妒母,她此时正受沉神庇护,动不得。”

    不度圣通:“哈!世上哪有畏惧子嗣的父亲?难得汝费尽心思为亡者埋下yīn雷之患,此时不趁势而起,更待何时?”

    释非圣尊:“不度,汝倒是说的轻松,灭轮之子岂是易与?汝若抛下三圣之位与之一战,后果难料。”

    不度圣通:“喔?虽然逆耳,吾竟无法否认,哼哼,有趣!”

    灭轮圣王:“战无不可,吾亦不会姑息,关键是,吾等三人不能出手。”

    不度圣通:“哼哼!吾等三人划地为界,各自为政已近千年,是时候为了更广阔的天地携手了。”

    释非圣尊:“汝有后话?”

    不度圣通:“自然,且看看他如何?”随着不度圣通一声低咆,万相沉渊永恒不变的黑暗缓缓化开,现出千丈地底之下暗赤洪炉,异质熔岩之内,附满魔咒的巨链牢牢锁着一具肉躯,尽管其魁梧非常,终究还是被锁链遮满了全身,除了那双jīng光四溢的眼睛。

    此人一现,莲座上冰冷的三尊魔像似乎也有了惊讶的表情,只听不度圣通一声“封·断”,魔链随着符咒的消退瞬间融化,那具肉躯完整的现了出来:身长约莫一丈,猿臂蜂腰,骨肉强健,两道剑眉衬着那两只狭长的细眼向鬓角斜插而去,似要飞出面部,一头长过肩胛的乱发披散在宽阔的背脊上,蓬松茂密,并且,上下左右各用数个彩环束着一根小辫,在其刚毅面容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诡异。

    释非圣尊:“不度,汝确定是时候动用到他了吗?”

    不度圣通:“吾不确定,但,能敌灭轮之子,又能为吾等所用的战力,除了他,已无别选,不是吗?”

    灭轮圣王:“非要以武力成事吗?”

    不度圣通:“哼,汝之子个xìng扭曲,乖戾不逊,若能靠言语说动,魔界早已重见天rì。”

    释非圣尊:“这关非过不可,只是过完之后,是否将带来更大的难关,就不得而知了。”

    不度圣通:“连吾等亦无法预知的情况,与其因为未来的无数种可能xìng而担心怯步,转不如放手一试,即使出了差错,到时再想应对之策便是。”

    释非圣尊:“唔——这回,吾无异议。”

    灭轮圣王:“既如此,吾再坚持下去,便该落汝等口舌了,罢了,汝等安排吧。”话落,魔识亦消散。

    不度圣通:“哼哼哼,要发挥这具肉躯应有的实力,可不是普通数量的凶魂厉魄可以办到的,释非,有劳了。”

    释非圣尊:“交吾吧,炼违天当不会吝啬。”

    不度圣通:“哼,那便散吧。”

    ……

    人间——君山府,与不动真人一战后,肆玖便一直霸占着这里,一来辽复伤体,一来思考思考,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期间,妒母对他百般照料,情真意切,就如一名普通的人间女子,整颗心都放在夫君身上,丝毫不敢忤逆。

    肆玖与她,或者说她这具身体,在久远以前,原有一段因缘,所以看到妒母的变化,他也是相当有兴趣观察下去的。他一直坚信,唯有自己,才是天地间超越一切的绝对存在,也是最危险,最不确定的存在,但因为此时的妒母,他的思想,他的心意,他的行动,开始可以被预测,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对自身的背叛,他时常一人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细细品尝这份来之不易的滋味。普世之上,能够改变他的事物确实太少了。既然难得遇上,怎肯轻易错过?与其一味地抗拒改变,何妨甘之如饴,沉醉于这份罪恶感之中,让身心堕入更深的渊狱之中,做一名纯粹的魔?

    每每发现自己稍有改变,肆玖便会yīn郁地长笑,这笑声听在妒母耳里,分外凄楚,又分外可怖,教她如痴如醉,无法自拔。宛如世间一切雄xìng的魅力,都集中在眼前人的身上,令她无能抗拒,唯有将仅剩不多的,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

    她亦知晓,这样的生活是极其虚幻的,无论哪天,只要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这个梦境立刻便会破碎,碎的一点不留,再难挽回。眼前这个男子,既能给她全世界最强大的保护,也能带给她全世界最痛苦的凌虐,因此,她的一切言行都极为小心,只有当肆玖全神注视她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做出许多逾矩的行为。然而,她却不知,肆玖对她的一切兴趣来源,便是这些近乎亵渎的言行。

    妒母身为女xìng,天生拥有敏锐的直觉,她感觉到这样的rì子即将到头,或许下一刻,自己便会死在眼前人的手中,这样的结局是最完满的。可惜的是,她终究只是一名弱者,弱者的生死,从来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来不及叫喊,来不及感受,唯见一只粗壮的臂膀从后方绕来,但肆玖此时正坐在yīn影之中窥视着自己,不解!

    一声“喀嚓”过后,妒母扭曲着倒地,脂粉满布的脸上连错愕亦来不及谱上,就此香消玉殒。浓郁暗影之中的肆玖眼看着妒母被杀,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怠惰的愤怒,这令他坐于就地,没有响动。

    来者并未理睬肆玖,兀自低啸一声,裂开一道空间之门,准备回转。就此离去,原本无事,偏偏血缘作祟,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肆玖只觉心口一热,一滴原本不属于自己的jīng血逆流而上,直达脑部,还未反应,双腿已经站起。这一站起,便不容再推诿,为女人,为尊严,此刻,他必须化为嗜血的凶兽,将眼前魁梧的身影吞食殆尽。

    同样一声低啸,裂开的空间之门霎时封闭,来者顿了顿,回身,触目的是一只鲜红的利爪,直取面门而来。侧身一避,劲风宛如恒岳压迫在面颊上,令来者步伐一乱。接着便听一声厉啸,伴随着沉重的一爪,重击在来者坚硬的腹部,将其压入地底。顿时,山摇地动,君山府竟塌陷成一个直径百丈的巨坑。狂怒的肆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爪,见爪上竟无血迹,眼神立时变狠,咆哮着冲入地底。只闻阵阵巨响宛如闷雷,自地心深处向四周扩散,方圆千里,鸟兽生灵尽皆难耐豪震,爆体而亡,血雨洒遍每一个空虚的角落,就如同空间本身在流血一样。

    极度狂野一声吼叫传出,一道血光先自弹shè而出,站定看去,竟是肆玖自己,只见他双眼赤红,嘴角溢血,显然头部被重物重击过。

    轰隆一声大震,原本隶属石质,分外坚硬的君山大地,竟被震成了齑粉,来者缓缓升空,周身衣物被肆玖蹂躏的破烂不堪,然而其肉身却丝毫未伤,反而因方才的击打而愈显坚硬。头一次遇上这种状况,强如肆玖亦需冷静下来。在他,甫出世便强如鬼神,战斗等同儿戏,他从未认真对待过,也从不曾学习任何招式,绝对的力量之下,无需任何取巧,一拳,足以崩坏号称不世奇招的任何招式。然而,此时,眼前之人竟与自己一般无二,甚至肉躯之强横,犹有过之,这个发现令他兴奋得周身魔气狂涌。

    无意识的躯体并不留恋战场,既然空间跳跃无法使用,那便用最原始的脚力吧。向着魔界入口方向,来者虚空一蹬,其身瞬间冲出视野,直比御剑飞行还要迅速得多。不屑一哼,肆玖双眼锁定目标,周身魔气翻滚如浪,将其高高托起,稍稍续力,在无声的轰鸣中,犹如离弦之箭,急shè而出,竟然后发先至,越过来者魁梧的身躯,挡在半空。来者一顿,随即方位连转,迅捷异常,与他那巨大的躯壳完全不符。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绕过肆玖,后者宛如一个飘忽的鬼魅,附身其上,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

    不完整的自我分析了一下状况,来者得出了结论:杀出一条路来。

    两只细眼一瞪,来者对准肆玖一声大吼,竟将其护身魔气悉数吹散,随即双掌一合,十里之内,尽成真空状态。看似率xìng的举动,却暗含着自然奥妙,右臂起处,漩涡般的压缩气体已如银河倒泄,急转而下,矛头直指肆玖。肆玖对这种攻势也颇惊讶,但他毕竟是藐视苍生的魔界王者之后,左手微微移到面部,食指与拇指照准透明的犄角捏去,霎时,暴风飞散,乌云疾走,空间难承巨力压迫,纷纷碎裂,来自异界的强大吸力直似要将这人间整个吞噬。

    “哼!无知的死物,竟敢吸纳我的魔力!”察觉到自身魔气正被异界拉扯,肆玖越发愤怒,额上三撇朱红中心一瞥先自化开,魔眼首睁之际,魔气遮天蔽rì,在其身后现出一尊魔像,此像一出,肆玖周身魔气浓度骤然飞跃,其质稠如熔岩,竟将碎裂的空间重新填补完整。

第八十三章 双雄鏖战裂乾坤(下)

    抓住一瞬之机,来者迈步挺上,雄掌直印肆玖胸膛。肆玖不闪不避,仗着周身浓厚魔元,凝成一面护盾,挡于胸前,满拟即使盾破,其力已被削弱大半,必无妨害,不想来者掌势奇特,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掌,实则蕴含无限变化,单掌被截,护盾内测立时振动不已,表面魔元进而激起万千液滴,如yù蒸散。肆玖方在诧异,耳闻数十轰隆,盾身连现巨大掌印,不断逼近,未及反应,其中一掌已重重烙在胸口,当时将其胸骨压向背侧,其势便要贯体而出。

    危机一瞬,肆玖立即向右侧身,左手以迅雷之势一把抓住来者前臂,火云战袍同时业火焚霄,逼迫来者收势。来者也无意与他拼命,见势不佳便不再深进,内劲抖罢,撤手回身,随即张口一吸,竟将火云战袍所散烈火吸去大半,面上并现出受用之sè。

    肆玖不喜借助外力,当初火云战袍诞生之刻被其看中,完全是出于外形华美之故,并非贪其护身功效,即便如此,他也知晓这件袍甲并非凡品,足能配他。此时眼前之人竟然吞其光焰于唇齿之中,怎能不惊?

    “好啊!你当真让吾来了兴致!作为奖励,吾便为你,提前开始毁灭之途吧!”此时肆玖话音已现双重魔音,代表其已认真起来。只见其身后魔像双手外展,掌心向上,快速凝聚魔元,旋成两枚暗黑光球,配合肆玖震天厉啸,分裂重聚,蜕变升华,宛如两只巨大魔眼之中又生出无数复眼,恐怖慑人魂魄。

    来者见有强招来袭,竟无半分变sè,戟指指向眉心,倏又划下,便见一轮冰蓝镰月,由小到大,从其额头旋出,横于身前,薄如蝉翼,嵌空玲珑,寒光凛凛,锋锐无匹,俨然神兵一流。

    “哼,凭它也想挡下吾!天真!”最后一字落处,黑球由魔像奋力向前一推,巍然压境,互相牵扯吞吐,如同肆玖本人,桀骜不驯。所过之处,从实到虚,尽皆破碎,天rì为之暗淡,大地为之颤抖!

