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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三定律全文阅读

作者:笑狮弹剑     法师三定律txt下载     法师三定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成熟

    三人继续在屋内搜寻,他们找到一个房间,衣橱里有仿法师袍样式的宽袖衣服,看来这里就是诺皮格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整面昂贵的原木书架,和同样材质的书桌,诺皮格拥有充分到过度的物质生活。桌上的笔筒里插满了各种颜色的笔,很多都没有笔盖而干掉。书架上有一整层的感谢状,像是感谢诺皮格大人解决粮食问题、感谢制造清水,我们永远的恩人、感谢治愈烫伤患者,您改变了他们的人生等等。这让玺克联想到阔啥身上那一大排奖章,显眼到让人看不见本人的模样。

    房间里没有任何玩具,连公认属于健康休闲的球类都找不到。书架上找不到任何适合年轻人阅读的书,娱乐出版品也没有,这么有钱的孩子书架上却找不到半本小说或漫画。

    玺克看到《高等元素学》、《世界法术的历史》、《卷轴保存学》,都是艰涩难懂的书籍。玺克继续看,找到一大排全是法师专业书籍,这些书对一个正在攻读法术博士学位的人来说也非常困难。

    他发现《平行空间与时间逆干扰的交互作用》,这本书因为真的太难了,还获得法术界相对论的封号。这本书连在**师的书架上都经常只是装饰用途,整个光明之杖里真正读通了这本书的人恐怕用一只手就数得出来。

    《阿帕古诺斯奇拉尔》又名《幻象计算法》,同时兼具法师必读经典和正常法师不会浪费时间读的废文集两种极端评价,而两种评价的支持者都认同这东西是全世界最不适合给外行人入门用的法术书,完全不可能适合一个没上过法师大学的年轻人程度。

    玺克转头,看到床上有一根和人差不多大的漂流木。漂流木压住被单,陷进床垫里,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不知道为何没有人动手移走它。漂流木的形状扭曲,外皮光滑。玺克上前检查,发现这根木头的外皮、树枝形状、断面年轮各是不同品种的特征。这根木头是转换术作出来的。在转换术过程中合并施展塑型术,就可以把目标转变成施法者想要的样子,诺皮格在装潢艾太罗魔信大门时就证明了他精于此道。

    这根漂流木会不会其实是那个失踪的小妾?玺克看着木头的样子,多加许多想象力的话,他可以看到一个女人侧躺着,身体因为痛苦而弓起,膝盖和头撑着床板,腰部离地,和床板之间出现一个空洞,手越过头,手臂弯曲,手指怒张,形成这整根木头包含主干和树枝的大概形状。

    怎么了?奈莫翻过诺皮格的抽屉,发现玺克盯着木头看,就走过来问。

    这是转换术作出来的。玺克指着木头说。

    本来大概是抱枕之类的吧。奈莫耸耸肩:诺皮格常常会随手拿东西练习转换术,没什么好奇怪的。

    经奈莫这样一说,那根木头看起来又像是一堆抱枕层层迭迭的形状了。玺克伸手碰触木头表面,他有一个办法可以确定。玺克开口问:妳叫什么名字?

    漂流木沉默不语。没有任何死灵出声回应玺克的呼唤。

    别管那个了,看这个。奈莫拿出一个信封:我在抽屉底的夹层里发现的,藏得这么用心,肯定值得一看。

    奈莫打开信封,把信纸拿出来,飘出玫瑰的香气。这是魔法香水纸,比一般的香水纸贵上五倍,过了这么久还有香气。

    莉丝娜捧着脸笑:女人寄来的。

    玺克伸长脖子看上面的字,突然听到一声怒吼,让他停下来摀住耳朵。

    那是女人的声音:不准看!声音凄厉到都破音了。

    玺克转头确认声音来向,是那根木头。玺克对奈莫说:说话了,那根木头!是女人的声音。

    她说啥?奈莫看看木头又看看玺克。

    不准看。

    哇喔,那非看不可了。奈莫马上把信纸展开。

    漂流木尖叫起来,玺克摀耳朵完全没用,那个声音不是透过空气传输的。

    奈莫大声朗诵信件的内容:我挚爱的诺皮格,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你,请你把我和那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吧,那只是我一时把持不住所犯的错,求惟一的神原谅我。

    女人的声音尖叫着:不!那东西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我的爱,神该让他下地狱!他是魔鬼的孩子!

    奈莫继续朗诵:如你这般前途光明、温柔善良的人,不该和我这种满身罪恶的人在一起,恐怕我会弄脏了你的心灵。作出和你分离的决定我也很痛苦,但我真的不能忍受自己这样伤害你。

    他杀了我!那个杀人犯!天生的屠夫!女人尖叫:他只是会变一些法术花样而已,是个空壳子!没用的渣滓!

    回忆起你我初见面的时刻,虽然我是——奈莫念出诺皮格父亲的名字——的人,我的心却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的颤动了,为了你。我知道你这样一出生就有伟大使命,命运由神所指定的人,将来一定会有伟大的成就,一定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恩惠,像我这么渺小的女人配不上你……

    以退为进,这位姊姊高招!莉丝娜说。

    奈莫继续朗诵,这次还捏着喉咙加强表演效果:我只能将这份爱意藏在心底,忍耐着想要靠近你的**,哪怕只能得到你一个笑脸,我于愿已足。谁知道神对我还有垂怜,安排我和你仅只一晚的奇迹。虽然我知道这段关系不可能长久,我还是心怀感激。

    我才不可能爱上他!就像所有幽灵一样,女子的声音不需要换气,她尾音转为嘶吼,整整持续了二十五秒,又继续吼说:那个自卑又自大的垃圾,他就是要人捧他、要人呵护他、要人没日没夜的保证他很伟大!他比鸡蛋还脆弱!这个世界如果不绕着他转,他就会心灵受创!我只是跟他玩玩而已,谁知道他一点钱都没有,什么都是他爸的,他只是个偶像大少爷!

    我真的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即使我的心吶喊着希望和你长相厮守。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午夜时分,我在老地方等着你。请把重要的东西都带上,我们的旅途无可避免的有许多花费。我等着你。奈莫把纸折好塞回信封里,随手塞进抽屉中:典型风尘女子拐骗富家大少逃家的信,还叫他把钱带够呢。

    玺克斜眼瞄了一下漂流木,后者持续含混不清的尖叫。玺克说:她也是这么说。

    漂流木发出像是吐出一大群老鼠般的反胃声,感觉那不是人发得出来的。女人的声音大喊:那个浑蛋,我只是说出事实他就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他是个空心自大狂!他从出生就一直被人赞美、只用赞美和感谢维持自尊心,别的他都受不了!他只活在吹捧里,谁敢批评他他就杀人!

    玺克明白史桑家血案的真相了。诺皮格和小妾约定私奔,但诺皮格没能带来小妾期待的大笔金钱,因而被小妾辱骂。诺皮格不堪羞辱,愤而用法术谋杀小妾。他大概也有意脱罪,因此对这块木头施展了塑型术。但是因为他是在盛怒下动手杀人,力量失控把整栋屋子的人都一起转换了。除了这个小妾外,其他都是意外。

    奈莫用指关节敲敲漂流木,问:这根木头怎么办?都唤醒死者了,放着不管的话,这里没多久就会闹鬼。

    漂流木持续大骂不堪入耳的言语,还开始提及诺皮格在床上的表现。

    老样子。玺克嚅动嘴唇说:烧掉。

    于是三人把木头扛去河堤烧掉。他们并肩坐在堤防上的走道边。玺克抱膝看着漂流木被火焰吞噬。女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像是燃烧时产生的烟,被风所吹散。玺克把女声说的话转述给奈莫听,奈莫的判断和玺克一样。

    连女人的羞辱都无法承担的男人,是最烂的。奈莫脚往前伸直,身体往后倾,用手撑住上半身的重量。

    这点我完全同意!主人虽然是笨蛋,有时候也会说出点道理来。莉丝娜双手握拳靠着下巴,满脸笑容说。奈莫一脸正经的把她搂进怀里搔她痒,让她笑个不停。

    玺克两手捧着脸颊,手肘靠在腿上,等漂流木完全化为灰烬。

    漂流木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停的咒骂诺皮格,她最后一句几不可闻的话是:才没有人喜欢他!

    ※※※※※※※※※※※※※※※※※※※※※

    玺克在他租来的住所过了一晚,隔天早上准时上班。

    艾太罗魔信大门的雨遮上方,诺皮格的花招又升级了,这次那里立着一个等人高的男性生殖器,形状十分不妙,应该会导致某些障碍,这应该算是个前后两天互相呼应,事先规画过的羞辱程序。

    大楼周边地上经常可以看到大铁板,用来盖住底下的洞,应该是殭尸爬出来时造成的。

    今天诺皮格的作品妨碍到艾太罗魔信营运,许多女性顾客走到门前看到那个就转身离开,连男人也有好几位转身就走。玺克怀疑阔啥还能坚持不让光明之杖插手多久。

    打卡上班后,玺克先去他和奈莫设陷阱的地点检查,明明诺皮格就来过了,那么多陷阱却都还保持原样,没有拆除,也没有触发。

    玺克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他进到接线室里,抬头看到奈莫和莉丝娜共乘一个小平台在头上穿梭,手上拿着专用扳手,看样子是在做接线生的工作。玺克在底层发愣,接线部门的主管挥手要他过去,那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

    主管说:我有听说你是来当保镳的,但是最近辞职的人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了,请你帮忙接线生的工作吧。

    于是玺克取得了工作手册,蹲在底层开始背:蓝色是什么意思、红色是什么意思、绿色是什么意思,一次两种色又是什么意思……正式名称是多功能自动方位判读穿梭机的小平台要怎么操作……手持铜盘的正确方式是什么,碰错地方会生锈,不同接头的功能……他一路背到最后一页,那里有本国各地区号码的简表,还有接线室通道的排列规则。

    玺克看着通道表,表上用一大排平面图像把接线室的立体空间表现出来。他费了不少时间完成脑袋里的地图,发现接线室的形状和他之前发现的隐藏空间分布图很像。他发现的众多隐藏空间都是沿着接线室墙面分布,看来那些是接线室的附属设备房。

    玺克继续对照两边差异,终于找到一个很大的密室不在接线室旁边,玺克认为那一定就是阔啥的办公室。

    对作战场地的了解大幅提升,玺克觉得逮到诺皮格的时候近了,充满信心的站起来。主管眼睛一亮,小跑步过来问:可以上工了吗?

    在玺克回答之前,黛姊出现在接线室门口,厉声说:玺克、奈莫,安全部门需要支援,过来帮忙!

    接线室主管的表情好像谁在他胃上揍了一拳。

第十二章 隔着一道门

    奈莫和莉丝娜搭乘小平台下来,加上玺克三人跟着黛姊走。

    玺克看着黛姊的背影,看她走路时肥臀摆动,又涌出先前的畏惧感。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会把他当成蛆虫般踩死。他回忆是不是每个女法师背影都有这种气势,他想到之前有个喜欢绑尖塔头的女上司,就不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黛姊边走边说:今天阔霍盖姆凯惹勒大人要在饭店会见贵宾,你们要负责维护场地安全。

    玺克在脑中清点他包包里的施法材料是否充足,这听起来会是一场硬仗。饭店不知道阔啥现在是诺皮格的猎物,不然他们绝对不敢接这笔生意。饭店的维安会比本来就是法师单位的艾太罗魔话大楼更脆弱,诺皮格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跟公司的车队一起去现场。玺克和奈莫被分配到不同小队,看守不同地方。

    玺克大致上掌握了这地方的地图,安全部门的人会守住每个出入口。玺克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个贵宾,说不好又是颗人型炸弹。弃猫大哥因为上次看到玺克的实力,派他和其他七个人一起看守阔啥请客的厅房。

    趁着等待的时候,玺克又把小说拿出来看。主角刚碰到一个老朋友,那个朋友是小说中常见的看到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种角色。每次他一登场,接着主角就要摔来摔去、流血流汗,那是个跟乌鸦差不多意义的家伙。

    下午两点,贵宾到了。

    玺克跟着安全部门的人,紧张的站在门边。他想着要不要用一些隐藏手法暗地里检查一下客人,但又担心阔啥这个**师会不会发现。他不知道一个连逃跑都做不好的**师,对隐藏的施法迹象敏不敏感。

    他看向走廊,阔啥跟一个人有说有笑的接近。

    那位贵宾有一头金发和宽阔的肩膀,穿着白底装饰红绳的骑士服,踩着军人般的步伐,腰间挂着一把剑环是花朵造型的礼仪剑。那人是瑟连!

    玺克好不容易忍住没露出惊讶的样子,瑟连却在经过他旁边的时候用力拍了他的肩膀,笑说:辛苦了!接着若无其事的和阔啥一起进入厅内。

    玺克忍住想露出牙齿威吓他的冲动。圣洁之盾的确是艾太罗魔信的大客户。骑士们经年累月在大艾太罗各地到处跑,有极大的联络需求。

    但是瑟连每次出现玺克就倒楣!

    虽然门关上了,但里面的人说话中气十足,玺克还是可以听到里面的对话。

    骑士大人亲自光临,我倍感光荣啊!阔啥的说话声充满了不会对弃猫大哥展现半分的友善亲切。

    我也很惊讶您愿意亲自见我,这只是点小事而已。瑟连用打发社交活动用的善意语气说。

    两人开始举杯对饮,里面传出杯子敲击的声音。

    玺克站在门口警戒。

    过了一阵子,他听到走廊对面传来喧闹声,听起来像是同事的喊叫声。他感觉到法术施展的震动,闻到野兽皮毛的味道。

    他转身想找瑟连帮忙对付诺皮格,却发现阔啥在门上架了一层坚硬的护壁,还可以阻止外面的声音传到房间里。阔啥是下定决心就算安全人员全都惨死,他也不能在客人面前丢脸。

    这个**师只有这种时候法术施得特别快。老板的护壁是不能动的,他只好放弃。他和安全人员一起看着走廊另一头。

    一只马腿从转角处出现,接着出现的是巨大的鹦鹉头,用羊的眼睛盯着玺克他们看。这只生物下半身也通过转角处,后面全是章鱼须,数量超过八条。牠敲打马蹄,慢慢用触手推着身体前进。另一只生物超过了牠。第二只生物体积小一点,像羊一样大,也长着羊角,却有豹子的身体,牛的蹄。这种并未作过规划的组合根本无法正常走路,因此牠肚子贴着地面半爬半走,不时因为撑不动身体,而在地板上撞出沉重的敲击声。

    玺克闻到鱼的味道。一只有着石狗公脸部、浑身尖刺的猪出现在转角处。老鹰翅膀的猫乱飞乱撞。整群象头蛇尾的老鼠。四肢是老虎的羚羊……无数看起来像是被打散重组过的生物沿着走廊逼近。他们身上都有命令术,会执行施法者的命令,而在这里,那个命令显然就是击溃这里的安全人员。

    玺克心想:那家伙打劫了一座动物园吗?

    假如诺皮格不出现,这些合成兽应该还算容易对付,他才在这么想的时候,章鱼身的鹦鹉张开嘴发出尖啸,震动波朝着玺克他们而来,他们立刻架起护壁抵挡,但两边墙壁还是震出大片裂纹,这些怪物体内构造是魔兽!

    合成兽朝他们喷火甚至是吐酸液,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老鼠尖叫着冲上来,撞上护壁,竟然把护壁撞出几个裂痕,再一撞就破了。玺克旁边的同事被老鼠咬到,他赶紧帮忙拔下来。

    虎爪羊也赶到,对着玺克的护壁挥爪,玺克的护壁震到变薄,他赶紧又转回去维持护壁,结果一个同事被一头长着狗头的牛拖了出去,几个同事赶上去把牛切碎,才把人救回来。在被拖进兽群的期间,他脚上夹满了有虾子尾巴的螃蟹。有人被河豚刺扎到,有人被章鱼缠住手脚,同事用火刀救人,现场顿时充满火烤海产的味道。

    指挥者下令维持阵型,一半人架护壁,一半人放攻击法术。玺克站到前排去架护壁,近距离看着那些怪物带着尖锐爪蹄的四肢把地板挖得坑坑洞洞。他们分两组架两层护壁,第一层破了就把第二层往前推,然后本来在架第一层的人在后面架起第三层备用。破碎的护壁乱喷,把灯泡都戳烂了,他们只好又额外叫出光球照明。

    攻击组尽量避免用火,每个人算好目标,成排风刃平行发出,还有人叫精灵出来帮忙。走廊上鲜血和碎肉乱喷。

    一只身体是豪猪,头是乌龟的生物被打飞出去,钉在挂毯上。大批长着老鼠腿的鲤鱼飞奔而来,他们太矮了,风刃砍不到,同事用狂风把他们往回吹,滚动的同时在地上留下鲜明的水痕。

    怪物一波接着一波不停歇的涌来。从大门到这里中间要经过好几处他们的检查站,玺克相信冲到这里的数量已经是前线同事削减过的量了,但还是非常、非常多!同一时间走廊上的怪物大的就超过七十只,加上小的绝对破百只。不管怎么砍数量都不会减少,一只倒下,就有两只补上来。层层迭迭的肉块和甲壳成为他们的护壁,小只的经常一口气就冲上来撞护壁,大的也逐渐逼近。

    突然一口气十只有食蚁兽爪子的鸡钉在玺克眼前的护壁上,跟他只隔着薄薄一层的法术结构,几乎是眼对着眼互瞪。另一个同事赶紧把他们削下去。

    动物的叫声和指挥者的大吼混在一起,哞哞、构构、吱吱、嘎嘎没有一秒是安静的。而在房门内,阔啥还是气定神闲的宴客,完全不在乎外面的员工要被怪物淹没了。

    玺克能分辨门内传出来的说话声。

    阔啥说:对于圣洁之盾的请求,我们也想帮忙,但是规定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他又强调了一次:我们也很想帮忙。

    瑟连说:我们认为魔话可以采取和艾太罗邮政类似的收费方式。大宗客户和国家机构都有优惠方案,这才是长久合作的有利基础。他话说得很直白,就是要阔啥给骑士团的通话费打折。

    通话费的价格是反映出成本,魔话的设置费用是非常昂贵的。阔啥也说得很白,就是不给打折。

    我老实对你说。瑟连说。这几个字的意思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你最好老实点把话听进去。总部认为魔话费用太贵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预算。尤其是偏远地区还有三倍加成费率。艾太罗邮政已经多次向我们提案,要给我们不限件数的包年邮资专案,让我们使用他们的最速件系统。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艾太罗魔信不肯给骑士团合理的价格,骑士们宁可回去动笔写信,让艾太罗邮政作他们的生意。

    偏远地区的人很少打魔话,可是设置魔话亭的费用还是一样高,这样魔话费当然会比较贵。阔啥相当坚持,但玺克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小鬼头在说:我昨晚熬夜看漫画,所以今天上课时当然要睡觉!

    他们不是不想打魔话,是太贵了打不起。如果你肯把通话费降低,取消加成费率,使用率绝对会大幅上升,这样才能真正赚到钱。瑟连提出薄利多销的经营策略。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作法能为公司带来最大利益。阔啥的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平静,刻意让语调一点也不激昂。瑟连一定戳到了他的某个痛处,因为实在太痛了,他只好彻底拒绝瑟连的话,好保住他脆弱的自尊。

    一只有鹅身的鳄鱼冲到了护壁前方,玺克列入近身战组,用祭刀狠狠斩掉那东西的头。在这种场合没人管他是哪个学派的,能帮上忙最重要。

    怪物浪潮总算开始缓和,此时走廊上已经堆满了动物尸体碎块,足以遮住地毯,厚厚一层的血肉上面凸出一座座小山,血腥味强烈。

    最后一只怪物也被击倒后,黛姊走了过来。她的衣服上全是血迹,气喘吁吁的下令:快把这里整理好,大人要出来了!

