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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河坝     匠相txt下载     匠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四九章 好人是当不成了!

    大规模行军是瞒不了人的,刘备和田凡两路大军出发不长时候,曹操和袁谭就知道了消息。当然,刘备也从没有想过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兵临城下。偷袭虽然能解决一部分问题,可最终的战争结果取决于绝对实力。这一次战争,刘备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击败曹操和袁绍,通过这一战,奠定自己天下第一诸侯的位子。

    按说敌人来袭之时,一般的主帅会选择坚壁清野,在行军的路途上最大限度的消耗敌方的有生力量和士气、锐气,可是曹操却没有任何相应的动作。他的地盘上一切照旧,安静的异乎寻常,显得很是诡异。而袁谭一方,则有所动作。他派出多路军队,焚毁了北海国和齐国多数村庄和聚落,并将财物粮食横扫一空,水井里扔了死猫死狗死猪死羊,效仿匈奴故事,想先给田凡制造点麻烦。但是他却没有过多杀人,因为他知道刘备号称仁主,这些百姓只要活着,他就不会不管。几天时间,整个北海国和齐国除了几座城池之外处处狼烟,转瞬间变得赤野千里,了无人烟。

    百姓们相互扶持着逃向附近的县城,有心软的县令,趁着半夜里,袁谭派来的人不注意偷偷打开城门,让百姓们进城,并偷偷藏起来。而那些心狠的县令,则让士卒放箭将百姓赶走。一时间,大地上仿佛处处都有百姓们无助的哭喊声。

    乱世,人命贱如狗!

    田凡来自后世,拥有后世人的共同特点,那就是对人命看得很重!一来,心中总有一丝丝良知使他看不得无数百姓死于非命,二来,他深知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人口是一切的基础,远远比城池重要。可是现在,看着手中的书信,他说不清什么感觉。曹操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两次攻击徐州,给徐州带来的是数十万人的死亡,其中只有很少是军士,余下的是无辜的普通百姓。

    可是这一次,面对刘备大军压境,他竟然毫无动作,除了斥候的数量增多之外,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没有派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好歹坚壁一下清野,烧点东西,杀点人呀?

    老曹的安静,让田凡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他到底要干什么?不抵抗,放任刘备得到中原大好河山,这绝对不是曹操的风格,可是他到底在酝酿些什么?以他的性格判断,沉默的越久,一旦爆发,只怕刘备越难以承受。

    长叹一声,田凡放下书信。刘备那里,自己已经连续去了三封书信,让他小心老曹的诡计,如果他加了小心,就没有必要再去信,如果他压根儿就没在意,那么再去一封信也没有用,自己无能为力。还是顾好眼前的事吧!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在张郃面前,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狮子。以上次对战的情形来看,袁谭和蒋义渠,也不是好相与的。

    此时白虎军团已经进入青州境内,田凡得知了袁谭的所作所为之后,命令大军稍稍减速,并派出一支支小队四处收拢被袁谭祸害过的难民。

    有时候人很奇怪,你想当好人,别人却偏偏不让你当。被徐州军收拢过来的难民数量不少,仅仅三天功夫,就达到了万人的规模。这么多人,如何安置就成了问题。跟着田凡行进,指望他那点儿可怜军粮养活,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根本就不现实。所以他想派人将这些难民迁到莒县,也好就近安置。可就是这样的打算,却遭到了严词拒绝。

    前一刻这帮凄凄惶惶的难民还在死亡线上挣扎,见到徐州军万马奔腾的威势,见到徐州军士卒雪亮的刀枪之时,还惊吓的瑟瑟发抖。可是当他们看见这些精悍的士卒面带笑意,没有对他们显露出丝毫杀气,没有要难为他们的意思,见到田凡这个显得有些文弱的一军主帅之后,一个个突然间就变了,变得很是惹人生厌。任由田凡等人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去徐州,甚至有人说,宁愿死也要在青州。

    被难民选出与田凡等对话的都是七八老十的老头儿,有几个还是文人出身,在本地颇有影响力。这种人活得长了,都人老成精,什么事没见过?在知道这是徐州军,在得知田凡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之后,就变成了滚刀肉,一个个躺在大营中撒泼耍赖,就是不合作。

    田凡还不能动粗,不然会落下不敬长者的道德污点,以后会被别人戳脊梁骨。于是,他只能好言好语的解释,大军出征在外,以后战事的进展顺不顺利还不知道,形势还不明朗,你们这万把人在青州,我们只能用军粮养活你们,对辎重营来说是极大的负担,甚至我们还需要派人保护你们,这样对于大军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请你们务必体谅我等的难处,就当帮我们个忙,先去莒县,莒县距离青州近,以后战争结束了,你们尽快返回就是了。

    谁知道他们依旧不答应,一个老头甚至理直气壮地跳起来,指着田凡的鼻子怒骂,说我们去了莒县就会耽误夏季甚至秋季的耕种,须知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么大的损失,你赔得起吗?我们被老袁家祸祸了,不抓紧时间从土地里找回损失能行吗?

    田凡和王修、公孙浩、王锴、李任、郑益恩等人哭笑不得,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好心好意救你们,怎么还救出毛病来了?听他们那意思,自己救了他们,还得包赔他们的损失?是不是还得替他们养老送终不成?

    无奈,田凡暂时妥协,答应商量商量再给他们答复。

    等几个老头嚣张地迈着八字步一步三晃地出了门,田凡就被围了起来。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但是嘴里的内容却惊天的相似,总之一句话,我们是军队,是来打仗的,不是救援队,不能妥协,不能答应他们的无理要求。

    气得田凡直跳脚,这帮子牲口,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能指望上的。其实大家都知道,将这帮难民赶走是正确的,乃至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只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当着几个老头儿的面说出这句话。如果不出意料,这帮子老头都有机会见到刘备,万一事后他们想起今天的事,在刘备面前告上一状,以刘备一直标榜的仁爱的形象,只怕自己会吃挂落。可现在不一样了,反正田凡是主帅,大家负责出主意,他才是那个唯一有选择权利的人,不管有什么糟心活儿,恶心活儿,最后下令士卒执行的都是他,那些老头甚至连具体执行的士卒将领都记不住,只会记住田凡下令驱逐了他们,更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出了这个主意。

    田凡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好嘛,都想做好人,行,你们都是好人,那这个坏人我来做!

    于是,一道命令从中军大帐中传了出去。

    不一时,难民们哭天喊地和哭爹叫娘的声音以及军士们粗暴的呵斥声传了进来,偶尔还夹在这响亮的马鞭声和惨叫声,田凡努力把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沙盘中,仿佛那个早就烂熟于胸的沙盘出现了什么神奇的变化。

    田凡能想象出那几个被骗出去的老头此时此刻的心情和表情,估计他们一边被士卒们陪着笑脸儿塞上车子,一边对远在中军大帐的田凡破口大骂,甚至会语出威胁,类似等我们见到了刘备就如何如何的话,更是少不了。

    一个时辰之后,大营里的闹哄哄地声音终于消失了,田凡长出一口气。哎,我真的想做好人,可遇到这样不讲理的滚刀肉,我有什么办法?

    静了静,田凡又下了一道命令,以后凡是赶过来相投的难民,只要数量够了一千,就派一小队士卒护送到莒县,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人立威!我是兵,本来不讲理的应该是我,现在我好容易有心情跟你们讲理了,你们一个个看我长得善良,貌似好欺负就跟我不讲理,那好啊,我就跟你们比比谁更不讲道理。

    算是给自己找了个不讲理的理由,田凡心里终于安定了。他将目光重新看向沙盘,仔细思量着最近得到的情报。

    张辽先期派往青州各处的间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徐州军刚刚进入青州,走了不到三十里,就有六个县城或聚落先后递交了降书。随后田凡在朱虚扎下营寨,派出几路骑兵往几个没有投降的县城杀去。吕布自请率领其中一路,田凡自然不会不答应。结果,吕布很不高兴!三天时间,他连下十三座城池或者聚落,全军一千八百骑兵一共射了不到二十支羽箭……

    现在北海国境内,除了距离较远,大军无暇顾及的即墨、挺县、胶东之外,只有治所剧县和平寿两个地方没有投降。而北海国因曾属孔融管辖,百姓对孔融颇有些想念,对袁谭的政令总是明面上不说,可背地里抵触,所以袁谭不放心这些地方,在剧县和平寿都没有驻下重兵。田凡估计当大军赶到这两个地方的时候,花不了多大的力气对方就会投降。

    可以说,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真正的战事,应该集中于齐国境内。齐国地方不大,除了治所临菑之外,还有西安、般阳、昌国、临朐、广县、东安平六个县。虽然地方不大,可是袁谭在齐国陈兵六万多,主要分布在临菑、东安平、西安三地。袁谭的思路很简单,也很清晰,我只与你打攻城战,只要守住了这三个县城,其他地方我毫不在意。

    袁绍还没有动作,从冀州传来的消息证实,袁绍的打击方向在北边公孙瓒处。想必他是想解决了公孙瓒,扫平河北最大的一个威胁之后,回头再收拾刘备。为了对付公孙瓒,或者说为了对付公孙瓒和张燕的联军,袁绍集结了能够集结的所有精锐军队,甚至将青州最精锐的两万军队也调走了,看起来他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了,甚至说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不惜丢掉青州的基业。这也是袁谭选择守城的最主要原因,实在是……以手下这点家底,打守城战绰绰有余,打野战他没有丝毫信心,估计都不够吕布一口吞的。

    田凡托着下巴,思考着这场仗的打法。其实没有什么好想的,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先剪除其羽翼,再集中所有兵力攻击三座屯集重兵的城池。不过,这场仗绝对不好打!

    东安平占着地利,与临菑隔淄水相望,守城大将为蒋义渠。西安在临菑西面,路程只有三四十里,两座城池互为奥援,互为犄角之势,且两地之间一路都是平原,没有地利可以借助。西安由大将张郃领士卒一万八千镇守,最要命的是,张郃手中有他从冀州带来的老底子,四千精锐冀州骑兵。

    田凡牙花子有点疼,不好打呀!

    正在这时,一个小校跑入大帐,高声道:“报……报都督,平寿县令杀了我方派去的人,并屠其全族,悬尸四十七具于城门,声称誓与城池共存亡!”

    所谓“我方派去的人”,是指前些天张辽派去的人。这个人是平寿一个大户的人家的庶子,因为在家里不可能有很好的未来,所以在前几年徐州救援孔融的时候,随着南下的百姓一起南下了。这个人很有一套,武艺不错,人也聪明,在徐州军几年工夫就混到了屯长。还是去年,张辽偶然间知道有这么一号,考察之后认为这家伙是个名将的苗子,所以破格提拔为校尉。听张辽说,他派出去的几十个人里,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家伙。

    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无缘无故不明不白的死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当间谍的路上?这还有天理吗?更可气的是,都说祸不及家人,平寿县令杀他就杀了,干嘛杀他全家?杀他全家就杀吧,你他娘的干嘛让人家死都不安宁,还要悬尸?全家老少四十多口,老的得有六七十了吧?小的有三岁吗?你他娘的难道没有一点恻隐之心,你是个牲口不成?

    田凡一听火腾地就起来了,他娘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都不想让我当好人是吧?

    他猛一攥拳,大喊道:“擂鼓聚将!”

第五五零章 不得不下的命令

    人生最大的悲剧,在于你明明不想做某一件事,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必须去做。

    平寿县只是一座小小的城池,因为太靠近北海国的治所剧县,能用得着的资源就要先可着剧县造,等轮到它的时候,自然剩不下多少,所以城池很小,城墙也不高。

    白虎军团和张辽的军队赶到平寿的时候,时间尚早。他们在距离平寿十里的地方歇个了晌,度过了一天中最热的两个时辰才再次赶路,到达平寿的时候,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很长时间。当矮小破烂的平寿县城城墙,城头上稀疏的守城士卒落入众人眼中的时候,吕布和张辽建议先行攻城,等城池打了下了,再安营扎寨不迟。其实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以徐州军的战力,这样的一座小城一鼓即下,根本用不了一个时辰。

    可所有人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田凡!

    平寿南门城楼左右,一字排开四十多个木头架子,每一个架子上有一具尸体悬挂着。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穿着开裆裤的孩子,有健壮的男子,也有身材矮小苗条的女子,每个人都被反剪双手捆绑着。

    看了他们嘴边长长的舌头,田凡明白了,这些人都是被吊死的。

    不理会身边众人的唧唧歪歪,田凡冷声道:“传我军令,扎下营寨,明日攻城!”

    军令,就是一军主帅的命令,主帅的命令式不容商议的,也是不容置疑的,当“传我军令”四个字从主帅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就意味着别人只有执行的权利,没有了劝说的可能。所以,吕布和张辽、高顺等将只得遵行。

    田凡却没有走,他的眼神依旧丝丝地盯着城门楼上那一个淡淡的人影,就是那个人,下令屠杀了莫校尉满门。

    长出一口气,他压下心中的愤怒,瞥向身边的诸葛亮几人。诸葛亮、庞统、陆逊都见过死人,可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见到被别人吊起来用于示威的尸体。

    田凡笑笑,道:“士元,孔明,伯言,怎么了?见了这几十具尸体,有什么感想?”

    三人都没有说话。

    田凡笑笑,道:“感觉不舒服?呵呵,相信我,这才是刚刚开始,明天你们会见到更多的,无辜的人惨遭横死!”

    言罢,他冷下脸拨马而走。

    这一夜,注定有人睡不着觉。

    唐老爷子最近很奇怪,也不知道他从于吉那里听了什么鬼话,从某一天开始,再也不肯熬夜了。只要到了点,就算是天大的事,他也会倒头就睡。姿势还挺怪异,一直侧卧着,身如弓,双腿并拢微曲,一手置于前胸,一手枕于耳边。今天也不例外,太阳刚刚落山,他就开始睡觉了。

    而史阿则是另一个情况,非必要时刻,他是不会熬夜的。他说练武之人首要的是保住精气神,而睡觉是很重要的修行。

    他俩是田凡最贴身的护卫,平时住在中军大帐旁的小帐篷里,军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两个怪人,所以没事儿都不会打扰他们。

    突然间,唐老爷子和史阿的耳朵动了动,紧闭的双眼同时睁开,在黑夜中一道精光闪现,两人的手不由的抓向放在塌边的的兵器。紧接着,两人目光一闪,眼中那道精光突然间消失无踪,刚刚碰到兵刃的手又缩了回去。

    半晌,史阿懒洋洋地声音传出,“唐老,伯光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到底想干什么?”

    唐老爷子没有立即回答,半晌,嘟囔道:“可能有什么为难事吧?算了,那都是些复杂的人才该想的,咱们这些简单的人不要想,睡觉!”

    史阿轻笑一声,道:“唐老所言有理!嗯,不过,今晚睡不着的,只怕不只伯光一人吧?”

    唐老爷子无声的笑笑,没有回答。时间不长,两股鼾声传出,忽高忽低,此起彼伏。

    史阿的话不错,今晚无法入眠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平寿县令。

    此时此刻,平寿县令吕尚正跪在厅中的一方软榻上,向着西北方向恭恭敬敬地磕头。只听他道:“父亲,母亲,请原谅尚儿无法继续向二老尽孝;夫人,请原谅我无法继续尽一个丈夫的责任;鲜儿,为夫不能继续教导于你,只希望你能努力,早日成为栋梁之才!请你们原谅我,有些事即使我明知道是错的,也不得不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待你们!”

    言罢,几个头磕下。

    之后,他翻身坐起,取过桌上的一方丝帕,抽出随身宝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目光温柔地就像看着他的妻子……

    次日,徐州大军集结于平寿城下。

    城池上,莫校尉一家子的尸首依旧被悬挂在城上,成了一道最最刺眼的风景。田凡瞪着两个血红的眼珠子,看着那几十具尸体,沉声喝道:“传我军令,攻下城池之后,屠城三日!”

    此令一下,周围数十将校官员倒吸一口冷气。

    屠城在这个时代算不得稀奇,甚至可以说,在任何时代的战争中都算不了什么,干过这事儿的人不在少数。曹操攻打徐州一路屠城,吕布也屠过城,张辽、高顺都干过类似的事。在历史上,屠城最狠的应该是成吉思汗为首的蒙古军队,那真是一路打一路屠城,所过之处比遭了天灾还可怕。

    可是,刘备没有屠过城,陆续进入徐州的将领,以往不论,进入徐州军之后,从来没有屠过城。即使攻打寿春一战打得异常艰苦,刘备也没有命令屠城。田凡的屠城令一发,只怕会给他带来极坏的影响。

    吕布在武将中身份最高,可是他不会劝人,张辽也就顾不了许多了,他滚鞍下马,顺势跪下,抱拳道:“大都督,请三思!”

    余下众人反应过来,一个个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恳求道:“大都督,请三思!”

    法正焦急地道:“大都督,屠城令一下,势必天下为之侧目,望大都督三思!”

    诸葛亮道:“大都督,屠城令一下,主公如何看?徐州百姓如何看?望大都督三思呀!”

    庞统道:“大都督,就算你不管徐州百姓的看法,不管主公的看法,可是你能不管家里人的看法吗?大都督,三思而行啊!”

    ……

    这帮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想的招数都想了,可是田凡的表情依旧坚决。

    田凡看都不看他们,冷声道:“怎么?想违抗军令不成?你们以为本都督的军法是那么好犯的不成?给我起来,执行军令!”

    张辽膝行数步,拉住田凡的小腿,急切地道:“大都督,莫云龙死了,我知道你生气,其实我也生气,我比你更加生气,莫云龙是我看好的好苗子呀!可他的死是吕尚一个人的过错,与城中的百姓无关啊!大都督,你屠城令一下,无数百姓将惨遭横死,他们何其无辜呀?大都督,请三思而后行啊!”