    来者微微侧身,单手背负,另一手虚空连划,指尖利芒竟尔透过奇兵之身映现而出,在其衬托之下,似是星辰闪耀,亘古不灭,又似镜花水月,眨眼幻灭,绚烂之极。

    至极毁灭之力降临,来者却是淡然自若,镰月即使在黑球笼罩之下,依旧光辉不减,反而因外界压迫而愈发明亮。四外激起的烟尘之宏大可见此撞击威力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然而,冰蓝神器却是半分不退,牢牢守在主人身前,教黑球无论如何伸缩变换,爆破压逼,就是难越雷池一步。

    “呵哈哈哈哈……”阵阵狂笑从黑球之中传出,只见其内暗黑之sè逐渐转淡,进而轮廓扭曲变形,缓缓拉长,化成一把巨大无比的金刚杵,由肆玖身后魔像向来者掷下。来者依旧令镰月抵挡,这回却是以点击面,分外强劲,镰月亦为之震退数尺之地。又闻肆玖一声低吼,却见他趁势一手抵住镰月,猛力一压,冰蓝神器竟被压倒!少了阻力,暗黑降魔杵犹如陨石天将,直向来者头顶凿去,不开其颅不罢休。

    千钧一发之际,来者双手向上一合,将杵尖擒住,炙烈魔气竟然不能伤他体肤,仅靠魔像巨力,将其定住。肆玖冷哼一声,双眼一闪,九昧上手,横斩而出,锋锐剑芒,直取其腹。来者毕竟心体不一,欠缺应变之能,当即中剑,倒退飞出,撞入山腹之内。

    “哼,还当你毫无破绽,不过如此!”一招得手,肆玖愈发狂妄,为求速决,魔力再催,额上仅剩的两撇朱红也相继化开,幻成两张满布獠牙的大口,与中间魔眼互相感应,组成一幅双鬼吞rì图腾,此时,肆玖之身连同火云战袍同化漆黑,九昧难堪无极魔力加持,悲鸣不止,肆玖见状,不屑一哼,将其收去,随即双手低垂,弯腰向天一声狂啸,立时一道暗柱从魔像口中狂shè而出,蜿蜒拂地向上,越过来者所伏大山,无限延伸,涂炭众生。

    持续良久,肆玖终于收势,三撇朱红还原,魔像消散,再看暗柱所行之地,尽成地狱变相,似浅还深,似虚还实,魔力深烙地底,异界迅速繁殖。再看那山,哪里有山,有的只是混沌一片,漆黑如深渊,绝无半点生迹。

    “哼,就带着你那强横无匹的肉身在无穷尽的未知里漂流吧,你若能出来,吾会非常期待啊!”肆玖长长呼出一口气,重又恢复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神态,看着脚下镰月,yīn笑连连……

    魔界三方圣地之一——释非真殿,释非圣尊本尊感应人界异动,微笑自语:“不度啊不度,且看汝这回如何分辩。”话音刚落,便闻不度圣通传音道:“释非,莫要幸灾乐祸,此举应是功大于过才是。”

    “哈哈,何必急着推诿,即使有过,何人能定汝之罪?少安毋躁,静等灭轮消息吧。”

    “哼,也好。”

    ……

    弥氏皇朝一角,一座漆黑的府邸内,一名老妪身裹黑sè法袍,正用法袍一角在身前的水晶球上擦了又擦,仿佛看不透那薄薄的一块水晶,还要将其擦亮一点。就在此时,晶球之内突然现出一片yīn影,分分合合,变幻万千,当其露出真形之刻,老妪一声惊叫,晶球落地,碎裂成沙。

    细沙之上,一缕浓重的魔气凝聚成形,向老妪呵斥道:“婪龠,吾给汝之任务为何?”

    老妪伏地,瑟瑟抖道:“魔圣赦罪!魔圣赦罪!”

    暗影又道:“罢了,汝之人格亦是吾一手培养,这世间繁华对汝而言,既然难以舍去,那便受之,但,该散播于世的,汝私吞不得。”

    老妪忙道:“多谢魔圣恩典!属下已将贪婪之尘安置在冶金族中,随时可以播种。另外,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暗影道:“说来。”

    老妪郑重道:“失落已久的诸天神器之最——开天斧,原来就在这皇城里,正由此朝皇帝弥烟持有,不知魔圣对此有何看法。”

    暗影低吟一声,道:“此斧确是一枚异数,凭吾等三人之能,竟也推算不出其来历,未来休咎尚属难料,且不去管他,汝趁早将贪婪之尘撒下吧,黑rì凌空不久将现,莫要因汝而耽搁了。”

    老妪顿时感激涕淋道:“魔圣隆恩,永世不忘!属下这就去办!”

    “恩。”

    ……

    冶金族内,金瑜身为一族之长,不时外出察知天下风云动向,好及时拟定因应之策,太真一向来神秘,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秘炼金室就由金钰一人看管,虹炼还在金炉之中淬炼,至今未醒,但从其越发炙热的躯体可以看出,其修为正在一点一点补回。时值冬季,天气正寒,在这暖和的金室里倒是舒服,金钰经常不知不觉望着炉火就睡着了。

    自金瑜那rì从弥氏皇朝回转后,他便将判官文士给他的木盒小心封存在秘炼金室内,盒内有一宝珠,他试着用冶金手炼过,可惜炼不动,觉出是件珍品,便没再动它,一直搁置着。这rì,金瑜外出,金钰望着金炉内跳动的火苗,渐渐被其散发出的热气熏的有些昏了,便手撑着下巴,打了个盹。此时,暗阁内微微一响,封存的木盒竟然无故飞出,盒内宝珠缓缓流转,照耀四壁,旋即发出阵阵靡靡之音,惑人心志。靡音透shè石墙,向四外扩散,冶金族上下,顿时如痴如醉,天旋地转,倒了一地。正当大功即将告成之际,金炉忽然一阵强劲吞呐,竟将猝不及防的宝珠给吸了进去。炉内久久沉睡的虹炼得此异宝相助,提前补强竟功,血光一闪,出了炉鼎,一身流光溢彩,斑斓无比。

第八十四章 剑决

    一道玄墨剑气,伴着震耳轰鸣,自远空急速而来,眨眼冲入魔界入口,势如山岳的黑流暗瀑丝毫阻不了他,因为他——画师九拙——怒了。

    守在巨瀑之底,伺机围剿人类的低级魔物,一见有生人投到,愚蠢的认为又可饱餐一顿,纷纷蜂拥而至,为首魔物还未开口放狂,一把黑剑已贯其脑而过,当场暴毙。蠢物终究蠢物,竟还看不清差距,依旧张牙舞爪向九拙扑去。九拙无心与喽罗纠缠,墨香一抖,剑气四溢,魔物们霎时爆体而亡,干净利落。

    “哈哈哈,画师风采不减当年。”带着讽刺的夸赞,炼违天从天而降,六如法身傲然屹立,如同一尊魔像。

    “哼!”九拙怒极,持剑而上,手腕连抖,剑气挥洒如游龙,一瞬百剑,令人防不胜防,却见炼违天身形挪移似鬼魅,实中带虚,不伤不死。

    “画师,冲动是魔鬼,你快跟吾一样喽。”炼违天语中含笑,面上却是纹风不动,暗黑披风一卷,数千剑气全被纳走,再一振,悉数奉还。九拙见状,转剑以挡,这一道道盛怒的剑气冲击在剑盾之上,原来如此沉重。

    “哈,冷静吧,你要的答案,尽在吾一念之间。”

    九拙怒哼一声,卸罢剑气,质问道:“强暴子可在你这里?”

    炼违天不置可否,道:“此人已无关紧要,何不问问其他?”

    九拙揣摩片刻,道:“好,那泣炎凝可在你这里?”

    炼违天点头道:“你说的肉身确在吾炼魂狱内,你已见过,如何,要讨回?”

    九拙冷笑道:“我说的不光是个肉身,你心知肚明。”

    炼违天不为所动道:“画师此来无非‘寻仇’二字,吾便指条明路给你。东方堪舆致命之伤在最后那一斩,而能斩出此伤者,正是吾辈一员猛将——绝行,也就是尔等之前汲汲营营,yù捕之澄清真相的杀人凶手。他还有一名同伴,名唤吞灭,此时正在人间猎杀各路强手,你身为正道领袖,于公于私,可得多卖点力才是,何必要在吾这里浪费时间呢?”

    九拙哼道:“那两名魔人我自会找他们算账,但百涛龙泉现场密布冰火二气,东方身上更有多处冻痕及灼伤,你之前又故意将泣炎凝肉身展露在我面前,分明是诱我做此联想,怎么,现在又畏缩起来,不认账了吗?”

    炼违天道:“拥有冰火之力者,并非只有一个泣炎凝,据吾了解,令妻便是个中能手,况令妻常年与你不合,借此报复亦无不可,你怎能断定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泣炎凝杀了你的好友呢?”

    “九葳没你说的那般不堪,多说无益,狡辩者总有诸多借口。无论如何,今rì,吾势必一闯炼魂狱,探出究竟!”话音刚落,墨香与九拙一同隐去,如水墨画意,飘扬在炼违天周边,捉摸不透。

    炼违天轻叹道:“画师莫急,今rì,吾特意为你安排了一个对手,战胜他,吾在炼魂狱等你,到时便是你要的答案。”言罢,也恰是九拙出剑的刹那,却闻一声怪啸,震破虚空,紧接着一道幽碧剑气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击在墨香之上,差点将其震落。九拙一惊,连忙回剑卸劲,抬头一看,一名矍铄老者正骑着一只四翼怪鸟,yīn笑着盯住自己,正是紫胤。

    炼违天不再言语,缓步向炼魂狱走去,九拙yù追,却被紫胤飞青幻剑绊住,只得止步,先解决眼前障碍。

    只听紫胤揶揄道:“哈,什么正道支柱,真是名过其实,上不了台面啊!”像是赞同他的观点,四翼魔枭同时怪啸着附和了一声,气得九拙双眼一瞪,骂道:“紫殷不成材的弟弟哟!枉你兄长对你百般留情,留你xìng命,你却始终不知悔改,执迷不悟,今rì就让我九拙代替紫殷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什么叫邪不胜正!”

    “哈,我那不肖兄长的蠢友啊,奉上你的人头,让我作为与紫殷老儿再见时的贺礼吧。”

    “有胆就来拿!”

    言语的交锋转眼化作剑锋的争逐,一端是源自剑侠一流的蜕变仙剑,一端是起于山水书画的冲虚墨剑,两者首次交锋,各自风采,时幽时黯,青黑相间,交织成一场璀璨剑决……

    人间,一轮明rì正在高照,忽然一抹淡影自西方冉冉升起,眨眼与之等高,似yù与之争辉。然而,烈rì之盛,光华掩盖一切,这淡影除了徒增一些可笑,着实无甚可看。当然,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多,肆玖便是其一。本yù西行随缘开血途的他,望见久违的暗金乌后便笑了起来,因为沉闷的魔界总算做了一件趁他新意的事。借此好心情,他要去寻找一个人,一个让他挂念许久的人。

    西方古地——郁宅,此时正是rì正中天,全宅上下一片死寂,闻不见人声。那古老破败的钟楼巍然屹立在神州大地之西,宛如清净庄严之土上一抹诡异的瑰丽,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

    白昼的郁宅就如其名,yīn郁,压抑,似有jīng怪出没。尽管太阳的光华一如既往,照到此处,却自然黯淡下来,因为阳光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

    这座宅邸从远处望去似乎极其庞大,实际占地却并不甚广。这里的格局构成会让人产生微妙的错觉,当你置身其中,就自然抛弃了一切世俗的约束。你会被迷的神魂颠倒,乐不思蜀。在这里,你的一切yù望都将被毫无保留的挑起,又被毫不留情地撕碎,你会因自身的幻灭而患得患失,如痴如醉,悲喜交集,不能自拔。

    一旦入夜,这里将成为全世界最疯狂的集会地,无尽的狂欢,无穷的飨宴,如一**浪cháo,汹涌澎湃地推你跌入罪恶的深渊,你却乐此不疲,还想往更深处挖掘,挖掘出一切丑陋的本质,看着它们,哈哈大笑,庆贺自身的堕落,以“亵渎”为前提,高呼:“我的神啊!”

    尽管她是如此的糜烂,但在夜幕降临之前,这里无疑又是寂静的,肃穆的,教人敬而远之的。然而,一切总有例外。今rì的不速之客带着更为令人敬畏的气息,强势登门来了。

    肆玖肆玖,似玖非玖,他向来只有一个名字——邪糜废道·沉神太子。如今为了见他“想念”已久的妹妹,他特地恢复真名,要给妹妹一个惊喜了。

    一声源自灵魂的咆哮震散了郁宅的沉静,群鸟惊飞,百兽慌逃,空间如涟漪般跌宕开来,是招呼,也是jǐng示。接到挑衅,钟楼顶端立刻向以回应。一声低吟魔咆穿透层层堆叠的异变空间,扩散而出,竟与沉神之先天魔音势均力敌。一时间,两股毁灭之声相互撞击挤压,各交汇点上,时空破碎,满目疮痍。此时,一股yīn柔绵力渗透进战场,将整个郁宅包覆起来,大气立刻沉重无比,空间亦黯然失sè。碎裂之处,尽被此力填补,并愈发牢固。

    “哈,沉神小子,我不去找你,想不到你自动找上门来!”一声狂笑,圣战因扛着战澜跨站在钟楼顶上,浑身裹满绷带,在风中,摇曳不定,看来他在这里经历过不少战斗。

    “喔——真是意外的惊喜呢!你是偷穿我衣服的低音小子吧,是无常救了你吗?这倒有趣,我杀人,她救人,果然我们兄妹之间需要好好沟通沟通呢!”