    于是安全人员又成了清洁工,他们忙着用法术修理东西。魔灯重新组合、地毯编织回来、把大的碎块搬回原位,再把小碎块填进去……那么多动物尸体碎块一下子搬不走,于是他们把尸体填进墙上的洞里,再用法术把洞补起来。装饰用的隔墙本来就是空心的,有空间可以让他们这么做。

    玺克非常同情这间饭店的经营者,几天后这里就会传出墙壁流血和恶臭飘散的怪谈了。想也知道阔啥是不会赔偿他们的——根本不会承认这件事和他有关。

    重新装潢快完工的时候,房间门开了,阔啥和瑟连两人都对着对方露出合作无间的笑容,看不出来谈判其实破裂了。他们互相握手,彷佛刚刚的论战不曾发生过。安全人员也装作没事在墙边立正站好,顺便用身体掩饰墙壁里穿出来的章鱼脚和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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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稻草

    我送您回去吧。您住哪一间饭店?阔啥问。他吸了吸鼻子,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腥味。

    不用了,我想在回去以前到处逛逛。真相应该是他为了省预算,住在本地警察宿舍里。瑟连对阔啥充分微笑过后,转身直直走向一根装饰柱子,踮起脚,把手伸向柱子上半部雕像后面。那里躲着一只黑白双色的猫,嘴是白色,眼睛周围和耳朵都是黑的,一道白条纹从背部中间延伸到脸上,嘴也是白的。牠背上长着一双红褐色的翅膀。安全人员看到那只漏网的合成兽,全都冒出冷汗。

    翼猫本来弓起背,竖起毛对瑟连发出威吓的嘶嘶声,但是在瑟连手碰到牠的瞬间,牠身上的命令术就解除了。牠全身的毛平缓下来,任由瑟连把牠拉下来抱在怀里安抚,很快就发出平静的呼噜声。

    瑟连单手抱着猫走近玺克,把他一直带着的一个帆布提袋交给玺克:这是小碴要我顺便带给你的。

    在来这座城市工作之前,玺克有写信告诉小碴他要接这件工作。寄信真的比打魔话便宜太多了。

    玺克两手抓着提把,往两边拉开,低头看袋子里面。里面放着很多不需要冷藏,打开就能食用的易开罐头。土豆面筋、红烧鳗鱼、五香肉酱、鲔鱼之类的,还有一封信跟一个小盒子。

    他停在那里,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今晚的面包可以夹料了。

    瑟连也不介意玺克看着罐头忘了他。瑟连说:那么我告辞了。阔霍盖姆凯惹勒大人,今天的会谈很愉快,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用餐吧。说完场面话,瑟连对阔啥点点头,对还没恢复说话功能的玺克挥挥手,就抱着猫咪离开了。玺克听见他跟猫咪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问小猫咪:你想取什么名字?

    看不到瑟连之后,阔啥突然大踏步走向玺克,用力捏住玺克肩膀,他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玺克,眼睛瞪大到彷佛会掉出来:你和他是熟人?

    他只是我朋友的妈妈的部下。玺克害怕之下选择了一个听起来最不熟的说法。

    就算是这种很可能今天才第一次交谈的关系,对阔啥来说仍然像是他是我结义兄弟般的亲近。他紧紧抓着玺克的肩膀,像是把玺克当成怒海中的救生圈,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就这样把玺克抓走。

    ※※※※※※※※※※※※※※※※※※※※※

    玺克被强迫和阔啥坐同一台魔法动力车回艾太罗魔信,在同事们不解的凝视下被阔啥友善的请上楼。阔啥对玺克这么恭敬,反而让他羞愧到想找个洞钻进去。他觉得阔啥此举破坏了他和同事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共患难的战友情感,他才不想当阔啥的座上宾!

    但是玺克心里那个负责荷包进帐的角落叫他不要反抗老板,只好乖乖的跟着阔啥走进一间员工关怀室,照阔啥说的,在满墙壁的励志标语中间那张桌子坐下。

    玺克本来以为阔啥会像黛姊之前那样坐在他对面,想不到阔啥却坐在玺克旁边的位子,幸好这个桌子一侧只能坐一个人,否则阔啥搞不好会企图和玺克并肩。

    阔啥的体重压得铁椅吱嘎响,他身体往玺克这边倾,目光热切,玺克从没看过他这么诚恳的表现出想把人吃掉的**。

    啊——阔啥发出了一个应该是用来缓和气氛的招呼音,但只让玺克更加不自在。阔啥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好好的和你交谈呢,你叫什么名字?就算是食物也要问清楚名字,免得食物中毒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医生说。

    玺克.崔格。玺克报上他用了十年的名字。他人生中最初十年的名字已经随着大雪埋葬在山里了。

    真是好名字!阔啥非常夸张的大笑:我知道,来自拉曼语对吧?意思是阳光和迷人的恋爱!你知道的,名字很重要,名字就代表一个人本身。真正的大人物总是有意义深远的好名字!

    玺克很肯定自己最好不要告诉阔啥,玺克.崔格这个名字源自于一个已经没人使用的古代语言,用艾太罗标准语音译而成。本意是血泊炼狱里的灵魂吞噬者。每个新进黑暗学院的学生都会得到一个新名字,取代他们过去的名字,表示他们已经重生。他们进入黑暗学院的第一个功课就是搞清楚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阳光小子。就这么叫你吧!阔啥笑着宣布。

    玺克一脸阴沉的看着他,暴雨降临前的天色都比他的脸色明亮。

    好,阳光小子!阔啥用特别高昂的语调说:你来这里多久了?

    玺克在心里数了一下:三天。

    阔啥自顾自的认为玺克一定在这里很久了,擅自认定玺克一定是打算把一辈子都奉献给这间公司的人之一。他愣了一下,没能来得及修正接下来要说的话,只好勉强接下去:你一定知道,最近我们公司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是啊。诺皮格.史桑把本公司的大门当成百货橱窗,每天帮我们更换不同的摆设,勤劳得很。玺克说。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不长眼到这种程度,居然把事实就这么说了出来,可能是阔啥对他的恭敬态度让他觉得被污辱了。

    阔啥现在把玺克当成一个没有脑袋,哄哄就会听话的白痴,所以他把玺克话里的酸味解释成玺克在和他说笑:你很幽默。

    玺克不想回应这句话,于是保持沉默。

    阔啥也不在乎。他这种地位的人本来就擅长让别人听他说话,胜过听别人说话,他开始不停的对玺克说话:诺皮格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这点玺克同意,从诺皮格的书架就可以看出来。他没有得到他真正需要的东西。他被当成法师而不是诺皮格看待。他拥有一个**师的书柜,但他是个小男孩,他需要一颗篮球,家人却给他一本《高等元素学》。

    但是阔啥接下来说的话玺克就无法认同了。阔啥说:这个社会遗弃了他,没有人爱他、呵护他,他怎么可能不变坏呢?都是因为社会伤害了他,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他的错啊。

    我们的社会对犯错的人太严苛了,只要我们原谅他、接纳他回归社会,他总有一天会悔悟,变成一个好人。每个人心里都有良知,他只是一时冲动才犯下这些罪行,没有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玺克和诺皮格说过话,他很肯定诺皮格是有判断力的人,他可以判断什么时候能留下来耍嘴皮子,什么时候该逃跑。他能够评估风险,也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绝非一时冲动。他认真的在杀人,而且完全明白杀人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受过伤害,但他对善恶的认知能力并没有问题,他是故意往邪恶的一方靠拢。

    还有一点让玺克感觉很不舒服。阔啥的说法彷佛诺皮格不是社会的一份子,并把诺皮格杀人的责任推到那个不包含诺皮格的社会上头,那个社会的成员却包含了被诺皮格杀死的人。这样一来,诺皮格杀人的责任就变成是落到被杀的人头上了。

    阔啥继续说:……这个社会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人关心犯罪者也有人权。我们之中谁没有犯过罪?谁有资格审判他人?我们应该原谅他们,不要计较他们做过的事,这样一来,他们就能重生。

    阔啥说到这里,玺克还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过去。他做过的事、杀过的人,判他十次死刑都还有余。但他得到第二次机会,国家用一纸特赦让他重生。

    阔啥接着说:魔法院下了诛杀令,法院居然也跟着那些只想报复的疯子批准!任何人只要有机会,随时可以杀掉诺皮格,这真是太离谱了!这么做我们不就和诺皮格一样了吗?他需要的是关爱、是原谅!包容是普世价值!

    玺克听不懂什么是普世价值,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国际间很有名的字眼,居然是从阔啥这个他很鄙视的人口中说出来。而得到他尊敬的人向来都是用实绩取得认同,不卖弄这四个字。玺克总觉得阔啥这番说法有哪里怪怪的,他的脑袋慢慢的转了一阵子,想通了:不杀他的话,他会杀更多人啊!玺克不认为有任何法师能在不动用杀招的情况逮住诺皮格。如果还要顾及诺皮格的命,那死的一定是想阻止他杀戮的人。

    问题不是他会不会做那些事,而是我们不该杀人。我绝对不准法师第一情报部踏足我的地方。他们那些人满手鲜血,不停把可怜人交给法院处死,他们是杀人犯!阔啥用一种责备不懂事小孩的态度,充满同情心的对玺克皱眉:你要知道,暴力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以暴制暴只会引来更多的暴力。

    我才来三天。这里已经死好几个人了。玺克瞪大眼睛。他从同事的交谈中得知,几乎每次诺皮格入侵都会造成伤亡。夜班警卫横尸路边、柜台人员被崩塌的天花板砸碎头部,上次玺克把诺皮格炸出表演厅那一回,沾到毒花瓣的人有两位在送医途中,痛苦的在救护车上咽气,剩下一位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没有脱离险境。只要诺皮格早点死掉,那么多人都可以活下来。

    玺克不知道该如何让阔啥明白,阔啥本身就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既得利益者。如果不是有弃猫大哥与他的部下、玺克、奈莫这些人用暴力解决诺皮格的入侵状况,阔啥根本不会有机会在这里说出暴力不能解决问题这种话,他早就躺在坟墓里,不再有资格发出任何一个音了。

    不只是阔啥而已,这整个国家所有活人,这些受到军队和警察等武装单位维持的秩序所保护的生命,通通都是暴力的既得利益者。玺克曾经待在企图给这个国家带来毁灭的邪恶教团里,他亲眼看着光明之杖和圣洁之盾以纯粹的暴力阻止了那场浩劫。阔啥这种说法是过河拆桥。

    玺克问:我不懂,你才说要原谅诺皮格,你为什么不原谅法师第一情报部?

    阔啥说:这不一样!那些人是为了让自己痛快才把人推上死刑架!诺皮格是不由自主的,他太脆弱、太无助!

    玺克总觉得是相反。法师第一情报部是因为一般大众太脆弱、太无助,很容易遭到邪恶法师伤害,才站出来杀人。诺皮格则是杀人杀得很痛快。玺克想了一下才搞清楚,阔啥所说的痛快,指的是为被害者报仇这个行为,能让那些为了保护被卷入黑暗中的弱小民众,逼迫自己镇日处在社会黑暗面里的人们,心情比较不那么糟糕一点,这就叫痛快。

    阔啥对于何者有罪、何者无罪的奇妙认定,让玺克想到以前有人和他聊过类似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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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可原谅

    三年前,十七岁的玺克在地底神殿镇压黑夜王者,他整个人已经成了一块破抹布,就这样全身脱力的被光明之杖活捉。瑟连假造了一场逃狱事件,然后把他藏起来。

    不久后,还是很像破抹布的他居然有访客。那个人披着一件很旧但是没有破的斗篷,和瑟连一起进入屋内。要不是瑟连出声喊玺克,告诉玺克这个人可以信赖,而玺克判断那个声音不是被挟持了,玺克当时已经光着脚在后门准备逃离了。

    之后玺克和那个人一起坐在屋子里,喝瑟连带来的热姜茶。他躲藏的地方是一间废弃农舍,屋内杂草丛生,墙上的洞用泥巴和草勉强塞起来,床是用三个木箱并排凑成的。虽然瑟连认为没关系,也弄到了煤炭,不过玺克不敢冒险使用壁炉,怕燃烧的烟会被谁发现。因此屋内天寒地冻,几乎没比外面好多少。

    那个人应该有六、七十岁,男性,满头白发束在脑后,披在背上。他脸色红润健康,双眼炯炯有神。肌肉饱满结实,走路时步伐稳健,看样子再活二十年也不成问题。他的下巴尖尖的,骨架削瘦。他把旧斗篷脱下来,用一种稳重和细心的动作,数十年每天这样作的熟练,折好迭在桶子上。

    他穿着绣有蜥蜴和蕨类图案的墨绿色法师袍。那件袍子质料上乘,看得出来所有者相当珍惜的穿了很多年,布料显现一种窝心的褪色感。那个人活脱脱像是个从古典小说里走出来,帮助英明君王击败暴君的**师。

    那个人没有念咒,玺克也没看到有火光或是火精灵,屋内就突然温暖起来,像是放了五个烧得正旺的火炉。之后这些温暖还在屋子里维持了一整个冬天,直到外面的天气温暖宜人的时候才退去。

    那个人在双方都坐好,玺克贪婪的灌了一大口姜茶后,问玺克: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和他刚刚施展的法术有同样的魔力,都让人感到温暖。他充满磁性的声音非常温柔。

    玺克.崔格。玺克觉得自己的身影映入了这个人眼里:一个才十七岁,满身伤痕的男孩子。

    那个人点了点头,他连这种动作都让人觉得稳重,说:我来自于光明之杖。你不用怕,我不是来逮捕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聊聊你自己的事。

    我没什么好说的。玺克皱眉。

    那个人对瑟连使使眼色,瑟连就很不幸的去外面的风雪里站岗了。幸好圣骑士身强体壮远胜一般人,他不可能只因为受冻而有所损伤。

    那个人对玺克开口问:我看过你的纪录了。你习惯用毒药杀人?

    是啊。玺克刻意尖锐的勾起嘴角,露出诡诈的笑脸:毒药快速、方便,有些还很便宜!

    那个人并没有像玺克预期的那样,出现惊愕或是畏惧的神情,只是继续问:你喜欢快速致死的毒药,对不对?五秒就能杀人的类型?

    是两秒。玺克觉得这个老人可能是因为见过较多世面,所以不容易受到惊吓,他要说些更惊悚的:我调的药只要两秒。而且入喉到倒地昏迷不用半秒钟。

    但那个人只是点点头,继续用慈祥的声音说:为什么选择用这么快的方式杀人?

    玺克瞪着那个人,那个人的语气让他莫名的焦躁,好像有针隐隐约约的在戳他一样,他开始夸大自己做过的事,把偶尔才有的事情讲得像是每天发生:因为方便、快速!我一天要杀好几个人,如果他们每个都在那里慢慢挣扎,我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他们快点昏迷我才省事!

    你的同学一天也要杀好几个人,他们就觉得保持清醒越久越好。

    当那个人这么说的时候,玺克明显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们喜欢欠缺效率的作法。

    就我所知,黑夜教团崇尚折磨。你的校友都会在献祭以前就把祭品打到濒死,也常常在使用以前就打死了。他们认为施加在被害者身上的痛苦,可以让他们和被害者都成为神的子民。黑夜教团的教义,认为臣服于黑夜王者是世间最重要的美德。因此,对黑夜王者忠诚的士兵可以在黑夜王国担任大臣,这些被献祭的人则会前往黑夜王国成为被臣子治理的人民。那些没有被献祭给黑夜王者,甚至愚蠢到反抗教团的人,会被打入地狱。那个人问玺克:但是你却不这么做。你为什么不遵守教义呢?真是为了方便吗?

    当然了,不然呢?玺克大吼,他猛的站起来把椅子都推倒了。

    也许,是因为你不喜欢听哀嚎声?你不喜欢看别人在血泊里苦苦挣扎。那个人不受影响,仍然用平实的语调说下去:你非得杀人不可,否则你就是下一个祭品。所以,你用你的方式,企图给予他们你所能给予的慈悲。

    我很清楚你的事。你因为不愿意迎合教团风气,被教师质疑、同学排挤,你的排名曾经因为这样升不上去,但你还是坚持不改。你给他们的理由就是这个:方便。但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你完全搞错了!不是那样!你错得离谱!玺克对那个人咆哮:我乐在杀人里,我才不怕折磨人!

    你怕。你怕惨叫声,你也怕人躺在血海中奄奄一息的场面。你一直都很害怕。那个人的眉间皱起,站了起来,挺直身体。其实那个人比玺克矮一个头,但这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高入云霄的巨人,

    玺克不能自主的后退。那个人逼近玺克,不让他逃跑。

    那个人说:你害怕杀人!你根本不想杀人!

    他说的话像是地震,玺克快要站不住了,他觉得好像地壳翻了过来压在他身上,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他宁可自我了断来躲避这个压力,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那个人抱住他。那个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母亲在摇篮边唱的歌一样温和:教团已经不在了,你不需要再欺骗自己了。

    玺克仍然记得那个人传来的温暖。他非常丢脸的哭得像小婴儿一样,几个小时过去还停不住泪水,那也是他惟一一次哭到全身脱力的记忆。

    那个人待在没办法再说任何话的玺克身边,说:有两种行为不能原谅。一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杀人,一种是为了让自己快乐而杀人。你两种都不是。你还是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起责任,但是你所做的一切,以你在古神殿的作为偿还,已经够了。谢谢你保护了我的部下。

    玺克哭到甚至不晓得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那个人几时离开的。几周后他收到特赦书,宣告他在教团里做过的事情不再追究,并得到一个公民身分。他几乎同时从报纸上得知,那个人原来是魔法院行政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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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两种行为不能原谅。一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杀人,一种是为了让自己快乐而杀人。二十岁的玺克喃喃的复述他三年前听过的话。

    对,所以法师第一情报部不可原谅!他们拿薪水杀人,为了让自己感觉良好杀人!阔啥兴奋异常的说。

    玺克没有应和他的话,他看着阔啥,想起黑夜教团,当老师发现一个过去不敢杀人的学生因为他的教导而把人虐死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在这一刻,看着玺克的阔啥,眼里并没有玺克这个人,只有他自己教育成功这件事是他惟一的焦点。

    玺克瞪大了眼看阔啥:你到底哪里有病?

    啊?阔啥愣住了。

    诺皮格杀人抢劫财物不算是为了利益,第一情报部领薪水抓犯人算利益;诺皮格杀人取乐不算为了快乐,让被害者家属安心过日子算是为了快乐。玺克看着阔啥,眼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嘲笑,只有无尽的疑问。

    阔啥说:这是当然的啊。诺皮格受过伤害,导致他心理扭曲,这不是他的错啊。

    我也受过伤害啊。这是玺克第一次口头承认这件事,他之前从未说过我受过伤害之类的话,既不曾用以争取同情,更不曾拿来当作任何借口。即使在骚灵女王描述他过去的时候,玺克也不会主动提及自己受到的伤害。因为他觉得这不成理由。

    他现在讲出这句话,是为了反驳阔啥。

    阔啥的回答大出玺克意料之外,阔啥说:你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我是所尼语系的法师,你应该知道现在所尼语系的法师都是——玺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擅长大谈自己的痛苦。现在所尼语系的法师都来自黑夜教团,都有非常惨烈的过去。

    阔啥作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摆了一下手:你课余闲暇时间的研究成果没什么好提的。

    玺克愣了一下才理解他的意思,阔啥认为玺克之所以会所尼语系法术是因为这是他的兴趣。

    不对。玺克摇头。

    你是这个社会强势的一方,所以才不懂弱势者的心情。阔啥继续说:人之所以会犯罪,是因为受过伤害。你之所以不会犯罪,是因为你得到良好的呵护。这就是为什么你应该要保护诺皮格,不让他继续成为这个社会的牺牲品。

    这是什么道理?玺克的脑袋花了好多时间才转出结果来。

    阔啥认为犯罪行为可以证明一个人受过伤,没有犯罪行为则证明一个人没有受过伤。也就是认为犯罪是一个人经历坎坷的证明,而不会犯罪则是这个人占尽好处的证明。这也就导出一个结论:犯罪者应该得到帮助,而没犯罪的人不需要得到帮助。换句话说,一个人要得到阔啥的关爱,条件是要走上歪路。

    像玺克这种有着惨烈过往、现在处境凄凉却不肯犯罪的人,还有弃猫大哥那种独自承担无理对待,不肯发泄在无关的人身上的人,就是阔啥脑内世界里的最下等人。像玺克和弃猫大哥这种人,既得不到帮助,还必须替诺皮格那种人的犯罪行为负起责任,乖乖的被杀。

    当有人杀人时,他越邪恶,就越无辜,这是什么道理?玺克忍不住说:你到底哪里有病?你的头出了什么问题?