    田凡冷冷地道:“张辽,你给我站起来!”微微一顿,他沉思喝道:“你们都给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站起身来看着田凡,等着他说话。

    田凡依旧冷着脸,沉声道:“今日的主帅是我田凡,既然是一军主帅,有些事情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因为我有临机专断之权!可是今天,我还是要解释一下。”

    微微一顿,他续道:“屠城令我的确不想下,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在徐州待的时间长了,对人命看得都重,每次大战之后,滥杀无辜的事情很少去做,让你们杀敌方将是都不会手软,可一旦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但是,我们是军人,军人需要的是让自己人敬爱,却也需要让敌人害怕!莫云龙死了,他全家都死了,他是我徐州军的弟兄,不能白死!今天,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徐州军的弟兄不是那么容易死的,谁杀了我徐州军的弟兄,谁就要做好受惩罚的准备!我要让他们好好想想,付出的和得到的是否相符!

    “还有,这一次我们的仗打得轻松,但是请弟兄们别忘了,这是因为我徐州军的弟兄有很多都是青州人,他们与青州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他们的关系打前站,我们才能这么快占据如此大的地盘。可是以后的战争呢?如果没有了这么好的群众基础,我们的仗怎么打?如果杀我去劝降的兄弟这么大的错误都能免于惩罚,那么以后谁还会怕我徐州军?

    “这几年的仗大家打的很轻松,以至于大家都忘了真正的战争是怎么回事!真正的恶战,是要反复争夺一城一地的,我不想因为今日的一时之仁,害得弟兄们以后每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这一战过后,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曹操,是袁绍,是孙策!你们以为被赶到关中困守一隅的曹操,聚集四州精锐的袁绍,整合丹阳和百越精兵之后的孙策是好对付的吗?”

    停了停,田凡攥紧拳头,沉声喝道:“这一战,我要立威!用千万颗人头立威,我要告诉天下诸侯,除非抱定必死之决心,否则不要跟我徐州军拼命!我还要告诉天下百姓,别以为徐州军是善良之辈,我们是军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田凡的话掷地有声,众人半晌无言以对。

    吕布咬咬牙,抱拳道:“大都督,不管怎么说,屠城令总是毁人名声的,末将的名声本就不好听,还是我来下吧!”

    张辽也咬咬牙,道:“大都督的名声很重要,不可轻易损毁,温候夫人现在有孕在身,需要给孩子积几分阴德,这个令还是我来下!”

    高顺板着脸道:“不,这个令该我来下!大都督的名声对于我们几个至关重要,轻易触碰不得,温候的夫人有孕,文远是个君子,只有我高正清没几个朋友,也不怕再多几个敌人!这件事,我来!”

    田凡有一丝心动,杀这么多人,他也真的怕有什么报应。毕竟糜贞和吕欣可都刚刚有孕,就像张辽说的,给孩子积点阴德也好。可是,他想了想,还是坚决地摇摇头,嘿嘿笑了几声,道:“白虎乃是杀伐之神,我身为白虎将军,身上岂能没有一丝杀罚之气,一丝血腥之气?至于什么阴德,我命在我不在天!谁想伤我家人,先要踏过我的尸体!我意已决,你们下去执行吧!”

    众人无奈,只得下去安排。

    阵阵激昂地鼓声传出,吕布的骑兵首先发动,紧接着是高顺和张辽统帅的步兵。

    吕布所领的背隗士完全无视城头上射下的那些稀疏的羽箭,以他们高超的箭术只是绕城一周,城墙上为之一空。紧接着,高顺和张辽所领的步卒扛着梯子来到城下,搭上梯子,士卒们口咬钢刀,三两下飞身上了城墙,抡圆了钢刀逢人就杀,遇人就砍。

    仅仅一炷香时间,甚至连连弩营和弩砲营、投石车都没有用到,战争就结束了。城门被从里面打开,早已完成压制对方弓箭兵的任务,并等候在城门附近的吕布立即率领骑兵杀入。没有像样的抵抗,只有惊慌失措到处逃窜的士卒。

    袁绍军士卒见势头不好,立即选择投降,可是让他们恐怖万分的是,徐州军士卒在他们放下兵器之后,依旧没有停止杀戮。可是,一切都晚了!

    看着吕布三人进了城,田凡就回了大营。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将帅,比自己经验丰富的多,他们不会出错。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三天之内,田凡不打算进入平寿,如果可能,这辈子他都不想进去。虽然下了屠城令,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对,并且给自己找了千万种必须下令的理由,可是他心里并不好受。

    一个人可以欺骗任何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中军大帐中,田凡独自枯坐在帅案之后,两只眼睛看着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法正、羊衜、庞统、诸葛亮、陆逊五人站在他身旁,静静地,一句话都不说。

    突然,大帐的帘子被掀开,昌豨大步进来,抱拳道:“都督,温候让人过来传话,说平寿县令吕尚已经擒获,问你要不要见一见!”

    田凡没听见,事实上虽然他看向门口,可是昌豨进门他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焦点。

    法正看了看昌豨,躬身对田凡道:“大都督,昌将军有话说!”

    连说两遍,田凡愣是没有听见。不得已,法正只得拍了拍田凡的肩膀,将话又说了一遍。

    田凡看了看法正,又看着昌豨,缓缓摇头,道:“没必要见他,见了面我们也无话可说,告诉奉先,让他自行处置!”

    昌豨走后,田凡看看身边的五个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军中不许饮酒,除非打了胜仗,主帅决定犒劳士卒。呵呵,今天也算是一个胜仗,本都督决定,我们六个喝一顿!来人呐,上酒……”

    吕布听了田凡的命令,不由一阵发愣。什么叫自行处置?

    有一件事,一直深藏在吕布心中,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严氏和貂蝉。因为这件事,吕布把田凡看得很重,把田凡看得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而田凡的名声,在他看来也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今天的屠城令,可以说毁了田凡很大的名声,想起这事儿,吕布不由怒火中烧。

    他一把提起绑得如同粽子般的平寿县令吕尚,大步往喊杀声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那里正是一片修罗地狱,杀红了眼睛的徐州军士卒正挨家挨户搜索着幸存的百姓,一柄柄钢刀上血流汩汩而下。

    吕布双手捏住吕尚的双臂,让他直立起来,恨声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下令屠杀莫云龙全家引起的报应!我家大都督说了,屠城三日,以报莫云龙之仇!”

    吕尚本已经闭目待死,闻听此言,他睁看眼睛,入目的是一个孩子,那孩子怕不只有三四岁,长得虎头虎脑,胸口处一道可怖的伤口,大大的眼睛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机。可以想见,今天以前,这个孩子该是一个多么活泼可爱,多么调皮捣蛋,多么让父母喜爱又无比头疼的孩子。可现在,他死了!

    旁边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肚子被一刀豁开,红的绿的内脏流了一地,没有几颗牙的嘴巴大张着,死不瞑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将要死去。

    ……

    一地的死尸,看得吕尚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吕布提着他一直往前走,直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小院子里传出惨叫声,大开的院门处,从里面艰难地伸出一只秀气的小手,接着,一个满脸血污的女子爬了出来。不知为什么,也许那女子以为只要爬过了这道门槛,自己就安全了,所以她奋力的爬着。可是,当她的身子爬出一半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力气……

    吕尚分明看见那个女子的肚子很大,她是个孕妇……

    这一刻,吕尚疯了,他突然间剧烈的挣扎着,嘶吼道:“我要去田凡,我要见田凡!杀莫云龙是我的命令,与他人无关,你们要惩罚就惩罚我,就算千刀万剐都行,求你们放了他们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呜呜呜……”

    吕布冷笑一声,道:“后悔了?后悔也晚了,大都督下令屠城三日,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吕尚听了身子一静,紧接着又开始剧烈挣扎,大叫道:“杀了我,杀了我……”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他宁愿被袁谭留在临菑的全家老少被杀,也不会杀了莫云龙,惹怒田凡这个杀神!

    他后悔了,不知道田凡会不会后悔?

第五五一章 病来

    一群……头发枯黄,乱糟糟,皮肤灰褐色,身形扭曲,衣着破烂血迹斑斑,浑身散发着血腥味和恐怖的臭味的家伙,朝着田凡慢慢地逼过来。这些家伙多数肢体不全,有少了脑袋的,有少了胳膊的,有少了腿的,还有几个肚子上开了个大洞,肠子拖到脚面子上的,他们伸出肮脏的双手,往田凡脸上、胸口抓来,枯干的双手上,指甲泛着惨绿色的光。

    田凡被吓坏了,他在拼命地躲避,可是,明明这些僵尸的速度很慢,身形也晃晃悠悠的很不稳当,不知为何,却不论怎么躲都躲不过呢。

    他挥舞着双手,想将僵尸们的手拨开,却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他拼尽全力想将对方推倒,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对方总是不倒。他们虽然动作慢,可是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倒。

    无意间,田凡的右手碰到了腰间的双月剑,他顿时像遇见了救星一般,一把将双月剑抽了出来。推不倒你们,我还杀不死你们吗?

    当他将长剑挥起,刺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高大的、缺了一条腿儿的僵尸时,那僵尸脸上竟然挂起了笑容,很诡异的笑容。田凡心中顿时一惊,可是长剑还是刺了出去。

    长剑将将要刺入僵尸体内,突然间,一声惊天动地地巨响传来,田凡只觉像是被一盆臭鸡蛋喷中,臭得他差点晕过去,而且沾了一身粘液,浑身黏糊糊的,同时,他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甩出十几步远。那个僵尸自爆了!

    遥遥发昏的脑袋,田凡勉力爬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绿呼呼地粘液,勉强睁开眼往爆炸的地方一看,只见余下的僵尸仿佛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一个个晃晃荡荡地爬起来,继续伸着爪子往他这里逼来。

    他发一声喊,转身大步逃开。

    咦,为什么我能跑了?路边迅速飞逝的树木,表示我跑的很快呀?呼,终于可以逃开了!

    正跑的欢快,却听见身后一阵响动,他扭头一看,只见那些僵尸突然加速,跑得如同奔马般快捷,眼看就要追上来了。田凡忙加快了速度,再扭头看时,发现僵尸们距离他越来越远,他长出一口气。

    突然间,他听见奇怪的声音,不由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僵尸用那僵硬的手,将肚皮上拖拉着的肠子打了个结,然后在空中甩两下,朝着田凡的头颈扔了过来,那熟悉和流畅的动作,就像草原人在甩绳子套马……

    田凡“啊”的一声惨叫,发自心底的,绝望的惨叫……

    ……

    白虎军团大都督田凡病了,满嘴胡话,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情况危急!

    吕布、张辽、高顺、庞德等武将,法正、诸葛亮、庞统、陆逊、羊衜等文臣,数十人围在田凡的榻前。文臣们满脸焦躁,这还好说,郎中们见得多了,可吕布等武将一个个面露杀机,这就让那几个随军郎中胆战心惊了。他们一个两个面无人色,正颤抖着为田凡把脉。

    黎明时分,田凡一声大叫,将帐外值夜的亲卫吓了个半死,进账之后发现了田凡的情况,他们立即通知了他们认为该通知到的所有人,于是事情闹大了。

    几个郎中在随军之前也都是挺有名的郎中,医术自然没的说,可是因为被身后几个武将的杀气给吓傻了,明明很明显的病症,却迟迟不敢下手。挨个给田凡把完了脉,郎中们为保万全,凑在一起小声的商量着病症,却迟迟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治疗方案。

    这可把吕布急坏了,他一把揪住一个白胡子郎中,怒吼道:“伯光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商量来商量去的,还有完没完?”

    那老头被吓得面无人色,又被吕布揪住了脖领子,脖子被勒得够呛,结结巴巴吭吭噗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旁边一个中年郎中见了,忙道:“温候,您松手,再不松手费郎中就憋死了!”

    吕布悻悻地将老头扔到地上,向着中年郎中吼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郎中被他一问,却又吓得傻了眼。

    可把吕布给气的,差点又要动手。

    张辽连忙将他拦下,对几个郎中抱拳道:“几位郎中见谅,温候这是着急呀!几位,伯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地,怎么今天就病得这么重?我们这些人对病理不甚了了,而你们是医者,能否救活伯光就要看你们了,请你们务必尽力!”

    白胡子老者揉揉被吕布揪疼的前胸和脖子,站起身来,还了礼,道:“诸位将军,诸位大人,白虎将军的病我们大约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具体该如何治疗,却是无法短时间内拿出一个统一的方案,这才需要商议呀!”

    张辽忙问道:“哦?老费,你快说说!”

    费郎中摇摇头,一脸愁容地道:“白虎将军这场病,一半是心中的病,另一半才是身体上的病。发病原因有三个,其一,夏日行军,热毒入体。可是,白虎将军身体强健,所以一直撑了下来并没有发病。其实……老朽倒是宁愿他早一些发病,那样也便于病症的控制。其二,是因为思虑过甚,导致气结不畅,至于这一条……老朽委实不知白虎将军在思虑什么。第三条,则是最奇怪的一条,白虎将军受到了惊吓,导致神溃气短。三条因素一同发作,这才引起了现在的病状。”

    说着,他捋捋须子,嘬着牙花子道:“身体上的病因虽然找到了,我们配药给他服用之后,也能减轻病状,可是要想除根,却需要医治白虎将军的心病。而且在疗病期间,不能受到打扰。若是不然,下次病发可能会更加凶险!”

    吕布焦躁地道:“哪里还要管什么病根不病根的?先保住性命再说吧!你们快去配药!”

    几个郎中忙答应一声赶去安排。

    张辽看了看身边的人,道:“温候、正清、令明,士元、元礼、孔明、孝直、伯言留下,其余人先下去!”

    众人抱拳,一个个转身走出大帐。

    张辽道:“我们到外帐商量一下伯光康复之前的事情!”

    留下的几个人点点头,默默地来到外帐。

    等众人都坐下,张辽道:“我们几个人都是伯光信得过的人,也是他看重的人,在伯光康复之前,咱们先负责掌控全军。”

    微微一顿,他续道:“我们这些人里,温候的爵位和官职最高,我提议由温候暂时负责统领全局,你们怎么看?”

    高顺点点头,道:“同意!”

    法正、诸葛亮、庞统、陆逊、羊衜几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却不想吕布低着头皱眉摆了摆手,道:“现在我心乱如麻,岂能担当重任?我们这些人中,正清为人最为稳重,我看就由正清总揽大局吧!”

    高顺连忙推辞,张辽看了看吕布,只见一脸忧愁,与原先意气风发的吕布大不相同,知道他说的话应该不是故意推辞。但是,他却不敢确认,毕竟高顺曾经是他的手下,他岂能这么心甘情愿地听高顺的指挥?

    张辽道:“温候,我看还是你来吧,正清曾经是你的部将,从这一点上来讲有点不合适!”

    高顺诚恳地道:“温候,你就莫要再推辞了,顺以往是你的部将,现在虽说我们同在主公手下为将,算是平等的身份,可是让我向温候发号施令,顺实在是做不到!”

    吕布烦躁地摆摆手,道:“哪儿来的这么多屁话?老子什么时候玩儿过那些虚头巴脑的事?说不想领军就是不想领军,正清也好,文远也好,你们二人谁的军事才能弱于我了?若是没有伯光这件事,我用得着你们让吗?都给我闭嘴!正清,伯光病着,今天这两个卫兵事情办得有点遭,这下子全军都知道了。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如何更进一步,而是如何稳住军心,稳住现在的形势,防止袁显思那帮子人前来偷袭!帐中我们四个将军,我最擅于攻击,令明资格不够,文远和你都是两面手,都攻守兼备,而正清尤其擅于防守,并且在领兵、练兵方面,他最为擅长,你不为主将谁为主将?都别废话了,就这么办!”

    高顺和张辽对视一眼,高顺点点头,道:“好,顺领命就是!”

    帐中众人对高顺抱拳,道:“请将军令!”

    高顺点点头,沉思一阵,抬头看了看众人,板着脸道:“文远,你安排一下,我们往徐州方向缓缓撤退!”

    众人一惊,吕布拧着眉毛道:“正清,你这是何意?”

    张辽也不解地看向高顺。

    高顺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神秘地微笑……

    吕布等人还是被高顺说服了,于是,前期一直战事顺利的徐州军突然开始撤退。本来应该屠城三日的,因为徐州军的撤退,屠城也半途而止。

    平寿城内侥幸剩余的百姓,在匆忙撤走的徐州军士卒们脸上看到了惊惶,更有一些百姓,听到了一些徐州军军官的谈话,于是,田凡病重的消息,被有心人记了下来。

    徐州军从平寿撤退之后,平寿余下的百姓蜂拥逃向剧县,这个消息就传入了袁谭军士卒的耳中,于是,一层层上报,剧县令得知消息,并反复确认之后,马上将消息递了上去。

第五五二章 蒋义渠的坚持

    东安平县,为秦国灭齐之后所设立,当时属于齐郡;西汉之时,也属于齐郡,到了东汉,齐郡改为齐王封国,于是这里属于齐国。

    这是一座小城,但是这座城绝对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忽视的城池。

    淄水从沂山发源,经过临菑和东安平时,河水变宽,水流减缓,并且拐了个小弯儿,于是这里适合做港口。齐国国都在临菑,就在东安平对岸,既然是国都,自然人口不会少,地方也不会小,所需要的粮食、菜蔬、鱼虾等食物,以及各种生活用品就会很多。而淄水西岸遍布大城市,所产出不足以供应,于是淄水东安的一片地方就显得尤为重要。那里大城市不多,消耗少,所产的各种物品经过东安平运过淄水,供应临菑,可谓方便至极。

    同时,这里还是临菑的主要粮仓。既然是粮仓,那么城池修建的自然要坚固,这关系到很多人的肚皮,丝毫马虎不得。小小的城池上密布着箭塔,城池高耸入云,四面城墙中,西墙临着淄水,有水门沟通。引淄水之水,城内有三条内河,如同三叉戟一般分布,水量充沛,做为船只运输粮食之用。内河不算太宽,每隔百步就有吊桥可以连接河两岸,平时行船时不用,在战时只要降下吊桥,则士卒们可以自由支援任何一个方向。这个地方,可以说易守难攻,但是,想要攻陷临菑却又必须先攻陷这里,很让人头疼。

    三个月前,袁谭将东安平的粮食运走了大半,分别分给临菑和西安,可是这个地方他并没有放弃。他派了大将蒋义渠率领士卒一万五千人,守卫东安平,做为临菑城防御的纵深。

    此时,东安平城内,大粮仓内的一所将府内,一个身穿常服的大汉正皱着眉头看手中的情报。这人面目黝黑,一部络腮胡子,长相并不好看,但是却显得很威严。他虽然身穿常服,却挽着袖子,粗大的手指,肌肉虬结的小臂,鼓囊囊的大臂,无一不彰显着力量,这一定是个武将。

    这人正是蒋义渠,而这天已经是他得知徐州军退兵的第三天。

    扔下竹简,他眯着眼睛单手敲击着身前的案几,静静地想着这几天收到的消息。

    徐州军开始退兵之后,撤退的速度非常慢,每天不过十几里不足二十里。过了两天,也就是昨天,他们开始安营扎寨,而且扎的营寨非常结实,看起来是准备长期驻扎了。

    联系到从平寿幸存百姓那里传过来的消息,似乎田凡真的病了,病到已经不能移动,必须长期卧床的地步了。要不然,为什么徐州军要扎那么坚固的营寨?显然他们是打算长期驻守了。

    田凡的身份太特别,堪称刘备的第一心腹,而跟随田凡出征的军队中,以吕布、张辽和高顺为首的并州系为主,士卒也囊括了投降刘备的并州士卒的大部分。那些士卒都是小人物,无关紧要,刘备也没有必要难为他们。可吕布三人的地位,一定是相当尴尬的。他们一定不能允许田凡死去,因为田凡死了,他们承受不了那种后果!