    “呸!哪个偷你衣服?火云是我靠实力赢回来的!是你自己无能,千年前竟被区区几个人类击杀于沃血战野,哈,真是笑死人了!人死了,所有财务当然充公,落到我手也该瞑目了,没想到你这死不透的怪胎竟然这么小器!为了一件衣服竟然敢偷袭我。还好小爷命大,这不,我也从地狱走一遭,阎王说你本是该死之人,不该还阳,教我给你补一刀,让你死透一点。我虽不愿同类相残,无奈你这家伙忒也冷血,留着终究是祸患,还是死了的好!”

    “哈哈哈,有趣的小子。看来魔界是打算把你培养成接替我的人选吧。确实,资质还过得去,xìng格也合我意。可惜,除了吾之父亲,大概没人会坚信吾之复生吧……狡猾的人啊!明知吾不会轻易死去,仍默许了汝之成长。造成今rì的局面,是想看一场好戏吧……哈哈哈!那便来吧,吾将把你扼杀在黄金的年代里,让你知道何谓命运。”沉神言罢,火云战袍突发奇光,战岚随即浮现。沉神喔道:“原来你在这里放了个小玩意儿啊,哈,存在我这里,可是相当昂贵啊!”随说,右手中指一弹,战岚便被弹向钟楼顶端,被圣战因一把抓住,顿时,魔界双斓聚首,血气狂飙,圣战因周身绷带全都消融,露出胸前暗黑六门与背后六朵黑莲,以及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疤,看去霸道非常。

    “哈,把战岚还我是你的不智!”一声狂笑,圣战因双剑轮舞,自上而下,震撼而出,沉神太子嘴角微斜,右手起处,九昧现形。同是霸道之剑,同时纯种之魔,将交击出何等壮阔剑决?

    巴山——竹之森,当南风一起,整片竹林随风摇曳,哗哗响彻心脾。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这都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感受。明明是蓝sè的天空,被那些妖娆的青竹粉刷几下,就成了墨绿sè;明明带着一身暑气躁热的走进来,片刻连心都凉了,并且凉的你不想离开,这是一种诡秘的力量,让你有将自身长埋于此的愿望。

    这片竹林看去自然是诗情画意的,娇翠yù滴的,但你若深究其中之理,便会知晓,一切美好事物的背后,必定存在着它的另一面,它那霸道的,不容许任何其他存在的一面。那时,你将被恐惧所缠绕,你发现你带着敬畏之心探究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一切的本质,物种的根源,而是恐惧本身。你那好奇而又空洞的心将被恐惧所填满,你将身不由己,你将迅速老去,迅速地迎接死亡,因为死亡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是的,这里本可以非常诡异,若常年无人问津的话,也许还会生出许多鬼魅,妖邪,惑乱人世,但可惜的是,在其心脏地带,却常年屹立着一把绝世神锋,这把锋锐的宝剑藐尽世间一切,威严慑服众生。往往这股邪异还未成形,便被此剑寒芒震散,他正是天地正气,他正是独步清风。

    本来独步清风一人在此,异氛难以将他动摇分毫,现在多了一个凝月仙子,若她稍微心神不定,为异物所扰,被带入其口腹,后果难料,更甚者,连独步清风亦要为她所累,改变心xìng,但难得的是,此女阳气颇旺,神志更是清明湛定,也是丝毫不为所动,独步清风对此大为赞赏。

    昨rì,正是独步清风补好醉月剑,同时亦将凝月仙子之广寒瑟做成的好rì子,他自己的无争琴只差最后一弦未上而已。也许是出于同情,他请凝月仙子先行将醉月还与花沁月,凝月仙子也不推辞,便告辞了,两人约定,待凝月仙子回来,便要再现琴瑟之音。

    抬头,望着那抹暗淡的影像,独步清风骤起了剑眉,他有股不想的预感。

    一点闪亮自天空掉落,独步清风敏锐地看见,那是一个jīng致的剑匣。剑未出,奇异剑气已自四散,万顷竹林竟尔开出练实,妖异无比。一声铿锵,剑匣落地,眨眼间,剑主人亦披着一身黑袍出现,从其露出的棱角、锋芒之中,可以辨别出她不是人类。

    只闻来者高傲开口道:“你便是天下第一剑——独步清风么?”

    独步清风亦挺步傲然道:“正是。”

    来者一听,轻笑一声,随即将黑袍扯下,手摸着剑匣道:“是便好!我乃煌华天狱首席剑客——樊姬,今rì特来挑战你,看看是你这把天下面第一的剑厉害,还是天上面我这把剑厉害,你会接受的吧?”

    独步清风反问道:“吾不接受,你便肯罢休吗?”

    樊姬立刻露出誓不罢休的眼神,喊道:“绝不!”

    独步清风傲笑道:“那便来吧,何需多言?剑上自会分晓。”

    “哈!爽快!咿呀——”

    ……

第八十五章 末法开章

    三声魔咒自地狱深渊冉冉而上,束缚住那轮正在下沉的红rì,同时,那抹淡影缓缓充实,现出了其原本的颜sè——黑暗!各地顿时yīn风怒号,邪气密布,七恶散播,各种妖魔随风而生,祸乱人间。无论是妇孺还是孤老,统统难逃妖魔之口,年轻力壮者的抵抗也只是苟延残喘,无谓挣扎。

    弥氏皇朝的子民纷纷向着皇城逃去,那里有弥烟坐镇,王者之气凛然不可侵犯,将浓重魔气拒之门外,同时亦将来不及进城的百姓们拒之门外,谁让他是弥烟呢?堵在城门外的百姓发疯般地向着城墙爬去,堆起一座座人山,可惜,他们背后有妖魔,眼前有长枪,弥烟下令封城,擅闯皇城者格杀勿论。

    城外自然是怨声载道,惨叫连天,城内也不太平,那些个本就心术不正的人虽然逃了进来,但魔染已深,同恶相济之下,竟也化身妖魔,将周围之人啃食起来。更为可怕者,身遭噬咬之人,只要是还未死透的,片刻后竟也成为丧尸,一传十,十传百……

    一众谋臣进言——杀!弥烟很愉快的同意了……

    由于妖魔化的子民们已非寻常士兵可以抵挡,于是屠戮的担子自然落到了投靠弥烟的江湖人士身上,他们之中虽不乏良善之辈,但更多的还是亡命恶徒,杀起人来毫不留情,刀口舔血本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江湖各处,有点武艺的人都在沥血奋战,只为了活下去,但妖魔杀之不尽,他们心中明了,一旦体力透支,就是他们死亡的时刻。怀着这样一种绝望的心情,他们不由自主地挥舞着刀剑,延缓着自己的末rì。

    邪道地界著名的几个老魔早就为吞灭、绝行所杀,残余的那些个深知天命不可违的狠角sè早已找好避劫之所,隐藏起来,轻易是不会再出了。原本散乱的各门各派,自从被亡天子整合为覆世灭道后,也风光过一时,可惜覆世灭道解散以后,他们重新成为了一盘散沙,甚至比过去更为松散,有些没本事兼没品格的人甚至做起了绿林买卖。这样的一群人,又怎能抵挡魔界进军呢?而万众瞩目的尸罗门又在前一阵子忽然人间蒸发,真是再巧不过了。

    正道上,孤星楼为泣炎凝所灭,本就无甚人丁的奈落城自从火宵之夜败亡后,已然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怒山阎佛殿也不见了斗禅不容的身影,只是这座山高出云表,险峻非常,一时竟未被魔化。九拙府失去了九拙也只是一个空壳,身在其中的任红吟一个人根本起不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更遑论组织战力共抗魔祸。华翡学院自冶金族一闹后,已不复当初盛况,如今是自身难保,无暇兼顾其他。众仙算出天时未至,各自隐没,互不通闻。

    人间式微,大小诸天jǐng钟连敲,群僧诵经之声不绝于耳,确是迟迟未开,他们究竟在等些什么?

    死的死,亡的亡,隐的隐,偏安一隅的冷眼觑世,有心救世的力不从心,人间,是否将成为另一个地狱?谁又将力挽狂澜,将世轨导正?第三篇“覆世灭宇”自此告一段落,且期待千年回忆第四篇——天卷开宗!

    末rì凌空祸难重,神魔乱世武chūn秋

    一旦祟垢染尘劫,浩瀚天卷开篇来

第一章 飞瀑留墨年少时

    “拙!你又在偷懒了!这样可不行,不用心练功可不行!”至美的少年带着还是青涩的声线缓缓走近独坐在瀑布边上,被称为“拙”的男子。那男子看去较为成熟,且带有浓厚的学者之气,一看便知是与琴棋书画打交道的人,但他实际上并不比身旁这美少年大多少。

    “嘿,你怎么知道我不在用功呢?”拙双眼凝视瀑布,不偏不倚。美少年坐在其身旁,指着瀑布道:“你整天什么也不做,就盯着这瀑布,不是偷懒是什么?”随说,捡起一粒石子,轻轻向瀑布底下潭水扔去,潭水在石子落水的刹那结出了薄薄一层冰,可惜转眼就被狂暴的瀑布冲散了。美少年因此啧了啧嘴,九拙却笑道:“你整天努力修为,还不是没能将师尊留下的难题解开么?”

    美少年不服道:“没解开是真,但我每天都有进步,你不会说看不到吧?”拙伸出右手挡住美少年挑衅的视线,反问道:“有进步是真,但还差的远,你不会否认吧?”美少年气急,云袖一扬,竟将拙右半身整个冻住了!这下他更急了,他没想到拙竟然不躲不闪,任他摧残。再看拙,他正可怜得一便哈着热气一边强笑道:“止渊,你这坏脾气可得改改,这要不是我,可是要出人命的。”美少年止渊连忙赔不是,随即袖口又是一扬,正yù用真火融化坚冰,这回拙也急了,急忙拦阻道:“住手!一冰一火我去的更快!你老实点,等我自行催动内力融化它。”

    止渊讪讪放下手,又忍不住轻轻挖苦道:“你那点内力可要化到啥时候呀……”

    拙哼道:“是是是!我只是记名弟子,又蠢又笨又爱偷懒,当然比不是你这个正式的!去,练你的功去!”止渊吐了吐舌头,随即站起身,双手凝气,向着瀑布不断拍击,速度快的时候,那落差数十丈的大瀑布竟也呈现出冻结的表象,可惜,终究只是表象……

    孤峰之上,一名七八岁的孩童看着底下止渊两人,眼中不无欣羡,然而他身边那魁梧的黑影却告诉他:“世上总是庸人多,奇人少。禅灭,你注定是后者,可不该向他们看齐,走吧。”幼小的禅灭无力反抗黑影的威严,只得小跑着跟上黑影,不时回头再看两人几眼,有些不舍……

    “啊,师尊回来了!”止渊笑着跑出山洞,迎接师长——灭殷师太。灭殷师太看去四十出头,一脸jīng悍之气,貌似极为喜欢止渊,见面先抚了抚他的后脑勺,笑问道:“如何,为师出的题可有难倒渊儿?”止渊讪笑道:“这……弟子还未能做到,嘿嘿……”

    灭殷师太捏了捏他的脸,慈祥道:“怎么会呢?以你的资质,刚刚好才对呀,是不是又贪玩了?”止渊立刻撒娇道:“没,没啦!我又不像拙,整天就知道偷懒!”灭殷师太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拙儿呢?怎没见他出来迎接?”止渊在心里“唉呀”了一声,慌道:“见到师尊一时高兴,竟把正事忘了!师尊快来,拙他全身都在冒冷汗呢!”随说,便带灭殷师太入内,一张石榻上,正躺着昏昏沉沉的拙。

    灭殷师太眉头一皱,上前替拙把了把脉,严肃道:“怎么回事?”

    止渊立刻跪地哭告道:“都怪弟子鲁莽,一时不慎,误伤了拙,还请世尊赦罪!”

    灭殷师太一听,颜sè稍好,照他所说,该是两人切磋,拙不敌止渊,因而受伤,这倒是无可厚非。不无轻视的笑了笑,灭殷师太命止渊起来,随即运起真气灌输进拙体内,等他烧退下以后便收手道:“他已无碍,同门切磋,有所损伤在所难免,你不要过分放在心上,下去准备准备吧,稍后还有贵客要来。”止渊连忙领命……

    “咦,你是谁?”拙张开眼睛,发现有一名穿着华贵的娇艳少女正双手托着腮帮,看着自己,笑呵呵的。那少女见他醒来,欣喜道:“你睡饱了么?睡饱了就起来陪我玩吧!你师尊跟我爹都不陪我玩呢!”

    拙面无表情回道:“我可没空陪你,去找止渊吧,他大概会乐意吧。”

    少女倒是好脾气,闻言一点也不生气,仍旧笑道:“你师弟正在前面端茶送水,受我爹跟你师尊轮番夸奖呢!况且,他说你一向爱偷懒,怎会没空陪我呢?”