    阔啥防卫性的瞪视玺克,玺克的身影终于再次回到他眼里。阔啥说:我们每个人也都犯过错,哪有资格审判他们?

    所以你就放任诺皮格杀人吗?你这个人连自己的部下都不去保护,工作没做好还去搞哲学?玺克站起来瞪着阔啥:你搞错先后顺序了吧?

    我真是看错你了!阔啥也站了起来。

    阔啥很壮也很高,但对玺克来说,这个人给他的压迫感还不如一丛长到膝盖高度的芦荟。

    阔啥的脸整个涨红,对玺克大骂:我还以为你是个文明人,原来你也是个只会用暴力的野蛮人!滚出去,你这个低等的接线生!

    玺克鄙夷的看了阔啥最后一眼,扭头就走。

    玺克反呛阔啥的事情转眼间就传开来了,似乎对这里的员工来说,员工关怀室是一个著名的危险地带,他们总是在监视那里的动静,以便提早察觉阔啥想对谁不利。

    一时间所有员工都对玺克友善起来。可能是因为敬佩,也可能是对于他很快就会被开除的同情。玺克估计最常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喜欢听到阔啥心情不好。

    之后玺克努力的在接线室做接线生工作,完全不再去考虑保护阔啥的事情。在他看来,阔啥应该要和诺皮格共同负起那么多员工被杀的责任,保障工作场所安全明明就是经营者的责任!

    他决定以后诺皮格再出现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出手救阔啥。他会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保护员工上面。他甚至忘记问奈莫,在饭店时奈莫那边的人和诺皮格交手的情况如何。玺克没看到诺皮格,奈莫那组人驻守在前面,他们总该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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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把世界拖下水的进步

    下班后玺克回到租来的房间。吃面包夹罐头鲔鱼。他打开帆布袋里的小盒子,里面有小碴的录音机和四个录音匣,一张手写的使用说明书。他把盒子盖好,打开信来看。

    小碴是他在上一个工作地方认识的朋友。法律系学生,喜欢说难懂的话和艰深的议题。

    玺克展开那封信,发现信纸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背面还写着:小考范围:法师法第二十条到第三十七条及其相关判例。

    玺克实在很担心小碴那次小考有没有准备到正确范围。

    信里写着:希望你一切安好,没有卷入没钱拿的爆炸,也没有拿自己的血施法。自残最好不要养成习惯,改掉!

    玺克心想:有钱拿的爆炸又是什么爆炸?爆破银行金库抢劫吗?

    我拜托瑟连帮我把东西转交给你。他上一个长官出了状况(你瞭的),我妈就把他转到她手底下做事,现在是我妈的直属部下,常在我家出没。

    玺克完全不瞭是什么事,总之有事。而且他本能知道,就算碰到小碴或瑟连也不要追问这件事。

    信接下来写着:你说你要去艾太罗魔信保护那个名字阔很长我懒得写的,那家伙在我们系上是个名人,同学为了支持他和反对他分成两派,两边感情糟到极点,完全不往来,女孩子可以放心的两边各踏一条船不会被发现。

    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神圣赦免组织这个团体,他们积极提倡废除死刑(简称废死),也要求废除等同死刑的诛杀令。他们为了避免有人被处死无所不用其极,不惜触法伪造文书,却又特别喜欢上电视引用宪法,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又违法又号称自己才是合法的一方。大概他们觉得法律是为了让他们实现自我才存在的吧。

    那个阔是那个团体的支持者,他赞助他们的各种分支团体很多钱(因为神圣赦免组织已经被本国民众讨厌了,他们经常换个团体名称做同样的事),让他们给一个杀人犯找二十个大律师,对抗因为没钱,只能找一位小律师帮忙的被害者家属。这可能是我们系上同学支持他们的真正原因。犯罪者三天两头进法院,一向是律师的好主顾。守法良民除了买房,一辈子可能还用不上一次律师的服务。对于经常光顾的好客人,就算送上几次免费服务也是很合理的,要鼓励他们多多使用服务啊!要知道,绝大部分杀人犯都有像整串葡萄那么多前科,每次都是一笔生意。

    他们会把强奸杀害一人、强奸并杀人未遂一人的案子,说成只是把一个人扔进水里;把杀害雇主夫妻又把幼儿摔死的案子,说成只有杀了雇主;然后对大众说法官判太重。另外有死者家属说搞丢的关键证物,最后一次出现的纪录就是被他们的人借走的。只是借的人势力太大,时间拖久了没法查了。

    他们很喜欢说文明社会不该杀人,所以不能有死刑,说对杀人犯判处死刑违反宪法,应该废除。我觉得在还有人会犯下杀人罪的时候,我们本来就不是文明社会了,既然本来就不文明,当然需要死刑啊。

    他们还有很多很离谱的说词。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明新的漏洞百出的理论和颠倒的证据,写作繁复空洞的论文,为他们偏颇自私的目标盖上可爱的外皮。那些人一再用新的谬论取代已经被大众看穿的旧谬论,借着这种花招维持他们先进的假象,其实只是比较常更新谬论罢了。

    神圣赦免组织的成员都是高社经地位的有钱人,显然他们不会因为政府把预算花在盖监狱关更多不能处死的杀人犯上头,没钱多发给他们一斤白米就饿死。根据人类需求五层次理论——这是商业管理理论,不过我觉得这在公司以外的世界也合用——当人类满足了基层的生活需求之后,就会追求更高等的精神需求,从生理、安全、社会、尊重到追求自我实现。那些人,不会饿肚子,请得起保镳和司机,不需要住在出入份子复杂的便宜社区,不可能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工厂里镇日做同样的工作,总是能保持活跃的社交活动,也不会有人对他们大小声、摔碗盘(除了他们自己找错另一半的时候),生理安全社会尊重无一缺乏,只好追求自我实现了。

    但是自我实现需要智慧才可能办到,并不是每个满足了前四个阶段的人都有智慧,你懂的吧?

    一个没有智慧的人,却像你苦苦追求食物一样苦苦追求自我实现,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呢?

    我并非反慈善的人,我对保护之圆之类慈善团体十分尊重。但是我觉得,是因为这些人不可能像保护之圆那样,在战场上冒着鎗林弹雨的危险抢救伤患,更不会奔往地震与海啸的灾后现场,浑身尸臭味的照顾难民,所以才选择了拯救死刑犯这条路。

    想想,死刑犯多好救啊。那些人都安稳的待在监狱里,救他们不用担心会被游击队绑架、也不用担心染上瘟疫,想关心他们的时候搭国内线就到了。他们还都拥有一个完美的死亡威胁!拯救人命可以带来最大的精神满足,让自我充份的实现,不过那些人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救人,也不会让救人这件事妨碍他们过着美满的人生。

    如果可以保证杀人犯绝对没有机会再杀人,死刑未必要保留。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历史告诉我们,只要发生战争,所有监狱都关不住人犯,艾太罗可不算多和平。而且在那些人所崇拜的,已经废除死刑超过三十年的文明国家里,杀人犯在牢里把狱友杀了,内脏煎来吃,还有重犯把监狱的五扇门都炸碎逃出来。另一个已经废除死刑四十年的国家里,有人在三十多人面前被鎗杀,却没半个人出面指证犯人,因为犯人不可能处死,迟早会出狱杀害证人全家。我们真的要跟进这些蠢事吗?

    当杀人犯放话要杀光被害者剩余的家人时,弱势者除了希望国家出手杀死这个杀人犯以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安心。弱势者不像那些有钱有闲到可以不支薪搞废死运动的人那样,可以一接到恐吓信息就搬家。他们没有换房子所需的金钱,也比那些习惯全球乱飞的上流人物更依赖家乡的社会网络支援,难道要逼他们像政治犯一样逃难一辈子吗?弱势者面对犯罪者对生命财产的掠夺行为,他们无处逃也无法挡,这就是为什么社会底层的人反对废除死刑。他们无法闭眼不看灾难,因为一旦司法对邪恶退让,他们就会是受害者。

    现在肆虐国际的废死团体,他们要求我国照做的废死,废除的不过是杀人犯的死亡,其他人的死亡从来没有废除过。

    我反对的并非废除死刑,法律本来就可以也应该与时俱进,我反对的是这些连追求自我都要贪小便宜的家伙,以及他们打算为此让社会弱势承担的所有灾难。

    最近在废死和反废死界争议最大的就是诺皮格.史桑。魔法院提出的诛杀令通过这件事,导致全世界的废除死刑支持者给我国寄来雪片一样的抗议信,那个以纳税人的钱饲养杀人犯让他吃掉狱友的国家,还以国家级的身分谴责我国。

    他们说让诺皮格活着坐牢,忍受漫长的牢狱时光是比死刑更好的处罚——我只能说他们不懂犯罪者、不懂司法,更不懂诺皮格——大概是故意的。

    在另一个目前还在努力抵抗废除死刑运动的国家,他们会先说服法官判犯人永远在牢里悔过,接着就鼓动州长或其他大人物特赦、减刑、假品德良好之名假释。由于犯罪加害人保护团体的努力,谋杀最后真正坐完的刑期比连续强奸犯还短,出狱后再次杀人的案件层出不穷。就算法官没被他们说服,判了死刑,也经常因为他们的努力,被其他大人物减刑成短到惊人的有期徒刑。

    即使没能避免判死刑,而且大人物不肯特赦减刑,由于犯罪加害者保护团体会阻止死刑执行,在狱中活上几十年最后寿终正寝的死刑犯多不胜数。他们往往会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鼓励和求爱信,成为媒体宠儿出售签名照,甚至出书、开画展,神职人员专程来狱中和他一对一献上祝福和救赎,在狱中过着衣食(由纳税人支付)和精神都很充实的生活,得到他如果没杀人绝对无法获得的大量关爱——就像那些已废除死刑国家的杀人犯那样——以上全都不需要靠忏悔来换取,只要是个杀人犯,毫无悔意就足够了。

    不需要等到真正废除死刑,光是让他们渗透进来,司法威信就已经成了笑话。

    如果诺皮格被活捉,没有判处死刑并快速处决,我可以跟你赌他真正坐完的刑期不会超过三年。因为他是先天转换师,他比任何人都容易得到同情,现在就已经是如此了。他迟早会被放出去使用他的能力赎罪。

    让诺皮格活下来实在是太愚蠢了。你千万不要有那个念头。

    写了一大堆,希望你看得懂。

    最后提醒你,如果那个阔说要放你无薪假,你一定要拿到无薪假证明。这年头雇主有一种新的坑人手法,就是告诉员工要放他无薪假,等他乖乖没上班三天以后,就以无故旷职的名义开除他,不用付遣散费!

    听说艾太罗魔信的经营状况有问题,可能会不择手段的省钱,务必小心。

    正在努力杠上教授的小碴上

    注:我附了二十个罐头给你。我知道你在那座城市里一定不够钱买便当,住的公寓肯定也没有冰箱。

    注后之注:班上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我没办法确定她有没有脚踏两条船,我恐怕要暂时支持废除死刑,去另一边查探一下。

    注后之注又注:借你录音机。如果那个阔一脸和善的找你谈话,十成是打算坑你,你就用它录音保存证据。

    小碴的信让玺克的心和胃都温暖了起来,虽然小碴说错一件事,玺克住的不是公寓,是名为雅房但是根本不成房的睡觉场所,只是一个放床的空间。

    他吃完面包,看完说明书,决定出门去办一件他想了很久的事:打魔话找法师执业管理局的局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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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无条件的条件

    听到莱尔诺特女士居然把他和他最厌恶的暴力混为一谈,阔啥深吸一口气,龇牙裂嘴看似要动手了。平常抓罪犯抓惯了的莱尔诺特女士怎么可能会害怕,瞇眼面对阔啥,一步不动。玺克非常期待莱尔诺特女士把阔啥扁成一个表里如一的猪头。

    这时大厅的门开了,八个穿光明之杖制服的法师走进来,每个人都拿着跟法师袍似乎不该一起出现的公事包。这些人是光明之杖里处理行政业务的文官,所以看起来不完全像法师。领头的男法师外表年龄大约四十岁,瘦瘦高高的,还有一张削瘦型的脸,眼睛只有两条缝那么大。他的眉毛稀疏,灰褐色短发紧贴着头皮。他站得很直,但是他太瘦了,好像一撞就会倒地。

    一看到这个法师,莱尔诺特女士先是无声的张嘴,接着脸色变得红润,小跑步迎上前:老公——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名男法师是小碴的爸爸,安勒魏格先生,夫妻俩都是公务员。

    我有公事要办。倒是妳怎么不在家休息?安勒魏格先生低头问。他比一百七十五公分高的老婆还高上一个头。

    昨晚就好了,我在等你帮我拆。莱尔诺特女士举起她挂在三角巾里的右手笑说。

    小碴还躺着,我帮他向学校请三天假了。安勒魏格先生露出浅而温暖的笑容:妳等一下买两把新的直立式衣架回去,下次跟儿子决斗挑个好修理点的武器吧。

    莱尔诺特女士轻笑一下,然后收起笑容,严肃的跟老公一起走向阔啥。

    您好。我是安勒魏格,我负责指挥这一次的审查工作。事前有在信里向您解释过了吧?安勒魏格先生和阔啥握手。他脸上带笑,语气却坚硬如石,不给对方任何推拖的机会。

    我有吩咐他们一定要准备好那些资料。阔啥战战兢兢的:但是前几天会计室失火了,会计人员也受了伤,到现在还在缺人,实在弄不出来。

    会计室火灾就是玺克和奈莫碰到的那一场,那一场不是只有人受伤而已,还有两人死亡,而且是在火场外被杀害的。

    你可以委任会计师公会协助,损失的资料也可以向银行要。安勒魏格先生不再笑了,他嘴唇使力绷紧:审查团要求知道详细的经营状况,这就要您提出完整的财务报表!光明之杖认为您不适任这种大型公司的董事长,恐怕您今天犯下的缺失只会印证他们的看法。原来是光明之杖派安勒魏格先生来监督阔啥,难怪阔啥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真的是一场意外——我——阔啥张开双手,想要辩解。

    这时门外有闪光灯连续亮了七次,一群本地警察正拿照相机对着雨遮猛拍。

    他们拍够之后就进入大厅,直直走向阔某说:来找您这么多次您都不在,这次刚好遇上,真是太好了。我们屡次接获民众抱怨,说这里的大门装饰妨碍风化,让人感到不适,我们要找您谈谈这件事。

    阔啥脸色惨白,嚅动嘴唇用微小的声音说:那——那个——那是有人边走边练习法术,才——

    莱尔诺特女士看看这一大群人,加起来足足有十七人都要找阔啥谈谈。她偏了一下头,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把这些事情一件一件搞定吧。她轻蔑的问阔啥:哪里有空的会议室?

    阔啥咬牙切齿的微笑,伸手引导众人通过员工出入口。

    玺克这时候才从盆栽群后面出来,确定他们走远后,他再溜去接线室。

    ※※※※※※※※※※※※※※※※※※※※※

    因为员工大量辞职,接线室里的小平台相撞意外也少了很多。没有脏话和乱飞的冰箭,这里安静到有点寂寞。小平台的时速本来有系统限制只能到三十公里,不过现在人太少、场地太大,同事就教玺克拔掉某一条线,就能解除时速限制,飙破八十公里。虽然这种速度下防撞系统帮不上忙,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机会撞上了。

    玺克坐着小平台,按照地区号码表找到他昨晚用的那座魔话亭线路位置。他从垂直通道靠近那里,把小平台停在水平通道口前,徒步走进较小的水平通道里。他找到那条线路,发现那个铜盘掉在地上,上面显示断讯的红色,跟传输系统分离开来。他把铜盘挂回去,把线都接好,心里怀疑着这会不会是一起针对他而来的恶意断话和谋杀。

    打免费魔话会有执照号码纪录,阔啥可能藉此得知有人在和光明之杖单位联系,判断艾太罗魔信的真相会被说出去,就出手断话,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把魔话亭也炸了,搞不好这个人早就在全市的公用魔话亭上都动了手脚,不管员工去哪座魔话亭说他坏话都会爆炸。

    玺克想去找奈莫,转身却看到他坐过来的小平台上多了一个人,伊莲翠坐在那里。

    伊莲翠的外表,骨子里应该是恶魔伊卡玛。她穿着丑制服,坐在小平台边缘,脚垂在外面晃啊晃的。嘴唇微微嘟起同时半启,露出一些洁白的牙齿,偏头看着玺克。

    你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家出入啦?玺克用指甲把挂在脖子上的银匣撬开一条缝。

    恶魔伊卡玛用伊莲翠的声音说话:有那对夫妻在,现在谁都不可能伤害阔霍盖姆凯惹勒。所以伊卡玛可以过来。

    是啊。挑现在去杀他只是找死。玺克瞇眼后退,贴墙站立。

    雾妖小灰很淡很淡的在空气中散开来,让人没办法察觉,为玺克搜集周遭状况。小灰告诉玺克,奈莫来了。

    奈莫走进接线室,首先到他们平常窝藏的零件箱后面看,那里没人。

    爱这种感情实在很美。恶魔伊卡玛掐住自己的颈子,慢慢收紧:不需要回应就能炽烈燃烧。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只要自己快乐就好,对方怎么想都没有关系。

    玺克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莉丝娜抓住奈莫袖子说了几句话,奈莫按钮呼叫小平台,并且查询通往玺克位置的路径。测试用的魔话铃铛响了起来,奈莫走去接魔话,他叫来的小平台被别的同事坐走了。

    恶魔伊卡玛双眼变得血红,皮肤开始燃烧、脱落:爱是不求回报,不需要对象的回馈,也不需要同意这种回应;爱是付出,不管对方有没有提出要求,也不必在意对象是否拒绝;爱是接纳一切并由衷的为其快乐,包括对象对自己的恐惧与恨,都可以化为喜悦。我想把你的头拆下来,挂在脖子上。我想把你泡在防腐剂里每天观赏。你什么都不用做没关系,因为我爱你啊。我要你的一切,我爱的一切。就算你不想给,我也会完成我的爱。

    去死吧,恶心的家伙。玺克拔出祭刀。

    恶魔伊卡玛正要开口说话,他所坐的小平台突然消失。伊莲翠的身体倾向一侧,接着下坠,长长的金发在空中旋转,最后撞上四十公尺下的垂直通道最底端。他的伪装化为点点火星消失,侦测恶魔的警报器大响。蜂鸣器和恶魔入侵!恶魔入侵!的广播传遍大楼的每个角落。

    两只有着花边袖口的手,从玺克后面的墙壁伸出来,按着玺克的肩膀往前推。玺克往前走了一步,奈莫和抱着他腰部的莉丝娜一起穿墙出来。

    奈莫站到通道边,甩甩袖子,探头往通道下面看:这家伙也太像伊莲翠了吧,好危险!

    无照恶魔,闻味道就知道了。莉丝娜说。

    恶魔伊卡玛在垂直通道底端,用六只手臂撑地站起来,白骨翅膀一震,变成一只鸽子,冲进其中一条隧道里,以最快速度逃离现场。要是莱尔诺特女士听警报赶到,他就死定了。

    玺克按着额头问:奈莫,你还记得刚进学院时上的第一堂课吗?

    奈莫的回答听不出来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忘了它吧。你还记得喔?

    ※※※※※※※※※※※※※※※※※※※※※

    玺克十岁进入教团,在每个人取得祭刀后,第一堂课是在地下室里上。

    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同学的脸都看不清楚。玺克可以听见啜泣声,刚才祭刀仪式上受的伤阵阵抽痛。

    低矮的讲台有打光,上面站着蜜姷院长,她旁边还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雕像,穿着厚重垂到地面的长袍,露出十只脚指。长发披肩,蓄短须,雕刻师似乎是想表达一种超越人类的情感,却只给人死板的感觉。他的眼睛不是对着眼前的人,而是看着遥远遥远的地方。

    蜜姷院长是一名大约五十出头的女性,站得像塔一样直,身材也和塔差不多。她脸上有很深的法令纹,眉毛是纹上去的,像两把刀。

    她总是板着脸,只有在提及黑夜王者的时候才露出陶醉的笑容。新生第一堂课都是由她上,彷佛这是种院长才有的殊荣。

    这是我们灵魂的领导,世界的创造者,黑夜王者。蜜姷院长的声音像是能穿透泥土和棺盖,把死人都给吵起来:你们是幸运的,能够被祂选上。这让你们成为特别的人,除了你们以外的人都不过是迟早会腐烂的肉块,他们的灵魂都将落入地狱,只有你们能够得救。

    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不管你们犯了什么错,黑夜王者都会爱你们、原谅你们。祂是你们的父亲、母亲、导师、兄长、朋友,是你们的一切。万物都不能脱离祂存在,你们也一样!无论你们是如何卑微罪恶的存在,有祂在你们的灵魂里灌溉祂的恩惠,你们就能成为美好善良的人!也只有由祂那里得到的新生命,才是真正的活着!