    其实仔细想想,刘备把吕布和高顺塞到田凡军中,不就是想着通过一种温和的方法渐渐消除吕布等并州系将领的影响吗?至于张辽,呵呵,此人虽然在莒县独领一句,可是配备了一个军师!法正?笑话,只有二十多岁,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本事当一军军师?再联系一下法正是刘达的女婿,而刘达按照皇族族谱,乃是刘备的兄弟,嘿嘿,只怕法正是刘备的亲信吧?军师?只怕是监军的多!这样想来,好像张辽也不得志呀?

    他们不得志,于是田凡才显得更加重要。一来,田凡与吕布的私人关系天下皆知,二来,田凡是吕布等人能平安混迹在徐州的重要条件,有他做刘备和吕布之间的缓冲,他们才能相安无事。一旦田凡出事了,先不说吕布能否承受刘备的怒火,就是刘备完全不计较,吕布还能在徐州混的风生水起吗?

    联系得来的情报,又加上对以往消息的分析,蒋义渠越来越肯定田凡的病是真的!可是,就算消息属实,可以追击吗?如果消息是假的,是对方故意放出来迷惑我的,而我又上了当,那样的损失我能承受吗?嗯,不能随便下决心,还是要慎重。对了,消息都送给大公子了,他应该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该如何决定,还是要看大公子的!

    想罢,他高声道:“来人,备船,我要去见大公子!”

    门外有人答应一声。

    迈步上船的时候,蒋义渠猛然间顿了一下,转身对亲卫道:“你安排斥候去探查徐州军大营的消息,记住,务必要尽量详细!”

    随着蒋义渠一句话,一场场规模小,但是残酷程度丝毫不逊于大战的小型战争开始了。

    三天,仅仅三天,袁绍军消失了一百多堪称军中翘楚的斥候。是消失,而不是损失,这些人被派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蒋义渠并没有放弃,他派出了更多的斥候。他知道,那些斥候不会凭空消失,更不会投降徐州,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死了。这一来,蒋义渠更加肯定徐州军是想掩盖什么事实,他自然不能让徐州军得逞。这一次,他派出的斥候以十人为一队,每个人配备了最好的兵器、铠甲和马匹,他相信,这些士卒一定能给他带回消息!

    终于,又两天过去了,他终于听到了一点消息,虽然不是他最想知道的,可是有总比没有强!这是十五队斥候中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而且满身是伤,鱼鳞甲上好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甲叶子被刀削得七零八落。他断了一只手,胸口中了一箭,还好没有伤到心脏和肺脏。从他的模样可以想象出当时战事的惨烈,他能活着并撑着回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据他说,徐州军骑兵成群结队,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对大营周围方圆十里范围展开巡查,见人就杀,根本不听任何解释。他们每一队二十个人,其中有四个弓骑兵,箭术很厉害,几乎百发百中。他们似乎在尽力掩盖着什么,每当他们发现可疑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对于骑马的人,更是不会放过。

    斥候所在的小队两天里尝试了各种方法,却都以失败告终,幸会马快才没有全军覆没。于是他们灵机一动,将剩下的六个人分成两个小组,借助晚上昏暗的夜色潜入。一开始还算顺利,躲过了不下十拨徐州军骑兵,可是等距离徐州军大营不足三里,已经能依稀看见大营上灯火下士卒的轮廓时,还是被徐州军发现了。于是一场战斗开始了!

    战斗几乎没有悬念,三个仅凭两条腿的人对徐州军二十个人的骑兵小队,徐州骑兵中的弓骑兵因为当时是夜晚,视野不好,连续两轮羽箭仅仅射杀了一个袁绍军斥候。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斥候们才能与徐州骑兵短兵相接。仗着铠甲较好,身手高超,在加上他们所在的地形并不平整,且多有树木,这个斥候躲过了徐州骑兵的一轮冲锋,可是也落得满身是伤。正在他准备要再次迎接徐州骑兵冲锋的时候,突然间,一支羽箭悄没声息地射中了他的胸口。

    徐州骑兵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撇下他追击剩下的一个斥候,他这才活了下来。

    这个消息送到蒋义渠的案头之后,他心中的怀疑更加大了。一般情况下,一个大营守备再严密,也严密不到这种程度,这么多斥候却不能接近徐州军大营,着太不同寻常了!难道那些徐州军骑兵都不需要休息吗?还是白虎军团将所有骑兵都轮流派出去了?徐州军,到底想隐藏什么秘密?

    蒋义渠是个倔强的人,徐州军越是掩盖,他就越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于是,他一边派人继续打探消息,一边派人将得到的消息通报给袁谭。

    又是两天之后,蒋义渠的坚持不懈终于收到了回报。

    他派出去的斥候救回了一个人,一个身着徐州军都伯军服,却被徐州军骑士追杀的人。斥候们遇到这个徐州军都伯的时候,他已经岌岌可危,身上倒没有多重的伤势,只是胯下战马被射了两箭。也幸亏他的马匹非常好,是大宛良马,耐得住疼痛,这才能撑到两方相遇。

    斥候们果断加入战团,并发了讯号,将附近几个小队的斥候都召集过来,这才挡住了徐州军骑士,在付出巨大伤亡,击杀了多数徐州骑兵之后,他们终于成功的救出了这个都伯。

    蒋义渠看见这个浑身浴血的都伯后,立即让人通知袁谭。

    这个都伯伤势并不重,他身上的鲜血多数都是徐州军士卒的,据斥候们说,他亲手杀了四个徐州军骑兵。

    袁谭、蒋义渠、刘献、汪昭等人将那个叫凌冲的都伯带到一间密室中,开始盘问。

第五五三章 袁谭的怨念

    凌冲说,他是徐州军张辽部的一个都伯,负责守卫田凡大营。因为田凡有自带的亲兵,所以他的属下只能驻扎在中军大帐外围,距离却也不远。徐州军开始撤军的前一天夜晚,他心里想着一些事难以入睡,所以就披上衣甲,带着两个手下在中军大帐之外巡查。突然之间,中军大帐中一声惨叫传来,在静谧的夜晚显得尤其刺耳,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忙放下心事,就要往中军大帐那里去,却不想被田凡的亲卫给死死拦住。

    紧接着,中军大帐内跑出几个田凡的亲卫,又过了一段时间,徐州军各路文臣武将衣衫不整的奔向中军大帐。

    天亮之后,中军大帐内传出将令,全军缓缓回撤!之后不久,就传出了田凡病重的消息。从那之后,田凡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两天,徐州军突然安营扎寨,而且将领们要求营寨要尽量修建的结实牢靠。

    跪在地上的凌冲挪了挪发木的膝盖,道:“诸位大人,诸位将军,因为徐州军大营守卫森严,小人一直找不到机会逃出来。不过最近他们的防备似乎有些松懈,所以小人瞅了个机会偷了张辽的马匹才逃了出来,若不是遇到刺史帐下的斥候,小人必死无疑,小人谢过刺史大人救命之恩!”

    袁谭几人对视一眼,刘献缓缓地说道:“你为何要逃?听你的意思,你用仅仅三四年的功夫混到了徐州军的都伯,甚至能做为田凡大帐的护卫,应该很受重用,大有前途,为何要叛出徐州?”

    凌冲没有立即回答,他低下头,双手开始发抖,接着双臂发抖,全身都在发抖。

    蒋义渠立即往斜前方跨出一大步,将袁谭护在身后,同时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凌冲距离袁谭五步远,身上的兵刃又全部被收缴,不会对袁谭造成什么威胁,可是蒋义渠却不能不加一份小心。

    众人凝目注视着凌冲,只见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当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众人在他眼中看到了两行泪珠!一条大汉,竟然满脸流泪,这个场景太让人意外了。

    凌冲嘶哑地道:“因为,我是平寿人!”

    一句话,仅仅一句话,武将们心中的疑惑没有了。这个时代人的乡土观念极重,听说家乡被屠,没有人能无动于衷。也因此,武将们相信了他的话,对于田凡重病的消息,已经信了七成。平寿被屠城,这是田凡下的命令,是个军人都有点血性,这样的大仇岂能不报?

    可是文臣却并不那么容易糊弄,汪昭嘿嘿冷笑,道:“你说你是平寿人,就是平寿人?这件事也太巧合了吧?”

    凌冲怒目看向汪昭,嘶吼道:“我为何要骗你?”

    刘献忙道:“凌都伯,你不要激动,汪别驾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可是你空口无凭,怎能取信于我们?谁能证明你是平寿人?”

    凌冲深呼吸几次,平稳了一下情绪,道:“我住在王字街最里面的一家,从小只有老母亲一个人,三年前老母亲去世了,我没了牵挂,便想从军。听说徐州那边士卒待遇好,士卒的提升完全凭借实力,对于我这种没有后台的人来说显然更加合适,反正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去哪里投军不是投军?所以我去了徐州。

    “我门口有两棵歪脖树,是槐树,院子里还有三棵一人合抱粗的梧桐树。邻居家姓戚,家有七口人……如果戚家老奶奶没去世的话。前面那家邻居姓柳,他家……”

    凌冲说得很详细,对王字街最里面那一家周围的情形可谓如数家珍,根本不像是临时瞎编的,由不得袁谭等人不信。

    几人商量一阵,一个文士走出密室,他要派人查证。

    查证自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平寿县余下的百姓多数逃到了剧县,少部分逃到了附近几个县,凌冲说的几家人不一定躲过了屠城,就算侥幸躲过了,几千百姓中想找到他们难度也不小。

    刘献假咳一声,道:“凌冲,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无法查证,所以要等。不过,你所说的话里面,还有一个破绽!”

    凌冲一愣,满脸迷茫地看着刘献。

    刘献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说田凡是得了重病,那么……中军大帐中的一声惨叫,却又如何解释?你不觉得惨叫声和重病,并不是那么契合吗?”

    凌冲彻底愣了,眼看着蒋义渠狞笑着缓缓抽出长剑,他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是小人的确听到了惨叫声,而之后传出的消息的确是田凡病重啊?这……至于重病的人为何会惨叫,小人委实不知!”

    他这么一说,袁谭等人对他的话却又信了一分,因为,以他的身份,还不足以知道徐州军的核心秘密,不足以知道中军大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袁谭已经认为徐州军大营中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等凌冲是平寿人的事情确认之后,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徐州大营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袁谭却难以查证。

    袁谭不由一阵激动,如果情况属实,他的机会就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变故,主将发生变故,则军心一定不稳,士气一定低迷,再精锐的军队没有军心士气,还不是如同泥巴捏成的一般不堪一击?趁着这个机会打败徐州军,那么……琅琊的麴义部人数并不多,且他又是河北的旧部,莒县很可能能拿下!这些暂时不去考虑,就说击败田凡,击败白虎军团,袁谭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让父亲看看到底谁才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这个诱惑就不是袁谭能耐得住的。

    袁谭是袁绍的嫡长子,可是袁绍为了顺利将位置传给小儿子袁尚,前几年将他过继给了早逝的兄长袁基,并将他打发到青州。这一招毒啊,从名份上讲,袁谭竞争河北四州继承权的资格已经被严重削弱了,远远比不上袁尚。

    这就像是族长之位的竞争,虽然这个时代同宗的兄弟都有资格竞争,可是最有优势的,自然是老族长的嫡子!在老族长足够强大,且有嫡子的情况下,没有哪一个同族叔伯兄弟能成功继任族长。袁谭只能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最有实力的竞争选手,如果能让袁绍后悔,将自己收入嫡子的行列,那自然是好,即使不能,他至少能得到袁绍那些部下的钦佩,进而是效忠!

    所以,他非常努力。其实他一直做得也很好,袁绍将青州交给他的时候,他只有平原一地,之后几年打拼,才使得袁绍拥有了整个青州。可惜呀,自从遇到田凡之后,他处处被动,几年前的一场大败,更是让他丢掉了以往努力的一切成果,被彻底打入了痛苦的深渊。袁绍的一封斥责信,更是让他心灰意赖了好久。

    他不甘心,凭什么我身为嫡长子,却只能拥有青州一地,还要通过自己的打拼才行?而那个小屁孩儿袁尚,他有什么?不就是长相更像年轻时的父亲,嘴巴甜一点吗?凭这些,他就可以笑嘻嘻地站在父亲身后,等着父亲为他打天下?难道就因为他是袁绍后妻刘氏的儿子,而自己的母亲早逝吗?这不公平!

    只要能杀了田凡,他就可以一雪前耻!只要杀了田凡,他能得到无上的荣耀!只要击败白虎军团,他将名扬天下!

    他盼着消息的确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准备。临菑、东安平和西安的军队正在全力做好出征的准备,同时城内大量的壮丁被征集起来,准备接过守城的任务。只要消息确认了,他就会立即率领军队出发。

    终于,凌冲的身份确认了,非常幸运,他所说的几家邻居都有人活了下来,他们可以证明凌冲是平寿人,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于三年前去世之后,他就消失了……

    一切都是真的,看来田凡真的发生了什么。

    蒋义渠接到袁谭的命令,立即交代了东安平的防御,之后坐船往临菑赶去。

    船只经过水门出了东安平,进入淄水。只要跨过宽度不过百步的淄水,到了对岸,再走不到百步就是临菑东门。

    此时正是早上,江上有雾,虽然不大,可是距离稍远就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淄水上有许多船只,多数都是长度三五丈的小舟,原先做为摆渡的渡船,现在却被军队征收,在船舷两侧安装了一排开了射击孔的木板,顶上也架了木板,暂时充任战舰使用。现在的淄水上,多艘船只在纵横驰骋,士卒们喊着号子,或舞着刀枪,或朝着某个目标不断射箭,努力地练习水战。

    看着这些认真训练的士卒,蒋义渠十分满意。他相信这些士卒能胜任接下来的战斗,虽然在真正的大江大河中,他们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在浅而狭窄的淄水,在徐州军没有战船的情况下,他们的实力足够了!

    对于徐州军来说,要想威胁到临菑,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走莱芜,过太山和沂山之间的谷地,可是那里有齐国修建的长城,还有依托长城修建的小城,可谓固若金汤。其二,则是渡过淄水。可是渡过淄水也不容易!

    淄水上游虽然窄一些,却更深,水流湍急,密布暗礁,想要渡河简直是痴人说梦。只有从东安平上下游,河水变缓的地方,才可以过河,进而威胁到临菑。可是有了这些半成品水军,谁能轻易过河?再有坚固的东平安,嘿嘿,够徐州军喝一壶的了!

第五五四章 杜夫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一个人对某一件事产生怀疑之后,往往会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怀疑牵着鼻子走,甚至会自行脑补,将一些牵强附会的所谓“证据”当成确凿的证据,慢慢的,怀疑显得越来越真实,而他却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是在进行自我催眠。越是在乎某种事,这种自我催眠就会进行的越彻底,越快速。而越是聪明人,就越容易犯这种错误。

    战争,其实就是一个互相欺骗的过程。不管实力对比如何,只要能骗了对方而自己却不受对方的欺骗,那么战争中将会大占便宜。

    如果要问这个时代谁的骗人技巧最高超,可能没有人能说清楚。可是要说起个中高手,庞统绝对算是一个,虽然他的技巧显得有些生疏,对人心的把握受经验的限制还有些欠缺,可是经过法正、诸葛亮、陆逊、羊衜等人的补充,一个足以以假乱真引人入彀的连环计,就慢慢成形了。

    首先把握住人心,经过一系列布置,将事情的发展方向展现出对方希望的模样,同时给整件故事发展添加几个变故,使他们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他们努力的结果,不完全是巧合,于是整件事情就显得更加逼真了。

    凌冲所说的话有真有假,而如果按照他的那套说辞,加上袁谭和蒋义渠等人对白虎军团内部情况,尤其是人事情况的了解进行推测,徐州大营现在的真正情况将会与蒋义渠努力调查的结果基本相符,这不能不让人相信了。

    但是,田凡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点将关系着以后的行动策略,甚至关系到最终的结果,所以袁谭虽然着手准备偷袭,但是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蒋义渠的坐船不算大,但这是相对于徐州军的楼船而言的。虽然不大,可也赶得上一艘斗舰,两层甲板,可容纳百人。如果比起现在行驶于淄水上的小船,座舟可以算是巨无霸了。

    正在座舟横渡淄水的时候,透过稀薄的雾气,亲卫们看见远远地一条小船顺水驶来。人力加上水流的速度,小船速度颇快。小船上几个袁绍军士卒站在船头,手握刀枪,船尾一个士卒撑着竹竿。座舟上的舵手一看,如果那小舟不减速也不调整方向,那么两条船撞在一起是必然,他立即高呼道:“将军在此,来船避让,莫要冲撞了将军!”