    拙突然挣起,闭上眼睛分析了一下状况,随即开口道:“这么说你必定是师尊的座上宾了,但我只是师尊一个不入流的记名弟子,怕是高攀不上呢。”

    少女摇头道:“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哟!我是任九葳,你的名字呢?”

    拙想了想,良久吐出一个字来:“拙。”少女听罢笑说道:“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拙呢,呵呵!”拙奇怪地看了看任九葳,随即又把目光移开了。任九葳只管笑,笑了一会儿,又问道:“现在可以带我去玩了吗?”

    拙没想到一个名人之后竟然一点架子也无,虽是女子,却是大大方方,不拘小节,心中不由对她生出些好感,便点头道:“陪你可以,但不是玩,如何?”任九葳一口答应,更扶着他由后洞走了出去……

    前洞内,宾主言笑晏晏,其乐融融,远道而来的客人任凫节乃一前辈高人,在江湖上地位尊崇,与灭殷师太是多年好友。灭殷师太自从收了止渊后,甚觉满意,时常在人前夸炫自己这个天赋异禀的好徒儿,此时也不例外。任凫节早就听闻灭殷师太近年收了个身具双极之体的男弟子,也颇兴趣,如今见到本尊,也赞道:“果真人中龙凤,师太好福气!羡煞老夫了!”

    灭殷师太闻言顿觉面上光彩,便提示止渊道:“渊儿,快向你任师伯请安。”止渊会意,便走到任凫节身前,双手递上茶水,拜道:“师伯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任凫节也不阻止,笑道:“好好!孺子可教!来,师伯的一点小玩意,贤侄不要嫌弃。”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块类似黑炭,三寸见方的木材,递与止渊。止渊并不知晓这是何物,只觉此木块清香沁鼻,闻之心神皆爽。灭殷师太却是识货,笑说道:“如此罕见墨檀,怎就给他去糟蹋了?道友忒也大方。”

    任凫节神秘道:“无妨。”灭殷师太便道:“还不谢过你任师伯?”止渊当然称谢不迭……

    看着一脸严肃的拙,任九葳笑道:“瀑布虽然壮观,看久了也会累,你怎能一直盯着它看,没完没了的呢?这要多厉害才能办到呀?”

    拙闻言自嘲道:“不需要多厉害,只要达到一根木头的境界就够了。”

    任九葳被拙的话逗乐了,欢笑了一阵,好奇道:“那么,木头呀木头,请问你整天看着这瀑布,有什么收获呢?”

    拙正要回答,前洞内的三人也走了出来,只见任凫节向这边招了招手,任九葳便对拙笑道:“我爹让我过去呢,你也来不?”

    拙摇摇头,道:“我师尊可没叫我呢。”

    任九葳想了想,道:“那好吧,待会儿再来找你。”说完,便跑了过去,留下看似冷漠的拙一人。

    “爹,你们说完了么?啊,师太,你的大弟子有趣极了!”

    “九葳,不得无礼!”

    任九葳给她爹做了个鬼脸,把止渊给逗笑了,但灭殷师太脸上却是有些古板。止渊看出问题所在,忙解围道:“师尊不是要验收我的成果么?”灭殷师太这才缓过来,嗯道:“对,快给你师伯展示一下。”“好,还请师伯师妹先移驾至师兄那边,我准备一下。”“嗯。”……

    待任凫节父女走远后,灭殷师太悄声问道:“渊儿,怎样,有自信么?”

    止渊为难道:“不瞒师尊,弟子现在最多只能冻住瀑布一瞬,多一瞬也不行!”

    灭殷师太笑道:“学艺不jīng还敢逞能!嗳,罢了,你且这般这般……”

    看两人走来,任九葳故意道:“止渊师兄,怎样了?你准备好了吗?呵呵……”

    止渊讪讪一笑,道声“献丑”,衣袖一卷,冰寒之气立时散出,让人不由打起寒颤来。只见那团寒气在止渊手中越积越厚,越厚越亮,最后随着一声轻喝,被他一掌推出,正中瀑布中心,那澎湃的瀑布瞬间就冻住了,成了一处奇观。任九葳忍不住欢叫起来,像个刚刚拥有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止渊为了不让佳人太早失望,尽全力多支撑了片刻,随即左手一扬,一团火气跟着发出,打在冰冻瀑布之上,瀑布立时又恢复了流动,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这不禁让他跟灭殷师太同时松了口气。怎么说,这也是弄虚作假,只能哄哄外人。

    任凫节还觉得止渊之举有些唐突,其中似有猫腻,只是不好说破,任九葳却是不知不觉,觉着这个漂亮的师兄倒是真材实料,有点本事。正当止渊接受众人的褒奖之时,拙突然像被鬼魂附体一般猛然站起,右手朝着那狂暴的瀑布一指,并无什么发生。灭殷师太心内正笑他不该卖弄,贻笑大方,止渊怀中墨檀却自动飞了出来,并停在了拙指前。此时,拙表情极其严肃,僵持了片刻,突然又听他大喊道:“我悟了!”随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剑指连挥,气劲透过墨檀散shè而出,就如被泼上了墨一般,一笔一画,牢牢印在瀑布急流之中,组成一行气势磅礴的大字——中流砥柱!任由水流如何冲击,就是刷它不掉。

    目睹神奇,任凫节父女齐声叫好,相比之下,止渊那些就成了雕虫小技了,在他自身,只是惭愧,在灭殷师太,却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二章 情

    “哈!”爽朗一笑,拙将手撤回,墨檀亦被他扯向自己这边,灭殷师太见状,轻哼一声,拂尘抖处,气机断裂,墨檀落地,随即对止渊命令道:“还不收好!”止渊正在惭愧,闻言一惊,急忙跑去将墨檀收了起来。

    现场气氛因灭殷师太之举一时有些凝滞,任氏父女是客,不便多言,止渊此时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才好,自然说不出话来,灭殷师太心中、面上皆有气,更别提了。这个时候,拙的才能渐渐浮现,却见他从容走到灭殷师太面前,躬身道:“多谢师尊连rì来不懈教导,弟子方能有今rì之悟,感激涕零,无以言表,且受弟子一拜。”说完便自拜倒,灭殷师太这才缓过脸sè,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拙拜完便同止渊一起恭敬站在灭殷师太身旁,没了声息。任凫节心知不宜久留,便告辞道:“令徒天资各纵,今rì一见,大饱眼福,足矣,任某这便告辞了。”说完,便吩咐任九葳启程。任九葳看了拙和止渊两人各一眼,笑着跟着她爹离开了……

    “爹,你怎么看他们两个?”路上,任九葳缠着她爹,好奇地问道。任凫节缓缓道:“止渊天生异质,将来成就自不在话下,至于他师兄嘛,匠心独运,别出心裁,此时虽然没什么修为,却具宗师风范,可谓领袖之材。”

    任九葳听完欢喜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就不知道那灭殷师太为何不喜欢拙,只收他做记名弟子,纳闷!”

    任凫节笑道:“灭殷师太其实也有苦衷,这倒不能完全怪她,只可惜了拙,难得的美质,却得不到应得的赏识,真是罪过。”

    任九葳又好奇道:“她有什么苦衷?倒是说来我听听,在不在理,若是仅因为拙相貌不够英俊而不喜欢他,我可要去替他评评理了!”

    任凫节严肃道:“胡闹!你要听故事,回家我给你慢慢讲,别没大没小的,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任家家教不好。”

    任九葳嗔道:“哪有这回事?爹,女儿最乖了!你快说嘛,人家现在就要听,迟一瞬也不要嘛!”

    任凫节拗不过她,只得开口道:“十七年前,灭殷师太游经大荒山,路见不平,除了当地一伙匪徒,可惜她晚去了一rì,那伙山贼已在前夜洗劫了一个山村。山人xìng烈,拼死顽抗,结果惨遭屠杀,唯留下一名婴儿,被弃之于燃木之旁,奄奄一息。师太看他可怜,将他抱起,不想那婴儿却将师太误认作仇人,不愿与之亲近,奋死挣出,险些掉在地上摔死,那时便惹得师太不快起来。

    无法,灭殷师太虽然不喜他相貌骨骼稀松平常,又不懂讨人喜欢,但佛门中人,不可见死不救,于是便带回来抚养。婴孩逐渐长大,对师太倒是格外恭敬、感激,但xìng好静,不喜弄武,又不愿入佛门,师太认为他无法吃苦,怠惰慵懒,难堪大用,便由他去。

    七年前,止渊投到,人既生的英俊无比,又会讨好,最主要的是身负双极之体,乃可造之才,相比之下,优劣立判,于是师太对其越发冷落,渐渐疏远,时常一天内说不上一句话。你可懂了么?”

    任九葳咬着下唇,纠结道:“就这样么?真是无聊的理由!爹是如何晓得的?”

    任凫节答道:“自然是好友她自己跟我说的。”

    任九葳闻言兴奋道:“这就对了!她一定在胡说!”

    “喔?”任凫节神秘地看着自己女儿,问道,“那你说究竟为何?”

    任九葳笑道:“爹没发觉么?拙大哥他身具威仪,虽然故意表现出恭敬的样子,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有一颗不屈从任何人的心,我看这才是灭殷师太不喜欢他的真正理由。爹以为如何?”

    “哼哼,”任凫节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也许吧,谁知道呢?”

    “我知道呀!”

    “哈,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生了个神仙女儿呢?”

    “爹,讨厌啦!”

    “哈!拙是不错,但止渊也不差,你不要因为他们遭受的不公平对待而厚此薄彼,免得做出错误的选择才好。”

    “爹说到哪里去了?怎么好像女儿要嫁给他们两个一样?”

    “你没这个意思?我不信!”

    “哎哟!果然虎父无犬女,原来我爹也是神仙呢!”

    “嘿,鬼丫头!”

    “呵呵……”

    “喂,你该不会这么小器,因为被我抢了风头就跟我绝交吧?”拙故作轻佻地问道。止渊气恼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师兄就是师兄,当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弟佩服!”

    拙解释道:“你可别这么说。佛家讲求顿悟,天意让我在今时今刻领悟个中奥妙,我也不能延迟,并非有心炫弄,你我相处时久,你该清楚我的为人才是。”

    止渊唉了一声,只得认道:“罢了!我不该怪你……对了,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字怎能停在水中,这有违常理!你得教我!”

    拙想了想,拉起止渊的手,道:“我说不清,你直接来看吧。”说完,便向瀑布跑去……

    再次目睹神奇,止渊忍不住赞叹道:“之前还可以说是你借助异宝之力,这次可是普通笔墨,竟然是相同的效果,真是神了!”

    拙笑道:“悟出来的就是我的,当然是靠自身的本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黑不溜秋的木炭是什么东西?”

    止渊见他问起,便从怀中掏出墨檀,解说道:“喏,这叫墨檀,是任前辈今rì赠我的。师尊说它非常稀有,妙用无穷,你要看看不?”

    拙点头,接过墨檀,正待细看,不料墨檀受真气感应,竟化作一蓬墨汁,眨眼渗进了拙的体内。变故来的太快,两人反应过来时,早已没了墨檀的踪影。拙惊问道:“这……也是妙用之一?”

    止渊摸了摸头,疑惑道:“兴许是也不一定,要不问问师尊去?”

    拙一听要问灭殷师太,连忙阻止道:“还是别吧。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惊扰她老人家。我们自己想想办法,来,你内功比我好,你先来试试,看能不能顺着真气把它逼出体外。”

    “好啊!”

    ……

    “嘿!竟然没用!”止渊饶有兴致的看着拙,琢磨着。拙皱着眉头,不言不语。见他如此,止渊开导道:“算了吧!反正我也不会用它,你就把它留着好了,兴许哪天它自动就出来了,哈哈!”

    拙侧目道:“你该不会希望它被我拉出来吧?”

    止渊坏笑道:“非也!非也!用拉实在太不雅了!是尿出来才对!”

    “讨打!”

    “去,你又打不过我!”

    “试过才知道!”

    “好啊,输了别哭,我来了!”

    “你别说我以大欺小就成!”

    “哟,嚣张!”

    “哈!”

    “哈!”

    ……

    “禅灭!你又偷跑来此地了!”

    “但是,他们不是很快乐吗?照父亲所说,他们都是庸人,庸人自扰,应该充满烦恼才对,为何他们会笑的这么洒脱,无忧无虑呢?”

    “快乐是一时,无忧亦是一时,庸人最擅长苦中作乐,以为这样便能忘却烦恼,幸福生活,其实无尽的痛苦与空虚永远都在那里,不管如何逃避,终究还是会被吞没,人世根本不值得留恋!你口中所谓的快乐亦只是昙花一瞬,如梦幻泡影,眨眼即灭,不值一哂。这样的虚无缥缈,还值得你追寻吗?”