    接纳祂对你们无条件的爱!成为祂的使者,是祂赏赐给你们的崇高使命!你们会得到永恒的喜悦!祂会满足你们的所有要求!

    蜜姷的脸上显露出狂热的爱,彷佛要把人煎来吃掉:而祂对你们没有任何要求。

    当时奈莫坐在玺克左手边,玺克感觉他一直踢腿,不知道是太痛还是不耐烦。走出教室时,玺克问他:你还好吗?

    奈莫瞥了一眼玺克还在滴血的手,他自己的手则痛到直发抖,说:我们都很好,不好的是某人的脑子。

    玺克偷偷笑了。奈莫对玺克的反应也很满意。到了分配房间时,他们又分到同一间,于是很自然的把双方的床铺拉到一块。他们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但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经过一段长时间的讨论,玺克小声的告诉奈莫:妈妈告诉过我,别人帮你忙如果不收回报,你就欠人家人情债。人情债更难还的,所以不要想着叫别人无条件帮自己的忙,不要随便欠下人情债。

    我家是说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事。奈莫小声说:你知道的,最厉害的剥皮店上床都是不用钱的。全世界最有钱的宗教,就是嘴上说神帮人不求任何回报,实际上他们的信徒却把所有财产都拿来荣耀神。

    玺克有点听不懂:我妈说神帮忙我们,他们有做到的话,我们也要做到还愿酬神。这个神好像怪怪的。

    黑夜王者肯定有问题。奈莫说:我听说过有些坏东西会伪装成神,装得好像很大方,然后就把你的健康和财富都拿光。

    两人在对黑夜王者的看法上达成共识,后来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这个不要求任何回报的神不是只要信众用黄金打个牌子送给祂就够了,祂贪婪到连他们的灵魂和性命都要。他们只能爱这个神、顺从这个神。只要祂想,他们就必须照祂的指示做事、照祂的指导看待事物。只要祂要,他们拥有的东西从一只鸡到深爱的人,都必须立刻献给祂。他们的自由、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感情,都被放在祂的祭坛上。

    这些事物都远比黄金要贵重太多太多了。

    更可怕的是,他还是玺克人生中碰到第一个不准任何人拒绝和祂来往的神。照蜜姷院长的说法,对于不肯在生前服从祂的人,祂会在死后抓走他们,然后把他们的灵魂丢到地狱里永远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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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决战诺皮格

    什么都不要,意思就是要你的一切,包括你给不起和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刚开始在黑市闯荡的时候,前辈就给我这个忠告。奈莫的声音将玺克拉回到他二十岁的现在。奈莫说:这个伊卡玛不能放着不管,晚点我会去买午餐。

    我也去。玺克说。

    午餐时间到之前,他们先帮忙接线室的工作。

    玺克负责换线,奈莫则趁那时候拿油和抹布保养铜盘,他们坐同一个小平台一起移动。玺克告诉奈莫接线室附属设备房的事情。

    奈莫说:你让我想起一件事,当初要盖魔话系统的时候,法术黑市里有引起一番骚动。

    怎么了?

    魔话就是一种传输系统,理论上来说也可以传输法术。当时一堆人摩拳擦掌的,等着利用这个漏洞大干一票。奈莫摊手,差点把铜盘掉出去,只好收手抓紧铜盘:不过光明之杖早就知道会有这种问题,他们设了很强大的法阵过滤法力传输。很多人都很失望,那阵子黑市酒馆里躺地板的酒鬼特别多。除了可以过滤法术,那个法阵还有加密效果。要想监听对话内容只能在两端录音,中间没办法。

    所以阔到不行不知道别人都用魔话说些什么?玺克一手抓着一条缆线问。

    对。因为法阵绑死了,就算他是董事长也没有权限能开。不过他是**师,董事长权限应该能摸得到那个法阵。他要是真想窃听,直接弄坏法阵就好了。要是那个法阵失效了,诺皮格就可以自由炸飞所有有魔话系统的地方。

    实际上他就是自由炸飞这里每个地方没错。玺克觉得,那个同时担负起阻挡法术传输和通话保密任务的法阵,可能已经坏了。

    奈莫沉思了一下,说:等一下你打魔话去炸飞瑟连大人,验证一下怎么样?

    我不知道要打去哪里。

    打报案魔话就对了,他八成住在哪个警察局里。

    你想让我吃上袭警的官司吗?玺克叹了口气,又问:对了,你上次跟诺皮格打得怎么样?

    哪个上次?

    在饭店那时候,你们应该有碰到他吧?

    没啊,就一大堆合成兽踩过我们往你们那冲而已。诺皮格没有出现,你也没碰到他吗?我以为他利用转换术抄捷径去你们那边了。奈莫满脸疑惑。

    没有。所以上次在饭店里,诺皮格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只放怪物大军过来,太奇怪了。

    莉丝娜本来坐着制作手摇茶。她把水瓶放下,抬头往上看:诺皮格来了。

    从他们头上传来爆炸声,许多水泥碎块掉了下来。

    玺克把缆线往铜盘上插好,拔出祭刀和一把串在细绳上的骨头。

    看看今天能不能把他作掉。奈莫抽出祭刀,指缝中夹着五个血瓶,把血全浇在剑刃上。

    爆炸声连绵不断,位置慢慢移动。

    玺克用所尼语念咒:绑缚逃离的狡诈之魂!一道肉眼可见的白光从玺克手中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爆炸声很快停了下来。

    玺克觉得鼻腔有点痛,立刻用浸过药的手帕包住口鼻:毒气!

    奈莫戴着绣上法术符号的口罩,莉丝娜找到警铃按下,叮叮叮的警报音在整栋大楼各处响起,伴随着出事地点的广播。

    奈莫问玺克:跑哪去了?

    不会太远。我还牵着他。玺克手中的白光很微弱,但还在。

    奈莫说:我刚才想说,转换术理论上也可以用来穿墙。先把前方的材质变成接近糊状可以穿透的材质,通过以后再变回来,再利用变形术整理。不过这样会没有空气,所以只能用来穿过墙,不能在墙壁里待太久。

    借着附属设备房换气?玺克提出合理的假设。如果移动得够快,就可以闭气从一间房间移动到另一个房间,到了再换气。接线室贯通这整座大楼,附属设备房自然也是到处都有,这样他就哪里都能去,而不会撞上这里的员工。

    大概吧。奈莫摸摸下巴。爆炸声还无法解释。

    在传出最后一段爆炸声的地方,墙壁出现裂痕,然后炸开,露出后面那个十公尺立方的密室空间。原先挂在那面墙上的铜盘掉到通道底,在远方发出匡当的声响。

    密室墙壁上挂着一个直径三公尺的铜盘,上头的法术符号全是用宝石镶成的,像花瓣一样的在盘面上绽放。它的插槽不在盘面中心位置,而是在侧面。二十条以上的缆线从侧面伸出,穿进墙里。玺克看到墙面上画满了一碰到就会爆炸的法术符号,每面墙都有。有人比玺克更早想到诺皮格会穿过附属设备房移动,设好了陷阱。

    诺皮格站在密室中间,小心的踩在最中间一小块不会爆炸的空地上。他穿着橘色和粉红色直条纹的衬衫,袖口有大片装饰皱折,几乎有袖子一半长。下半身穿着艳红色灯笼裤和绿底的女巫鞋。他两手遮脸只露出圆睁的双眼,膝盖夹紧半蹲,看着对面的两个法师一个使魔。

    奈莫不给对方时间行动,立刻投出火球。诺皮格朝前伸直手,将火球转换成水蒸气。火球如他所料的消失了,却不是变成水蒸气,而是变成腐蚀性毒气扑向他。他的袖口一下子焦黑卷曲。他急忙缩手施展护壁,周遭墙壁冒出很多小洞。

    本大爷可是作过功课的!奈莫旋转手腕耍弄祭刀,又投出一发冰箭。

    诺皮格想把冰箭变成水,却变成了冒烟的熔岩,他惊险的往旁边跳闪开,踩到爆炸符号,虽然有护壁,他的一只鞋子还是被烧掉了。

    玺克夸张的叹了口气,他故意别过头,勾起单边嘴角斜眼看诺皮格:你应该乖乖去读肯收你的法师大学才对。

    转换术里有所谓的陷阱材质。对施法者而言,他在施展转换术的时候,能够控制的并不是将目标转换成何种物质,而是要对目标施展怎么样的转换动作。比方说把水变成水蒸气就是要加热,将蒸气变成水就是要冷却。施法者并不能指定目标要变成水或蒸气,他只是可以将目标加热或冷却而已。

    所以在施展转换术的时候,要是搞错目标的材质,就会出现非预期的结果。所谓的陷阱材质指的是看起来很像常见材质,探测法术也难以分辨,但是对他们施展常用的转换动作,却会变成危险物质的材质。

    奈莫就是用那些陷阱材质攻击诺皮格。如果诺皮格有上过法师大学,修过相关课程,他就不会上当了。

    那种地方只有你们这种无能的蠢材才需要进去!诺皮格对玺克大吼。玺克成功使他动摇了。诺皮格吼着:是他们该下跪磕头求我去读,我才不屑读什么法师大学!朕比他们任何一个教授都更了解法术,还去读大学是给他们的褒奖,奖励他们那可怜的模仿行为,让他们沾我的光免于倒闭,让他们可以炫耀我是他们的学生!

    诺皮格蹲低,手接触地面。玺克脖子的银匣蹦跳起来,小灰冲出去挡到玺克背后,吞下一团熔岩后消失。诺皮格的攻击居然可以从敌人背后出现!

    空间扭曲法术?玺克满腹疑问的看了一眼奈莫,奈莫摇头。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但不会是空间扭曲法术。

    诺皮格在奈莫背后放出闪电,在玺克后方放出冰箭,逼迫他们转身防御。就在玺克转身的时候,诺皮格越过通道扑到玺克背上,一身骨头撞得玺克很痛。两人一起跌倒摔下小平台,滚进水平通道里。

    全都给朕变成木头吧,这些没有脑袋的东西!

    法术波动以诺皮格为中心扩散,一碰到就会被转换。玺克身上有一个橡实护身符,融合了现代法术和所尼语的技术,含有他的血,是他精心制作来对抗转换术的。护身符和转换术的波动碰撞,上面顿时出现一道裂痕,转换术波动同时失效。玺克用祭刀往诺皮格脖子上划,诺皮格把两人身下的地面变成沙子,下陷的同时一脚把玺克顶开,让玺克摔到没有变成沙的区域。祭刀只划破诺皮格表皮,吸到一点点血而已。

    你很喜欢木头嘛!把家人变成木头很爽吗?地面化为沙子的范围一直扩大,没多久连玺克底下也都变成沙子,开始往下滑。

    这个地方变得像蚁狮地狱一样。诺皮格身在蚁狮地狱最中心,只露出上半身,把手放在沙子上:没错!爽毙了!反正都是一样的!沙里窜出无数尖锥,往玺克刺过去。奈莫投了一个护壁过来帮玺克挡下。

    你不是故意的,不觉得后悔吗?玺克一脸凝重的看着诺皮格。他往沙坑中间滑,和诺皮格距离拉近。

    为什么要后悔?诺皮格嘴角上扬,眼神却像是被神拿闪电劈过一样,空洞无光:当我看到他们都变成木头的时候,我好像从一场长长的梦境中醒来。所有压迫着我的感觉都不见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我终于明白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朕才是有权决定命运的人,跟他们不一样!我真不懂我怎么会这么晚才明白这件事!

    过去的我被这个自私自利的社会给骗了,还以为帮助人类是什么伟大的事业,我呸!那只是社会为了利用我才找来的借口!社会就是多数蠢人联合起来,用以压榨极少数有才华的人的集合体。像我这么强大、完美的人,打一开始就不需要为任何人服务,他们应该下跪求我的恩赐!

    先前阔啥对社会与犯罪者的看法在玺克脑中一闪即过,玺克明白了些什么,他顿时理解到:这家伙和阔啥都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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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杀人的后续

    沙坑下滑的速度猛然加快。沙子穿透地板掉到下面一层楼。玺克掉了下去,落在坚固的地面上,在薄薄的沙堆中站好。他现在身处于一间空的办公室里,天花板中间有个洞,沙子不停的从边缘掉下来。

    诺皮格把沙子塑造成石头阶梯,两手张开缓步走下来,耸肩说:像你这么幸运的人也会羡慕朕吗?

    我不记得我有幸运过。玺克滑下来的时候手肘擦破皮了,他用法术止血。他让祭刀沾上一点他的血,有一道法术需要用敌我双方的血来培养。

    你是死灵师呢!这个天赋真是太美好了。朕只能玩弄那么一下子,只能改造他们,让他们变得更可爱。可是你可以永远拥有他们。诺皮格挥动手,作出拥抱某人的动作:只要杀了他们,你就可以得到他们,可以让他们爱你、亲近你、保护你,做一切他们不肯做的事。多令人羡慕啊!朕最遗憾的就是转换术太容易玩死人,那个贱女人也是,要不是她死得那么快,朕还想多玩她几次,听她慢慢哀嚎!

    她只是口头上侵犯到你,有必要杀她吗?玺克非常讨厌诺皮格看待先天法师能力的方式,好像那是某种权柄,一种人上人的证明,让他可以免除作为人应该遵守的社会规范。或者,依照阔啥和诺皮格的说法,他们这种人不算是社会的一部分。

    她当然该死!诺皮格咆哮起来: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她是人尽可夫的破布!她以为她有什么权力拒绝我?她应该跪下来求人侵犯她!

    你不是死灵师,你连法师都不是,你只是大学不要的烂货!玺克不断说话刺激诺皮格,刺他的痛处,让他非常渴望杀死自己,这样诺皮格就不会逃跑。

    你会为这些你为了维持自己低劣自尊心所撒的谎而后悔!就算这是出自于你天生的平庸,也不可原谅!我会把你做成跪着的雕像,不,是五体投地的雕像,不,还是做成玩偶,跟在我后面朝我跪拜!诺皮格暴怒起来,他的脸孔完全扭曲,看起来像蛇又像鲨鱼。他舍弃了只有玺克在,能够轻易逃跑的机会,对着玺克穷追猛打,放出大量束缚、冻结、燃烧的法术,玺克一一拆解。

    如果诺皮格维持冷静,在这时候进行他拿手的逃跑行动,结局将会改写。

    办公室的门猛然打开,弃猫大哥带着一整队人出现,他们脸上显露出必死的决心,用整齐划一的动作群体施法。大到占满房间的光之弓箭成型,宛如飞翔的凤凰,带着烈焰之尾攻向诺皮格。

    黛姊这时冲了进来。

    诺皮格对着光箭大吼,像是狮子的咆哮,光箭先是慢了下来,接着由箭尖开始,往后变成无害的水气。转换光箭是非常大的工程,诺皮格暂时无暇他顾,玺克趁机欺身上前,祭刀敲到诺皮格肩膀,血之诅咒附着上去!

    这不是物质法术,转换术不能生效。诺皮格的肩膀上出现红黑色内出血形成的图腾,还发出红黑色的诡异光芒,透到衣服外面。皮肤溃澜冒出血泡。看起来像是黑色的荆棘在诺皮格皮肤下生长。图腾一直扩大,爬过他的腰、爬上他的脸。

    嘎——恶——图腾在诺皮格脖子上绕了一圈,诺皮格抓着喉咙痛苦的弯腰。他转身抓向玺克,玺克架起护壁,却被诺皮格垂死放出的强大力量击碎。玺克偏头闪开诺皮格的手,转换术吞噬了他左肩和颈侧一层皮肤,化为空气。一大堆血流了出来,玺克踉跄退了两步。

    诺皮格在空中乱抓,转换术四处乱喷。弃猫大哥和部下群体施法造出坚固的护壁,他们举高护身符,按照显然经过多次练习的动作在房间里散开,将魔法桩敲进墙壁里,形成法阵,把诺皮格的法术限制在房间里。

    天花板裂开,变成好几块大碎石掉下来;柜子变成熔岩,刚开始还维持着柜子的外型,接着就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流淌;窗户玻璃变成硫酸,发出可怕的味道。玺克想了结诺皮格,但他的手举不起来。小灰忙着阻挡掉落的石头,没法帮他。

    去死!通通去死吧!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有太多机会了!死光吧!诺皮格嘶哑的叫喊。黑色图腾盖过他的眼睛,他已经看不到了,但他还是伸出手,凭瞎眼前的记忆抓向玺克。

    玺克握紧已经裂开的护身符。

    这时候奈莫穿过柜子的熔岩,从诺皮格正后方现身。在玺克眼中,这个只发生在一秒内的过程,每个细节都特别清晰。奈莫走上前,祭刀从后面伸到诺皮格颈子前面,先伸往左边,往奈莫自己的方向一收,再往右边拉到底。接着奈莫就后退,和诺皮格拉开距离。

    血先是在诺皮格颈部围上一个红色的项圈,然后扩大成领巾,最后让他穿上一身红衣。

    嘶吱——诺皮格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奈莫划开了诺皮格的喉咙,他已经无法说话了,手停在玺克前面五公分处,垂了下来。玺克勉力用双手举起祭刀,插进诺皮格的心脏。

    弃猫大哥抛过来一面护壁,挡下诺皮格最后一道转换术,撞出好几点火星。

    那就是诺皮格最后的生命之光。

    房间里所有物质变化都停了下来,诺皮格瘫倒在他自己的血泊里。他的血喷了玺克一身。

    止血!再生!奈莫冲上来施展他不太擅长的治疗术。弃猫大哥冲上来做同样的事,不过他显然高明多了。弃猫大哥的部下也都冲上来群体施法。玺克的伤口被一把祭刀和十三把法杖指着,瞬间就好到连红肿都没有,可能还比受伤前更光滑柔嫩。

    玺克看着这群人紧盯他的肩膀看,第一百零一次确定上面的血块是先前战斗留下的,不是伤口又裂了,玺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奈莫捏紧帽子,帽子随之碎成片片。他只架设了护壁保护,就从熔岩里穿过去,人大致还好,帽子脆化完蛋了。

    莉丝娜从天花板上的洞跳下来,盯着诺皮格的死尸看,一手压着嘴唇。诺皮格死状极惨。脖子折到不可能的角度,血之诅咒把他全身每个地方都挤压扭曲,整个人变成一团不停颤抖的烂肉。曾经让无数人夜不安寝的邪恶法师,一旦落败也不过就是具尸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弃猫大哥不断重复这句话。过一阵子他才改说:我发现那家伙动到陷阱,就马上赶来了。还是太慢了点。原来在附属设备房里设置爆炸符号的人就是他。

    我老是忘记问你的名字。玺克咧嘴笑说。要不是那些陷阱,他们还不会知道诺皮格路过。

    奇茅、我叫奇茅。弃猫大哥也咧嘴笑开来。

    黛姊站在门边,手叉胸前,视线一直定在玺克身上。

    三分钟后,他们正在讨论庆功宴要怎么办的时候,阔啥走进这间房间。

    应该没人去通知他才对,但他进来时很明显已经知道现在状况,也愤怒很久了。他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恐怖到像是孩子被奸杀了一样。玺克相信就算现场的人全都被诺皮格杀光,阔啥也不会这么生气。他眼周和嘴唇都绷紧到极限,颈子和肩膀连成一片,下巴收到几乎抵着锁骨。

    是谁杀了这个可怜人?阔啥挥舞着拳头大吼。

    奇茅大哥看来是打算一个人扛下整件事,在大家都因为阔啥的威胁而退缩时,他身体却往前倾了一些。玺克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赶在他开口前先承认:是我杀的。

    阔啥瞪着玺克,像是想把玺克磨碎拿去喂猪。莱尔诺特女士也曾经狠瞪过阔啥,但玺克当时并不觉得莱尔诺特女士真会那么做。

    阔啥就不一样了。

    我对他施了诅咒,把他变成这副模样。我还刺穿他的心脏。玺克把手收拢在袖子里。微抬下巴,以傲慢的姿态面对阔啥。对于自己今天将诺皮格就地正法这件事,玺克心中只有骄傲。

    莉丝娜偷偷用脚踢奇茅大哥,把他和他的部下都赶到楼梯旁边,赶他们上楼离开房间,去接线室看看有没有别人受伤,顺便躲避风暴。

    这是谋杀!你这个杀人凶手!阔啥大吼着往前一步。

    奈莫拿着祭刀站到玺克旁边。玺克刚刚才大量失血,人还没恢复过来。如果阔啥要找他打架,奈莫不会让玺克一个人上。

    玺克瞪着阔啥说:我杀过很多无辜的人,犯下的罪就算把我凌迟处死也还太便宜了。我曾经是个死刑犯,是皇室特赦,我才免于死亡。怎么样?结果活下来的我杀了另外一个死刑犯。坚持不该杀死刑犯、又坚持要赦免死刑犯的你——回答我,特赦我是对还是错?他们给我机会执行诺皮格的诛杀令,是对还是错?