    那条小船并没有减速,也没有拐弯,冲着蒋义渠的座舟猛冲过来。蒋义渠的亲卫头领并没有听见小船上有人答话,踏前一步来到船舷,握紧腰间长剑嗔目大喝,道:“将军在此,还不回避?你们想找死吗?张弓搭箭,进入二十步立即放箭!”毕竟是自家兄弟,不问情由的射杀,多少有些不忍。

    转眼间,两船相距就只有二十步了,蒋义渠的护卫们依稀看清了对面船只上几个士卒的样子,这一见,顿时吃了一惊。那几个士卒虽然都站立着,可是脖子下面的衣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人也不见动弹,显然已经死去。

    护卫头领高喝道:“放箭!”

    几十支羽箭如流星般直射那些士卒,小船上士卒们纷纷中箭,却并没有倒下,也没有传出一声惨叫,船只却突然间打了横。小船距离蒋义渠的座舟越来越近,加之船儿打横,护卫首领终于看清了情况,原来那几个士卒身后的有木棍支撑。他忙对自己船上的士卒高喝道:“抓紧了,小心碰撞受伤!”士卒们忙微微蹲下,静等着两船相撞。两船体积和重量相差甚大,就算相撞大船的晃动也不会太大,士卒们并没有太过在意。

    这时,蒋义渠从船舷另一侧绕了过来,动静这么大,他岂能听不见?

    护卫见了,忙抱拳行礼,齐声道:“将军!”

    蒋义渠点点头,拨开前面挡住视线的几个亲卫,看到正在靠近的小船和上面几个死去的士卒,他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护卫头领抱拳道:“将军,刚才……”

    突然间,小船上窜出一道影子,蒋义渠只觉眼前一阵刺眼光芒闪过,紧接着,“咚”地一声大响,两船撞到了一起……

    凭着经验,蒋义渠认出那是剑光,他忙大喝一声抽出长剑往剑光处刺去。长剑没有任何阻隔的刺了个空,蒋义渠立即感觉不妙。对方想从小船上跳到大船上,自然是舞着剑开道,剑光必然在人之前,蒋义渠的身手不可谓不快,长剑直刺剑光却没有刺中对方,那么这个对手的身手明显高出他很多。

    几声惨叫传来,当蒋义渠想转身的时候,一柄长剑搭上他的脖颈。

    蒋义渠身体一僵,高喝道:“都给我住手!”手下士卒听到命令立即住手,可手下的兵刃依旧指着他身后那个人。二层甲板上的一众士卒,也弯弓搭箭指向那个人。

    蒋义渠扔掉长剑,缓缓举起双手,慢慢转身,终于看清了对手的模样。同时,他注意到他们身边三步范围内躺满了尸体,伤口惊人的一致,全是咽喉处受剑创。

    蒋义渠心中更是凛然,好快的身手,好厉害的剑法!江湖豪侠他见的多了,袁绍手下有不少,袁谭手下也有不少,他家里也养了几个,可如此厉害的人物,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不过,对方的目标明显不是杀他,不然早已经得手了。蒋义渠仔细看着对方,他想将对方记在心里,这样的人物还是记住并且少惹为妙。

    这个人身材略显瘦弱,不足七尺,头发用一支古朴的木簪子簪住,脸颊瘦弱,眼神中透出一种阴柔的气质。手很白,显得很是娇嫩,手指很细,手臂也很白,并不粗,看不出坟起的肌肉。看手臂并不像一个男子的手,可是从这人线条过于刚硬的面像上看,也不像是女子。身穿青色短衣,衣服和头发还都是湿的,显得有些狼狈。

    可没人注意他的狼狈,因为蒋义渠和他的亲卫们更加狼狈。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的船上,上百人护卫的情况下被人一瞬间杀了五个并且活捉主将,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这时,那人说话了,“蒋义渠将军,你可害得杜某人好找啊!为了跟你见个面,我跟了你十几天,却一直没有机会。要不是今天你出城,我还是没有机会呢!哎呀,你是不知道,我为了在淄水里截住你,先潜水上了那条小舟,杀了六个士卒,这才制造了这一场偶遇。你看看我的衣服到现在还是湿哒哒地呢,人家最讨厌水了!呵呵,不过人家终于还是得偿所愿,蒋江军,得罪了,莫怪!”声音温柔,有点娘,但绝不是女人的声音。

    说着,他收回长剑,插剑入鞘。

    护卫忙上前三步,刀枪并举,将“杜某人”围了个结实。只要他一动,立即会被肢解。可是杜姓剑客毫不在意,双手低垂,全身放松,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蒋义渠摸了把脖子,看了看手上的血迹,沉声道:“都退下!”

    护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命。

    蒋义渠再说一遍,他们收起刀枪退了下去,但是距离杜姓剑客只有五步,并且明里暗里围在蒋义渠身边,防止杜姓剑客暴起伤人。

    蒋义渠又看了看手上的鲜血,只听那杜姓剑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哎呀,不好意思,人家不是故意的!呵呵,只怪人家学艺不精,力道不能收发自如,还是伤了蒋江军,人家给蒋将军赔礼了!”

    说着,他抿嘴一笑,做了个掩口偷笑的动作,又向蒋义渠行了个礼。

    这个动作让众人一个恶寒,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如此厉害的一个剑客,怎么动作行为如此娘娘腔?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偏偏要拿腔拿调的,让人听着别扭?

    蒋义渠不由一皱眉,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眉头又舒展开了。这个人的声音动作,与他以前见过的几个小太监十分相像,难道这人也是这样的货色?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抱拳道:“杜先生是吧?本将正是蒋义渠。听先生的意思,你找我已经很久了,不知有何事?”

    杜姓剑客很女性化的做了个挥手撒娇地动作,道:“哎呦,别叫人家杜先生,人家单名一个夫字,你叫我杜夫就好了!”

    蒋义渠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杜先生这样的高人当得起一个先生的称呼,本将还是称呼先生为好。”

    杜夫点点头,突然间豪迈的哈哈一笑,身上那股子阴柔的让人头皮发满的气息消失无踪,变得阳刚起来。他抱拳道:“蒋江军,小人乃是一个江湖浪子,身份地位与将军无法比拟,若是求见将军,只怕难上加难,所以才出此下策。呵呵,小人杀了将军几个士卒,不过相信将军听了小人要说的话,就会明白这几个士卒死的值得!”

    蒋义渠对他的变化难以适应,半晌,才道:“杜先生,此事暂且不提,只是不知先生找我何事?”

    杜夫看了看身边蒋义渠的护卫,道:“蒋江军,此地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微微一顿,他笑道:“其实这件事我最好是说给袁刺史,可是实在没有机会。呵呵,现在见了你,只怕让你请袁刺史一起过来听也不现实了,因为你不可能允许我接近袁刺史。”

    蒋义渠也不否认,痛快地点点头,道:“杜先生所言不错,见识了你的身手,我不敢让大公子冒险。呵呵,其实我虽然知道杜先生对我没有恶意,可是还是不敢走近先生身边五步,而且还要我的护卫护在我身前,这才能稍稍放心。”

    杜夫哈哈大笑,道:“蒋江军痛快人!嗯,好吧,我们去船头,蒋江军带着几个最信任的护卫。呵呵,不是杜某故弄玄虚,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

    蒋义渠想了想,吩咐士卒让出船头位置,并且命令几个护卫守在十步之外,不让任何人接近。这一次,他索性大方点,独自一人走向了船头位置。杜夫想杀他太简单了,就在刚才就有不下三次机会,既然他那时没有动手,现在自然也不会动手。

    杜夫笑笑,将腰间长剑解下,扔给了蒋义渠的亲卫,跟着走向船头位置。

    这段时间大船一直无人操控,那个舵手并没有控制船舵,已经顺着淄水飘出很远,此时蒋义渠让船夫操着船顺流而下,不一时,浩瀚如海的巨定湖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两人肩并肩站在船头,杜夫背着手状态轻松,蒋义渠也尽量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老友在看湖上的风景。

    可杜夫的一句话,让蒋义渠一个机灵。

    “田凡不是病重,而是伤重,我怀疑他已经死了!”

第五五五章 巨子令

    巨定,湖名,为今山东广饶东北清水泊的前身。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很大的湖泊,不比太湖小。淄水按照地理位置分为南淄水和北淄水,发源于沂山,流向东北并最终流入巨定湖的为南淄水,而从巨定湖流出,最终汇入渤海的为北淄水。除了南淄水之外,女水、浊水、时水、羊水、巨昧水等河流都流入巨定湖。

    巨定湖水域宽阔,水波连天,可谓一时之景。但是湖水并不算深,多数地方行不了大船,在春秋枯水季节,大部分湖底都会露出水面,这也是袁谭没有在这里设立水军的主要原因。像蒋义渠的坐船虽然不小,可是吃水不过五尺,并不算太深,这才能在湖中大部分地区畅通无阻自由往来。

    这里物产丰富,鱼虾蟹贝、菱角荸荠等产量颇丰。这里风景秀丽,湖畔芦苇、菖蒲丛生,不时有一群野鸭或者一只白鹭嘎嘎叫着飞向远方。湖中生着许多野生莲藕,此时正是盛夏,荷花怒放,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或者畅游于水草之间,景色实在是让人留恋。

    如此美景对于蒋义渠这种军中汉子本就不是十分在意,更何况现在他听了惊人的消息,更没有丝毫欣赏的**。他满脸惊讶地扭头看向杜夫,惊声道:“你说什么?”

    杜夫从容地一笑,看了他一眼,再看湖水里一群在船头游动的雨,道:“杜某刺杀田凡却被他手下的剑客阻挠,不幸失败,只将他刺伤。不过我那一剑刺伤中了他的胸口,伤势很重,算起来他应该活不久。后来我趁乱逃出,并且暗中观察徐州军的动静,他们匆匆撤退却不敢赶路太快,仅仅撤了两天又停下脚步,所以我估计田凡的伤势应该加重了,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蒋义渠听了杜夫的解释,再对照自己了解的情形,越发感觉他说的不错,按耐住激动地心情,他道:“你为何要杀田凡?”他相信杜夫有这么能力,自己的斥候根本无法突破徐州军的严密防守,可是杜夫这种侠客却完全能做到。关键是,为什么?杜夫为什么要杀田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杜夫呵呵一笑,低声道:“我是墨家传人!”

    这句话说出来,蒋义渠完全信了。

    墨家创始人为墨翟,被后人称为墨子。墨子在春秋时期创立墨家,做为一个有政治信仰的学术派别存在于世,与法家、儒家和道家并称为四大显学。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对诸侯之间的战争持反对态度。春秋时期,墨家经常干涉诸侯之间的征伐,最有名的事例为公输班与墨子之间就楚宋战争时做出的种种举动,有时候甚至会派出墨家侠客,即政侠以武力威逼。曾经有一段时间,墨家政侠一出,天下诸侯震动,许多小诸侯面对墨家政侠的时候,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墨子死后,墨家分裂为三个派别,至战国后期,逐渐合并为两个派系,一支注重认识论、逻辑学、数学、光学、力学等学科的研究,是谓“墨家后学”,另一支则转化为秦汉社会的游侠。这个时期,墨家的影响力已经缩小了很多,与其他三家相比已经很小。

    墨子的主张在向往君权独裁的我国没有市场,在秦朝一统之后,我们只知道秦始皇焚书坑儒,其实他对墨家也采取了一些打压措施。从那之后,墨家陷入低迷,但是并没有消失。

    汉朝建立之后,先是遵行黄老学说,之后独尊儒术,墨家所研究的学问,诸如光学、力学、逻辑学等一直受到打压,被认为是异端邪说。而汉武帝时期,武帝对豪强的打压,更是将墨家侠客一派打入深渊。从那之后,墨家似乎消失无踪,但是几百年来发生的许多事,被许多人认为有墨家的遗风。尤其是王莽之乱,有人认为王莽之乱就有墨家的推动。

    墨家侠客“急人之所急”的义行,虽然不为帝王将相所喜,但是却很受老百姓的喜欢。汉文帝时有游侠剧孟,以商贾之资助人,无论何人有难,求救上门,哪怕是夜半三更,“有必求,求必应,言必行,行必果”,声名布天下,他母亲死时,士庶“送丧车千乘”,到他离开人世时,家资不值十金。以公正闻名的史书《史记》中,太史公对他们的评价颇高,“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

    帝王将相不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不守规矩,难于管理,而且有能力反抗他们的管理。就如韩非子所言,“侠以武犯禁”,这里的“禁”自然是指的帝王将相所指定的规矩。而墨家游侠为了他人之名,可以不爱其躯,为了天下人之利,摩顶放踵,从头到脚,没有不可以牺牲的。他们有能力,有影响,受百姓爱戴,可以一呼百应,还与帝王将相们不是一条心,看不惯他们的许多做法,自然难以受到他们的喜爱。他们天生就是异类,是被打压的对象。

    田凡在平寿制造了屠城事件,上万百姓惨死,这种做为召引出墨家游侠的刺杀,并不是不可理解的。

    但是,杜夫说他是墨家的,他就是墨家的?想着这个问题,蒋义渠探寻地看向杜夫。

    仿佛知道蒋义渠在想什么,杜夫掏出一个小牌牌,递给了他。

    这是一块黑色的令牌,非金非铁,惦着比铁轻,不像是金属倒像是玉石,可敲击有金石之声。上面雕刻着两个字,蒋义渠不认识,但是从此物绝对不是现在流行的东西,上面的花纹颇有古韵。蒋义渠想了想,道:“此事事关重大,蒋某不敢擅专,这就请示大公子!”

    杜夫无所谓地点点头,道:“好,随你!你放心,在此事完成之前我不会离开,我会随着你们去攻击徐州的军队。当然了,我不会亲自动手杀人,墨家政侠有自己的自尊,我们不杀无名小卒。我只想看着这只万恶的军队覆灭,也好给平寿无辜受屠戮的上万百姓一个交代。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探探消息,看看徐州大营里的布置,这对你们的攻击应该有些帮助。”

    蒋义渠点点头,命令船只返航。

    袁谭的书房中,袁谭、刘献、蒋义渠、汪昭等人围坐在书案旁,那个小小地黑色令牌从一个人手中传递到另一个人手中,最终落到刘献手中。

    刘献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这个令牌,半晌无言。

    袁谭有些着急,道:“刘先生,此物是真是假?”

    刘献皱眉道:“不好说!看此物上雕饰的花纹,并不是我大汉的常用纹饰,倒真的像是春秋时期的东西。嗯,我家里有几件那时候的青铜古物,跟这上面的花纹很像。还有,这上面的两个字的确是大篆的‘巨子’二字,只是这材料,我却从未见过,但是看此物却不像是假的。只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墨家巨子令,谁敢肯定此物就是真的?”

    袁谭也有些着急,可是若杜夫所言为真,那诱惑太大,他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放弃。半晌,他咬咬牙道:“刘先生的意思是此物有很大可能是真的,那么杜夫所言就很可能是真的。不管了,反正我们本就打算偷袭,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大不了无功而返,不会吃太大的亏!”

    蒋义渠点点头,道:“大公子,张隽义那里怎么办?”

    袁谭皱眉道:“他不相信!他是父亲爱将,我也不好强令他参战。我看就让他负责殿后,万一真有意外,也可以接应我们!”

第五五六章 唐老爷子的唠叨

    田凡醒过来的时候,大军正在缓缓移动。

    他很想问问现在的情况,可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以他现在羸弱的身体和精神,能够思考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所以,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田凡无语的苦笑一阵,得,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他看了周围一大圈儿人,道:“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们的能力我都清楚,也相信你们的判断,相信你们指挥会比我强!不过……”他微微一顿,挨个看了众人一眼,尤其重点看了吕布,道:“既然你们选择由正清暂代我的职务,接过我的指挥大权,你们就要尽量配合!奉先,尤其是你!”

    吕布很不乐意的翻了翻白眼儿,我有那么不识好歹吗?

    田凡将虎符和白虎军团大都督印递给高顺,道:“正清,从此刻起,你就是白虎军团代理都督,对于一切不服从者有处置的权力,有事不必问我,可自行处置。”

    高顺严肃地接过虎符的将印,道:“诺!”

    田凡点点头,道:“其余人我不必多说,可是,元仁、孝直、士元、孔明和伯言,五人皆有奇才,孝直自不必说,他跟随文远已经有些时日,也获得了文远的认可。元仁四人从未参加过战争,包括孝直在内,这次战争正是该他们大放异彩之时,我之所以带着他们,也是想通过实战锻炼他们,让他们平时所学在战场上融会贯通,能尽快成长起来。正清,这五个人需要你好好雕琢,望你替我好好教导于他们!”

    高顺抱拳道:“诺!”

    田凡疲惫地闭上眼睛,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我休息一下!”

    众人抱拳转身离开,羊衜、法正、庞统、诸葛亮和陆逊五人眼圈都有些红,看着昏昏沉沉的田凡,良久,五人深施一礼转身离开。

    田凡一直昏昏沉沉,精神状态很差,每天完全清醒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费大夫是个不错的大夫,他说的都很对,田凡的病的确是因为思虑过甚而引起。其实从三月份他与吕欣成婚之后,先是印刷术的事情出现变故,之后遇刺,之后作坊被太山贼攻击,然后好容易回到了下邳,郭嘉来找,吕霜出现,陈群等人攻击等等等,一系列事件接连不断的出现,他心中那一根弦就没有松开过。之后率军出征,与士卒同甘共苦,忍受着酷暑的考验,之后忍着心中的不忍下了屠城令,最后大醉又被噩梦一吓,所有的状况同时发作,于是病倒了。

    这只是他过于疲惫的时候,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罢了。但是费大夫只说对了一半,他认为自己看到了田凡发病的本源,其实差得很远!可惜,天下间能看得出田凡到底犯了什么毛病的人不超过五个,他们全都不在身边。而因为这些人一直不在身边,等田凡身体内的隐忧真正发作的时候,差点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当然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天,田凡没有再做噩梦,次日醒来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许精神。他感觉没有在车子里,就知道大军应该停下了。问身边伺候的亲卫,亲卫的回答证实了他的想法,原来这已经是他发病之后的第五天。

    坐在矮几后,背上垫了厚厚地靠背,他喝了一碗小米粥,矮几上素来非常喜爱的菜肴没有动一口,就不想再吃了。

    这时,唐老爷子拎着一坛子酒撩开门帘走了进来,史阿却没有跟着。

    田凡笑笑,道:“唐老,坐!”