    “为何?为何美好的不能永远存在?为何要有生老病死?为何要有变化?时空为何无法永远停留在那最美好的一瞬?父亲,告诉我,为何?”

    “因为世人多半痴愚,世事总是无常,有庸人存在,便有永无休止的纷争,有纷争,便无快乐,这是深植于人xìng根处的劣质,无法根除,唯有将其彻底抹杀一途。这也是你的责任,记住了。”

    “我的责任?”

    “是,你逃避不了!”

    “我没想过要逃避。”

    “哈,那是为父多虑了,回去吧,这些虚伪的快乐不是你该追求的。”

    “……”

第三章 众星摇篮·瀚海锋磨院

    任府,任九葳父女刚一进门,便闻得一股美妙的鲜味,寻味而去,见一人正在灶前忙的不亦乐乎。那人听到有人走近,转过头来,竟是一张黑脸,把任九葳逗得合不拢嘴,欢笑不止。任凫节摇头叹道:“常乐,你这又是在搞哪出?”

    任常乐咧开嘴,露出两行白牙,笑道:“情玉送了我一只雪鸡,我想烹饪一下,尝尝鲜。姐与爹来的刚好,就快煮好了,稍等片刻。”

    任九葳佯嗔道:“你骗人!分明是觑准了我与爹今rì出门,你想一人独吞对不?可有被我说中,嗯?”

    任常乐坏笑道:“姐你不要老是这么泼辣嘛,没人要咋办?爹跟我可管不了你一世啊!”

    “你!”任九葳气得满脸通红,骂道,“死小子没大没小!看我收拾你!”说完,扑将过去。

    “哇!爹还不让我的疯阿姐住手!出人命啦!”任常乐一边逃一边求救。

    “两只活宝,管你们才怪。”任凫节拂袖而去。

    “哇,爹好绝情!哇,姐好凶残啊!救命哦……”

    ……

    饭桌上,两姐弟双脚在桌下还在打闹,任凫节看不过去,严肃道:“好了!都老大不小了,打打闹闹,成何体统?让人看见了,还道我任某家教不严,叫老夫颜面何存?”姐弟两人这才罢战。

    用完晚膳,任凫节先行离去,任常乐于是好奇道:“你们去灭殷师太那里,可有见到传闻中的双极之体?”

    任九葳哼笑道:“自然有,这还不算什么,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呢!”

    “喔?”任常乐被挑起了兴趣,“快给我说说!”

    “好啊……”

    听罢,任常乐摸着下巴,点头道:“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奇才,嘿,有趣的很。”

    任九葳笑了笑,反问道:“说说你那边的事吧,如何,那聚集了江湖名家之后的学府——瀚海锋磨院——可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好?”

    任常乐打了个哈欠,无聊道:“可别提有多乱了!先不说四大家族的那些纨绔子弟,就连不甚出名的小家族的公子小姐,也都颐指气使,盛气凌人,互相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糟透了!”

    任九葳笑道:“哈,亏爹在江湖上有些名望,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去,没想到是这样,真是白费心机了!”

    “可不是吗?但你别对爹说,我怕他想不开。”

    “我看不是怕爹想不开,你是怕爹不让你继续上学吧。怎样,有心上人了?是不是那个王情玉?她哪里好了?”任九葳狡猾地看着常乐。常乐讪讪道:“情玉人很好,是女子中唯一能跟我谈心的人,这事你可不敢让爹知道,不然他该骂我了!”

    “放心啦!咱姐弟之间还有啥好说的?你的选择姐当然支持。不过你倒是说说看,你们那神锋堂哪个最嚣张,最不把人放在眼里,我想抽空会会他。”

    常乐慌道:“姐,你可别乱来!四大家族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不是开玩笑的!”

    任九葳不屑道:“瞧你怕成这样?看来平时被他们欺负的不少吧?没事,你尽管说,没人敢动你姐!”

    常乐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从小到大,只有他姐欺负别人,还没人敢倒过来,于是放心说道:“最嚣张跋扈的自然是上官家的小祖宗——上官龙卷,仗着整个家族就他一条命根,整rì肆无忌惮,目中无人,几乎与神锋堂里所有人都是敌对关系,够狂吧?”

    九葳兴趣道:“有趣!那另外三家呢?他们能容忍上官龙卷这么嚣张吗?”

    常乐道:“自然不能!万俟与尉迟两家本来关系并不好,但最近越走越近,似有合纵之兆,大概要与上官发难了。”

    九葳越听越来劲,催问道:“那四家族之首——轩辕家呢?”

    常乐答道:“轩辕家跟上官家差不多,上一辈的人都英年早逝,只剩下烈字辈三兄弟,家主轩辕烈骨和他两个弟弟烈魂、烈魄,都在神锋堂里,不过他们比较低调,平rì并不惹是生非,似乎心思不在这上面。”

    九葳摇头道:“这没意思。”

    常乐看着他姐,苦笑道:“姐,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不?”

    “唉!我的傻弟弟哟!你才看出来么?”

    “呃……”

    瀚海锋磨院,四堂同修,分神锋、天锋、地锋、人锋,为历代豪杰名士诞生之地,尤以神锋为最,能进此堂者,若非权贵显赫,便是门阀士族,绝无例外,也就是说,你的出身决定你的命运,纵使你才华横溢,但若没有相应的家世,也只能望洋向若而叹,无可奈何。

    此院最初创立于何朝何代已无法追溯,只知院主名为南道辉烨,自瀚海锋磨院创立以来,从未更改过,也无人见过其真面目,更有人传言,称他是一位仙人。而四堂授业者并不固定,长者一年半载,短者只有一天,都是江湖上的名人名士,像四大家族的长辈们,也多次来此充当讲师,每当某个家族的长辈来神锋堂讲课,座下那个家族的子弟就会无比自豪,而另外三个家族的人则会非常不屑。

    其实任常乐以前不叫常乐,是任凫节带他第一次进入瀚海锋磨院时,恰好当时神锋堂的讲师是术法大家东方博达,任凫节与他有交情,便请他给自己儿子算一卦。东方博达算罢,只让任凫节给儿子改名叫常乐,说此子来历非凡,这是他半个真名,当他找到另一半真名时,将有非同小可的事发生,到时当有取舍。任凫节信服东方博达测命之术,从此便有了任常乐这个人,此层容后再说,暂且不提。

    此时一课刚刚上罢,讲师一走,神锋堂立刻吵闹起来,上官龙卷径直走到轩辕烈骨面前,狂道:“如何,我与万俟、尉迟动手,你不会插手的吧?”轩辕烈骨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上官龙卷哂笑一声,走出课堂,万俟都鹰、尉迟鲸虎随后跟上。紧接着,神锋堂里几乎所有人纷纷向外走去,准备看个热闹。

    只闻上官龙卷喝道:“两捆草包,进招来!”

    万俟、尉迟互看一眼,身法挪移,上来便是前后夹击,雄掌制敌。上官不屑一哼,身一侧,双掌一分,以一敌二,毫不逊sè。

    “哼,废物!”内力一催,澎湃掌劲汹涌而出,万俟、尉迟二人不敌,被震退数丈,大为惊讶。其实并非他们比上官差,只是他们两家长辈犹在,故还未尽得家传绝学,而上官家就他一根独苗,所以早已深悉自家武学奥妙,如此一来,两者比较,优劣可判。上官龙卷也知这个道理,所以丝毫不介意一对二,他明白自己是稳cāo胜券的。唯一让他顾忌的是轩辕家三兄弟,尤其是轩辕烈骨,他已是一家之主,自然也已彻悟家传秘笈,若是与他动手,倒不可掉以轻心。

    “两个废物,你们怎么不上了?这么快就怕了吗?也好!本少爷大人大量,可以不与你们计较,只要你们跪下大声说出,四大家族,唯上官家天下一品,冠绝武林,我便饶了你们这回,如何?”上官龙卷放肆欺人,不要说当事人两家,就是其他家族的人见了也都有气,只是都忍着,不敢发作。

    “你做梦!”尉迟、万俟两人不服,正待冲上前去再做较量,突然一把紫莹莹的光剑横空劈来,将战场划成了两半,众人转身看去,原来是同样好惹是生非的紫胤,紧跟着,天锋堂几个大家族也相继出现。

    上官龙卷见状,哼道:“怎么,天锋堂的人也想来插一脚么?不掂掂自己分量好吗?”

    紫胤冷笑道:“上官兄,何必小器呢?有架大家一起打,这样才热闹不是吗?还是说上官兄只有自信在神锋堂里称王,却忌惮我天锋堂的人么?”

    “笑话!”上官受激,厉声道,“你要挨揍尽管来,多一个废物本少爷还不放在眼里,今rì就打你个痛快!”说罢,就要动手。此时,却见另一道紫光横空落下,拦在上官龙卷与紫胤中间。上官已经动怒,不管来者是谁,先打了再说。不想紫光只是稍稍一闪,便将他弹回远处。随即,从光中步出一人,对着紫胤喝道:“还不随我回去!”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来者是紫胤的哥哥——紫殷。此人深层内敛,修为深湛,隐含仙气,不可侵犯,学府里没人敢挑衅他,紫胤当然也不敢,于是只有灰溜溜跟着大哥走回了天锋堂。临走时,紫殷向神锋堂里的轩辕烈骨微微点了点头,但没人注意到。

    他俩一走,剩下从天锋堂来的金、太两家也没有了留下的理由,纷纷回转。上官在众人面前吃了紫殷的亏,内心愤懑,正求发泄,便将万俟、尉迟两人暴打了一顿,众女学生见了这等暴力场景,都以袖遮面,不忍再看。殴打一直持续到第二堂课开始。事后,三家都收到了停学通知。当万俟、尉迟在月后恢复学业时,还是不见上官人影。有人言,他在停学期间,巧遇神僧,被渡入佛门了,如今法名——斗禅不容。

第四章 奠基者

    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深草在呼啸的黑风中摇曳不定,宛如一只只干枯的手掌,散乱地伸向昏暗的天空,争夺着那点劣质的养分。这天灰的犹如末rì一般,灰的全无sè彩可言,灰的仿佛与大地接壤,灰的连风声听上去都是悲哀的……但,又不妨碍生灵的呼吸,甚至,当你横着这凛冽悲风而行,头脑会格外的清醒,甚至,会听见,听见那吟游者哼唱的诗篇……

    一大一小两团黑影,迈着坚定的步伐,从一个尽头,一步步,走向另一个尽头。他们已不分昼夜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走了许久、许久……他们在寻找什么,期遇什么,磨练什么,或许连他们自己也忘了。

    一阵秋风袭过,吹起了漫地枯波,也吹起了两团黑影的衣襟,显出了走在后头那团较小黑影的面目,然而,前方那团,却是越吹越暗,犹如深渊,无法看穿。两人沉默着又走了三个时辰,忽闻前方黑影发声道:“禅灭,你耐不住了吗?”

    名为禅灭的童子语无波澜反问道:“何出此言?”

    黑影道:“一路至此,你都心不在焉,若想靠漫无边际的想象缓解对枯燥世间的厌恶,那为父便要教你一回了。”

    禅灭摇头道:“父亲啊,在我看来,耐不住寂寞的是你,而不是我啊!”

    黑影兴趣道:“喔?”

    “因为父亲一直认为这条路上只有独自一人,而我,却是两人。”禅灭言。

    黑影笑道:“你连rì来的变化,倒令为父咋舌了,但……”

    “父亲理解错了。”禅灭毫不犹豫打断道,“禅灭并非眷情,而是,却有另一人始终跟随我们,只是父亲未曾发现罢了。”

    黑影闻言一惊,四顾之下,并无人影,于是回头看着童子,半信半疑道:“灭儿,你是在跟为父开玩笑吗?”

    禅灭嘴角微斜,说道:“父亲,你忘了,禅灭早在出生之前,便不被容许拥有这个称呼的。另外,禅灭从不玩笑。”

    黑影内心一震,一瞬间竟怀疑起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而不禁自问:这样下去,吾究竟将造就出何等存在啊!

    “他来了。”冷漠的话语,将黑影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去,却见一条通身缟素,面绘哭纹,形容装扮尽皆怪异的高挑人影,手捧长笛,边吹边跳,跃至眼前,与己对视。黑影似受到了极大震撼,周身黑暗剧烈浮动,随即本能一掌击出,带着浓烈而又深沉的亡肃之气袭向怪异来客。白衣怪客空洞的双眼始终盯住黑影模糊的面部,只是单手往下一压,便将黑影雄掌截下。黑影惊讶一声,接着便是数不清的厉掌,犹如百万流星冲击万仞崇山,拆裂寰宇,势不可挡!但见白衣怪客身不移,项不转,单手御敌,滴水不漏!那遏制之力,强悍到纵使银河落九天,亦要为之逆天行!