    阔啥张大了嘴站着,那副样子就像是小学生遇到微积分,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题。

    而玺克难忍愤怒的想着,假如玺克杀的是奇茅大哥,阔啥绝对不会这么为难。

    他想起小碴说过的话,这些人如同玺克追求食物一样的追求自我实现。这意味着他们会像人饿到极点时忍不住抢劫一样,愿意用不道德的手段让自我实现。这就是阔啥丝毫不肯保护员工的理由,再也没有比填饱肚子——满足自我实现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管人所追求的是生理需求还是精神需求,只要没有智慧,手段一样卑劣。

    阔啥挣扎良久,他终于找到一个答案,能让他觉得自己具有高度的精神修养:我原谅你!

    玺克瞇起眼睛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你,你没有资格原谅我。

    墙上的钟表面满是裂痕,但指针还在动。时针跑到垂直的地方,十二点整了。

    奈莫笑笑说:我们休息时间到了,下午再说吧,老板。他一手揽着莉丝娜的腰,另一边扶着玺克,带着他们穿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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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买午餐

    离开艾太罗魔信以后,奈莫在街上找到一个长椅,玺克坐下,弯腰把上半身靠着大腿,头也垂到膝盖下。

    你有做好的贫血药吗?奈莫拿玺克的药材包起来翻,很快就发现一瓶药上面贴着补血药。玺克整理包包的习惯派上用场了。奈莫把补血药递给玺克,然后把烫伤药拿出来,边擦边说:烫伤药借一点喔。用药完毕,奈莫问玺克:这样还要去买午餐吗?还是我找地方让你躺一下。

    要。玺克掩着嘴,发出压抑过的音。补血药味道很糟糕,下肚以后还会从喉咙涌上来:还有问题没解决。伊卡玛为什么没出来救诺皮格?他真的是诺皮格的使魔吗?诺皮格战斗时他跑哪去了?就算诺皮格死了,没解决伊卡玛,我还是不能安心。

    说得也是,我也不想看到伊莲翠到处跑。奈莫抓抓头。没有帽子他很不自在。

    奈莫扶起玺克,走去找地方换掉那身染血的制服,还要买新帽子。

    移动途中他们经过一处十字路口,绿灯亮了,但有救护车鸣笛要通过,所有车辆都停在原地,等救护车通过才开。

    这才是热爱生命。玺克心想。

    之后玺克穿上新买的灰色基本款法师袍,奈莫戴着钉上四个帽徽的咖啡色贝雷帽,他也把丑制服换成淡黄色衬衫、西装裤和毛料长外套。跟玺克的衣服不是同一间店买的。他们去法师商店买法师袍的时候,玺克那副样子看起来像是该马上报警,把店员都吓得花容失色,好说歹说老半天才冷静下来介绍商品。

    换好后他们到住宅区去。这一带抬起头还可以看到百货大楼群,是大楼阴影下的公寓群。公寓一楼多半改装成店面,形成自己的小市场。卖吃的占大多。

    奈莫带路一直走,走到一家叫作苹果之梦的茶馆前面。玺克发现想吃东西的行人走过这条街时,目光是直接从上一家店跳到它的下一家。没有人想走进店里,也没有人停下来找菜单之类的东西,彷佛他们看不到这间店似的。

    奈莫看玺克站在门口狐疑的观察行人,说:这种型的魔法对你不容易生效呢。他吐出一口气,说:进去吧,肚子都饿了。奈莫径自推门进去,风铃被门撞得叮当响。

    明明是午餐时段,店里却没有看到客人。这家店很小,放了一个吧台和两张双人座,就没剩什么空间了。桌椅都是不锈钢和塑胶制品,没有窗户。装潢设计成地洞的样子,深黑色凹凸不停的墙壁上一直有水流下来,流到墙角的沟渠里,再流往深处的排水孔。虽然外观上这个地方应该高于地面,但玺克怀疑这可能不是装潢,而是他们真的进到某个地洞里了。两张桌子跟吧台上一共放着五盏油灯造型的魔灯,是店里仅有的光源。玺克看到灯里的火焰有眼睛跟嘴巴,还冲着他笑。

    蒙默,最近好吗?奈莫挥手往吧台走去。吧台上放着一排玻璃杯,后面站着一只妖精。三人在吧台边坐下。

    妖精蒙默的身高大约一百四十公分,看起来像个人类男孩。为了配合他的身高,这里的吧台并没有加高,只跟普通桌子差不多。蒙默比一般人类孩子瘦一些,但又比玺克胖一些。一头银蓝色的及肩头发旁分剪齐,遮着右眼和两边耳朵,有明显的尖下巴。他穿着高领衬衫和丹宁布材质的短裤,外面套着一件小围裙,脚上穿着短皮靴。他的肤色很浅,缺乏血色,嘴唇是紫色的,橄榄型的眼眶里,银白色眼球没有瞳孔。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金属环,上面刻着一串数字:一一七二六。

    我们恭喜您。蒙默开口说。他的声音像是鹦鹉学人说话,语调透露出的感情不会和内容配合起伏。

    果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呢。诺皮格死了。奈莫趴在吧台上,下巴靠着桌面:先给我的朋友来点吃的。他刚刚流了很多血,给他补一补。

    蒙默问:他是什么种族?

    人类。

    人类中餐一份,特别加料补血。我们为您准备。蒙默打开身后的冰箱拿材料,弄好放进烤箱。

    莉丝娜也要。我是媚魔。莉丝娜说。她两手手肘靠在桌面上,手掌撑着脸颊。

    你还是人类吗?蒙默问奈莫。

    嗯,短时间内还没有改变的打算。

    两个人类一个媚魔,其中一个人类加料补血。蒙默去忙了。

    等他把所有东西都放进烤箱里,回到吧台后站着的时候,奈莫问:我们想知道恶魔伊卡玛的事情,你有相关的消息吗?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我们想想看。蒙默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因为撕掉很多页,而变得很薄的笔记本。又拿出一只原子笔靠在本子上。蒙默的手指比人类多一个关节,每一根都比人类长很多,每只手也比人类多一根手指。指甲剪得很干净。虽然手部构造不同,却不妨碍他摆出和人类一样的持笔手势。

    莉丝娜拿了一个玻璃杯,跳下椅子跑到店内深处的钟乳石下方。那里一直流下来闪着多彩光点的水,莉丝娜用杯子接来喝。

    伊卡玛的主人是谁,能说吗?奈莫提问。

    蒙默一面回答,一面把答案写在纸上:我们不能说。

    玺克坐在旁边想:恶魔伊卡玛来到艾太罗的时间可能还不久。恶魔语里没有我这个词。因此第一次接触异界的恶魔不会使用我这个字眼,而是用自己的名字代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伊卡玛说的恶魔语就是这样。

    那你们知道伊莲翠吗?她还活着吗?奈莫问。

    我们记得她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关于她还没死的情报。

    伊卡玛知道一些只有伊莲翠知道的事情。

    我们知道一些能够解释这种情况的情报。不过——蒙默放下笔。

    奈莫说:我买一瓶血粮酒加上老鼠烤饼。

    蒙默再次拿起笔写字:我们知道有个非正式的法术学派。他们专精奇形恶魔学。他们有个很重要的假说,是说每当一个人类诞生的时候,在魔界就会有一个恶魔诞生。这两个生命会互相呼应,不过不会互相影响,是对方的对应存在。

    伊卡玛是恶魔版本的伊莲翠?

    我们认为有可能。这个假说在艾太罗没有验证过,不过在魔界有很多人把它视为常识。我们把学派名称给你,你可以自己去查。

    我可不太敢信赖恶魔的常识,他们对常识的看法和人类不太一样。奈莫挑眉看了一眼莉丝娜。后者还盯着杯子和钟乳石看,期待杯子装满的时候。

    烤箱发出时间到的叮一声,蒙默转身把食物拿出来。先包一层防油纸,再把刚刚写的笔记撕下来包在外头,最后交给奈莫。

    奈莫付了钱。玺克接过自己那一份。打开来边吃边读那张笔记。食物很正常可口,是牛肉卷和肝脏作的酱料,附一杯奶茶。

    莉丝娜也回来吃她那一份。打开包装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好像动了一下,玺克本能的别开目光。

    奈莫咬着他那份肉卷,蒙默把一瓶巧克力色的酒和老鼠烤饼包好给他。这时候有一个通体红色发光,头上不时冒出火舌的精灵走进店里,他们就把吧台让出来,去坐桌子。莉丝娜也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三人挤一桌。

    想不到真的是卖吃的店。玺克说。他把最后一口卷饼塞进嘴里。他一直以为奈莫买午餐的地方是情报专卖店。

    这里卖各种族的食物,附赠小道消息。蒙默的经营手法很成功喔。黑市里人人都来过蒙默的店,好吃又有收获。奈莫说。他把血粮酒拿给莉丝娜,莉丝娜开心的抱着用脸颊磨蹭瓶身。奈莫看了一下莉丝娜,转回来说:还有一个好处,这是连锁店,全国均一价!

    考虑到本国国土大到治理起来很麻烦的程度,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玺克边喝奶茶边思考。难怪奈莫花了两顿饭的时间才搜集齐诺皮格的资料,他吃不了那么多东西,赠品当然也少。

    你这个饿鬼,老鼠烤饼你也吃一点吧。奈莫把老鼠烤饼外面的笔记纸抽走。

    我不想再吃那种生物了。玺克的嘴角都压下来了。

    想到哪去了你。这是红豆和奶油馅。老鼠只是个造型。奈莫拿出来的烤饼是放在老鼠形状的模子里烤出来的。跟鲷鱼烧一样,名称和内容物没有关系。

    吧台最尾端放着一台十吋电视。蒙默先打开天花板的大魔灯照亮室内,再把电视打开,对他们这桌眨眨眼。

    电视播放午间新闻。紧急插播特报,两年来造成民众恐慌的一级通缉要犯诺皮格.史桑,已于稍早被艾太罗魔信的安全人员击毙。

    玺克眼睛看小说,耳朵听新闻。

    阔啥上电视忙着哭诉,说他绝对没有叫员工击毙诺皮格。他说废除死刑是普世价值,是安全部门没有作好和诺皮格沟通的工作。都是因为这个社会剥夺了诺皮格所有向善的机会,才导致这种结果……

    还冒出一个不知是议员还是名嘴,总之有教授头衔而且很习惯上电视的家伙,在旁边帮腔,说如果他的孩子被杀了,他会原谅那个人,说他的孩子不可能希望犯人死。他那真诚、愉悦,在脑中毫无恐惧的迎接想象实现那一刻的模样,以及带有些许期盼的语气,居然让玺克联想到一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状况:很像别人去买彩卷的时候,说如果他中头奖,一定会捐钱作公益的样子。

    玺克不想懂为什么在那个人心里,孩子被杀怎么会跟彩卷中奖是一样的感觉。

    魔法院的发言人表示,将会送给尽忠职守的安全人员一人一面奖牌,也会尽快将赏金发放出去。

    吃饱后,三人一起回艾太罗魔信大楼。奈莫边走边斟酌辞呈该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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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另一种意义上的决战【有公告】

    【作者笑狮弹剑2014/01/24重要公告:我很感激读者想要赞助我创作的心意,但是本书没有和起点签任何约,就算打赏我也领不到。若有签约时我再公告。现在各位就不用破费了,非常感谢。】

    他们到了艾太罗魔信大楼大门前,发现门口变成一片花海。到处都是提倡废除死刑团体送来的花圈,祝福诺皮格一路好走、祈祷他下辈子能诞生在一个把人当人看的世界。还有巨大的红字海报写着:你是因为政府想转移人民注意力的戏剧性演出而死。未来总有一天当人们想起你的牺牲,他们将会为自己感到惭愧。

    玺克想起之前死在路边的夜班警卫,他过世的地点只有同事放了一束最便宜的花,花瓶还是裁成一半的保特瓶。

    他想快点拿到薪水,然后马上闪人,这种地方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虽然外面的景像这么可厌,他进到大门内后,气氛却是一片和乐。没了诺皮格威胁,大家终于可以安心了,做起事来也特别带劲。

    看到玺克进来,整群员工凑上来包围他,急切的七嘴八舌:阔霍盖姆凯惹勒大人叫你一回来就去员工关怀室等他。他今天一直疯狂骂人,超可怕!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

    玺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该来的躲不掉: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好。

    ※※※※※※※※※※※※※※※※※※※※※

    玺克按照传话内容到员工关怀室里等着。他等了大约半小时,阔啥才跟黛姊一起过来。他身上穿着上电视时那套礼服,身上的奖章撞击声大老远就能听见。

    阔啥和黛姊这次选择坐玺克对面。

    玺克本来准备好来一番唇枪舌剑,怪的是,阔啥脸上居然带着友善的笑容。这让玺克警觉起来,他偷偷打开他藏在袖子里,小碴给的收音机。

    喝茶吧。阔啥带来了两杯茶。身为前邪恶法师,本身就是个下毒高手,玺克当然不会喝。他假装调整领口,把银匣挑开一个缝,小灰钻出来藏在他的手掌心。然后他假装掩嘴咳嗽,把雾妖吸进嘴里,让牠充斥在口腔里。

    像含着不会化的冰块一样,玺克的喉咙和鼻腔都感到针刺般的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拿起阔啥给的茶一饮而尽,其实一入口就被小灰吞掉了,没有任何一滴抵达喉咙位置。

    玺克放下空茶杯,阔啥的表情立刻改变,嘴角的勾起从友善变得邪恶:我们来谈谈薪水的事情吧。

    嗯。玺克故意让自己的双眼失焦。

    我看过你的薪资单了,你的工作是接线生,却拿那么高的薪水,这说不过去吧?阔啥说。

    玺克两眼无神的回答:不会啊。

    阔啥明显吓了一跳:接线生拿那么高的薪水,怎么会说得过去?

    我又不是来当接线生的。我有聘用契约书,上面载明了我的薪水,该多少就是多少。玺克说。阔啥给他的茶煮的时候加了勿喃花的嫩芽,闻起来像是普通香包,但它会让人脑袋失控,别人说什么就同意什么。

    魔话接线生没有那么多钱!阔啥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契约怎么写,你就要怎么履行。何况我的确是做了接线生工作,又做了保镳工作,我的付出绝对超过那个价!玺克说。他和同事聊天时就知道接线生的薪水多少了。阔啥上任后所有人大幅减薪,大家都过得苦哈哈,还不如去端盘子。

    我要怎么跟股东交待?

    那是你的事。

    再喝点吧。你大概是口干舌燥才火气这么大,润润喉。阔啥从他随身携带的水壶里倒了第二杯同样的茶,玺克用相同的手法喂给小灰。

    玺克的空茶杯一在桌面上敲出声音,阔啥眼睛一转,用严厉的声音问:你根本没有在工作,对不对?你都翘班出去玩!

    错。我每天都非常努力工作,从未翘班过。玺克快玩腻这个假装自己有中毒的游戏了。

    阔啥本来还自顾自的一直说下去:所以你被开除是当然的,你也觉得自己活该,你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拿遣散费——啥?你说、啥?

    我说那份薪水是我应得的。

    阔啥盯着玺克,猛吞口水,不知道事情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知道跟玺克来阴的,他还没动手就已经输了。

    我保护了你的命,我保护你的员工,你给我的回报却是告诉我,你薪水一毛都不打算给我?玺克手叉胸前,双眼聚焦在阔啥身上说:好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板。

    你是做了那些事,但是你作为本公司的一员,应当共体时艰——

    阔啥还没说完,玺克就打断他的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阔啥咬牙瞪了玺克一眼,大力站起,领着戴姊走出去。玺克看到他转身的时候,按了一下藏在手掌里的录音机,停止录音。

    假如玺克把茶喝下去,然后口头同意阔啥说的话,阔啥就会用录音纪录证明玺克没有资格领薪水,顺理成章不给钱。

    玺克默默的把自己的录音机也按停,张嘴吐出一团灰雾。

    ※※※※※※※※※※※※※※※※※※※※※

    玺克回到接线室继续帮忙魔话接线生的工作。他边弄边想要找谁来帮忙,迫使阔啥支付薪水。奈莫这次行动主要收入是黑市给的赏金,他比较不像玺克那么需要阔啥的钱,虽然他也表明他一定会设法拿到手。谁都别想欠黑市法师钱。

    他和奈莫坐同一个小平台到处跑,奈莫边擦铜盘边问莉丝娜:那个对应恶魔的假说,在魔界真的是常识吗?

    算是吧,这里不是也有类似的说法?每个人在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莉丝娜两腿并拢,脚踝交迭坐着,用一根手指轻按脸颊。

    那不算常识吧。奈莫说。

    莉丝娜转而戳奈莫的脸:长得一样多上几个,不是别有情趣吗?细部总会有不同的感觉吧。

    恶魔对常识的认定果然和人类差很多,奈莫决定换个切入点:妳相信那种说法吗?

    相信啊。莉丝娜笑得十分灿烂。

    妳该不会——妳就有对应人类?是谁?奈莫嘴唇往上掀,露出牙齿说。

    莉丝娜只是抿嘴笑,不回答。

    玺克耸肩插嘴:她不会告诉你的。她是你的媚魔耶,告诉你,结果你跑去找那个人类结婚怎么办?

    左拥右抱!呜喔!

    玺克彻底无视奈莫被莉丝娜殴打。奈莫喊着:这不对啊,媚魔不是喜欢多一点吗!

    测试用魔话铃铛响了很久都没人去接。玺克蹲下来操纵面板,让小平台移动过去。

    不用管啦,那都无声魔话。

    啊?那些铃铛都是内部打的吧,还要开锁才能打。玺克说。因为阔啥的关系,外面根本不可能和这里相连。

    我哪知道是哪个员工开的玩笑,已经打了四天了。小平台移动时奈莫也蹲下,流过的空气把他的头发吹起。

    玺克还是把小平台降到最底层,跑过去一拉铃铛接通魔话。

    喂喂喂!有人在吗?拜托一定要有人在啊!不管谁都好,听我说!铃铛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大,但确实是有。那是成年女性的声音,带有哭腔,好像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迫使她急着找人帮忙。

    看吧。无声魔话。奈莫皱眉鄙夷的说。

    有声音啊。玺克把铃铛拉起来靠近奈莫。

    奈莫皱眉,把耳朵凑过去:哪有声音啊?

    听我说,谁来听我说?那个女声一直苦苦哀求,玺克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玺克问铃铛。

    女人哭叫着:终于有人听到了!听我说,我是黛瑞丝.墨益!阔霍盖姆凯惹勒是杀人犯!他杀了我!他也杀了会计部那些人!

    黛瑞丝.墨益是谁?玺克把铃铛放下,让它自然垂着,转头问奈莫。

    黛姊的本名,怎么了?奈莫说。

    我刚刚才看过妳的,怎么会死了?玺克对着铃铛大叫。

    听到玺克说的话,奈莫也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打魔话的不是人,是幽灵。一般人平时很难听到幽灵说话,因此以为是恶作剧无声魔话。玺克不需要施法也可以听见幽灵的声音,所以他听见了魔话铃铛传出的女人声音。那个女人是黛姊。

    我死了四天了!黛姊说:你看到的人不是我,那是披着我的皮的恶魔。我在会计室焚毁之前就被杀了!我不准他杀人,我想阻止他,我威胁他说我要去报警,他就杀了我!