    唐老爷子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坐垫坐在田凡对面,将那一坛子酒墩在矮几上,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之后大口喝下。

    擦了擦嘴,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筷子,老爷子呵呵一笑,道:“这么多菜你竟然一点都不想吃,便宜我了!”说吧,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田凡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吃喝,也不说话,他知道唐老爷子不会没事儿拿着一坛子酒来馋自己,他一定有话要说。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唐老爷子胡乱抹抹嘴,将筷子放在矮几上,看了田凡半晌,突然长叹一声。

    田凡依旧微笑着,等着他说话。

    “伯光,你可知道老朽今年多大了?”

    田凡摇摇头,道:“不知道!”

    唐老爷子笑笑,道:“老夫今年七十有四!你知道我这一生除了童年,最快活的是什么时候?”

    田凡摇摇头,唐老爷子道:“我这一生有三段时光很快乐,其一,就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其二是与妻子成婚之后的几年,其三,就是最近在你家这几年。”

    长叹一声,他续道:“少年时,我得拜名师,习得一身武艺,可是我并不快乐,因为没功夫快乐。青年时期,我初出江湖,凭借一身箭术创下不小的名气,还没等我开始快乐,就因为杀了一个不好惹的人,被人追杀而亡命天涯。三十岁以后,我因被别人追杀,在绝境中领悟了弓术第二层境界,可我还是不快乐,因为那时候天下间堪称我对手的人,已经不多,而他们散处天南海北,没那么容易见到。高手的寂寞,其实我很不喜欢。

    “三十多岁的时候,我成了婚,生了贤儿,那一段时间我很快乐。四十岁之后,我凭借新领悟的弓术第三层境界,夺得了天下三绝之一的名头,这个名头让我快乐,可惜,还没等我好好快乐几天,有人找上门来了!他抓了我的家人,之后与我打赌,赌注是我的自由,他赢了我做他的家臣,而不论我输赢,他都会放了我的家人。这个赌注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而且我刚刚成为三绝之一,信心爆棚,自然痛快的接受了挑战。

    “呵呵,那是一个真正的高手,身手极为高明,我不是对手,于是无奈做了他的家臣。从那之后,我在他的命令下作了许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杀了许多不该杀的人,老人、孩子、孕妇,我也是有良知的人,我不想杀他们,可是我们游侠信义重于天,所以我很不快乐。

    “五十岁那年,出现了一个变故!我的主人犯了一个大错误,导致他的嫡系伤亡惨重,边缘手下立即分崩离析。那些背叛的手下向他发起了攻击,因为我的保护,主人得以幸免。可是我的腿瘸了,老妻也离我而去。呵呵,你肯定不知道,杀我老妻,废我一腿的仇人,竟然是我最喜爱的弟子!所以,虽然那件事之后我领悟了第四层境界,可我仍旧快乐不起来。

    “主人感念我救了他一命,解除了我们之间的主奴契约,我恢复了自由身,从此之后我带着贤儿和丰儿过着小隐隐于市的生活,直到发生蝗灾我们逃到徐州。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田凡点点头,皱眉道:“老爷子,你想说什么?”

    唐老爷子没有回答,一口一口的喝着酒,直到喝得满脸通红,才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我死后别人不知道我曾经历过的事!”

    田凡绝倒……

    唐老爷子呵呵一笑,道:“人生中几次变故,造就了现在的我。被追杀的时候,我突破极限,领悟了第二层弓术,遇到了一个高手,在危急关头我领悟了第三层弓术,之后老妻惨死,我领悟了第四层弓术!我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是怎么了,为什么每逢悲惨的经历,我就会有所突破?如果那些经历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是让我突破之前的折磨,我宁愿没有!”

    边说边喝,不一会儿,老爷子有了八分醉意。

    “其实……其实后来我也想过,每次突破前的那段时间,总是我人生中最为迷茫的时间,那时的我能感觉我马上就要突破新的境界,可是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于是我会忽略许多东西,包括身边的美好,身边的危险。也许上天是看在我的迷惑,这才降下灾祸助我突破,也许突破就是我的选择,我选择了,于是就出现了这一个个我不想要的结果。

    “其实,我不后悔!不说前两层突破所遇到的风险,就算是老妻的死,我也不曾后悔。老妻自从跟了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在生丰儿的时候还落下了病根,之后一直瘫痪在床苦受折磨,看得我也是心中难受。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会选择突破!”

    微微一顿,唐老爷子道:“伯光,老头子知道你难受,因为你下了屠城令!可是,伯光,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如何选择?我想,还是屠城吧?”

    田凡闭上眼睛,费尽全力地控制情绪,半晌,道:“是!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我心里就很难受。”

    唐老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其实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不断的选择,又不断的抛弃。你的选择有没有道理,要看你所站的角度,有时候一个看似无理的选择,从深层次考虑却又很有道理。这次你选择屠城,看似无理,其实是为了避免以后战事中士卒出现无谓的牺牲,这就是你的道理。下一次,也许你会选择杀了屠戮平民的士卒,因为那不利于你收拾占领地的民心。

    “所以呀,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就要放下心中的不忍,屠城没有什么不对,战争不止要施之以恩,还要胁之以威。只要以后徐州军征战天下的时候,在新占领的地盘上不再出现零星的伤亡,士卒们不为泄愤而杀死整个村子、整个聚落的百姓,那么这一万多百姓的死亡就是值得的。一万多百姓的死亡,换得无数人的生,不值得吗?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肯定还会选择这么做,对不对?既然对了,那么又有什么好自责的?说句不好听的,生在这个乱世,每个人早就有被杀的准备,因为谁都不知道大灾大难会降临在哪一天。

    “伯光,放下你的不忍,你现在不是在后方,是在前线,如果因为你的原因导致这次战争大败而回,数万将士死伤惨重,之后需要再次征战,再次死伤无数,那你才是百死莫赎的大罪过!小子,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话一说完,老爷子就软倒在地,不一时传出呼呼地鼾声。

第五五七章 泰山行

    泰山被历代帝王当做与上天沟通的渠道,是历代帝王封禅和祭祀的地方。据统计,在泰山上封禅过的皇帝,不算《史记》中记载的七十二上古贤王,单从始皇帝开始就有十二位之多,共进行过二十七次大典。最后一个在泰山封禅的帝王是宋真宗,元明之后改为祭祀或者朝拜,不再进行封禅。此后多位皇帝来过泰山,其中清朝乾隆皇帝十一次登山,六次登顶。

    许多人认为这是泰山被称为五岳之首的原因,可是田凡知道的是另一种答案。传说中,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为了防止天地从新融合而头顶天脚顶地,直到上天极高厚土极厚方才罢手。那时的盘古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来得及欣赏自己创造的天地,就死掉了。

    盘古死后,“气作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虻”。“四极五岳”中,四极是指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而五岳自然就是现在的五岳。其中,泰山是盘古的头变化而来,故此,有了五岳之首的说法。

    重上泰山,田凡没有时间感慨前生今世的不同际遇,因为他有事要办。可他还是对此时的泰山异常陌生,陌生到完全不认识。

    后世的泰山到处都是人,人挨人人挤人,每条路上都有台阶,几乎走不了几步就有一个寺庙或者道观。而现在的泰山,很少见到人,只有一些打猎或者砍柴、采药的农人偶尔上山。至于台阶和道观,听说是有的,可田凡走的是后山,一个都没遇到,寺庙更是一个都没有。

    后世的泰山上植被非常单一,除了松树、柏树,就是枫树和橡树,剩下的只有几种一些小型灌木和草本植物。而此时的泰山,植被种类丰富,各种各样认识不认识的树木和花草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植被系统,绝对是研究物种多样性的好地方。

    在后世的泰山上,别说是老虎、豹子、狼等大型动物,就是野鸡和兔子都找不到,偶尔有条蛇或者蜥蜴就能让人激动半天。而现在,成群的猴子在树上打打闹闹,野猪、鹿、山羊之类悠闲地在林子里觅食,时不时抬起脑袋看看远方的动静,虎吼声和狼啸声时不时就能听见一两声。

    这些景象,看得田凡直愣眼,这还是那个我熟悉的泰山吗?

    田凡和唐老爷子、史阿三人上山前,在后山的一个小村落里落脚。这里应该是天柱峰下,因为泰山经常举行封禅大典,前山的上山之路有官府的人专门看守,虽说现在天下大乱,估计没有人会继续看守前门,可前门上山的人毕竟会比较多,田凡为了避免麻烦还是选择走了后山。

    村里的里正将家中打来的猎物做熟了招待田凡等人,让他们在家中好好地休息了一夜,次日再上山。田凡想给他留下点钱财,他却死活都不肯收。

    里正姓崔,他道:“呵呵,几位客人,这些都是崔某那不成器的儿子猎来的,本就不值钱,你们就不必客气了!”

    田凡无奈,只得罢了。

    他道:“崔老伯,我们想上山,可是这马匹实在难以行山路,可否将马匹安顿在你这里?”

    崔里正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客人尽管放心就是!呵呵,三位,问一句小老儿不该问的话,你们来这里可是要上山找彭老神医?”

    没等田凡点头,他就滔滔不绝地说道:“要说咱们奉高、梁甫、牟县和博县谁的名声最为响亮,这还真不好说,可要是说谁的名声最好,那就得说咱们彭老神仙啦!呵呵,彭老神医那可不是吹出来的神医,那可真是药到病除,包治百病啊……”

    彭老神医就是田凡此来要找的人,杜夫告诉田凡,到了泰山脚下直接说找彭老神仙,就会有热心的山民带他上山。这一路上,尤其是泰山脚下,田凡就不止一次地听到彭老神仙的名字。据说这个老头很有意思,治病不要钱,但是有个很奇怪的脾气,那就是从来不下山,永远居住在玉皇顶上。

    来就医的人,不管穷困还是富庶,他都给治病,但是他不收金钱,只收其余东西。如果你富庶,可以雇人给他往山顶上抬几担粮食,再送一些珍贵药材,哪怕价值千金的千年首乌,价值万金的走盘珠,只要能入药他都不会拒绝;如果你穷一些,还可以用彭老神仙的名义,或者以自己的名义做一场善事,取出一点粮食捐给附近贫困百姓,彭老神仙甚至不会派人去查,虽然肯为他所用的人很多,可是他不会去查,也没有人会骗他,而且大家不约而同的都会以彭老神仙的名义捐献粮食;如果你穷困,可以给他挑一担水,或送一捆柴作为回报,哪怕是你猎了一只野兔跑到山上送给他都可以。

    因此,不管是在附近的达官贵人心中,还是在普通百姓心中,彭老神医已经成了神仙的代名词。二十年间,他救活的人不可胜数,因为他而活命的人,也不可计数。许多百姓,不论贫苦还是富庶,将他的画像摆在家中四时祭祀,祈望上天保佑他能活的长长久久。

    田凡落脚的这个村子,是距离老神仙居住的玉皇顶最近的一个村子,所以里正见了他们三人,理所当然的猜测他们是去找老神仙就医的。

    田凡点点头,道:“不错,里正所言正是,我们三人正是要找老神仙的!实不相瞒,在下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差点没有醒过来,听人说老神仙医术通神,所以特来求医问药的。”

    崔里正呵呵一笑,道:“好啊,你们来彭老神仙算是找对人了!嗯,这样吧,今日我家大儿子正好要给老神仙送水,就让他带你们过去吧!”

    田凡连忙称谢。

    找彭老神医治病,这只是一个托词。田凡经唐老爷子一通唠叨,心病去了大半,身体上的病几天之内就好得差不多了。高顺见他康复,想交回指挥权,可田凡以身体不好为由推脱了,因为诱敌之术是高顺等人设计的,自己不算太了解,还是不要接过指挥权的好。再者,他早就有意扩大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那就要让手下将领证明自己的能力,高顺虽然原先在吕布军中有过不少独领一军的机会,可是在徐州军中,面对许多新的作战方法,他没有过独领一军的机会,这次就算是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徐州控制的地盘将扩大几乎一倍,这就需要再建立至少三个军团,田凡想将高顺提拔上去。

    刚刚安抚好高顺等人,劝说他们将精力用在对敌上,田凡就接到有人来拜访的消息,而来者正是杜夫。

    杜夫能闯过徐州军骑兵的封锁,能潜入徐州军大营,可是无法突破田凡亲卫的保护圈,更无法在唐老爷子和史阿的守护下接近田凡,逛了不短时间依旧找不到机会,无奈他只得通过押运粮草的孙康给田凡送了信。孙康倒是小心,先将杜夫控制起来,之后又给田凡送信。

    田凡看了信上的内容,立即见了杜夫,之后就有了这次泰山之行。

    吕布等人本不愿意田凡来泰山,可架不住田凡的倔脾气。而且田凡说了,此次泰山之行与他的病有关系,众人也还记得费大夫的话,知道田凡此时的身体外强中干,不把病治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再出事,于是只得放他前来。他们知道目标越小,田凡越容易成功,于是田凡就带了唐老爷子和史阿走了。

    高顺等人严密封锁了田凡离开的消息,现在田凡的中军大帐里,费大夫每天都亲自去熬药送药,士卒们每天送饭送菜,甚至有一个长相很像田凡的士卒每天在大帐门口走走,伸个懒腰什么的。所以除了高层的几个人和具体参与的几个人,其余人都以为田凡还在军中,只是身体不适,将指挥权交给了高顺。

    之所以这么不顾一切的赶往泰山,是因为杜夫带来的一个消息——蕙儿要死了!

    蕙儿从四月离家,一直没有消息,此时听到她要死了,田凡那里还有心情指挥作战?他自问不是什么能大公无私到不顾自己身边人死活的人,如果谁要伤害他的亲人,就算是刘备,也会毫不犹豫的翻脸。他知道蕙儿的情况,她认为自己背叛了她,所以才生病。只要自己出现,陪她说几句话也许她就能好转。

    只是这种因为儿女私情耽误国事的事情,田凡说不出口,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能理解他,支持他,相信他,所以他只能撒了个谎话。再有,他也存了让高顺、庞统、法正等人自由发挥的念头,他在大营里,几个家伙总是有事没事找自己,搞得大营里有点令出多门的意思,大家都不舒服。

    杜夫是蕙儿的师兄,他们的师父就是隐居泰山山顶的彭老神仙。蕙儿离家之后,于四月末回到泰山,每天哭泣,茶不思饭不想,问她什么原因,她也不说,只是哭泣。彭老神仙什么人?七八十岁的人精,前后一联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气得他就要找田凡拼命。蕙儿却拦着他,老头气得直骂蕙儿没出息,又骂田凡不是东西。

    在彭老神仙和她另一个师父金角坚持不懈地劝说下,蕙儿心境稍稍转好,可是每天只吃一点点饭,身体自然越来越差,终于在五月初,蕙儿病倒了。彭老神仙和金角看在眼中,疼在心里,用尽了办法,药材、针灸,什么方法都用了,也不见她好转。于是只能瞒着她派杜夫找田凡,希望田凡的出现能让她好转。那时候,蕙儿的身体已经很差,彭老神仙能看出蕙儿已存死志,心中了无生机,所以田凡必须尽快赶到。

    杜夫下山之后,打听到田凡领兵出征,于是追上大军。可是田凡所在的中军大营守卫森严,他根本不可能进入,再者唐老爷子和史阿他虽然不认识,可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于是一拖就拖了十几天,直到孙康运送粮草,他才找到机会。

    算一算,从杜夫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田凡只希望蕙儿还活着。

第五五八章 彭老神仙

    田凡认为,造物主最伟大之处,在于造就了各种各样神奇的动植物。此时的泰山,拥有后世所不具备的多种多样的动植物,如果是以前,田凡可能会静下心来好好研究研究,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可此时此刻,他哪里有那个心思?

    在崔老大的带领下,三人一路上山。想起马上就能见到蕙儿了,田凡心里就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激动自然不用解释,他就怕来晚了,蕙儿已经化作一绺香烟。

    越是往山上走,人越是多。此时的泰山有许多山间羊肠小道路可以走,虽然不好走,可是比起后世那种千军万马爬泰山的感觉要好得多。不断有从其余小道汇入这条路上的人,等到半山腰的时候,田凡一行已经成了十个人的小队。

    看装束,这些人中有猎户,有农人,有小商小贩,他们或挑着担子,或提着猎物,或背着口袋,看起来像是上山感谢彭老神仙治病之恩的。

    这些人都是典型的普通百姓,可是田凡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也有闪光点。朴实,毫无保留的相互信任,这是他们的美德。毫不认识的几个人,在一起走了不一会儿,互通姓名之后,便聊得热火朝天。

    一个小贩是做私盐生意的,从徐州走私精盐,贩卖到泰山脚下。别人问他做什么生意,他毫不犹豫地说是做私盐生意。要知道,这个年代私盐生意是要杀头的,他能对这几个素昧平生的人说实话,这在田凡想来是不可思议的。

    也是因为这件事,田凡的心思从蕙儿身上收了回来,他好奇地道:“古大哥,你不怕我们出卖你?”

    古姓商贩嘿嘿一笑,狡黠地道:“田兄弟,我自然是怕出卖,可是,我知道你们不会出卖我!”

    田凡奇道:“哦?愿闻其详!”

    古姓商贩点点头,道:“田兄弟,如果有人出卖我,不过是看上了举报我所得的赏钱,这不会有错吧?呵呵,那我就先说说你,你不会出卖我!看你的衣服和装饰,就知道你不是平常人,应该是个有身份有家产的,你看不上那点钱财。”

    田凡点点头,道:“不错,古大哥说对了,田某的确看不上那点钱财!”