    一声怒哼,黑影双手挣脱禁锢,便即合十,周身黑暗瞬间崩解,弥散开来,越发浓郁的亡肃之气,催人腐朽。白衣怪客见状,指尖长笛一转,随即奋力一吸,胸廓迅速膨胀开来,将他整个人撑成一个巨大的白sè气球,看准黑点向他袭来之际,倏地真气一泻,不仅吹得黑点溃散而走,更将半边yīn天吹散,天际顿现yīn阳参半奇景!

    白衣怪客利用黑影退走未归之刻,伸手yù将禅灭带走,却见禅灭剑指划处,裂地成限,漠然道:“要将我带走,便容不得你投机取巧。”

    白衣怪客脸上虽无表情,但动作明显僵住了一瞬,似在为此子惊叹。乍然,一股暗流携暴风之势自远天袭来,声势如惊涛拍岸,吞埋万物。白衣怪客足一点,周身急旋,犹如败絮般飘荡在狂风之中,劲力沾身即卸,不能伤他分毫。

    正当黑影将白衣怪客轰退之际,风中传来了沉雄的声音:“禅灭,你先走,为父随后就至。”然而禅灭却是一视同仁,语无波澜道:“父亲,要守住我,便拿出实力吧,禅灭在此等你。”

    脱离暴风之尾的黑影停在禅灭声旁,望着他,不知该喜该悲。喜者,吾儿终于不再受世俗的情感所束缚;悲者,吾儿竟挑唆自己的父亲与人打斗……

    诡异笛声由远而近,闻风便至,完全感觉不出生人气息,倒像极了鬼魅幻影,或者说是白sè梦魇,挥之不去,击之不散。这样的打斗本就毫无意义,甚至连一点宣泄的快感也找不到,打来打去,自己先累个半死,对手却还杵在那里,纹风不动,多么无力,多么教人沮丧。

    又过片时,黑影亡肃之气明显削弱下来,但白衣怪客也未占上风,因为他几乎就只是见招拆招,从不主动攻击。心知今rì遇上天地异数,再战下去也是无果,黑影当机立断,指向禅灭道:“禅灭,好自为之吧。为父会在天上期待你我重逢之期。”言罢,消散。

    禅灭并不因黑影的放弃而看轻他,却也不赞赏他这种选择,他的心就像他的表情一样,毫无起伏。看着白衣怪客偶像般的脸孔机械地凑近,禅灭冷不防剑指伸出,点住其眉心,随即一声轻喝,指尖透劲,灵动剑意挥洒而出,划过白衣怪客周身。白衣怪客始终未动,当最后一道剑意入体后,只闻声声脆响,其外表便如陶瓷般剥落破碎,露出了他的真身——黑发重瞳,羽衣星冠,一身道气,玉树凌风的少年郎。

    禅灭轻笑一声,问道:“如何称呼?”

    重瞳少年同样轻笑道:“混沌奇子——业无涯。”

    禅灭哼哼连笑两声,讽刺道:“以浊蒙的混沌为父,你的品质可想而知。”

    业无涯不以为然道:“清者,出淤泥而不染,何况鸿蒙乃万物之母,你亦超脱不了这个范围。”

    禅灭无心与他争辩,便道:“罢了。何去何从,选择吧。”

    业无涯走了几步,回头道:“你似乎没有太多主见嘛。”

    禅灭无谓道:“我还处于学习阶段,你若期待我的领导,便耐心等候吧。”

    “哈,狂妄又无心的小子,跟我来吧。”言罢,迈步开来……

    瀚海锋磨院——天锋堂内,一位相貌中庸,儒生气质的先生正在讲课,底下紫胤却无心听课,缠磨着身后一个女学生,说些无伤大雅的轻薄情话,羞得那女学生满脸通红,却因正在课上,不好发作,另外,紫胤确实也是少年英俊,那女学生心中也不无喜欢。紫殷虽想教训弟弟,却因坐在他之前,不好回头,好生为难。

    正当紫胤肆无忌惮,方在得趣之际,周围环境倏地一转,还未弄清状况,他已身处洞房之内,身旁,娇滴滴的新婚妻子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目睹此景,紫胤的意识突然恢复正常,似乎想起了今rì正是自己大喜之rì,父亲,兄长都极力赞同这门婚事,美眷难得,**更难得……画面再次旋转,身边爱妻正在做女红,一儿一女趴在自己膝头,睁着黑亮的眸子,凝视自己。紫胤满意地捋了捋续起的长须,不无得意地对门外rì夜苦练的兄长劝说:“大哥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要紧啊!”当时,紫殷没有睬他……转眼不知多少寒暑过去,跪在自己老妻的墓前,紫胤老泪纵横,回忆过去,感慨无限。那年,兄长飞升紫阙,从此永享长生,天地逍遥,而自己呢?唉!悔恨啊!悔不该当初贪图一时享乐,放弃道基,如今老态龙钟,rì薄西山,苍凉无限呐……

    紫胤突然一惊,从梦中醒来,冷汗流了一身,发觉是梦后仍然有些后怕,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回忆一生,就如同这梦境一般,漫长归漫长,仔细想想,却是没什么好想的,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叹息一声,紫胤抬头,却见讲师正望着他,笑了一声后又讲了起来,而讲课内容正是有关生死轮回的。课后,讲师离去,紫胤向紫殷打听那人是谁。紫殷倒是很好奇,平rì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弟弟怎么突然对讲师感兴趣起来,借机讽了他几句。紫胤竟然异常的温顺,没有顶嘴,只催他快说。紫殷见弟弟认真的模样,便告诉他,这名老师的名字是——道轮回。

第五章 服众

    长廊之上,道轮回背抄着双手,腋下夹着一本泛黄的古书,身形微驼的走着。突然两股奇特而压抑的气息自对面传来,拐角处似乎蒙上了一层暗影。道轮回自觉地停下脚步,谛视转角,却见幽深处,缓缓转出两人——一名少年,一名童子,龙章凤姿,气质各异,入眼便觉非是凡俗。

    来者似乎也意识到了道轮回的存在,只见少年向他走近,招呼道:“这位道兄,可知天锋堂何在?”

    道轮回细看了看他,当时为他完美分割的yīn阳重瞳所震撼,半晌没出声。少年只当他耳朵不大灵光,又凑近大声道:“兄台,请问天锋堂何在?”

    道轮回一惊,连忙朝后仰了仰,皱眉道:“你是何人?这般不知礼数!问人之前,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少年奇怪地嗯了一声,随即笑道:“是我唐突了,道兄莫怪。在下业无涯,这位小哥是禅灭,我等特受院长南道辉烨之请,来作半rì天锋堂讲师。观道兄一身道根儒气,又从院中走出,料是同道中人,故此相问也。”

    “喔?”道轮回兴趣道,“鄙人正是天锋堂上半rì之讲师,既然有缘,何不同往,也让鄙人一听阁下雄才。”

    业无涯爽朗一笑,道声:“有何不可?”便由道轮回带往天锋堂而去……

    天锋堂内,紫胤悻悻地坐着,一个人生闷气,少了他的活跃,整个学堂倒也清净了几分,即使是课间,也无多少喧哗。这时,道轮回走了进来,并且径直向后走来。紫胤一惊,以为这位老师要来拿自己问话,吓得冷汗直流,直等到道轮回走过他身边,在最后一排坐下,他才心有余悸地偷瞄了一眼,发现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这才松了口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讲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两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木雕。天锋堂所有学子都盯着那两人,或许是为他们之气质所慑,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堂内一时哑然,连女学生之间的交头接耳甚至眼神交流也不见了。其中,太家两兄弟——太玄一、太真一以及冶金族三位族长继承人——金坛、金秋、金生,还有紫殷,目光最为专注,几乎没有眨过眼睛,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魔力吸引着他们。

    钟声准时响起,讲课开始,全场静无声息。却见业无涯扭头对禅灭道:“小哥,你不去坐下吗?”禅灭无声一笑,随即走下讲台,对他来说,刚刚的静止是一次较劲,而率先打破沉默的业无涯最终还是没有赢过他,这便够了。

    禅灭走后,业无涯先介绍一番,然后开始讲课,他所讲的内容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业!其中亦包含着因果循环,生死轮回,这等于将道轮回所授也涵盖其内,孰高孰低,影shè其中,怎不教他气恼!只见道轮回板着一张脸,轻轻咳嗽了一声,业无涯顿觉天旋地转,当再次站稳时,已不知自己是谁,自己身在何处,自己该往何处……

    天地之大,无处可归,脑中一片空白,迷茫,怅惘,失落……一切不伤肝火的负面情绪聚在一起,造成一股难以宣泄的压抑,让人郁闷永无休止,由不得举起尖刀,结束残生……

    轮回,永无止境的梦魇,永不醒转的呓语,诸生尝遍千般苦,sè身历尽万载劫,是业!众生无量之大业力如洪水猛兽,将渺小者无情吞噬,何来自我?何来痛楚?妄自尊大者,醒了吗?

    宏声犹如银瓶乍破,灌进道轮回脑海,道轮回大惊失sè,从幻境中醒来,原来不知何时,入轮回,受业果者,竟变成了自己!抬头,业无涯就如之前他对紫胤那般微笑着看着自己,顿时羞愧令这个外和内傲的人无地自容……

    一课毕,业无涯振衣肃立,示意坐下可以提问。紫殷抑制不住激动,起身恭敬问道:“老师,照你所言,世间一切皆由业组成,缘起缘灭,业即是因也是果,我等平rì所为,皆可谓尸罗因者,rì后则成尸罗果,业因可出之于无心,业果却未必是善,那么,该如何避免恶果的形成呢?”

    业无涯抿嘴笑道:“此问甚好,但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因果出之于你,你出之于天地,你所造之业果无非天命,避不得,顺其自然便好。”

    紫殷闻罢,嘟囔了几声“天命”,若有所思地坐了下去。此时,太真一起立道:“老师,如你所言,是否太过消极?”

    业无涯道:“我所言只是一家之说,你们当然不能盲从,要对比别家进行取舍才是。至于消极与否,因我本人信奉天命,应天命而行者,无所谓消极或是积极,不懈地去做便是。”

    真一道:“那老师所信的天命何在呢?我等怎么才能知晓各自的天命呢?”

    业无涯道:“天地万物,唯心而已,天命所在,到时自知。”

    真一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坐下不再发言。又见金坛起立道:“老师,我冶金族乃财富之象征,族人rì夜冶炼千千万万金石,为这世间源源不断提供货币输出,以供人们生息,交换商物,若依老师言,这一切都是业因,而这些未知的因通过各种渠道抵达世间每个角落,制造出无数的业果,有好有坏,那这庞大业果的源头,也就是我冶金族,岂非在这大世界业之洪流中占了相当重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无数人将随我冶金族起舞,对吗?”

    业无涯点点头,道:“完全正确,但你们一族既然作为一切的源头确实存在着,那也必将有众多业果回归的那刻,望你谨记,到时莫要无法接受现实。”金坛不无得意地坐下,显然未将后半句听进耳内(这也是造成rì后冶金族为自己门上所养食客血洗,险遭灭族的原因之一)。

    见众人不再发问,业无涯点点头,招呼禅灭离去,道轮回连忙跟上。到了长廊僻静处,道轮回向业无涯拱手道:“听先生一课,胜过十年寒窗,轮回今rì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回忆过去的狂妄自大,今rì的班门弄斧,无异自取其辱,羞愧难当,望先生务必不计前嫌,收我为徒,感激不尽!”

    业无涯轻笑着将他扶起,道:“道兄无需妄自菲薄,你我各有所长,不做比较也罢,在下还未成熟,难免年轻气躁,如有冒犯还请勿怪。”

    道轮回闻言笑道:“哪里哪里!今rì得与先生一晤,只觉相见恨晚,既然有缘,不如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哈哈,”业无涯爽朗笑道,“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甚好!”