    他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阻止他!

    她说什么?奈莫边说边把手伸向腰间的祭刀。

    是阔霍盖姆凯惹勒杀了她。阔霍盖姆凯惹勒才是会计室火灾的犯人,是他杀了我们想救的两个会计。我们看到的黛姊是披着人皮的伊卡玛!经过黛姊哭诉自己被杀的事情,玺克终于记住阔啥全名是啥了。不过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阔略被什么东西操纵了吗?

    黛姊彷佛听不到玺克和奈莫交谈,她一直在说话:他本来是非常善良、正义感强烈的人!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就经常为弱势奔走。那真的很辛苦,我们要对抗地方角头、政府官员、还有冷漠的大众。但是那时候的他还比较有勇气,还比较有良知!

    在早期的时候,阔略曾经是一个不畏强权、不向具有操控媒体能力的一方靠拢,能够贯彻自己选择的议题的人。

    玺克向奈莫转述这段故事,奈莫告诉他:阔大本身是有法律背景的法师,还是去异大陆留学过的超级菁英。他曾经出过一本教科书等级的言论自由探讨书,在书里强调言论自由是如何的不可侵犯。在上层社会里他的形象是人民权益的守护者,社会的良心。

    靠那堆奖牌堆起来的形象吗?

    在有那堆奖牌以前是靠实际行动,开始有奖牌以后就靠嘴炮了。

第二十二章 拖全国下水的自我实现

    黛姊的声音说:我们总是要费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能有一点点进展,我们也经常被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威胁。可是这不会击倒我们,我们知道我们做的是对的——直到我们碰到了废除死刑!

    那些人拿司法误判的案例给他,世界各国人类有司法到现在的一切失误,我们认同了他们说的,法官不是神,只要有死刑就会有人被误杀,所以我们必须废除死刑。

    玺克实在难以把这个理由和现在的阔略连结在一起。现在的阔略不管怎么看都是总之我就是要废除死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使用死刑。

    黛姊的声音说:我们开始提倡废除死刑,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国际级的活动。好多国家的领导人都支持废除死刑。我们碰到的上流人士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看到我们就摆臭脸,他们都满脸笑容,把我们当成同志。

    他以为这是他多年来的努力终于被看见的证明,以为这是他应得的,他拒绝承认这只是因为他支持那些人支持的东西。他跟越过大洋过来的世界专家握手,他认识在全世界范围工作的社运人士,他加入了一个对全世界都有巨大影响力的组织!

    他不再属于没有记者想报导的小人物。他成了对世界来说具有重大意义的运动的一部分。

    他办讲座、开影展、翻译能为废除死刑佐证的书、拿那些人的经费到处办活动,却故意不看,以前最感激我们的平民,现在讨厌我们了。以前他对着吃香喝辣的政府官员说:你们都是利益熏心的垃圾。现在他对着家人被杀,哀恸的人说:你们都是充满仇恨的暴力狂。

    每一次他被民众骂,他就说自己是无私的,所以是对的,但他却无法放弃自己世界级运动社运人士的身分,想要被认同难道不算是一种**?认为自己很重要难道不算一种满足?

    黛姊接着讲到对本国而言堪称废除死刑运动关键的案件,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本国也跟许多国家一样诉求司法独立,不过那只意味着不管民众怎么游行抗议,都无法改变法官的判决。至于那些跟法官平常就是好朋友的人,要在吃饭聊天的时候改变法官整个人的价值观,进而影响他的判决,并没有关系。更进一步直接控制整个法律系的教学内容,让每一个法律人的价值观都被操弄,完全与社会脱节,就更没有关系了。先让支持废除死刑的人坐上司法界高位,再让他施压要求底下的人不得求处或判决死刑,更是绝对的没有关系。

    有法官就跟国外废除死刑团体的超级大人物开心合影,没有人能质疑他的判决是否会因此受影响——非常明显,完全被影响透彻了。

    由于一般来说不分哪个国家,法官通常都属于上流社会,从社会底层爬上去的法官要不是少数,就是爬上去以后就忘了自己的出身。上流阶层只跟上流阶层来往,不会跟老百姓一起吃饭聊天,所以司法独立的结果就是人民的意见在司法系统里消失,由上流社会的专断取代。

    有着世界级社会运动这面好看招牌的废除死刑运动,在各国大人物的保证够上流加持下,渗透了法院。由于上流人士也会努力只让跟自己一样爱吃饭聊天的上流人士往上升迁,把坚持站在老百姓那一边的人压在司法系统底层,所以越是高等的法院被渗透得越彻底,抽签抽到支持废除死刑法官的机率也越高。

    于是有一连串残忍的杀人犯,依照提倡废除死刑者所推广的无罪推定、罪疑惟轻原则,以有点理智就无法认同的理由免于死刑。

    像是入室窃盗杀死屋主少妇,不但数度折返掠夺财物、意图盗领存款,还性侵尸体并烹煮毁尸,最高法院法官判免死的理由是他的奸尸行为证明他(虽然有女友还是)爱着(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能说是单方面被骚扰的陌生人的)被害人……不禁让人怀疑,要是没有奸尸,犯罪过程不那么非人一点,法官是否反而会判得比较重?

    对于犯人深具悔意所以给其自新机会的标准,从原本的取得被害者家属原谅,变成取得法官原谅。只要在法官面前有(对着法官向不可能出庭的被害人)道歉,就算一出法院大门就立刻羞辱死者,也没有关系。这样法官还认为太严格,已经变成了只要是活人,就算当庭恐吓要杀光幸存者也无所谓,一律都有悔意。法官认为他可能会在未来突然懊悔,所以要预设他懊悔了。至于法官是否要负责保证他未来绝对没有机会实现他的恐吓?那是社会的责任,不是法官要负责的事。

    由于蓄意杀人是本国判死刑的要件之一,所以法官改变了能认定是蓄意杀人的基准。只要有理由,不管那个理由是什么,都算成是非蓄意杀人。比方说因为不想被警察抓到所以拿鎗射击倒地警察的头,这是为了拒捕才杀人,不是为了杀人。比方说因为强奸被害者时被害者挣扎,于是勒死被害人弃尸荒郊,这是因为怕被发现才杀人,不是为了杀人。比方说……可以想见,就算是因为想试试杀人的感觉所以杀人,也不是蓄意杀人,而是为了想体验刺激才杀人。

    由于情节重大也是判死刑的要件之一,所以虽然犯罪率没有下降,国民夜不安寝,各种惨无人道的事情一再发生,本国在判决书上被称为情节重大的刑案件数还是大量减少。

    由于智能障碍是减轻刑度的可行理由之一,所以虽然众多杀人犯即使事前有作出规划,能够正确使用工具,诱骗被害人到无法求援的地点动手,事后能和警方斗智脱罪,准确评估风险损益选择要犯的法条,本国在判决书上被肯定为有智能障碍的刑案件数还是大量增加。精神失常同上。

    假如以上方法全都不管用,还是判死了,最高法院还可以想法设法挑检察官的毛病,借口有足以影响量刑的瑕疵,让案件更审。比方说,要求检察官查清楚,这个犯人是在拿走财物之前就想杀死被害人呢?还是之后?要是又判死了,下次就要求检察官查清楚,这个犯人用了哑铃和电磁炉砸被害者的头,到底是哪一个砸死人的呢?要是又判死了,再来要求检察官查,偷走的财物里有没有身分证和提款卡呢?再来要求检察官查清楚,窃盗和杀人之间的法律关系如何……

    民间出现了各种打油诗。一审死刑,二审减半,三审猪脚面线。猪脚面线通常是大难过后,毫发无伤时在吃的。

    即使成功闯过重重难关死刑定谳,由于世界各大先进国都要求废除死刑,一面说绝对不会施压干涉他国内政,一面说不废除死刑就要在外交经济等各方面加以打压,所以死刑犯都好好的以纳税人的钱养在牢房里。政府技术性废除死刑。

    那是废除死刑运动在本国最为成功的时光。国内虽然存在着反对者,且多数民意站在反对那边,不过对政策的影响力远远不及支持废除死刑方。

    然后就发生了那起案件。

    一个男子因为找不到工作,想说去吃牢饭好了,决定犯罪。

    这在本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经常有人想吃牢饭所以故意犯罪,过年前这种情况尤其多。他们会跑去抢劫商店,手上拿刀,看起来却只像是打算切水果,毫无杀气。因为目的是吃牢饭,也不会抢多少钱。有人抢到香烟跟零嘴就满足了。有人抢劫时先向店员道歉,店员看他如此和善,根本不觉得有必要报警,于是他只能自己去警察局自首。过去这些案件都不会有人因此流血。

    而在那起案件里,犯人用玩具引诱十岁男童到无人的地方,然后一刀割断孩子的喉咙。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那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家里普通的孩子,家长需要为了养活孩子努力工作,而他还需要更多时间长大。像这样的孩子,不可能需要为这个犯人曾经经历过的任何痛苦负责,也不可能需要为这个社会任何不公不义的一面负责。

    犯人被捕时说:反正现在杀一、二个人不会判死刑,我吃一辈子牢饭就好。这种杀人理由,在本国废死运动兴盛(于上流社会)之前,不止闻所未闻,根本无法想象。

    后来一审判决出来,法官认定他是弱势的一方,他没有工作是社会害的,他杀害孩子是有理由的。于是他连死刑都没有,法官判处无期徒刑。比民间打油诗的内容还得意。

    本国老百姓认为,这个一面倒保护加害者的社会,应该要为这条人命负责。而要对这种社会负责的,就是一手打造出这种社会的废除死刑运动。由于整个量刑基准都为了不判死刑而扭曲,于是所有犯罪者同受恩泽。

    有一案,四个男人集体凌虐才两岁五个月大的男童。孩子鼻梁被铁锤打断、手指碎裂、指甲脱落、满身烟疤。尸体除了胸口还有点肉色,全是黑的、紫的、红的,连脚底都是刺穿和烫伤的伤口。凶嫌把孩子抓去撞墙阻止哭闹,用烧红的铁钉烙伤口称作治疗,又施打和喂食连成人都无法承受的毒品,最后导致孩子死亡。

    最高法院法官说:孩子是因为犯人喂食毒品才会死,前面足以致死的凌虐没有导致死亡所以不算数。因为目的是希望孩子安静,所以施打毒品导致休克死亡不算蓄意杀人。在孩子死亡六小时后犯人将死者抛弃在医院急诊室,可见其有意救活孩子,良心未泯。这不过是怕孩子哭闹的大人一时失手了,而且深具悔意,就算是领头的主犯有期徒刑三十年已经很重了,不必判无期徒刑。照本国常态,实际坐个十五年就会假释出来了。

    杀幼儿都如此了,性骚扰、性侵害的纵放情况更是层出不穷。摸胸部十秒可以说被害人来不及感觉不舒服所以没有犯罪。强抱强吻可以说是因为犯人对国际礼仪的见解不同,无犯意所以不是犯罪。强暴时被害者不说得不够大声,所以算是两情相悦……难怪老是有人干脆自行把犯人拖去打。

    被害者遭殴伤而失去嗅觉,无法继续担任所开设餐饮店的厨师,但是还可以上菜收桌子,所以不算损失工作能力,加害者不用赔偿。

    在国家建设部门任职的高级官员收了厂商两万欧币(强势货币,两万是很大一笔钱),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之后有采取图利厂商的实际行动,所以不算收贿。

    废除死刑运动发展到这个地步,得利的早已不止杀人犯了。

    在发生一起杀人、入狱三年半、出来又公然杀人,这次还是怎样都不让死刑定谳的案子时,最高法院说明新闻稿里为加害者说的话,和为被害者说的话,所用字数比例为两百二十六比一。而那两百二十七分之一的内容是这么一句话:被害者的权益由检察官负责保障。

    在人民的愤怒冲破总理府大门之前,本国法务部有两个万年不处理的老问题。

    一是被告有政府补助的基金会补助,和人权律师免费服务(没有的话政府也会免费提供),而被害者往往因为被告不断嫌判太重而上诉,最后没钱支付司法服务了只好选择原谅。这种资源不平衡的情况,法务部一直没有加以改善。直到政府为了安抚民众,让公然用宗教理由支持废除死刑,还宣称被害者已经有照顾到的法务部长下台,后来上台的、不搞废死的部长,才给予被害者司法费用的经济支援,按照案件进行一路补助到底。

    二是在换部长之前,杀人案的审理过程,已经习惯把被害者家属排除在外。法官甚至认为听取被害者家属的发言,不过是给他们在法**宣泄情绪,扰乱法庭秩序的机会罢了。众多案件被害者家属只能透过检察官发言、自动到庭旁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加害者说谎伤害被害者名誉,而没有机会反驳。甚至有人从来没收过开庭通知,法官连一眼都没看过他们,判决就下来了。也是在换部长之后,才要求法官如果不打算听取家属意见,必须在判决书中说明理由。

    对于这样的情况只能理解为,本国的被害者权益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和持续进步(无论速度算快还是算慢)的被告权益相比,呈现落差极大的冷冻状态,是因为废死团体控制了相关单位,他们决定了先后次序的关系。

    按照本国那些废死团体的说法,国家只有在废死以后才会去想要如何照护被害者的问题(在他们说来任何进步都只会在废死之后发生)。实际情况却是,一把废死团体的人赶出政府(虽然只是其中一位),被害者权利立刻就进步了。

    废死团体不会说、直接做的准则是:为了保护加害者,所有被害者必须一直为此二次牺牲。为了不让他们迫害加害者,被害者除了可以自主原谅之外,不能拥有任何权利。

    到了割喉案之后,人民暴怒到政府必须回应了。不回应的话,不管谁都别想选上总理。敢废除死刑的话,建国至今从没成功过的总理罢免案这次恐怕会成功。在排山倒海的民间压力下,政府开始一**的依法处决先前死刑定谳的死刑犯。

    支持废除死刑的不食人间烟火上流社会人士、想加入上流社会所以追随上流社会价值观的人,和反对废除死刑的老百姓、明白老百姓苦楚的菁英之间,一边有司法独立保护和国际奥援,一边是团结起来的国之根本,双方对政策的影响力终于拉近了,真正的对抗于此开始。

    阔略也受到冲击,无数本国废死同志因为无辜儿童流血大为动摇,拿割喉案问他:我们还要废死吗?

    阔略看着他收到的一大迭跟世界各地同志来往的信件,看着他那一大串神圣赦免组织等等颁给他的奖牌,看着书架上一大堆他都有参与的活动纪录,看着标有他名字或有他推荐序的书摆在书店里显眼的位子上。他想到当世界上又有一个国家废除死刑时,无数他没见过的面的人宛如一家子般的互相道贺,他想到他印在名片上的世界知名组织的干部头衔,他想到即使是不认识的异国上流人士,只要告诉对方他支持废死,他们一下子就会如同兄弟般,接下来什么话都好说了。他想到国外作者画的,温暖可爱的废除死刑,连监狱都废除了的童书绘本。他彷佛回到总理府前面,暗夜里围着他们为死刑犯所受的苦而点亮的白蜡烛,如此美丽的画面,他知道一定有媒体在采访、这一定会被刊登在报纸上。

    然后他想到民众对他的鄙视,想到他走在街上被人指着骂的事情。

    不,他不能以错误的身分活下去。

    于是他走出去,对媒体发表演说:因此,我只能更努力废除死刑……

    黛姊的声音哭着说:当那些人告诉他,终身监禁不得假释也违反人权,也必须废除的时候,他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反对终身监禁了。我告诉他我们是为了防止有人被司法误杀才支持废死的,终身监禁必须作为死刑的替代方案列入法律里,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当那些人说诛杀令只是政府铲除异己的工具,也该废除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跳出来支持,直到诺皮格出现。

    他非常的害怕,他说诺皮格跟他看过那些坐牢的杀人犯不一样,他说诺皮格是真正的魔鬼,诺皮格不可能放弃杀人!但是他不能帮忙法师第一情报部执行诛杀令,反对诛杀令已经是他一生的事业,不能断在这里!

    所以他想要找个强力而且绝对会听从命令的保镳,他去黑市找仲介人,招唤了一只恶魔!我劝过他、我告诉过他,恶魔的思想邪恶,他们会不断劝诱主人犯罪!

    可是他不听我的,我劝过他太多次,他骂我是叛徒。那个叫伊卡玛的恶魔把他玩弄在手掌心,他对恶魔言听计从!

    因为他是言论自由的守护者,光明之杖才派他管魔话系统,以为他不会滥用这份权力。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倒退一步,他不能失去董事长宝座!那个恶魔告诉他,只要把所有账簿烧掉,会计也杀掉,光明之杖就不会知道艾太罗魔信的亏损状况。这么愚蠢邪恶的计画!那个恶魔才不在乎他的事业怎么样,牠只是想看人杀人而已!他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却是世界改变了他。他、他留下了我的皮肤,给、给——

    黛姊发出最后一声尖叫:阻止他!她就此沉默,魔话从另一头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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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行动【有贺词】

    【作者笑狮弹剑:恭喜新年!昨天的玺克故事非常黑暗,刚好从今天开始剧情转往光明。倒楣就到昨天为止,今天开始走好运。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玺克告诉奈莫黛姊说的话。

    奈莫摇头晃脑的挑毛病:防止误杀所以要废死?误杀案件还是个案,犯罪出狱再杀人的被害者数量是司法误杀的几十几百倍,都成常态了,怎么没看他们推动废除假释、废除出狱?啊,我知道了,所谓死一个人是悲剧,死百万人就只是个数字。所以司法误杀的情况越少,就越有必要废除死刑,因为那越悲剧;重大刑案越频繁就越不该保留死刑,因为那除了是个数字之外越没意义。当司法罕有误杀,而天天都有大批大批的人拿杀人当生意作,那死刑就绝对的要从地球上消失!

    玺克没在听奈莫说话,他在想另一件事:她要我阻止阔霍盖姆凯惹勒,可是我能做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她的话啊!这说出去谁会信?说声明卓着的大废死主义者杀人?说热爱生命连杀人犯的命都爱的他为个人利益杀了三个人?他拿奖状就可以砸死我们!

    就算警察查出来是他干的好了。要是没判成死刑,假释对他这种人来说手到擒来,在狱中操弄媒体也是,不必等到出狱他就能找我报复,世界各先进国都很乐意帮忙他抹黑我!