    古姓商贩听田凡承认,颇为点自得地笑笑,续道:“至于崔老弟他们,呵呵,我们都是老神仙救过的人,都欠着老神仙天大的人情,这就是我们之间能迅速成为朋友的原因。再者,老神仙什么不知道?谁若是为了一点钱财出卖了我,老神仙还会继续为他看病吗?人这一辈子,谁不会有个七灾六难的?我们十里八乡的人,谁没有受过老神仙的恩惠?谁不是对老神仙感恩戴德?我们都是因为老神仙认识的,以后不说亲如兄弟,可也能说得上是有缘分,以后会互相照应,多个朋友多条路,谁也不会做这种人厌鬼憎的事!

    “还有,也就是第三条,我做的是私盐买卖,对做食盐生意的大户来说,一点盐碍不着他们多大的财路,却能让四里八乡的老乡们吃上价钱公道的好盐,不用吃那些价格昂贵却加了沙子加了土的官盐,有谁会去坏了大家的好事?你们说是不是?”

    几个人连连点头,大声称是。

    崔老大也道:“正是!田大哥,古大哥说得一点不差,我们山脚下十里八村的百姓,因为彭老神仙的原因,相邻村子的关系都不错,民风也淳朴,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有伤风化或者恶性斗殴的事了。要不怎么我们多数人都管彭老神仙叫彭老神仙,而不叫神医呢!神仙嘛,自然有神医所不具有之能!”

    到底是里正的儿子,虽然看起来木讷,可是说话很有条理。

    田凡点点头,感叹道:“彭老神仙,以一人之力,教化十里八乡上万百姓,这已经超脱了人力的范畴,的确当得起神仙的称呼。”

    一行人连连喝彩,古姓商贩道:“田兄弟说的好啊!”

    说说笑笑,在中午时分,众人终于赶到山顶。

    在山顶上又遇到了从其他路上过来的几个人,但都不是看病的,而是来还人情的,看他们手里提着各种东西就知道了。田凡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不由感觉很奇怪,一个人在泰山顶上给附近四五个县十几万百姓看病,山上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人?

    从崔老大的口中田凡知道了原因,原来彭老神仙和山下的郎中,以及山下的百姓早就形成了默契,一般人生病之后,会先去找普通大夫,他们看不了的病,才会来求助于老神仙。

    据他们几个人说,山下的大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山听老神仙传授医术,而老神仙不会藏私,对他们不敢说毫无保留,可也是尽心尽力,有问必答,所以这里大夫的医术普遍较高,能处理大多数病症。

    而受到老神仙的影响,那些大夫一个个也都成了有仁爱之心的大夫,普通的穷人看病可以先不收钱,等什么时候有了再还钱。可多数情况下,大夫在他们身上都会赔本,少有能收支平衡的。也是因此,有些大夫清贫一生,日子过得很苦,导致一些年轻的大夫不原因按照这个规则行事。可一旦他们搞特殊,转眼间他的医馆就会变得门可罗雀,反正附近有不是只有你一家医馆,年轻大夫见生意做不下去了,只能关门大吉,还因此沦为笑柄,被人戳脊梁骨好多年。

    前几年的一件事,让所有大夫都会遵循这个没有写下来、没有刻下来的规则。那是一个老大夫,光棍一人,行医几十年间一直向老神仙看齐,他一生没能积攒下太多钱财,死后连丧葬费不够,可是却积攒下了名声。去世的时候,万人空巷,为他送葬的贫民百姓数不胜数,许多百姓披麻戴孝,对他行孝子之礼,百姓们自行凑份子,将他风光大葬,以后也是四时祭祀。他没有儿女,却又有千万个儿女!

    从那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大夫再触犯这条规则。这是个名声大于天的时代,人们的思想往往很可爱,可爱的让人心里发酸。大夫们看到了老大夫的事情,宁愿一辈子过的清贫,也要向老神仙看齐。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老神仙能带着他们成为真正的神仙。

    而百姓们也很朴实,他们宁愿自己辛苦赚钱偿还医馆的账务,甚至去医馆打零工还债,也不会因为随便一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为了省那点钱财跑来麻烦彭老神仙。

    从这些人口中,田凡听到的是一个不计较个人得失,以一人之力教化万民的老神仙。这个人比于吉要高尚,于吉的神仙称号虽然也不能说不称职,毕竟他也救过无数百姓,可是他的行为是有目的的,是为了传教。

    不由的,田凡对与彭老神仙的会面有了更深的期待。

    跟着古姓商贩七拐八拐的,绕过一片石林,一个小小地院子映入田凡眼帘。院子背向云海,临着万仞绝壁。院子三面都是房间,一面是篱笆墙。正对篱笆墙的房间比较高大,看门一共是三间,其余两面的房间都很小。房子全是山石茅草屋,显得很是简陋。不过,以田凡的眼光一看,造房子所用的石头,都是卖相极好的泰山石,其中有一半大块的木鱼石原材和泰山玉原石,如果是现代,整栋房子价格可就不菲了。房子虽然是茅草屋,可是屋顶与山下的房屋不一样,在茅草之上又覆盖了一层木棍。这样的设计很有必要,泰山山顶常年有风,不论什么样的天气风都不小,如果不用木棍盖住,只怕屋顶的茅草用不了一夜就消失无踪了。

    左侧几间茅草房顶部,有几只猕猴和老鹰立在上面,看见有人过来并不逃走,猕猴“嗷嗷”地叫唤,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老鹰也发出一声声嘹亮地叫声,并且扭头直直地盯着来人,巨大的翅膀扇起股股旋风。

    院子里有一头巨大的山狼,蜷缩在左边一间茅屋的门口睡得正香,听讲动静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看,之后又将脑袋埋在巨大的爪子下睡了过去。

    看到这些,田凡一阵激动,没错,蕙儿一定在这里!压抑着马上去见蕙儿的心思,田凡随着众人往院子走去。

    靠近院子二十步距离,所有人都闭了嘴,静悄悄地走到院门处。崔家老大将挑子放下,目光惟惧地看了看那头山狼,小心翼翼地朝着院子里躬身施礼,高声道:“老神仙,崔琅携几位乡亲拜访!”

    半晌,从右边屋子里走出一个老头,老头头发花白,却身形挺拔,面貌红润,只是没有一部白胡子未免美中不足。他身穿一身白色袍服,配着满头华发,被山风一吹,的确有些出尘之感。

    老头满面慈爱地一笑,道:“崔家老大,还有小古,呵呵,你们进来吧!”

    众人得了他的允许,这才一拥而入。崔老大将挑子挑起来,没用老神仙指引,就将水倒入大房子旁的水缸里。

    其余人弯着腰,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着着老神仙,将提着的东西堆在他脚下,一个个满脸的崇敬。古姓商贩道:“老神仙,晚辈见老神仙平日里吃的盐都是粗盐,那些凡俗之物岂能配得上老神仙的身份?所以这次来也没带别的东西,就是几斤精盐,望老神仙收下。”

    老神仙呵呵一笑,也不推辞,连连道好。

    不到五分钟,众人相继告辞而去,只余下田凡三人和崔家老大。崔家老大道:“老神仙,这位田公子是来找你瞧病的,晚辈就先告辞,不打扰老神仙清修了!”

    彭老神仙点点头,看了田凡一眼,笑着对崔老大道:“好,崔琅,你回去吧!”

    崔老大走后,彭老神仙打量田凡三人几眼,看见他们的随身兵刃,尤其在田凡的双月剑和唐老爷子的弓箭上多停留了一阵,这才不屑地一笑,道:“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来见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还要带着一个前代三绝和一个后代三绝的弟子?你以为有他们两个人,老夫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田凡深施一礼,诚恳地道:“彭老神仙,若是按照晚辈的意思,我情愿一个人都不带。可是,晚辈现在有家有业,身系千万人的安危,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带着唐老和史阿,不是为了防备您,您老人家对晚辈有怨言晚辈能理解,晚辈此来就是来赔罪的,不论前辈如何处罚晚辈,晚辈不会说半个不字!”

    彭老神仙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进来吧!”说完,当先进了屋。

    ps:下一章周六发,因为接下来的一段内容需要翻翻资料,并且综合前面内容

第五五九章 蕙儿的身世

    蕙儿会一手极为高明的控兽之术,不管是鸟儿还是战马,哪怕是老虎在她手里都会很听话。小院子左边房顶上那一群猕猴和老鹰,以及房门口那头巨大的山狼,给了田凡一个信息,蕙儿就在山狼守护的房间里。

    田凡往房门口看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彭老神仙进了屋。从老神仙的样子看来,他对田凡有怨气,目光中却没有杀气,所以田凡肯定蕙儿还活着。他恨不得立即就去见蕙儿,可是面对蕙儿的长辈,他不能敷衍了事。更何况,先打听一下蕙儿的态度,也许对接下来的会面更有好处。

    大约是看到了田凡的表现,当他进入房间时,彭老神仙看他的目光明显地柔和了不少,可是他这一关田凡没那么容易过。

    彭老神仙冷冷地道:“关上门!你年纪轻轻不怕山风,老夫可不行!”

    田凡忙答应一声,将门关好。他见老神仙身前案几上泡着一壶茶,忙帮他斟上一杯茶,又后退两步,恭敬地站着。

    唐老爷子和史阿并没有跟进去,见田凡将门关上,两人不由自主地长嘘一口气。对视一眼,两人走到院子门口,史阿擦了擦额头冷汗,低声道:“唐老,感觉如何?刚才彭老神仙看了我一眼,我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只要我一出手,死的会是我!我的天啊,幸亏彭老神仙对伯光没有恶意。”

    唐老爷子也是心有余悸,瞥了史阿一眼,道:“老夫用的是弓箭,战斗之时需要拉开距离,若是在二十步之外,我有把握能战胜他,可是刚才距离如此之近……嘿嘿,本以为我突破第四层境界就不怕他了,没想到他的功夫也没有落下,反而更加精进了!”

    史阿一愣,奇道:“唐老,你认识他?”

    唐老爷子脸色有些不正常,半晌说道:“我突破第三层境界,就是因为与他对敌!那时候我完全不是对手,若不是他目的在于收服我,而不是杀我,只怕我早已化为一捧黄土了!”

    史阿听师父王越说过唐老爷子的故事,此时听了他的话,不由大吃一惊,彭老神仙原来就是那个人?难怪最近几十年他销声匿迹,难怪他没有胡子!

    屋内,彭老神仙见田凡表现乖巧,目光又柔和了不少,他一招手,道:“坐吧!”

    田凡先谢了座,这才坐在彭老神仙对面。

    彭老神仙喝了口水,道:“说说,蕙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田凡沉思一阵,认真地道:“前段时间,晚辈得了一场病,那场病很要命,晚辈差点没能挺过来。得病的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蕙儿的出走。杜夫是个笨蛋,从他找到徐州军大营到他见到我,足足用了十几天,所以我才现在才赶过来。听说蕙儿病了,我心里很着急,我想,她的病必然是因为我,所以我会劝说他跟我回去!”

    彭老神仙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缓缓地道:“你和蕙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很高兴,因为你们的婚事老夫许了。可是,她回来的时候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老夫七八十岁了,不用问,只是一猜就知道你们之间出了问题。说说,到底为何?”

    田凡脸色有点不正常,艰难地道:“有一个人对我有恩,他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他的命,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另一个人,他也是我的朋友,与我也是共患难,同富贵的交情。我前一个朋友的家里人,曾经伤害过我后一个朋友的家里人。于是我后一个朋友就想杀了我前一个朋友,为自己的家里人报仇。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见到他们互相残杀,试图劝阻,调解他们的矛盾。我认为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怨,前一个朋友的家里人在很久以前的确是他的家里人,可是自从我朋友家里出了变故洁癖,家人四散,那个家人早就自立门户了。说起来,这个家人离开我那朋友之后所做的事应该与我那朋友没有关系了。所以,我认为他们的仇怨没有那么大,就想劝劝他们,如果他们都当我是朋友,就应该放下彼此的仇怨,彼此即使不能成为朋友,也应该和平共处。

    “可是我后一个朋友恨死了我前一个朋友的家人,而我那朋友的家人早就死了,所以他迁怒于我前一个朋友。在我劝说他们的时候,我后一个朋友偷袭我前一个朋友,我见势不妙,想也不想飞身挡在我前一个朋友前面,替他挡下了一剑。

    “也许,我后一个朋友见我为了前一个朋友甘愿去死,以为在我心中他不如我前一个朋友,所以心里难过,这才离开了我。其实……如果是我后一个朋友偷袭他,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挨上一剑!对于我来说,他们是一样的,为他们中任何一个挨剑我都愿意,因为到我身上那只是一剑,而到了他们身上就是一条人命。我不希望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出现意外!”

    田凡长嘘一口气,道:“老神仙,在你面前我不想说谎话,虽然我说谎话对我更加有利,可是我不去做。他们两个我都不想失去,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前段时间刚听一位长者说过,人生就是无数种选择,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即使选择之后会承受很多本不用承受的东西。我认为长者说的很有道理,我选择了,我就要承受,即使结果不能为我所控制,甚至最后因为这种选择而将结果变得更差。因为,我认为的肩膀足够宽阔!”

    说完,田凡一脸平和的看着彭老神仙,等着他的判决。

    彭老神仙揉着下巴,好一阵才长叹一声,道:“造孽哟造孽!哎,小子,你选择的是一条最难走的路,因为这种选择,你可能一无所有。可是,就因为你选了这样一条路,证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是在用心保护你们彼此,你尊重你的两个朋友。好啊,好啊,好孩子,因为你的选择,我原谅你了!”

    微微一顿,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田凡,道:“蕙儿的眼光很高,他能看上你就说明你有过人的地方,这些年我也时常关注你,现在看来,你的确是蕙儿最好的选择。”

    田凡长出一口气,身体前倾,为他续上茶,道:“多谢师父!”

    彭老神仙呵呵一笑,道:“先不忙叫师父,我刚才说我原谅了你,也说你是蕙儿最好的选择,可是……下面的话,可能会很不入耳!伯光,你是蕙儿最好的选择,可是,你会选择蕙儿吗?”

    田凡一愣,道:“师……老神仙,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做出了我的选择,我选择两个人都不辜负!现在我依旧坚持我的选择。”

    彭老神仙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坚持是个好习惯,可是如果你发现你所坚持的,与你想象的不同,甚至因为你的坚持会导致一场滔天大祸,你还会坚持吗?”

    微微一顿,他道:“我想,蕙儿应该没有告诉你她的身世吧?”

    田凡立即坐直了身体,急切地道:“没有,我问过,可是她不说,她老是说等我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的时候才告诉我!老神仙,你要告诉我?”

    彭老神仙点点头,道:“不错,今天老夫就告诉你!”

    顿了顿,他两眼直视房顶,漫声道:“顺帝元年,丰县人张道陵创建正一盟威教,尊老子为教主,道为最高信仰,符录斋醮为手段,以追求长生不死和成仙为最高境界。次年,也就是汉安元年,琅琊人于吉受到张道陵点化,总结前人道家经典编制《太平清道领》一书。因为这番缘由,于吉对张道陵异常崇拜,所以欲拜其为师。张道陵本身就想增强正一教的影响力,急需要人才,于吉本身拥有很高的道术修养,所以张道陵自然答应。可是因为于吉本身的水平和带艺从师的关系,张道陵称呼于吉为师弟,两人既是师徒,又是好友。所以于吉在正一教地位很高,仅次于张道陵。

    “后来,张道陵去世,其子张衡在于吉的支持下继任教主之位,于是于吉在正一教中的地位更加高了。三十多年前,正一教人才济济,张衡有弟子无数,他的师兄弟也有不少弟子,于吉一系更是有不少弟子。其中,有十个人为其中翘楚,被称为十大弟子。这十个人都很优秀,而张道陵没有规定教主传续的规则,所以教中不免分为十个派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张衡命十大弟子分散到各地进行传教,谁传教效果好,就立谁为下一任教主。

    “有一个人,他用几年的时间在冀州、青州、兖州、豫州等地传教,到熹平七年,已经有徒众五十余万人。这个人,在十大弟子中传教效果最好,所以理所应得的,他应该成为教主。就在张衡要宣布结果的时候,这个人却说出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张衡没有反汉的心,自然很愤怒,想处置这个人。可是,这个人是于吉的弟子,于吉在正一教中地位超然,张衡想先征求他的意见。

    “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张衡没有想到,于吉早就被自己的弟子说服了。最后,于吉一系的几个弟子判出正一教。”

    微微一顿,他看了田凡一眼,道:“故事的后半段,你应该能猜到吧?那个弟子是谁,想必你能猜到了吧?”

    田凡的脖子有点发硬,他嘶声道:“那个弟子是张角?你的意思,蕙儿的父亲是张角?”

    彭老神仙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不错!接下来发生的事,想必你能猜到。蕙儿是张角的独女,是他唯一的后人。中平元年的黄巾之乱,初期黄巾军势如破竹,控制了大汉很多地方,可是当朝廷反应过来,尤其是州牧制度重启之后,地方豪强可以征集士兵防守地方,黄巾军疏于战阵的弱点便暴露出来了……”

    田凡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大响,完全懵了,彭老神仙接下来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听进去。蕙儿是张角的独女,蕙儿竟然会是张角的独女?难怪,难怪蕙儿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难怪蕙儿说保护她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张角啊,那个害得天下大乱的人,可不就是整个天下的敌人吗?一切都搞清楚了,这回真得搞清楚了!

    蕙儿说的没错,收留她就是与天下为敌!