    ……

    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禅灭见不得这种矫饰的场面,轻蔑的笑了一声,一个人走了出去……

第六章 溺天 天命(一)

    禅灭一人东转转,西转转,不由逛到神锋堂前,抬头看了一眼那块气势非凡的紫金招牌,嘴角上扬,转身而去。他天生傲骨,再加上其父后天教育,教他愈发目中无人,在这群英汇聚,鸾凤齐鸣的瀚海锋磨院里,依旧不改颜sè,犹如闲庭信步,慢悠悠,懒洋洋,徜徉其中,宛如此地主人一般,率xìng而为,随缘而至。

    又是一堂课毕,清磬之声绵延而出,远处模糊的传来哄闹的声响。禅灭皱皱眉,云袖一扬,拂起一层音波,掩盖住吵闹,双手背负,仍旧前行。正在他向藤萝深处走去时,一只玲珑粉致的小手却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肩头,令他着实一惊。

    回头,惊见一名娇俏无瑕的女童穿着chéng rén般庄重得体的衣饰,目不转睛盯住自己。禅灭脱口道:“没想到此地竟有我的同类吗?”说着,发自内心的,毫无避讳的,伸出右手食指,在女童脸颊上戳了一下。

    女童大概是觉得此举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在她的脑海中,没人敢这样对她不敬,惊讶中,竟没有躲闪,直到禅灭收回手指,这才恍如梦醒,悲愤中,厉声尖叫起来。禅灭讨厌吵闹,见她任xìng,脸便朝她凑近,做出“嘘”的动作。这一来,女童倒是有点被唬住的意思,当时停止了尖叫。因为她似乎意识到了,禅灭只是误将她当作一般女孩了。

    见她不再尖叫,禅灭微笑道:“你是何人呢?不如让我猜一下……”话还未说完,脸上已挨了女童一巴掌,但他也不恼,仍旧笑着要说下去。女童此时应该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同一般,打完以后略微舒了口气,接道:“不用猜,我乃瀚海锋磨院特聘驻院讲师——宝莲,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方才掩蔽众人声线的是你吗?”

    禅灭浪漫的幻想被无情打破,顿时对宝莲失去了兴趣,在他的想象中,宝莲应该是此地的紫藤萝花变化的妖jīng才是,也只有非人的存在才值得他相交。一旦得知对方是人,无论是如何了得的人物,都不入他眼内了。

    宝莲看出禅灭脸上失望神sè,不知为何,内心竟现出一丝沮丧,这沮丧随即变成怒火,她决心给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一点颜sè瞧瞧!

    “混帐,休走!”高喝一声,宝莲伸手yù抓禅灭,却扑了个空。只见禅灭背抄着手,跳跃着走向藤萝深处,连头也没回。此等侮辱宝莲尚是首次品尝,二话不说,追上前去,施个定身法,将禅灭定在原地。正要数落教训他几句,却见禅灭抬起在半空的左脚竟开始缓缓放下,一触地面,静止的空间立即复原,定身法轻松破解。

    看不出禅灭到底使得哪路法术,宝莲秀眉一皱,移到其前方,摇手一道深蓝光华向他刺去。此乃宝莲所炼飞剑,非同小可,她不知禅灭深浅,到底怕误杀了他,故在其前方出手,好让他看清楚,有个准备。实际上,她大可不必画蛇添足,她那剑光迅捷无比,快若奔雷,若是禅灭真个没甚本事,就算在其前方出手,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禅灭是真的有恃无恐,并非做作之徒,见剑光来的猛烈,小手向眉间一举,双指刚好将那伸缩不定的蓝芒卡住,未曾受伤。宝莲也算松了口气,这样她便确定了禅灭的能为,也可放开手脚了。

    “神霄,回来!”一声喝令,深蓝剑光挣开禅灭束缚,回转宝莲头顶,光尾缠绕在她身上,闪耀无定,难以直视。“小子,今rì你有幸见识神霄威能了!”话落,空灵剑芒便如灵蛇般从四面八方扭曲着向禅灭包围,真个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见便知是女子之剑。

    “愚莽的世人啊,你们的自尊只能靠暴力来维护吗?”禅灭不禁发出一声叹息,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宝莲身上,移行换位!

    宝莲还未反应过来,落星般的剑芒已向自己压来,幸儿神剑认主,在离她身外三寸处全部停歇,仍旧还原为一条光带,缠绕在她左肩与腰腹之上。惊心甫定,宝莲灵识大开,搜捕禅灭踪迹,却是无果。心中有气,更是不服,修为境界一提再提,终于在东北角捕获了似虚还实的特异气息,宝莲轻哼一声,穿入空间之门内……

    业无涯正与道轮回谈笑间,发觉庭间一石忽然不见,同一时刻,离开的禅灭便出现在两人面前。未及向他询问,身侧,空间裂开一道小口子,宝莲也飞了出来。道轮回见了,问候道:“原来是莲院士,神锋堂课毕了吗?”

    宝莲见道轮回在,一时不好发作,于是按落身形,借机问道:“是啊,先生应是上午授课,怎还逗留此间?这两位又是……”

    道轮回笑着向她介绍道:“我来介绍,这位正是接替不才作天锋堂下半rì讲师的业无涯,业先生,这位是……”

    “吾乃禅灭。”禅灭插口道。道轮回似乎为其语气所慑,半晌才点了点头。

    “不对!”宝莲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细细搜寻后否认道,“今rì天锋堂上半rì讲师乃先生无错,下半rì却该轮到厄苦大师传授佛法,哪来什么业无涯?”

    道轮回闻言半信半疑,转身看向业无涯,她知宝莲与此院院主关系匪浅,所言应该不假,但业无涯教他折服,由不得对其充满信任,却见业无涯朝自己微微一笑,领了禅灭便走。宝莲哪里肯容?追上前去,堵住去路,喝问道:“好个欺世盗名之徒,做贼心虚之辈,厄苦大师何在,快些交代,若挨到本座动手,悔之晚矣!”

    禅灭闻罢,面上厌恶神sè更浓,看得宝莲心头无名火起,刚要动手,一道幽蓝光华自九天而落,光中缓缓步出一人,超然绝尘,仙风道骨,丰神挺秀,飘逸自然。宝莲一见来者,高兴的仿佛又变回了孩童的心xìng,高呼“师父”,便要扑上前去,却被来人一把止住。只见他目不斜视,向业无涯沉沉道:“我乃院主南道辉烨,不知阁下妄自顶替厄苦大师来此授业,有何目的?”

    业无涯轻笑道:“目的嘛,你已替我说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你既承认我在此所为符合‘授业’,那我也该‘忝为人师’吧。”

    南道辉烨沉默片刻,随即问道:“那厄苦大师,你又如何安置?”

    业无涯淡然回道:“厄苦已厄满苦尽,转生去了。”

    南道辉烨还未答言,宝莲一听厄苦大师已死,愤然而起,认定业无涯二人是凶手,眼看神霄将要出窍,南道辉烨本要阻止,进而一想,不如趁机摸摸对方深浅也好,便装作不及反应,未行拦阻。只见一道蓝光风驰电掣般越过众人视线,直向业无涯心口而去,道轮回不禁惊呼一声:“小心!”

    也不见多少响动,神霄犹如一条狭长的百足,迅速而准确地钻入业无涯身躯,充斥在他四肢百骸以内,只要宝莲心意一动,当时能量爆散,业无涯便得裂为齑粉。其实神霄本非凡铁所造,构成其形者乃深海之沉元,复又得灵空之jīng魄淬炼升华,凝成一柄可任意变幻的神兵,端的威力无穷,妙用无妨!

    只见宝莲小嘴一翘,得意道:“哼!还不老实交代么?我可不会留情哦!”

    业无涯不语,禅灭却道:“你不妨试试。”

    “你道我不敢么?”宝莲对禅灭的态度极为不满,被他拿话稍稍一激,立即暴怒,心中念头动过,神霄光华越发炽盛,似要爆体而出。道轮回一见不妙,正yù上前搭救,业无涯早已高举右臂,片刻后,手心便多出一团暗蓝光华,不住的变换着形态,yù挣脱其束缚,却是万万不能!

    “啊!你想对我的神霄做什么?快快还我!”宝莲与神霄心意相通,此时神霄身上正传来强烈的求救信息,让她不由得心惊肉跳。业无涯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还你便是。”只见那团暗蓝光华倏地爆散为千万条流光,向着十方世界而去,眨眼快要消失殆尽,却有另一道奇亮蓝芒已不可思议的速度兜一个不可估量的大圈,将那些碎芒一一收敛,眨眼还原神霄模样,交予宝莲,正是南道辉烨出手了。

第七章 溺天 天命(二)

    “小徒不知分寸,冒犯了阁下,还望海涵,吾方才推算一卦,厄苦大师乃寿终正寝,确非阁下所为,失礼之处,请一并见谅。”南道辉烨语气陡然缓和,因他意识到了一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冥冥之物,而经验告诉他,这些事物是人类动不得的。

    禅灭对他的改变嗤之以鼻,业无涯却是赞赏xìng的点点头,临行前,往道轮回手中塞了一个锦囊,嘱他rì后观看,便告辞了,南道辉烨也没挽留,不提。

    云路间,宝莲生气地嘟起小嘴,一言不发。南道辉烨见她如此,开导道:“无需动气,今rì之人你大可当作没有遇见。”

    宝莲气道:“师父平rì何等威风!怎现在说这种丧气话!傲气何在?”

    南道辉烨笑了笑,炫光一闪,变作另一幅形貌,与之前相比,同样的冷峻身姿,不同的孤高气质。宝莲见了,喜道:“师父变回本来,是yù替徒儿一讨颜面吗?”

    南道辉烨,此时我们不妨称呼他与生俱来的真名——溺天,轻拍了下宝莲脑袋,教训道:“为师平时怎么教你?光长年纪,不长慧悟,吃亏该然。”

    宝莲不服道:“这口气实在咽不下,为何他们主动上门寻衅,我们却要忍气吞声?到底是甚人物,这么了不起,惹不得?”

    溺天沉吟片刻,道:“你可知,为师出生起,便由先祖竭力培养,一生虽有坎坷,终归坦荡。吾年少时叛逆不服管教,敬畏先祖同时,亦厌恶其束缚,总想着有一天能zì yóu自在,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吾没有勇气令先祖失望,更遑论违逆他!先祖对吾期望甚殷,几乎连片刻喘息的机会也不允吾,这样的条件下,吾虽高出同辈之人许多,心中还是难免郁结,终rì烦闷。一晚,先祖因事外出,吾偷得片刻安宁,静躺在海岸边上,听着海cháo律动,望着漫天繁星,心头像烧起来一般,吾对自己说,是时候确立一个目标了。”

    宝莲听得出神,见溺天停顿,催促道:“师父为何止住了,快往下说嘛,徒儿要听嘛!”可以看出,宝莲对她的师父是非常喜欢的。

    溺天闭上眼睛,细细回忆道:“正当吾心头之火种点燃,却为不知该何去何从而烦恼时,在吾身边突然多出一人,与为师并坐在一起,仿佛很早便坐在那里一般。吾当时尚属垂髫之龄,而其人就如吾父一般,沉默地看向远方,令人不由跟随他的目光而去。只见一天星河,灿烂夺目,随着吾心悸动,幻化出无穷美景,此时,那人缓缓举起右手,指向无尽苍穹。吾霎时晓悟,能成为吾之目标者,除了这苍天,还有什么呢?当吾再次回首时,那人却已无踪……”

    宝莲好奇道:“那师父的先祖回来以后,师父是否将自己的心里话跟他明说了呢?”

    溺天脸sè微微一沉,随即释然道:“为师亦不瞒你,上个时代,为师正是因此事遭受各方围杀,几乎陷入死地,但吾不怨恨,亦不后悔,吾只将它认作老天的作弄,而更坚定了逆它之心。”

    宝莲怯生生追问道:“是师父把先祖怎么了吗?”

    溺天点头道:“先祖回转时,吾提出与他一战,若吾胜出,便还吾zì yóu,先祖竟欣然应允,在他眼里,我确实是进步了,其实他时刻等待着吾反抗他的一天到来。那时,吾自认实力与先祖尚有差距,出手毫无保留,不想先祖外出竟是与人决斗,带伤而归,吾一时不察,竟错手杀了他……”

    宝莲已不敢再问下去,倒是溺天继续说道:“这一切可以说是老天的安排,是吾之命运,无法更改,但推动这一切发生的正是那个指引吾方向的人。今rì,吾在业无涯身上找到了类似那人的感觉,这样你就明白了为何为师让你忘记吧,他并非单纯的人类呀!”

    宝莲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徒儿了解了,但他究竟算是什么呢?”

    溺天神秘道:“若吾推测无误,他应该便是天之化身,实力不可估量,即使为师此时有能力将他毁灭,他亦能无限重生,所以,与他冲突毫无意义。”

    宝莲喔道:“那徒儿就忽略他好了,但跟在他身边那个小鬼实在可恶!我……我要给他一点教训!”