    奈莫拿下帽子,脸上不再带着惯有的嘲讽笑容,偏头呼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废除死刑运动的。我认为他们之所以支持这个运动,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和那些死刑犯是同一种人,他们在保护自己的同类。

    他们最喜欢的一段话你还记得吗?我们谁没犯过罪,谁有资格审判他人?言下之意是他们通过自己内心的黑暗,判断这个世界上没有纯洁之人,所以谁都不可以说别人有罪,否则一旦审判所有人都得一起下地狱。但你的道理不一样。你的道理是即使有罪也可以审判他人,只要法官和罪犯都能得到恰当的惩罚,就没有关系。

    为什么你和他们会有这种差别?因为你的罪恶是可以清偿的。就算要花上很长时间,就算可能要用性命作代价,总有一天会还清。所以对你来说,审判是算清所犯错误的必要过程,跟交通规则一样必要,你不怕审判。

    他们不一样,他们会不停不停累积新的邪恶,永不停歇,于是他们的罪恶就算用灵魂去还也不够。所以他们才反对审判,审判对他们来说就是消灭。他们的罪孽深重到不能站上被告席,一上去就完了。如果审判跟警察开红单一样频繁,他们会灭绝。

    既然自己铁定有罪到不行,他们就为了在审判临头前降低犯罪会得到的惩罚而努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代表他一定会再杀人。玺克说。这就是黛姊不惜闹鬼也要传达的,必须有人去阻止阔略再杀人。虽然奈莫的逻辑还是很异乎寻常,不过玺克能听懂这部分。

    有两种行为不能原谅。一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杀人,一种是为了让自己快乐而杀人。

    为了自身利益而杀人的人,由于人对物质**的追求永不满足,一定还会再杀人。

    为了感到快乐而杀人的人,由于人永远会追求更高一层的刺激,一定还会再杀人。

    这两种人之所以不能原谅,不是因为这种目的让他们罪孽更深重,是因为他们一定会再杀人。原谅他们、不予断绝一切机会,就等同支援他们继续杀人。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无关乎价值观、理想、以及任何形式的罪恶意识。

    不可原谅的是会再杀人的人。

    阔霍盖姆凯惹勒为利益杀人,诺皮格为快乐杀人。

    诺皮格是如此,阔略必定也是如此,会一直杀人下去。

    去找奇茅大哥,看能怎么处理。玺克抬头看向接线室出口,他不能放着不管:有必要的话我去捏伊卡玛的屁股,当众把他那身皮扯下来!雇用无照恶魔是违法的,还会引来骑士调查。

    我喜欢积极的想法!奈莫大笑说。

    人家也喜欢积极的喔。莉丝娜脸颊微红说。

    ※※※※※※※※※※※※※※※※※※※※※

    他们前往安全部门,其他员工告诉玺克,奇茅大哥被阔略叫去单独谈话了。趁奈莫和员工说话的时候,玺克走向奇茅大哥的桌子,他看到上面有一迭三百多页的报告,封面盖着退回重写的红字印章。

    玺克拿起报告翻阅。那是所有诺皮格对艾太罗魔信攻击事件的总整理,看来是之后要交给光明之杖,交待事情始末用的报告。里面连诺皮格每天在门上作什么装饰都写得清清楚楚,原来奇茅大哥每天都有拍照纪录。玺克挺想知道诺皮格在这里的事情曝光后,阔略要如何为之前的说词圆谎。他翻到会计室火灾的部分,看到那部分写着:诺皮格.史桑的行动中具有强烈的展示欲。他热爱夸张的手法,而且总会故意引起骚动。会计室火灾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警报、没有快速聚集观众,现场也没有找到炫耀性的布置。杀害两名会计时还特别选在无人的时候。这一切都不符合诺皮格惯常的表现。会计室火灾的犯人很可能另有其人。

    奇茅大哥发现会计室火灾不是诺皮格做的,这会让他惹来杀身之祸!

    玺克紧张了。他问其他人阔略和奇茅大哥到底在哪见面,当三人冲到那间员工关怀室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玺克发现椅子上放着一件灰色外套,是奇茅大哥穿来上班那件。

    去密室了吗?奈莫问。他沿着墙壁检查,没有打斗过的迹象,这里也没有假墙壁。考虑到阔略是**师,他可能用传送门把人传到没人的地方去了。

    我猜得到密室在哪里,快走!玺克说。他之前有用消去法找到最后一块不明闲置空间。

    他们冲向密室,气势汹汹让看到他们的员工都急忙闪避。

    奇茅大哥是安全部门总管,光看前面对诺皮格的几场战斗就知道,他的战斗资历比阔略多很多。但是阔略是**师,他懂很多特殊法术,随便一击如果有成功打出来,威力又比一般战斗法师强大太多,加上偷袭,胜负难料。就算奇茅大哥打赢了,要是他伤到阔略,在没有多人围观的情况下,很难证明是正当防卫。奇茅大哥肯定没有钱找二十个律师帮他打官司!阔略拥有支持废除死刑赚到的司法界人脉网,法院里那么多他们精心指点出来的恐龙法官,这些人为了自由的废除死刑,为了使用他们不受人民监督的独立权力,早已养成脱轨判案的习惯,就算要判奇茅大哥吃牢饭,也是很有可能的!

    玺克凭本能察觉的这份担忧,绝对不是他想太多。虽然他不知道这件事,但之前那个因为发宗教癫而下台的废死法务部长,当年一上任就全无解释的阻挠前任部长取得退休金,打算让对方在政府里工作三十余年的年资全部归零。被阻挠的那个人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哪里惹到他了。虽然当时也有很多其他猜测,多年后回头看,根据宗教癫部长后来的表现,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前任部长不够废死——虽然他也和后任一样支持废除死刑并采取各种阻止死刑的行动,却在出现一对都送上法庭了,还很想杀掉幸存者的兄弟档死刑犯时,松手让他们执行了——这些人完全不介意迫害不同立场的人,哪怕一直都是同伴,只离开过一次也一样。连全国都在看的卸任法务部长都可以这样对付了,整个司法体系里,因逮到杀人犯、找到关键罪证而受到迫害的基层员警不知有多少。

    一直都是敌人,还算在杀死诺皮格的犯人里头的奇茅大哥,他们绝不会放过。

    玺克他们抵达一条走廊,左边墙壁后面就是密室,右边墙上贴着精神标语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人检查左侧墙壁,没有设置防御法术,于是决定用老方法。奈莫一手抱使魔一手牵人类,直接用穿墙术通过。可是在他们穿入墙面,身边景物快速后退远离之后,他们穿出墙面,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书法却在他们眼前。

    再一次!奈莫转身再试一次。就在玺克眼前,奈莫面朝墙壁穿进去,再面朝玺克穿出来。

    玺克摸着墙壁,他连一点法术波动都感觉不到:这也太过——完美的防御法术!

    快点找瑕疵,要找到着力点才能破坏!奈莫张开手全身贴在墙壁上,用全身去感受,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小鬼,让开!玺克背后传来一声沉稳而充满威胁意味的女性声音。玺克转头,看到穿着全套骑士服的莱尔诺特女士,胸前的圣洁之盾徽章闪闪发光,右手持圣剑指着他。玺克吓得往旁边闪,小灰居然没有警告他!

    如果说祭刀是所尼语法师力量的一部分,圣剑就是骑士灵魂的延伸。每个骑士的圣剑外型和材质都不同。莱尔诺特女士的圣剑是形状接近长剑的红珊瑚,上面贴着各种贝类。纺锤形、塔形、扇形……紫色、黑褐色、淡黄色……各种不同的外壳。剑环上趴着一颗**螺。每个壳表面都光滑明亮。玺克确定他看到有贝类偷偷打开一条缝,伸出锚型或釜型的足部。

    这里之前出现无照恶魔警报,所以我过来正式搜查,是你们干的吗?莱尔诺特女士问。她的圣剑没有随着玺克移动而转向,仍旧直指墙面。

    玺克和奈莫不停摇头,莉丝娜双手拿出工作证准备奉上。

    那就不要妨碍我工作!莱尔诺特女士手肘一甩,带动剑尖在墙上画圆。圣剑力量同时切开墙壁物质和附在上面的法术,一块完整的圆形壁面朝内轰然倒下,露出隐藏的空间。

    莱尔诺特女士迈开大步走进去,玺克看见墙壁断面扭动着要长回来,赶紧和奈莫、莉丝娜一起通过。

    墙壁在他们身后密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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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国家需要的

    骑士临检!待在原地不要移动,把工作证拿出来!莱尔诺特女士非常熟练的站定喊出这句话。

    他们进到完全由法术控制的空间。用看的无法判断它有多大。房内上下左右看过去都是蓝色的光带,像是透光的丝层层迭迭,越远的地方蓝色越深,直到视线的极限,整片蓝色看不到后头。脚下也是只能看到光带,看不到地板,但是确实能踩到某种硬硬的平面。

    光带很慢很慢的,像波浪一样的上下摆动,又缓缓朝头上最高点的地方盘旋聚集,让玺克想到他在书上看过的星云图片。

    奇茅大哥背对他们,跪在他们前面,玺克冲上去在他旁边蹲下。

    奇茅大哥还有意识,他转动眼珠看了玺克一眼。地上有一片他的血,双手通红,有处伤口深可见骨。玺克马上施展止血术。凭他身上现有的施法材料,要让这样的伤口重生,对玺克来说是不可能的。

    你来干嘛——危险——奇茅大哥打起精神骂玺克。

    放心,我把莱尔诺特女士带来了。她很强。玺克稍稍扭曲了事情经过。

    是他伤害你的?莱尔诺特女士从奇茅大哥旁边走过,站到他可以看见她的位置,瞪着更前方飘在高处的阔略。

    阔略面对他们,飘浮的位置比他们站的高度更高三公尺。他背后长出一双纯白色的光之羽翼,以对滞空帮不上忙的速度缓缓拍动,翼展达到六公尺宽。看起来像是鹤之类大型鸟类的翅膀。那对翅膀只是装饰用,真的让他停在半空中的是别的法术。他双手张开,像是要拥抱天空一样,居高临下睥睨众人。黛姊站在阔略左手边,高度比阔略矮一个头,面无表情看着莱尔诺特女士。

    哇,想不到肥鸡也能飞。奈莫说。凭阔略那个身材,翅膀再加大两倍还是飞不起来。

    就是他。奇茅大哥明确的回答莱尔诺特女士。

    请你跟我去警察局一趟。莱尔诺特女士对着阔略微笑。

    不。阔略说。

    你打算拒捕?

    我不是故意的。阔略的说话声被这个空间放大数倍:他企图杀我,我只好反击。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我,我哪有理由攻击他呢?当然是正当防卫啊,你应该把他上铐才对。

    你——玺克气得要破口大骂,也打算站上前,奇茅大哥却用受伤的手按住玺克。

    奇茅大哥用颤抖的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很小很小,看起来像牛奶糖的盒子。赫然是一台国家情治单位使用的精密录音机。这东西不但可以录音,还会同步把录到的东西传送给外面的接收器。做出这种东西的是本国最顶尖的法师团队,阔略不可能挡住传送。

    奇茅大哥按了几下,录音机开始播放之前录到的东西,声音同样被这个空间放大。录音纪录显示当时阔略和奇茅大哥在员工关怀室碰面,没多久就起了争执。阔略说奇茅那份关于诺皮格行动纪录的报告有一点点不符合事实,要他写得更正确一些。

    我不可能照你说的方向写!奇茅大哥的声音说:明明这些人全是诺皮格害死的,我不能把它都推到别人头上!只是来洽公,就背上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损害名誉赔偿的上班族;明明作好了完善规划,却背上两条人命,职业生涯就此断送的建筑师;被诬赖杀人的晨跑族;心爱的人死了还遭求偿的遗孀……为了一个杀人犯毁掉这么多人的人生,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阔略怒骂:就算真是这样,那又怎么样?诺皮格在这栋楼里没有杀死半个人,一切都是其他人做出来的!我已经对外面这么说过了,不可能改口!反正他们没前科,才一两条人命不会判死刑。要不是这个社会这么残忍,不肯放弃以暴制暴,逼迫我用这种手段拯救死刑犯,我也不必做出这种事!

    对你来说,只有杀人犯值得原谅吗?

    支持死刑的人才是最恶劣的杀人犯!

    阔略发现他无法说服奇茅大哥,声音变得低沉,语带威胁:你女儿才正要上国中不是吗?她想学音乐对吧?那要花很多钱吧?还有你丈母娘,身体不太好是吧?你不会想失去这份薪水的,对吧?

    我是需要钱。奇茅大哥的声音说:但是我不要脏钱。你不要小看虫子的自尊!会计不肯帮你作假帐,你就杀了他们,对不对?

    那是他们逼迫我做的!阔略的声音低吼。

    转换术的嘶嘶声从录音机里传出来,阔略的攻击性法术念咒声先响起,然后才换奇茅大哥念咒。一连串战斗的声音。

    恶魔伊卡玛的声音也被录在里面,他不断鼓励着阔略:做得好啊!尊崇高贵亲爱的阔霍盖姆凯惹勒.圣……他成功念完阔略的全名,至少花了十秒的时间:……您实在是太厉害了!随便出手就把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您是百年难得一见,不,说得更实在些,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啊!谁不折服于您那公正无私的领导之下、谁不敬爱您呢?能成为您伟大事业的垫脚石是他的荣耀!

    这些内容全都传送给法师第一情报部了!奇茅大哥开口说:昨天半夜他们到我家来,说他们收到线报,知道诺皮格早就在艾太罗魔信肆虐很久了。在玺克和法师执业管理局局长大人通话后不久,等待已久的法师第一情报部获得局长大人的情报,马上采取行动。奇茅大哥说:我什么都跟他们说了,你帮诺皮格掩饰的事情、我怀疑是你杀害会计的事情。然后我自愿进行这个计画,我会把我早就写好的真实计画书交上去审核,刺激你行动。他们给了我这个和很多护身符,要不是这样我已经被你杀了!这些护身符有记忆功能,你对我施过的法术全都纪录下来了,你逃不过审判!

    你竟然出卖我!你女儿和丈母娘怎么办?医药费呢?你想让家人流落街头吗?阔略的翅膀颤抖,部分羽毛开始脱落,变成漂亮的羽型光球往下掉:我会叫地方政府拆掉你的房子。我会告诉所有基金会你散播仇恨思想。我会对每所学校说,不准你女儿入学。你家人去哪间医院,我都会叫他们把你赶出去。就算你自杀谢罪我也不会放过你任何一个家人!听到没有,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告诉我不管怎么样,都会以我为荣!奇茅大哥咬牙回答。

    我也以你为荣,你是国家需要的人,在飞的那个不是。莱尔诺特女士往前站了一步,手中圣剑指向阔略:戴着伪善面具的恶人,你们谁要当我的对手?

    伊卡玛,保护我!阔略大喊。

    有着黛姊外表的伊卡玛往前走。突然这个房间里的重力变强了很多,玺克直接往下趴,手脚并用才免于撞上地板,没法再站起来。

    奇茅大哥要玺克、奈莫和莉丝娜都靠近他。在他旁边那股力量减弱很多。玺克看到他的衣服里有护身符在发光。

    莱尔诺特女士丝毫不受影响,她站着不移动、不出手,和伊卡玛对峙。

    你在等什么?快杀了她!阔略催促伊卡玛。

    啰嗦,你这人渣!这家伙是高阶骑士!伊卡玛头也没回的怒骂。

    你敬爱我,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阔略说着,手上开始施法,房间里燃起熊熊烈火。恶魔不怕火烧,骑士却怕。要是整个房间都被烈焰吞噬,他们就完了。

    玺克完成抵抗重力的法术,冲出去,跳起来飞扑向阔略,抓住阔略的脚。阔略摇摇晃晃的边拍翅膀边在房间里绕圈飞行。抱在他腿上的玺克不断撞上光带。没有撞到东西的实感,但是每撞一次他就听到一段对话。

    明天把货送到那个——

    突然很想你,所以——

    你到底去哪打混了?我——

    之前我跟你说过——

    每一段话的口音、性别、年龄都不一样。

    阔略从袖子里抽出法杖指着玺克:就是你这浑帐跟第一情报部串通!

    玺克抢在他念咒之前就把祭刀插进他腿里。阔略尖叫起来,满房间乱飞的速度更快了。

    玺克通魔话的对象是法师执业管理局,就算阔略违法查他的通联纪录,不知道通话内容,也不会知道玺克有间接提供情报给第一情报部。

    你居然破坏保密法阵,盖了这个窃听室!玺克用力拉祭刀,切断阔略脚上的筋肉。阔略准备飞过火焰上方,玺克会撞上火舌,只好放手,在看不到的地面上滚了三圈。

    玺克在光带里听到的声音是人们的魔话通话内容。阔略为了监听别人的通话内容,弄坏了保密法阵。避免通话内容外泄的保密法阵,和防止魔话系统传输法术的过滤法阵是同一个,于是法术传输也一并开放。于是诺皮格透过魔话系统,他的法术要在哪生效都没问题,这就是诺皮格不在场也能转换物体的原因。阔略自己也曾经利用这个漏洞,炸掉了玺克使用的魔话亭。

    阔略停在一片火海上说话:这是我的公司,我当然可以听这些内容!

    才怪。玺克说:宪法规定人民有秘密通讯之自由,还有生存权、工作权和财产权。你非常喜欢剥夺别人这些权利啊?听说你很熟宪法,经常在谈喔?与诺皮格战斗的经验,让玺克觉得在打斗中花时间刺激对方痛处好处多多。

    政府不能带头剥夺人民的生存权,死刑违反宪法!阔略本来在施法,被玺克挑拨,因而放弃施法,选择先用嘴反驳玺克。他不是专业的战斗法师,要吵架就没法放法术。

    玺克继续反驳阔略的话。奈莫一定会趁机做些什么。

第二十五章 魔话系统

    玺克说:如果死刑侵犯生存权,那么关起来同样侵犯到居住和迁徙自由,罚款侵犯财产权。你干脆把法院关起来,警察都遣散,开个良心呼吁院就算了!

    自由是以不侵犯他人的自由为限!侵犯他人生存权者没有生存权,侵犯他人财产权者没有财产权!无视于个人作为有无损害大众性命,无条件都给予保护,这种做法已经无关法条怎么写了,这违反了保护良民,从恶人手中拯救国家的立国精神!

    阔略的回答并未反驳关于关闭法院的部分,听起来反而像是他赞成的样子,只是直接说出来一定会被反对,只好绕个圈子说:因为有刑罚才有暴力,只要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合法伤人的途径,一定能成为祥和安乐的理想国!刑罚真正的功能是教育,以伤害犯人为目的的法律应该废弃!

    你以为人类一开始就有法律吗?玺克反问阔略:在合法这种概念出现之前,人类就已经会行使暴力了。法律从来不是暴力的必要条件,也从来不是保证暴力不会发生的关键。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刑罚是治安最后一道防线,最后防线是不能舍弃的!

    玺克不懂,无论是自由是以不侵犯他人的自由为限,还是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都是本国国小课本上就有的句子,为什么阔略看起来像是根本没听过这种句子似的?他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阔略那种看法是洋人的产物。而且因为那是洋人的产物,所以在上流社会里比本国国小课本更受重视。对他们来说,那甚至先进到足以用来否决产自本国的一切思想。

    你这个没有读过书,什么都不懂的乡民,只凭你原始的暴力本能去胡乱解释法律!

    如果蹲在书店和图书馆里看的不叫书,那我不知道什么才叫书了。

    对阔略来说,大概作者不是外国人的就不算书。

    你以为你可以对抗我吗?阔略打算威胁玺克。

    玺克看着阔略,自从他走进艾太罗魔信,第一次看到员工关怀室的励志标语、收到那一大本生活规约后,就一直郁结在心的那个团块突然解开了。他心想:有时候,像现在这种时候,我会觉得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种物种。讨厌别人受苦的人,和只要对自己有利就乐意促使悲伤发生的人。希望大家平安健康过日子的我,和给自己塞了满脑子偏颇思想还据此采取行动的你,不可能共处在一片天空底下。

    玺克坚定的说:这不是能不能对抗的问题,而是生为一个善良的人,一辈子对抗没有良心的人,是我们的宿命。不管有没有机会赢,正邪不两立!这段话玺克这辈子恐怕不会再说第二次了。他接着继续刺激阔略:你提倡爱与原谅的价值,是因为你要别人爱你、要别人原谅你,你想要伤人却不被报复的特权。死刑犯只是你满足自己需求的牺牲品,你才不爱他们!

    玺克终于戳到了阔略最看重的点,他无法自制的指着玺克大喊起来:我没有那种自私的想法,我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奋斗的大善人!像我这么完美、这么彻底为他人着想的灵魂非常稀有!不像你,你只是数不尽的烂肉块之一,你只能庸庸碌碌一辈子!像你这种满脑子邪恶思想的人,看到好人就想抹黑他们!

    阔略的身体不断摆动,说得口沫横飞。玺克已经不需要再开口了,阔略自己都停不下来。

    我能包容人杀人,这是你们这些贩夫走卒做不到的!你们这些贱民只懂些小情小爱,只能爱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偶尔帮一下陌生人就大惊小怪,还当成什么伟大的情操。这大错特错!人类应该往更伟大的方向发展!为家人和朋友付出不算什么,不值得赞许!协助陌生人更是可耻的小事,不应该浪费报纸篇幅!

    所谓的伟大,就是去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所谓的成功,就是做到别人不能做的事!这就是我地位这么高的理由,我就是这么特别!

    你们这些人豆子般的目光就只能想到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真正的爱是无条件的,是和仇恨对抗的!爱那些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太简单了,谁都愿意这样做,就不值得去做!因为别人帮助你、保护你,你就爱他保护他,又算什么?这种有理由的爱一点也不纯洁!