    黄巾起义失败之后,有无数黄巾残部被天下间各个诸侯接收,其中曹操最占便宜,他收留青州黄巾百万众,并集中其中壮丁,由于禁训练成精锐青州兵。三国历史中,在诸侯争霸的初期,曹操有两只能影响战争走向的精锐军队,其一为青州兵,其二为吕布死后曹操接收的并州士卒。而在这个被田凡改的面目全非的当下,青州兵是曹操手下唯一的一只成规模,能影响战争走向的军队。虎豹骑虽然已经训练成功,但是规模太小,很难在正面战场上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刘备也接收过一部分,比如刘辟、周仓等人,而刘焉等人也曾经接受了不少。

    接收、改编黄巾起义军残部并不是过错,对于大汉天下来说甚至是好事,至少他们不再分散祸害地方。可是,被诸侯接收的黄巾残部中没有张角的绝对嫡系,比如成建制的黄巾力士,比如张角手下的那些大将。因为非嫡系在这场战争中不引人注目,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而单个的黄巾力士并不可怕。可是嫡系就不一样了,他们深受张角的影响,身上打着张角的烙印,这样的人太引人瞩目,太招人恨了,就算再有才能,也打死不能接收。曹操在接收黄巾部众的时候,何尝不是忍痛杀了不少在起义中表现活跃的人?那些人,在黄巾军中表现出挑,以后在曹操手下就照样能表现出挑!以曹操喜爱人才的程度,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残酷的抉择。

    这就像历朝历代改朝换代推翻前朝的时候,会把前朝皇室的所有成员杀死一样,即使大家都知道他们中的奶娃子很无辜,可所有人都会这么干,没有道理可讲。

    嫡系就如此,那么张角的亲生女儿呢?这样的人,谁敢接受?谁有胆子接受?

    你可以说人家现在没有造反的心了,可是谁会相信?这可是太平道教的直系血亲传人啊,如果有人知道她还活着,打着她的旗号,遥封她为圣女,揭竿而起,有多少盲从的太平道教教众会跟随起义?这只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这会是多大的灾祸?所以说,在天下人看来,不论她当时几岁,不论她多么无辜,死,是唯一能让大家放心的归宿。

    蕙儿,我该拿你怎么办?田凡的心,在颤抖!

第五六零章 修养决定行为

    “想必蕙儿提过阎名这个人吧?阎名是个奇才,简直是一个祸乱天下的奇才!张角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可却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出自于寒族,对大汉朝中央、地方完全由世族控制本就不满。阎名与他结交并成为知己好友,了解他的想法之后,就劝说他忍耐。张角对他的劝说很不满,于是阎名就转而劝说他积攒实力,准备造反。并且说,如果张角在冀州造反,他将在凉州呼应。

    “中平元年二月末,张角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发动黄巾起义。张角是个……呵呵,伯光,说起来张角与你有几分相似,他见黄巾到处皆是一片废墟,百姓死难无数,心中十分不忍,加之阎名许诺的呼应并没有出现,烦躁和怨怼之气郁结于心,没几个月时间就病了。

    “十月份,阎名再次出现,找到张角,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再坚持几个月,情况就会有好转。可那时的张角早就对黄巾起义后悔了,他见不得徒众成千成万的死亡,见不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说到底,黄巾军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什么军纪可言,很多时候张角根本无力控制这种破坏。阎名发现这一点之后,对他说,即使你现在想停止也晚了,朝廷不会放过你的。张角也知道自己必死,他早就想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谢罪,所以不在乎他的命了。

    “可是……阎名毕竟是阎名,他早就说动了张宝和张梁,张角手下十大护法中也有不少是他早先已经收买的人。见张角早存死志,阎名将张角的想法告诉了张宝等人。张宝等人享受那种挥一挥手万人丧命的感觉,不想死的无声无息,就杀了张角。

    “那一天,就是蕙儿出走的一天。蕙儿这孩子也够惨的,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杀,她母亲为了救她也被杀,心里所承受的折磨岂是一般人能理解?她被金角保护着逃了出来,之后来到泰山并遇到了我,这才得以活命。”

    说到这里,彭老神仙停了下来,直视田凡,道:“现在,你还坚持吗?”

    田凡知道自己的脸色很差,因为他感觉脸上的肌肉突突直抽。

    咬咬牙,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沉声道:“晚辈依旧坚持!”

    彭老神仙笑笑,没有接话,他站起身来,从墙角矮榻边取来一个药罐,一个小小的红泥炉子放在矮几上,又从厨子里取出一个铜水壶,一包药材,再从厨子顶部取过一把羽毛扇。

    坐在田凡对面,他指了指墙角处堆积的木头和树叶,道:“那些事燃料,你替我煎药!”

    田凡点点头,起身取过一些砍成手指粗细,手掌长短的木条,又捧了两捧树叶和细小的树枝,先将树叶引燃放在红泥炉子里,等火烧旺之后,再引燃小树枝,之后将木棒引燃。五分钟过后,见木棒已经燃烧的很旺了,这才将药罐置于药炉之上,先放进药材,之后取铜壶往药罐里加了水,直到水量大约为四倍的药材体积才停下。最后,他盖上药罐的盖子,拿起羽毛扇小心地扇着风,药炉里的木棒燃烧的更加旺盛了。

    彭老神仙一句话不说,一直看着田凡做这些事。见田凡点着了木棒,只要不停的扇风,控制好火候,药材就能煎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无声的笑笑,道:“手里有事做,心里就不会乱想,是不是?”

    田凡笑着点点头,道:“正是!”

    彭老神仙呵呵一笑,道:“许多事,正如这生火煎药,最难的一部分其实是点火,只要火点着了,余下的就简单了,只要能控制好火势,甚至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田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彭老神仙微笑道:“伯光,我们爷俩今天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听我说说闲话可好?”

    田凡微笑道:“好!”

    彭老神仙点点头,沉思一阵,道:“光武帝乃是一代明君,从任何方面说,他都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伯光,你可知光武帝称帝之后,日子过得是何等样子?”

    不等田凡回答,他续道:“光武帝之所以能称帝,很大原因在于他有手下云台二十八将的支持,这帮人多是氏族或者豪族,在地方上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正是因为他们的支持,光武帝才能很容易地在地方上征粮、征丁,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和士卒可用。

    “光武帝称帝之后,有一次想清查他老家南阳郡的土地,他知道地方氏族不会同意他按照田亩征税,因为氏族手中实际掌握的土地要比官府登记的多得多。所以,他明说了,我不是要征税,我只是想看看天下间到底有多少土地,好做到心中有数。你想象一下,一个皇帝将话说到这种程度,这是多大的让步?多大的耻辱?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难以达成心中的想法。朝廷派去的使者清查土地的时候,地方大族和地方小吏沆瀣一气首鼠两端,百姓也在他们的支持和鼓动下不予合作。使者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回复光武帝,将实情相告。光武帝很生气,你可以想象,他只是想清查自己家乡的土地,这帮老乡竟然不予合作,他岂能不气?于是,他派兵赶赴南阳,欲继续完成清查土地之事。

    “可是等到军队一到,将领们发现南阳变得清净了很多,许多村庄了无人烟,许多良田无人耕种。将领们调查之后才知道,原来百姓们全都逃到山里去了。朝廷使臣知道,没有百姓耕种,你就是有再多的土地也是没用,所以将事情呈报给光武帝。光武帝更是生气,可也没有办法,只能下令撤军。

    “等军队一撤下来,逃进山里的百姓又回来了。光武帝知道之后,只能徒呼奈何。他知道,百姓们逃入山林一定是地方大族的指使和鼓动,地方大族为了阻止他清查土地,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他想不通,为何在他起兵的时候,南阳的大族鼎力相助,现在却对他防范之心这么重?光武帝到底是个聪明人,没几天他就明白了,因为他现在再也不是南阳的那个籍籍无名的刘秀,而是大汉天下的天子!在他没成为天子之前,他的成就越大,给家乡父老带来的好处就越大,可一旦他称为天子,他与氏族之间就成了对立关系。朝廷想收取赋税,必须由大族配合,大族想发财,则朝廷就必须少收一些,这就是矛盾集结点。

    “光武帝心中很失望,他想到了一个让他很沮丧的问题,南阳是他的家乡尚且如此,其他地方还用尝试吗?他一直认为成为了天子,天下就是他的了,没想到这个天子却是如此悲剧,连一个小小的南阳都拿不下!而究其原因,是那些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捣乱,他更加伤心的发现,他手下受到重用的那些人,都是世家大族的人,他想改变这种局势,竟然无法下手,无人可用。

    “为了改变这样的局势,光武帝一朝开始重用皇亲国戚和宦官。呵呵,你别看世人将宦官和外戚贬低的一钱不值,可这都是因为世家太强大,皇帝想跟世家争夺利益却无人可用,这才不得不用他们。世家控制着学问,控制着舆论,他们说什么自然天下人以为就是什么,他们自己做的错事肯定不会说,别人做的错事他们肯定会大说特说。

    “不过……宦官和外戚多数都没有什么文化,他们做事却显得……呵呵,伯光,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说有文化的人做事和没有文化的人做事,有什么区别?”

    田凡想了一阵,最终摇摇头,道:“晚辈不知!”

    彭老神仙笑笑,道:“有文化的人,往往会有良好的修养,一旦这种修养形成,就会深入骨髓,这辈子都去不了,一个人的修养往往能决定这个人做事的方式。你可以想一想,一定是这样的!

    “有文化的人做事有迹可循,而没有文化的人做事却很难有底线,容易不择手段!因为,有文化有教养的人,他从小受到教育,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早就在他心中形成了固有的思路,这些幼年形成的思想,在他成年之后将于潜移默化中左右他做事的方式。总有些事会超出他们的心理底线,所以他们做不出来,即使做了心里也会备受折磨。所以,他们做事就有了原则。比如,你下了屠城令就病了一场,屠城在你的心中,已经超出了你的底线,所以你受到良心的谴责,这才会大病一场。

    “而没有文化的人,他们没有受到过教育,没有很强烈的是非善恶观念,一旦得势,他们做事往往没有原则,没有底线,为了达成目标,他们会不择手段。不论什么样的手段,不管多么残忍,多么可怕,他都会用,因为他们没有心理负担!

    “当然了,事情没有绝对。如果这个有教养、有修养的人被某些事情蒙蔽了双眼,那也有可能做出超出自己底线的事,今天我们不谈这个。喂,火灭了!”

    田凡听了,忙小心扇了几下,等火旺起来,又加了几根木棒,再将火扇的稍稍大了些。不一时,将灭的火焰又重新旺盛起来。

    彭老神仙嘟囔道:“这药啊,必须用桑木棒煎,而且对火候要求很严格,你这不小心让火差点灭了,只怕药力就会大减!你这孩子,这不是害我吗?”

    田凡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师父,这事儿实在不能怪我,您说的太有道理了,让我想起了一些事!”可不是嘛,当年小鬼子们的士兵可全都是初中、小学毕业的,按说应该有是非观念,可他们在中国做的事就不是人事!这点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他们严苛的等级制度,官大的欺负官小的,官小欺负老兵,老兵欺负新兵,那新兵就只能通过欺负中国的老百姓来发泄,于是中国人遭殃了……

    彭老神仙笑笑,也没问田凡想到了什么,续道:“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也与修养无关!”

    田凡道:“哦?什么样的情况?”

    彭老神仙道:“有的人,他身为世家子,不把平民百姓当做人,所以他不会把自己的修养用在他们身上。比如,袁术,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他对刘备兄弟说的话,显然是没有把他们当成人。可是平时他可不是那样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聚集在他身边。”

第五六一章 你还有胆子保护她吗?

    演义中,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一战时,华雄败了孙坚,并挑战关东群雄。袁绍使俞涉、潘凤迎战,二人皆不敌华雄勇武,战不三合被斩杀。

    关羽忍无可忍,欲迎战华雄,袁绍问其出身,当得知其为刘备手下马弓手时,袁术怒喝道:“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

    等关羽出战功成而归,张飞道:“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此时杀上关去活捉董卓更待何时?”袁术怒斥道:“俺大臣尚自谦让,量一县令手下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扬威?都与赶出帐去!”曹操道:“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袁术道:“既然公等只重一县令,我当告退!”

    这一段虽然是罗贯中杜撰的故事,可是他把袁术、袁绍和曹操三人的用人思路思想明白的表现了出来。

    袁术对出身看得极重,他也是个有修养的人,但是他的修养只对有身份有地位有出身的人,他根本不把出身平凡的人当成人看。袁绍要比袁术好一点,他给刘备座位的时候说,“我非敬你官位,乃是敬你出身”,毕竟他是庶子,出身比不得袁术,认证说起来,他没有袁术那种骄傲的资本。

    而曹操则是这帮人中最不计较出身的人,从他招贤令中所言“但求其才,不求其德,吾皆可得而用之”的话中可以看出。在东汉末年,“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察举制度完全称为世家手中控制官场的武器,所选出的人多数冠于一个“有德”的称号,曹操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这才两下求贤令。

    如果说刚才田凡是耐着性子听彭老神仙说闲话,那么此时此刻,他是真心服了,人家活了七八十年毕竟不是白活的,这见识自己可没有,甚至他遇到的人都没有这样的见识。反正蕙儿又不会消失不见了,还是先听听彭老神仙说什么吧!

    只听彭老神仙续道:“因为修养的关系,外戚和宦官掌权之后,做事往往没有规矩,卖官鬻爵,贪污受贿,这样的坏事他们没少干。可是皇帝不在乎,卖官鬻爵,卖得的官总好过世家举荐的官,至少他们更加值得信任。贪污受贿……呵呵,这是最可笑的借口,世家子弟就不贪腐?贪腐,从来只是政治斗争失败者身上唯一能打上的肮脏的标签,因为他们真正的错误是没法告诉世人的。皇帝从来不在乎一个官员是否贪腐,只要不做出危害他统治的事,做什么都无所谓。可笑那些无知小民,最不该在乎的贪腐,却成了他们最在乎的罪状!一个人一旦被冠以贪腐的罪名,那么在百姓心中,他的名声就毁了。其实我大汉官场中人,有几个是不贪不腐的?就算不贪不腐,他们用手中的权力为家族牟利大开方便之门,难道这样的害处就比贪腐小吗?”

    彭老神仙长出一口气,道:“不说这些,我们接着说皇帝的事。”

    微微一顿,他喝了口茶,道:“光武帝信重宦官和外戚开了个头,于是我大汉之后的百多年里,不论哪个皇帝,都在做这样的事。可惜呀,宦官和外戚毕竟没有修养,他们做事没有底线,当他们得势的时候,就忘记了他们的权力其实是皇权的延伸,不知道打着皇帝的旗号做事才是安全的,躲在皇帝的影子里偷偷摸摸发财才是最好的,他们总以为自己才是天下间最大的。而且,宦官和外戚之间也矛盾重重。于是,这就出现了问题。

    “和帝刘肇时期,外戚窦氏掌权,和帝联合宦官诛灭窦氏。外戚败了,可从那之后宦官专权又开始了。殇帝刘隆登基为帝,他仅有百余日的年纪,能有什么异处?还不是外戚和宦官为了掌权才扶持起来的?此后,宦官和外戚交互掌权。安帝时,太后邓氏一族掌权,宦官蔡伦和郑众依附邓氏。邓氏死后,安帝亲政,可是安帝的乳母王氏以及中黄门李润、江京为首的宦官集团依旧掌权,他们诬告太后邓氏的弟弟欲谋反,立平原王为帝。安帝本就对邓氏不满,于是顺水推舟将邓氏灭族。

    “邓氏一族说起来是外戚中最温和的异类,他们的死让文官集团心生不忍,所以官僚集团,也就是氏族集团与宦官集团的矛盾进一步加深,可是那一次斗争,以官僚集团的大败而终。此后,安帝的皇后阎氏,勾结宦官攀丰等人,杀了太子的乳母王氏等人,并主张废太子刘保,虽然大臣反对,可是刘保还是被废了。

    “安帝死后,阎氏立婴帝刘懿为帝,阎氏把持朝政。可惜,婴帝刘懿登基不过两百日就死了,说是病死,其实啊……他死后,宦官王康、孙程等十九人便发动宫廷政变,赶走阎太后,将时年十一岁的刘保拥立为帝,改年号为永建,你可以想想,婴帝的死,只怕是另有原因呐!

    “顺帝刘保重用皇后梁氏一族,他死后,梁皇后成为太后,立太子刘炳为帝,是为冲帝。冲帝年幼,梁氏一族掌权,大将军梁冀飞扬跋扈,权势滔天。冲帝在位不过一年,梁氏立勃海王刘鸿的独子,年仅八岁的刘缵入承大统,是为质帝。质帝不满梁冀跋扈,说了一句跋扈将军,于是被梁冀毒杀。

    “之后,梁太后与兄大将军粱冀定策,迎立刘志为帝,时年十五,是为桓帝。延熹二年,桓帝不满梁氏专权,与宦官单超等合谋诛灭梁氏,政权开始落入宦官之手。从那之后,外戚再也不是宦官的对手,宦官掌权的时期终于来了。宦官和外戚互相之间有矛盾,可是他们都依附于皇帝,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氏族集团。当宦官完全打败了外戚之后,他们与氏族集团的矛盾也就更加尖锐了。

    “九年,朝中官员、太学生员与外戚联合反对宦官当权,桓帝本就是依靠宦官对付氏族的,怎么可能自废武功?所以他以此为借口,下诏逮捕李膺等二百余人,禁锢终身,史称“党锢之祸”。刘志一生崇尚佛、道,沉湎女色。信任宦官,察举非人,时人讥为“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这就是第一次党锢之乱,也是氏族集团与宦官的第一次大规模交锋。实际上,桓帝也不满氏族占据天下所有的好处。

    “桓帝死后就是灵帝。灵帝之时制造了第二次党锢之乱,其实是同样的理由。世人都说桓灵二帝重用宦官导致大汉天下江河日下,其实啊,如果不是氏族们不把皇帝当一回儿事,皇帝岂能重要宦官?在他们看来,宦官是他们的家奴,就算卖官鬻爵,就算收受贿赂,可危害的不是自己的皇位,至少天下还是他们的。可是呢,氏族集团根本就不把皇帝当回事,他们控制的地方,皇帝根本插不进手去,他们控制着舆论,控制着官员递升的选拔的通道,控制着天下大多数的财富,甚至可以说,天下间不在他们控制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天下,根本就是氏族的,皇帝说了话管个屁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是皇帝,你能受得了吗?”