    溺天高深莫测的笑笑,正要数落几句,jǐng兆突升,来不及给宝莲解释,身化蓝电,向正西方疾驰而去,宝莲根本追不上他……

    那里,九天之上,一位魁梧的黑衣老者背抄着双手,倒立着须发,任由天雷yīn火击打在身上,浑无所觉。或许是意识到了溺天的注视,老者双眼下觑,嘴角微露笑意,传音道:“上个时代的主宰,既然汝还不愿退出历史舞台,那便谨慎度rì吧,毕竟,千年后小诸天为吾后代所灭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哈。”

    溺天面sè凝重,今rì他难得下界,原因有二,一者业无涯,一者眼前之人。察觉到老者飞升之目的地乃是大诸天觉卧洞后,他确定了自己所料不差。细一推算,老者并无后代遗世,但观其气质形貌,令他不由联想到业无涯身边的禅灭。然而,此子身上根本没有丝毫与老者的羁绊存在,想过,否认过,也就罢了。

    目送完老者飞跃九天,没入霄汉,溺天化身蓝光,与宝莲汇合,不容她细问,风驰电掣,向小诸天而去……

    道路上,业无涯与禅灭边走边聊,禅灭道:“你似乎对那不老实的院长抱有什么期待似的,何解?”

    业无涯道:“我对他的态度是无可厚非的,倒是你,何以有些厌恶他?”

    禅灭道:“何止是他?他身边的人也好,他重视的人也好,都令我厌恶!这种厌恶是出自本能的,扎根于灵魂的,我无法具体向你解释,希望你了解。”

    业无涯道:“哈,两级相斥吗?说到底,这也许还是我的罪过呢。”

    禅灭道:“你真把自己当作命运本身了,当心,当心,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业无涯道:“你的口舌只过一天便能如此凌厉,这也是出于一直以来被压抑的天xìng,还是后天的短暂模仿呢?”

    禅灭道:“两者并无差别,全凭吾之一念而已,还是说,你刻意将人xìng陈述为天xìng,只是为了彪炳自己的存在掌控着一切,包括吾吗?”

    业无涯正要分辨,身后数丈外,一人急匆匆跑来,高喊“留步!”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黄衣少年带着一身不凡气派缓缓跑至身前,拱手道:“两位且留步,听在下一言。在下弥悭,乃瀚海锋磨院地锋堂之学生,因闻说二位学识渊博,神通广大,特来相邀,不知二位是否有兴趣与我一道?”

    禅灭明白此人主要是来邀请业无涯的,自己只是顺便而已,便不多言。业无涯看了他几眼,道:“不知小兄弟特来相邀,是为何事?你之道又是何道?”

    弥悭认真道:“实不瞒二位,在下已将这江湖看透,深知一旦陷身其中,再难自拔,不死不休,永无宁rì。在下深深不以此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为然,意yù觅地开辟一个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有律法,虽然会限制人的部分zì yóu,但却能保证弱者不为强者欺凌,大家都能和平共处,岂不是好?不知二位是否也有此等志向?若有,能否相助一臂?”

    禅灭听完他的宏图,倒是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不是因为赞同他的理念,而只是出于对有宏大理想抱负者的尊敬,他本身也在寻找着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

    业无涯拍了拍弥悭的肩膀,不无感叹道:“小兄弟啊,你的理想是远大的,也是值得为此付出一生的,别迷惘,坚持着做到底吧,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我与他还不能脱离这个江湖,恕难奉陪。另外,作为善意的提醒,神锋堂有个叫轩辕烈骨的少年,跟你一样,正在筹措人马,意yù开宗立派,你们二人之间的拉锯已势在必行。能招来的便留住,不能响应你的,就让他去吧,切莫强求。言尽于此,告辞了。”

    弥悭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怔了一会儿,口里念叨着轩辕烈骨的名字,转身向学院跑去……

    “接着去哪里?”禅灭问道。

    “去拉拢一个女人。”业无涯笑答道。

    “哼,说得好听,你自己还不是要开宗立派。”

    “哈,我只是修建一所避世之地罢了,或许你有一天也会需要它。更何况,吾之目标明确,创派又在百年之后,与他们两个着实撞不到一起去。”

    “我不会有需要他的一天。”

    “哼哼哼,难说呀……”

第八章 克星

    “师弟,我走了,你要保重。”拙背起行囊,转身便要离去。止渊慌忙拦道:“为何说走就走哩?你也太不讲情谊!”

    拙深邃的看着他,诚恳道:“你不会看不出师尊不喜欢我吧?此地已容不下我,何况,男儿志在四方,我若不趁年轻出去闯一闯,终究不会甘心的。总有一点,你我还会再相遇,江湖儿女,长吁短叹,做出这些个丑态来则甚?”

    止渊不以为然道:“说的轻巧!可知这世上虽大,知己难寻,你这一走,我怕是再没朋友了!”

    拙拍拍他间的肩膀,笑道:“有你这个师弟是我的荣幸!正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所以必须离开,你大概还不能理解,慢慢来吧。”止渊一把抓住拙的手腕,认真道:“不管!今rì就算用强,也得把你留下!”

    “你这又是何苦?”深知止渊此言不虚,拙手腕一抖,灵巧地甩开他,同时剑指凌空挥洒,画地为牢,墨檀透过指尖释出,形成一座镂空墨钟,罩住止渊。

    骤出不意,止渊尽管身负异能,仍被困住,只有眼睁睁看着拙离去的背影,又恼又叹……

    行出约十里路,拙回头,算计着止渊追不上了,于是手拈法诀,将画牢解开,正要加紧脚步,前路却被两人挡住,一看,正是止渊和任九葳。原来任九葳自上次来过后就一直对灭殷师太门下这两位师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三天两头就会跑来找他们玩耍。止渊自然笑脸相迎,拙开始时却是冷冰冰的,但相处越久,他的心便越频繁的告诉他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让他好生为难。他要趁自己还能在情感的汪洋大海之中掌舵之时,做出抉择,所以必须离开。

    拙将止渊困住后不久,任九葳便来了,墨檀是她任家的宝物,当然知道如何破解,一经止渊说了前事,便同他飞身赶来,定要将拙留住。

    对拙来说,最令他感到尴尬的就是他们三人呆在一处,他看得出止渊非常喜欢任九葳,并且,任九葳也享受着来自他们师兄弟的爱慕,尽管自己是冷颜以对,但敏锐的九葳不会不知道这幅面具背后隐藏的是多么炙热的东西。

    不知如何是好,拙只有沉默。任九葳却是大胆,走近拙,注视其双眼,问道:“为何要走呢?”拙无法直视这对眸子,扭头道:“合则两害,分则两利,你明知故问。”

    任九葳摇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再想想看,为何要走?”

    任九葳说话口气就如师长一般,拙在她面前,实际上与孩童无异,就是这种奇异的感觉,让拙又恨又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任九葳身上母xìng的光环太过耀眼了吧?这是所有缺乏母爱的雄xìng共同的软肋。往往这样的雄xìng在寻找配偶时,同时也在寻找一名母亲。

    对于任九葳的咄咄逼问,拙显然是无力回答的,甚至,一旁的止渊也插不上嘴,仿佛一开口,就会受到责骂一般,只得战兢兢立在一旁,不声不响。

    “你开不了口,那不如我替你说吧。止渊师兄,你也听着!”任九葳命令似的口吻让人无法抗拒,“呐,拙师兄,你想要离开,实际上只是为了逃避我吧?”

    拙立刻否认道:“不是!”

    任九葳进逼道:“那你敢说不喜欢我吗?”

    拙不语。

    “哈!不敢吧?”任九葳回头看了止渊一眼,轻佻道,“是因为你的好师弟也在场吗?回答我!你抗拒不了自己的心!还是说,你只是一个不敢承认自己爱恶的废物?”

    止渊正觉得任九葳所言有点过分了,拙的忍耐也到了限度,只见他大声喊道:“对!我爱上了你!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满意了没?”

    止渊闻言在边上怔住了,任九葳却是狂笑不止,氛围一下子变得很诡异。拙发泄完情感,转身就走。止渊喊道:“你要去哪?”拙没有回答,但任九葳替他说了:“当然是回去,他走不了了。”

    ……

    紫府,仅次于四大家族的名门望族,与任、太、王三家合称“小四家”,名气虽大,人丁并不兴旺,上一代的只剩下一人,即是当今家主紫焱,其膝下两子便是紫殷同紫胤。除这三人外,世上再无人流有纯正的紫氏血液。这既是悲哀,也是值得自豪的。

    紫焱自身尽管超凡入圣,受人推崇,但治家不严,对两个儿子不加约束,任其凭天xìngzì yóu发展。紫殷两人的母亲早亡,其父又沉迷剑仙之道,终rì不是埋首于古书之中,就是钻研剑法,很少过问他们的境况。送他俩兄弟进瀚海锋磨院时,院方已表现出可以通融的态度,只要他动动嘴说几句好话或者给些好处就能让两子挤进神锋堂了,再不济也能进一人,偏偏他觉得麻烦,没给接待的人下台,于是乎,紫殷两人就只有屈就在天锋堂里了。

    紫殷xìng格与其父类似,但身为大哥,俗话说长兄如父,他自觉有责任教育好紫胤,所以对自己这个顽劣的弟弟管教很严。紫胤自出生起便一直被紫殷压着,做什么也不如紫殷,原本究竟是什么xìng格他自己也说不清了,但有一点很明确,他现在的反叛个xìng有大半是被他老兄管出来的。

    继承了紫氏的优良血统,紫殷对修真之道也深有体会,从家传绝学中自创出一套剑谱,名为“苍紫神剑”,不断更新,不断完善,渐渐成了气候,同辈中罕逢对手。紫胤资质并不比紫殷差,但他懒得创新,见他哥这套剑法还不差,就捡个现成,从他哥学了苍紫神剑。这件事上,紫殷虽也有过抱怨,嫌他不思进取,投机取巧,但难得他想学,总不能不教他,不然,他就更混了,紫家可不能让人看笑话。

    “哥!你敢不敢不管我?”紫胤手里提着两个水桶,头上还顶着一个,无奈的半蹲着,这是惩罚。

    “去!蹲好了!”紫殷一边温习功课,一边盯住自己的这个“好弟弟”,语气不容抗拒。

    “恨呐!不就是偷觑了几眼隔壁家小花洗澡么?至于吗?其实她嘴上不承认,心里巴不得我看呢!你信不信?”紫胤坏笑道。

    “呸!”紫殷把书在桌上一摔,教训道,“我看你是皮痒了!紫家的声名都让你败坏了,还不知悔过!今rì不蹲满三个时辰,休想出门!”

    紫胤苦脸道:“别呐!我都跟人约好了,今晚要去怒山寻那上官龙卷的晦气,你这不是教我背信弃义吗?”

    紫殷闻言上去给了他弟一嘴巴,骂道:“你这泼皮!怎么就专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人家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要去寻人家晦气?你身边那帮所谓的朋友全都是乌合之众,进进出出,搞得家里乌烟瘴气,要不是顾及你的颜面,我早把他们统统扔出去了。”

    紫胤被扇,一点不恼,反而嘻皮笑脸道:“哥,你是不知道啊!那个上官龙卷平时作威作福,又有全家做靠山,现在好了,出家当了和尚,听说出师前严禁私斗,此时不去耍耍他,等他功成,那就没机会了。要不这样吧,有乐子大家一起享用,晚上多算你一个怎样?”

    “啪!”又是一嘴巴,紫殷怒道:“顽劣成xìng,顽劣成xìng!唉!再多加两个时辰,不到时间一分不准动,撒一滴水你试试?”

    “哇!你别吓我啊!顶多再揍我一顿,还能把我怎么样?”紫胤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

    紫殷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说怎么样?”

    紫胤闻言立刻紧张道:“你该不会……”

    紫殷轻笑一声,拍拍手吩咐下人道:“来人啊,去把韩家姑娘接过来,就说二公子想念她了。”

    下人道声“是。”紫胤闻言却吓得双脚乱颤,不住求饶道:“别呐!我的好哥哥哟,我的亲哥哥哟!你不会如此残忍的是不?小弟实在受不了那疯丫头啊!饶了我吧!晚上不去了还不行吗?”

    紫殷道:“你若真心悔改,我自然不去请她,但你肯改吗?”

    紫胤沉思半晌,最后竟蹦出两字:“不肯!”

    “哈,那不就结了?讨价还价可不成。你就等着韩家那位来整治吧,我先去睡一会儿,阿福,看着他,敢动一动,立刻通知我。”

    “是。”

    “不呐——”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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