    爱的价值是不证自明的,它不能有理由,有理由就是玷污它的神圣性!只有去爱这世界上最垃圾的人,才是无条件的爱!只有在那些人不断毁灭自己,在世间散播痛苦,对自己和他人都极尽蹂躏之能事之后,我仍然爱着丑恶卑鄙的人,这才是爱!伟大的人就是要不停的原谅过,要连杀人犯都原谅过,他的原谅才圆满!他必须为了恶人的幸福努力,这才是高尚!

    说到激昂处,阔略眼眶闪着泪光,十足感性的大喊:我,愿意替杀人犯下地狱!

    玺克只是听。阔略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行为哪里有问题,玺克也不觉得他能自己发现。他永远不会承认,他努力去做的并不是让世间充满爱,而是夺取定义什么是爱的权力。他的行为只是强行在别人的字典里涂改爱这个字的解释,把爱的定义变成他的版本。

    他只是希望人们会称他是爱的发扬人、原谅的启发者……他要的只是虚名。

    所有能让世间增加爱的作为,那些帮助别人、关怀别人的实际行动,都不是他要的。

    因此,他从未让这个世间增加一丝一毫的爱。

    你有下地狱的自由,我们有拒绝奉陪的权利。你要去就现在去,没人拦着你。杀人犯大概会记得帮你上香的!蹲着的奈莫大喊。趁着玺克和阔略舌战的期间,奈莫一直在施法。借着长篇大论掩饰,他完成了相当复杂的法术。

    地底下的光带中浮现出一张人脸。那张圆滑无骨的人脸有四公尺宽,把四周的光带都绞了过来,形成它的样貌。就像水母一样漂在地底。那张脸的眼睛睁大成圆形,眼珠没有瞳孔,只有一个零点五公分宽的小黑点。鼻子是两个洞,没有鼻梁跟鼻翼。它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吸了一阵子火,接着打了一个嗝,寒风刮过房内,火海顿时熄灭。

    阔略念出一大串玺克听不懂的语言,远方出现一尾鱼,从虚空中游了过来。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玺克跟前。牠身长十公尺,全身包着骨板,嘴里有上下各五排獠牙,张嘴咬向玺克。

    被咬到会只剩半个人!玺克往地上一滚躲开,祭刀顺势剖开鱼肚,鱼肠喷满地。奈莫叫出来的人脸水母伸出青白色的舌头,把鱼肠都卷进它嘴里。

    鱼像没有受伤一样活动。牠转了一圈又回头,再次张开大口扑向玺克。这次玺克对准牠放出冰箭。冰箭穿过鱼嘴、穿透鱼身,把牠钉到看不见的墙壁上。

    这段时间里阔略又完成一道法术,毒蜂聚集形成乌云,盖向玺克,螫到一下就会丧命。幸好他动作快,已经完成无接缝的球体护壁。但是他又要抵抗重力术,又要保持这个致密的护壁,阔略要是再多放一道运作中的攻击法术,玺克就挡不住了。

    地底下的人脸又打了个嗝,这次是猛烈的火焰烧过全场。没人受伤,只有毒蜂全部变成灰烬。人脸闭起眼睛,嘴唇左右嚅动。

    要唱歌了,大家注意!奈莫大喊。

    人脸眼睛睁大,变成上下拉长的椭圆形,同时脸往上方冲,隆起突出地面,高声唱着:没有骨头的孩子——不曾出生过的孩子啊——没有得到祝福的孩子啊——埋葬在地里我的血肉啊——是蛆虫的粮食——它的声音稚嫩如同幼儿,曲调高亢却带有悲伤:我的血肉啊——那无人知晓的葬礼——空气中响起像是木珠撞击的笑声,光带一下子混乱起来,变成像碎玻璃的形状不停颤动,地面也在摇动。

    莱尔诺特女士装作回头看状况,伊卡玛立刻脱掉伪装,六只手臂从黛姊的皮里穿出来,抓向莱尔诺特女士。莱尔诺特女士早有防备,回身一剑斩掉他一条手臂。断臂冒出黑烟,伊卡玛全身也烧起来,黛姊的皮烧焦脱落,露出本来面貌。他接着又继续变形,皮肤上冒出许多小型尖刺,嘴一路裂开直到耳际,里头冒出森森利牙。伊卡玛往地上一扑,变成一只像蜥蜴的猛兽,往莱尔诺特女士撞过去。莱尔诺特女士闪开的同时用圣剑刺他,却只造成很浅的伤口。双方陷入缠斗。

    幼儿的笑声逼近阔略,他一脸恐惧,在双手缠上火焰挥舞,但无法赶走笑声。他大喊:不要过来!

    在一次大震动之后,光带构成的景色中间出现一道缝,缝里能够看到墙壁的切面,和外面走廊的景像。莉丝娜背起奇茅大哥穿过裂缝,冲出房间,回到贴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标语的走廊上。

    人脸一直往上隆起,终于像是把胶带撕起来一样,牵着细丝脱离地面。这只巨大的人脸水母在房内游荡,吸食光带,继续唱歌:看那站在旁边的铲子,就是为我吊丧的身影——让树根作我的棺木,蘑菇是我的鲜花——有谁在嘤嘤哭泣啊——看不见的墙壁被人脸水母的力量震荡,强化重力法术消失了,房间墙面和地板完全崩溃,所有人都往下掉。恶魔警报大响起来。

    他们掉进接线室的其中一个垂直通道。阔略叫出来的怪鱼连冰箭一起往下掉,始终没有撞到底部的声音传上来。

    玺克跳到一个小平台上,立刻拔掉速限装置的线。奈莫站在人脸水母的鼻子上,飘在通道中间。莱尔诺特女士和伊卡玛不知道去了哪里。

    阔略振翅,持续飞在空中。他被玺克割断筋肉的腿已经完全愈合了。

    玺克施展法术,他的左手出现一只身长五十公分,尾短头大的蜥蜴,用四只脚紧抱玺克的手臂,头朝着玺克的指尖。牠身上长满绿色肉瘤,眼睛是闪亮的鲜红色,嘴没有分上下颚,是一整个圆筒形的骨架,牙齿往外刺出,嘴里冒出黑烟。玺克把蜥蜴头对准阔略,从蜥蜴嘴里喷出几十公尺长的火柱。

    阔略用完美的护壁阻挡,并朝玺克投出一道紫色的风刃。玺克操作小平台急速下移二十公尺,闪开这记攻击。紫色风刃不是物理攻击法术,似乎是影响身体状态的法术,打在墙壁上就消失了。

    装我的袋子只需要十五公分——紫色是我的颜色——人脸水母像是在海里被波浪推动一样,慢慢的、忽左忽右的往下飘。奈莫一跺脚,让人脸水母的中间凹下去,边缘往上掀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奈莫说:把那个人打得半死就好。一直没有表情的人脸水母闻言笑了,看起来相当阴森。

    不自量力的东西。阔略说着,双手交握开始施展下一道法术。连同他背上的翅膀,除了人本身怎么看都不像之外,整个姿态都像是某个外来宗教的神圣象征。

    空气中出现持续不断的微小劈啪声,范围极广。随便哪个小法师都知道这表示事情不妙。玺克、奈莫和人脸水母用他们所有的手段攻击阔略,但怎么也打不穿那个完美的护壁。法术能量一直往阔略这里聚集,照这个规模看来,艾太罗魔信大楼恐怕会夷为平地。

    直接撞上去!奈莫对人脸水母下令。

    在人脸水母执行命令之前,从很多方向传来小平台移动的婴婴声。上百位穿着黑底金边法师袍的法师,乘着小平台从不同的通道赶过来,四面八方包围住阔略。他们是法师第一情报部的法师部队!

    他们设置好的魔法桩压制法术能量流动,从根源处阻止阔略的法术。阔略惊讶的张望,发现他不管往哪走都会栽进大批法师部队里。

    其中一个部队法师拿着扩音器对阔略说:阔霍盖姆凯惹勒大人,法师第一情报部要求您立即停手,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已经取得许可,将调查您杀人、杀人未遂之嫌疑,以及您作为诺皮格共犯,为他灭证的嫌疑!

    阔略嘶声大吼:伊卡玛、过来!

    远方的垂直墙面上有一个身影,拖着一条黑烟往这里靠近。那是莱尔诺特女士。她乘着火焰,维持一脚在前,一脚跪着的蹲姿,剑插入墙面,贴着墙壁往这里急速接近。更靠近后玺克看清楚了,伊卡玛变成的猛兽正在墙壁里往前冲,莱尔诺特女士在他背上,把剑插在他身上。

    伊卡玛快速冲过法师的包围网,背着莱尔诺特女士冲出墙面。在空中变回人形的同时也甩开莱尔诺特女士。莱尔诺特女士把圣剑伸长顶住墙壁,把自己推往玺克所在的小平台上落脚。她在喘气,衣服也烧焦了,几处割伤流出些许红色血液。

    恶魔伊卡玛展翅飞到阔略上方。他身上全是喷出火焰的伤口。六只手臂只剩下一只,ru房少了两只,眼珠少了一颗,头也缺了一块。

第二十六章 恶魔以及恶魔般的思考

    把这些人都杀了!阔略下令。法师部队里有人扛着摄影机对准他搜证。

    你是白痴吗?你是白痴吧!我在饭店帮你挡住诺皮格,救了你多少次了,你能不能稍微用点脑袋保命?伊卡玛用他剩下的那只眼睛瞪阔略,说:你是安逸太久忘记生命危险是什么感觉了吗?光莱尔诺特女士就够棘手了,还要他对付这么多战斗法师!

    那是你的责任!我不要死!阔略面目狰狞的对伊卡玛咆哮。

    伊卡玛不再和阔略说话,他直接伸出仅剩的手,穿过阔略的胸口,收回来时手里握着他的心脏。

    光明之杖禁止代驯使魔,因为和主人能力不符的使魔非常危险。靠仲介人取得使魔的人通常功课都作得不够,都不了解自己的使魔有什么品种特性。恶魔普遍说谎、夸大事实。他们舌粲莲花,又擅长察觉主人想听些什么话,常会藉此煽动主人作出无益的血腥行为,好取悦他们自己。阔略不知道这些事情,或是没有认真了解,而被自己的使魔牵着走。

    交易来的使魔和主人之间既无尊重或互信的基础,很多人甚至根本不承认主人有资格对自己下指令,只靠着契约书上的力量,强制使魔遵守主人的每一道命令。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法术,驾驭使魔是一门学问,还关系到主人的为人如何、使魔性格特质的契合度,那些靠交易取得使魔的人从来就不懂这些事。

    只要主人死去,契约书就会失效。所以很多人都被自己的使魔杀死,阔略也成为其中之一。

    阔略在空中又停留了两秒,脸上最后的愤怒随着生命消逝转为茫然。他的翅膀断裂飞散,羽毛炸裂消失。他的躯体往下坠,落入黑暗中。

    伊卡玛把阔略的心脏往嘴里一塞,趁着法师部队不知道该不该冲下去救阔略的瞬间,重获自由的伊卡玛振翅往上冲。法师部队赶紧伸长并收紧束缚网,只来得及勾住他的脚踝。伊卡玛切断膝盖继续冲,拐进水平通道。

    两个接线生看到他纷纷尖叫闪开。只有一个女孩手持鲜红皮鞭站在那里,不躲不避。

    明明就骂人家是脏东西,说尾巴露在外面很难看,硬要人家把尾巴藏起来,自己却养了一只更不像人的恶魔。男人喔,果然嘴上说恶心,其实就是超想要的意思啦。莉丝娜站在水平通道里,两脚站开,脚尖朝内,黑色尾巴缠在脚踝上。她手一伸,皮鞭一甩,在伊卡玛和她错身而过的瞬间,缠住伊卡玛的脖子。莉丝娜往前跨出一步稳定身型,皮鞭绷紧再扯断,一勒之下让伊卡玛瞬间顿住,才继续前进。

    这么顿一下就够了。玺克操纵小平台全力加速,以百公里的时速载着莱尔诺特女士赶来。莱尔诺特女士将圣剑插在小平台上,自己站上剑柄,圣剑朝前急速延伸。双重加速让她一脚踩到了伊卡玛背上。接着她瞬间将圣剑收到针般大,收入掌中,再放大成长剑的尺寸,挥剑将伊卡玛的头斩了下来。

    莱尔诺特女士收起圣剑,用力一踹伊卡玛的身体,抱住莉丝娜往后跳,和按照惯性往前冲的伊卡玛残躯拉开距离。

    伊卡玛的身体在通道底端爆炸,化作一团火球。

    玺克一时间煞不住小平台,直接从莱尔诺特和莉丝娜旁边飙过去。他直到撞上另一个上面没人的小平台才停下来。他摔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觉得身上肯定充满了瘀青,一抬头就看到恶魔伊卡玛的头在他眼前。

    那颗头还活着。他用仅剩单个的红色眼睛,和喷出火焰的眼眶凝视玺克。

    我爱你。伊卡玛说。这个声音小而沙哑,由于喉咙断了,充满空气流动的嘶嘶声。

    ※※※※※※※※※※※※※※※※※※※※※

    多年前的一个冬季,玺克十五岁。他站在东方学院古堡的高墙上远眺。当时是白天,高年级生全都在睡觉,只有一些趁这时候跑去搜集法术材料的低年级生在活动。最高年级的伊莲翠却散步到了玺克在的这个地方。如今回想,她应该是特别来看玺克的。

    那时候大雪纷飞,玺克往学院外面看,包围住这个地方的森林变成一片银白色,只露出少许深绿。那片广大而充满魔兽的森林就是学生的枷锁。除非当上教师,否则谁都出不去。

    进到这个地方的人,只有拼命获取教团认同一条路可走。

    我宣誓,我愿将我的全部献给黑夜王者。祂所喜悦的就是我喜悦的,祂所仇恨的就是我仇恨的。玺克抓住一片雪花,在心里回忆着成为四首的誓词。以玺克当时的成绩,他已经笃定会升上七年级了,也就是成为争夺未来教师资格的人之一。而且,他也有可能会成为四首,和伊莲翠一样。届时他也会念出这样的誓词。

    他已经是黑夜王者手中一颗有价值的棋子,所以他不需要害怕伊莲翠。

    玺克穿着连帽斗篷,内衬毛皮。雪落在他的肩上、帽子上、鼻子上。玺克是在雪中离家,因此每当他看到这样的雪,当雪大到让他看不穿的时候,就会怀疑另一边是不是有他出生的村庄。

    伊莲翠向来不怕冷,可能是她的恶魔们分给她火焰。她在这种天候下只穿一件草绿色的低胸棉质连身长裙,裙襬垂到盖住脚踝。高处的风吹得长裙贴身飞舞,画出快满二十岁的她那副秾纤合度的身材。她缓步走到玺克旁边,风吹到连两腿之间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伸手把脸上的发丝拨到后面。

    你总是站在这里,看什么?伊莲翠的眼睛在银白色的世界里闪耀更明亮的光芒:你想离开这里?

    如果不想离开,杰拉何必死?玺克勾起嘴角。杰拉是一个挡到他的学生。玺克在他的早餐里下药,当着全学院学生的面前让他死。玺克说:谁不想当上教师?

    不是指当上教师,离开东方学院。你想离开黑夜教团。伊莲翠凝视着玺克,平时那副挑衅的微笑难得没有出现。她的嘴轻抿,却没有使力;她的眼睛微睁,却没有张大;她微微低头,却没有收下颔。

    玺克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在这瞬间,一闪即逝的看见伊莲翠的真心。他看见了,她那双眼睛总是看着权力和地位,除此之外的目光只分给玺克。

    所有人类里,只看着玺克。直视着、专注的,仔仔细细的接收每一道从玺克身上上反射出来的光辉,好捕捉玺克的身影。使她那双像是红色石榴石的双眼有了人的感觉。

    伊莲翠的眼睛最早不是红色的。她因为太常和恶魔共处导致眼睛颜色改变。最早是什么颜色,玺克已经记不得了。或许,伊莲翠自己也记不得了。

    这里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想走?伊莲翠问。她用带着些许憾恨的语气说话。玺克隐约明白是什么事情让能够呼风唤雨的她感到怨恨,但是他不想说出来。伊莲翠继续说下去:这里什么都有。力量、金钱、地位!只要你愿意,都是你的。

    这是伊莲翠第二次对玺克提出邀约,玺克隐约明白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玺克说:对我来说这里什么都没有。玺克说:所有东西都在外面。玺克不担心伊莲翠把他说的话转述出去,他知道她不会说。而且,以他俩如今这么接近的地位,彼此指控已经没有意义。依照玺克的选择,他们只能以真本事决胜负的时刻,离现在或许不会太远。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玺克又说了一遍。

    伊莲翠已经不记得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可是玺克还记得。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异,也是决定性的差异。

    伊莲翠问:不管有什么理由,你都不会留下来?

    不管有什么理由,我要当上教师,离开这里。玺克把话题拉回正常范围,对着伊莲翠微笑。

    伊莲翠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好像想把玺克的笑容永远留在眼睛里。

    把玺克永远留下来,陪着她。

    她的嘴动了动,但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之间差距如此的大,以至于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在这世上有些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就是其中一件。

    就算有真心,就算有祈求,一切于事无补,真实无法改变。

    不爱就是不爱。

    在那之后,新学生舒伊洛奴来到东方学院。再之后,东方学院毁灭。

    ※※※※※※※※※※※※※※※※※※※※※

    我爱你。伊卡玛对着二十岁的玺克说:我的半身没有说出口的话,一直保存在我心里。

    伊卡玛的头颅化作一团火焰。莉丝娜跑过来,抓住玺克的脚踝把他拖走。

    因为倒着拖的关系,玺克插在包包边缘的小说掉了出来,他伸手抓住。

    之后这个地方闹哄哄的,法师部队跑来跑去,讨论着各种事情,像是:奇茅已经抵达医院了,没有大碍,医生说伤口都可以再生。太好了。

    阔霍盖姆凯惹勒的尸体和一条鱼的尸体一起砸得烂烂,恐怕没办法分开干净,连鱼一起整个送去验尸可以吗?火葬大概也要一起烧了吧。

    上面刚过来通知,要求即刻恢复有照法师的光明之杖单位免费通话优惠,不然就炸了艾太罗魔信。我们要顺道执行吗?请不要当真。不过免费优惠恢复定了。

    人脸水母好像没办法解除招唤,现在还在接线室里游荡唱歌。不会变成企业吉祥物吧?不要沿着魔话系统跑出去就好,快点把替代法阵换上去!

    大厅那里来了一堆要在诺皮格葬礼上演讲的人,要不要请他们先回去,等阔霍盖姆凯惹勒的葬礼再来?

    玺克坐在一边,背靠着墙壁看小说。他来这里第一天捡到的小说,总算是把它看完了。

    小说的最后一页写着:我走出屋子,它已经烧到只剩下焦黑的骨架了。我无法分辨出我所踩过的焦炭究竟是什么。屋外有一大群围观的人,他们看到我从烧个精光的火场里走出来,都惊讶的看着我。

    我无法告诉他们我来自哪里,我曾走过的地方似乎和他们所处的不在同一个世界里。我明白,我所经历的一切写在小说里似乎还能让人接受,但要告诉别人这些都是真的,谁会信?我让自己成了一只不可能存在的怪物,只能出书惊吓世界,却不能真的在他们日常生活里现身。

    我看着人群,在其中看到了他。他看了我一眼,就离去了……

    还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已经解决的人居然还在,脸上还带有主角造成的火伤,露面完后就消失无踪。这是个已经用到烂的惊吓读者手法。

    玺克举目四顾,恶魔伊卡玛的头颅燃起的火焰已经熄灭,那个地方被法师部队用黄绳圈了起来。

    幸好,这次不会再像小说一样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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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三定律介绍:
吃得饱,穿得暖,不用随时担心别人拿武器砍过来的生活,这是穷法师玺克的愿望。但是这对一个过去杀人无数,出身自邪教团体的人来说,似乎还太过奢侈了。好不容易有了良民身分,不用躲避正义势力的追杀,为了回归社会努力找到的工作却完全与理想背道飞驰,用人类追不上的速度拉开距离并且越来越远。 刚进宿舍就发现室友早他一步死在地上。上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他和工作室一起爆破。其他人鬼鬼祟祟的在探听某种阴谋。屋外有怪物半夜掳人…… 暴民骚乱、连续杀人魔闯入、超巨大魔兽一口吞下上百人……他的职场没有一个是安全的。 就不能给他一个正常的工作吗?他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啊!法师三定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法师三定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法师三定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