    见田凡仿佛要说话,他道:“看一个人的品行,你不要听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做什么。对于氏族,你更要看他们做什么!虽然我隐居泰山,可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现在天下间流行的说法,说桓灵二帝昏庸,崇信宦官,禁锢士人,说天下大乱都是宦官搞得。嘿嘿,现今天下大乱,以我估计,大汉差不多气数已尽,不管是什么人一统天下,必然会修史书。你别看这段时间的史书还没有写出来,老夫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写,但是,我敢肯定,这段历史会被写成你听说到的样子!皇帝是坏的,宦官是坏的,只有氏族心忧天下,只有他们是好的。呵呵,可怜的后人啊,他们受史书的影响,根本就理不清这段时间的真相……”

    田凡早就听过郑玄、郭嘉等人对现在这个时代的分析,对于彭老神仙的话有所认同,可他不认为史书就不能信。他想了想,道:“师父,写史书的都是些正直的人吧?他们该当不会瞎写吧?”

    彭老神仙笑笑,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不是人云亦云,老夫还算欣慰。不过,我且问你,写史书的都是什么人?”

    田凡道:“肯定是饱学之士,必须很有学问。”

    彭老神仙点点头,道:“不错!那么我问你,寒门之中,有几个有这种学识的?很少吧?就算有,你认为他们有资格撰写史书吗?所以呀,能撰写史书的,多数都出自世家。你说写史书的都是些正直的人,咱们先不论他正直与否,我们就算他们都很正直。可是,他们正直,写出的史书就会公正吗?

    “是人就会有思想,有思想就会在做事的时候表现出来,你指望这些出身氏族的人写氏族的坏话,你觉得可能吗?我们刚才也说了,一个人幼年时形成的思想,在成年时是很难改变的,会在他做事的时候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一个世家子弟,小时候受到的各种教育告诉他,世家做任何事都是对的,世家所作所为都说为了天下苍生,别人危害到世家那就是错的,你认为他长大了会怎么样?难道你指望他长大了会认识到世家做的很多事是错的?是,他是很正直,可是他顶多不谢存在疑问的东西,不会写他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主流的说法,他所接触的人都说对的说法,你认为他会不写?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都说是宦官搞出来的,可是宦官的权力集中在中央,朝廷中的官员全都是地方世家的人,地方上也由他们把持,宦官们提拔官员,还不是受到世家的影响?

    “你以为那些举秀才和举孝廉的人,都是怎么被察举出来的?还不是宦官们与世家大族经过利益交换才察举出来的?你没钱没势,你以为宦官会提拔你?寒门,嘿,就算你有才能又如何?想找宦官行贿,你没钱,想通过察举当官,你没门路!怎么可能出人头地?不能出人头地,你写的史书就叫野史!野史的影响力与正史有法比吗?”

    瞥了田凡一眼,彭老神仙续道:“氏族与氏族天生就会团结在一起,虽然他们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可是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是团结的。你的出身不是氏族,你田家的祖宗我调查过,只能追查到你父亲,你父亲之上就没有线索了。所以,你与氏族天生是对立的,现在,你还认为你有能力保护蕙儿吗?你要知道,黄巾起义中,张角得罪最狠的,就是这些氏族,不知多少氏族因为黄巾之乱破家灭门,更是不知有多少损失惨重,他是天下氏族的敌人。想必你知道氏族有多么可怕,现在,你还认为你能保护蕙儿吗?你还有胆子保护她吗?”

第五六二章 为了蕙儿(上)

    田凡认真地扇着扇子,半晌没有回答。火炉里的火早已经灭了,可是他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蕙儿与世家对立,他们不可能共存,而世家雄厚的底蕴和实力,让田凡想起来就胆寒。他没有信心一个人对付整个世家集团,不说别的,刘备帐下有多少世家子?文臣中陈宫、陈登、鲁肃、刘晔、诸葛瑾、陈群等人,高级武将中麴义是世家子,中级武官和低级武官,以及各级官吏中更是充斥着世家子,占到总人数的足足九成。

    这些人的身份注定他们比较容易获得升迁,因为有他们一个人,刘备就能安定一个地方,在收取赋税和征兵时,有他们存在,刘备会方便无数倍。如果说军队的数量和战力代表诸侯的硬实力,那么他们就代表着诸侯的软实力!刘备对他们的重用,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清的。

    而白虎军团中,麴义是世家子,田凡的书佐羊衜、诸葛亮、庞统、陆逊、郑益恩全都是世家子,法正虽然家族没落了,可他也是世家子。

    这些还仅仅是刘备帐下的世家子,他们就让田凡感觉无力对抗,整个天下呢?

    当然,田凡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自己的家族变成世家,这样就与其余世家一样了,也就没有了对立关系,顶多是内部分赃不均引起的矛盾。可是,这与自己努力奋斗的目标就相左了。他想提高工匠的地位,想提高武人的地位,甚至想提高商人的地位,这些目标中的任何一条,都不是世家能允许的。

    为了蕙儿一个人,让整个家族跟着受苦受难,这个风险值得吗?我现在也是有家有世,有妻有女的人了,拿他们的命运冒险,这值得吗?他们又愿意吗?

    田凡很矛盾!

    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没有蕙儿的事,自己与世家的矛盾就不存在吗?只要我坚持我的目标,那么与世家的冲突早晚都会有。前段时间世家子弟对自己的攻击,不正是他们眼馋自己的既得利益,展开的第一次攻击吗?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想到这里,田凡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既然躲不过,那么只有一战!

    心慢慢静下来,他才发现火早就灭了,连火星子都没有了,不由尴尬的一笑,道:“师父,这药只怕是不能吃了,我再重新煎一份吧!”

    彭老神仙呵呵一笑,道:“不必,这药火候到了,可以喝了。”

    说完话,他转身取出一个碗,将药汤倒在碗里,吹了口气,道:“药还太热,暂时要凉一凉,就像现在天下的形势一般,慢慢等,你总有机会的。呵呵,我们继续说话。”

    微微一顿,他续道:“其实,你也不必害怕,世家之中,也是矛盾重重,如果你善加利用,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田凡一愣,想了一阵,缓缓摇头,道:“师父,我感觉这很难!正如你所说,世家天生属于同一个阶层,也许他们内部矛盾重重,但只局限于内部利益的分配问题,一旦有另一个阶层对他们的绝对统治造成威胁,他们一定会团结起来,先解决外部问题。”

    彭老神仙笑笑,先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样吧,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等故事讲完了,想必你会有所得。”

    微微一顿,他续道:“中平元年,黄巾之乱爆发之时,由于朝廷军队数量有限,无法全面控制天下形势,所以大将军何进上书灵帝,要求重启州牧制度。这一封奏折,明面上是何进所上,实际上是刘焉的主意。既然是州牧制度,自然而然的,各地豪强就有了征兵练兵的权力,这个制度的重启,实际上为之后的群雄争霸埋下了伏笔。

    “中平六年,灵帝去世,大将军何进和太后何氏立刘辩为帝。刘辩为灵帝长子,更是太后何氏的亲生儿子,何进立他为帝,自然是为自家着想。但是,这却不符合宦官的利益,加之灵帝临死之前确实要立次子刘协为帝,十常侍出师有名,所以他们与董太后相互勾连,欲行废立之事。

    “何进自然不想束手待毙,于是在袁绍的意见之下,招引天下诸侯入京清君侧,诛杀宦官。可是消息走露,何进被杀,十常侍劫持刘辩和刘协出走北邙山。这个时候,恰巧奉诏入京勤王的董卓赶到,杀了十常侍,并救回了刘协和刘辩。”

    端起矮几上的药碗,彭老神仙喝了一口,感觉还是有些热,又放下,续道:“进京勤王的有两路人马,其一为董卓,其二为丁原。董卓首先进京,之后用了一个算不得高明的计策,控制了京城形势,并且收服了京城兵马,于是他一跃成为天下第一诸侯。

    “其实董卓进京前,他对京中高官充满了敬畏,他在外为官之时,不但向十常侍行贿,京中高官们也没少受到他的好处。可十常侍之乱中,京中高官们的表现让他认识到了他们的本质。我朝文武历来不和,明争暗斗历来不绝,大将军梁冀的死虽然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也将武将们打入深渊,从那之后武将成为文臣或者宦官的附庸,每一个在外征战或者戍守的武将,在京中必然有一个文臣或者宦官做为他的靠山。

    “董卓认识到了文官们的本质,恰逢十常侍全部伏诛,宦官集团不复存在,而他在京中又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他生了别样的心思,他想,为何我要听这些文官的?为何我就不能自己做主?从那之后,文官集团对于董卓的控制力日渐薄弱,董卓故意做了几件让文官不满的事情,发现他们只能无力的谴责、咆哮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其实吧,董卓的最终目的是让武将拥有与文臣相等的地位,所以虽说变本加厉,可他做的事情并不算过分。他甚至为了修好与文臣的关系,为党锢之乱中受到冤屈的人平反。

    “董卓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本想拉拢丁原形成与文臣对立的格局,并按照灵帝遗诏性废立之事,可是丁原却甘心受到文臣们的控制,于是两人矛盾终于爆发。洛阳城外一场大战,因为董卓准备仓促,且丁原有吕布等人辅佐,所以董卓大败。董卓痛定思痛,在李儒和李肃的帮助下,成功策反吕布,并除掉了丁原。从此之后,董卓在京城中一家独大。”

    微微一顿,他看向田凡,道:“伯光,你可知为何董卓能策反吕布?”

    田凡道:“这一点我听任夫人……哦,也就是奉先的夫人貂蝉说过,主要是因为丁原对他不好,虽然收他为义子,却不信任他,他在军中的地位还不如高顺和张辽,甚至连曹性的官职都不如。而丁原有许多好马,却舍不得给他。”

    彭老神仙呵呵一笑,道:“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伯光,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田凡摇摇头,皱眉道:“我与奉先相交数年,说实话,我不认为他是那么目光短浅的人。”

    彭老神仙点点头,道:“不错!呵呵,伯光呐,我告诉你,吕布那小子这一辈子的经历,你简直无法想象!他幼年很惨,父亲是个胡人而且抛弃了他们娘俩,母亲独自一人将他带大。在他八岁那年,他母亲为他找了一个好师父……”

    田凡插话道:“师父,我见过奉先的师父,那是一个慈眉善目而且很逗的老头儿!”

    彭老神仙差点被呛到,“什么?慈眉善目?很逗?你确定你见到的是吕布的师父?”

    田凡点点头,道:“是奉先引荐的,因为小子与奉先的女儿吕欣的婚事,所以老人家想见见我,应该不会有假才对。怎么了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彭老神仙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也没什么不对!嗯,也对,老头儿年纪大了,可能性格变了,这也不足为奇,就像老夫,年轻的时候与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呵呵,伯光啊,咱们别说那些闲话,言归正传!”

    他一口将药喝干,咧着嘴忍着苦味,好半天才缓过来。长出一口气,他嘟囔道:“这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放下碗,他道:“伯光,吕布的师父可不是一般人,此人的心机本事可谓一时之选,武艺更是天下少有,不论马上步下都少有人及。想当年有不少英雄好汉栽在他手中,甘心为他所用。呵呵,你那个护卫唐琛,曾经就是他的手下!这样说,你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田凡却是吃了一惊,原来当年打败唐老爷子,并将之收为手下的人是吕布的师父,就是那个慈眉善目,还很会逗人的老头儿?我晕!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听唐老爷子说过,他的主人让他做过许多恶事,那么说,吕布的师父应该也不是什么善类吧?

    彭老神仙续道:“有这样的师父,你还认为吕布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吗?”

    田凡疑惑地摇摇头,道:“可是……奉先所表现出的模样,的确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呀?难道他故意掩饰,并且成功骗过了天下所有人?”

    彭老神仙摇摇头,道:“也不是。根据我多年的观察,吕布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有迹可循。你想想,他背叛丁原,背叛董卓,之后为王允所用,王允死后,他辗转天下诸侯门下,基本上在任何一家都待不了几天,你难道不认为这很像是短工?”

    嘿嘿地笑了几声,不等田凡回答,他续道:“其实,吕布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李儒和李肃劝降吕布的理由也并不难理解,李肃只说了一句,温候勇武之名天下皆知,难道甘心终生受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呵斥?”

    微微一顿,他续道:“其实,吕布和董卓当时的想法很像,他们都不想再受制于文人!这才算吕布投靠董卓的根本原因!还有啊,董卓曾经担任凉州刺史,与丁原手下的许多将领有故旧之情,他们都不愿意跟着丁原继续受制于文人,吕布自然只能顺水推舟。可惜呀,董卓西迁长安的时候,出现了差错,他手下武将烧了洛阳,将他推到了文臣的对立面,这让他与文臣修好的可能性不复存在,之后他便破罐子破摔了。

    “吕布一见他变了,自然心中不乐意。这个时候,王允出现了,王允是并州太原人,吕布也是并州人,说起来两人是老乡,他们之间更容易相交。王允许诺,要将吕布扶持起来,前提是先将已经不能代表武士集团利益的董卓赶下来,吕布自然会同意。嘿嘿,说到底,吕布的想法是好的,他也不简单,可是在政治上他可玩儿不过王允。董卓所领导的凉州系武将,我们可以称之为凉州武士集团,而以吕布为首的并州武将,自然就是并州武士集团。

    “王允是文士集团的人,文士集团与董卓一手创立的武士集团矛盾由来已久,于是王允利用凉州武士集团和并州武士集团的内部矛盾……其实主要是两条,其一是董卓的迅速**,其二是两个武士集团内部分赃不均,董卓是凉州人,自然向着凉州一系,并州武士集团的人发现自己出了力气,却没有得到好处,自然心中不平。王允正是利用了这两点,才挑起了并州武士集团和凉州武士集团的内斗,以他为首的文士集团则坐山观虎斗。

    “后来的事,也就不用我说了吧?吕布败了,于是流落到关东为诸侯打短工,现在在刘备手下,原先的手下被拆分的零零散散,根本形不成影响力。而以李傕郭汜为首的凉州武士集团陷入内耗,最后硕果仅存的只有张济等人,其余人不是战死就是被其余诸侯吞并,已经不成气候。当然张济已经死了,他的侄子张绣还活着,但是手下士卒武将不成气候,现在他又流落到刘备手下当长工,大约也没有以前董卓那样的野心喽。”

    说到这里,彭老神仙长叹一声,惋惜地道:“哎,如果董卓和吕布好好经营,以他们的实力应该足以形成与文士集团对峙的格局,大汉朝堂的局势可能会有所变化。可惜呀,一招错招招错,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

第五六三章 为了蕙儿(中)

    听崔家老大他们说过,彭老神仙最近几十年从没有下过山,每天都有上山求他看病的人,从来没听说过他不在山上。按说他们不会撒谎,可是彭老神仙对天下间发生的事情,了解的也太详尽了吧?不只是许多众所周知的事,就算许多掩盖在重重迷雾中的事,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了田凡的疑问,彭老神仙并不生气,他呵呵一笑,道:“伯光,你是不是感觉我的样貌有些奇怪?”

    田凡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点点头,道:“嗯,师父,你这个年龄的正常人,不可能没有胡子!”

    彭老神仙哈哈一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老夫本就是宫中的一个宦官,自幼净身入宫,自然是不会长胡子的。”

    见田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笑道:“怎么?对我的故事有兴趣?”

    田凡点点头,道:“师父,凡算是见过世面的,也认识很多高人,他们中有武艺通神的游侠,也有名动天下的饱学鸿儒,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您这样的见识,这让凡很是好奇!”

    彭老神仙微微颔首,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有些迷离。半晌,他长叹一声,道:“往事不可追,也不堪回首,老夫本不想提起,既然你好奇,那么说一说也无妨。”

    田凡忙道:“师父,您不想说就不必说了,我也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为难。”

    彭老神仙笑笑,并没有接田凡的话,而是缓缓地说出了他的经历。

    彭老神仙单名一个“玺”字,从记事起就在皇宫之中生活。

    宦官是皇宫中一个很大的群体,生活在皇宫这样一个攻心斗角、互相倾扎的地方,在自己没有强大之前,找个靠山很重要。而彭玺的靠山是曹节,一个曾经比十常侍更为强大的太监。彭玺跟着曹节从汉顺帝开始,历经桓帝一朝,那时候他在宫中已经是个职司不低的太监,官拜小黄门,可是依旧依附于曹节。桓帝驾崩之后,以曹节为首的宦官集、以窦武为首的外戚集团和以陈赝为首的文士集团达成一致,迎奉灵帝登基。

    这一次,外戚、宦官和文士集团三方的合作。可是,灵帝比较信任宦官,外戚和文士集团并没有得到应得的好处,于是外戚集团和文士集团不服,密谋诛杀宦官。却不想事情败露,宦官集团在外部压力之下空前团结,他们歃血为盟,于建宁元年九月七日夜间发动了政变,即九月辛亥政变。次日清晨,窦武、陈赝被诛族,朝廷开始了第二次党禁。

    在政变中,彭玺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是也不可小觑。若不是他的几个手下杀了窦武家安插在宫中的几个厉害人物,只怕政变不会如此干净利落的成功。

    彭玺并不是一般的宦官,他除了表面上小黄门的身份之外,还控制着宫中一个神秘的武装力量。这个组织一直存在于皇宫之中,有人说是始皇帝时候就有的,也有人说是高祖时期设立的,但是这个组织的存在非常秘密,连皇帝都不知道。因为这个组织内的宦官都是高手,皇帝不可能允许这样几个不知底细的高手存在,毕竟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很大的威胁。唯一能知道其存在的,只有权势最大的几个大太监。

    这个组织是完全为宦官所控制的,组织的最高宗旨在于保护皇帝的人身安全,并维护大汉江山的稳定。但是这个组织内部的人都知道,有时候皇帝的性命还是不要保护的为好,因为老祖宗不会知道宦官有如此强大,以至于可以威胁到皇帝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有时候皇帝想清除宦官。而由于这个组织只能在宦官中选择人手,所以人数很少,大汉江山江河日下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彭玺所在的时代,是这个组织最光辉的时代。他接掌组织之后,突破了祖宗设立的禁忌,在征得曹节同意的前提下,除了在皇宫中选择人手这一条没有变动之外,还将触手发展到了宫外,拥有了许多外围人员。

    因为经常出宫,经常游走于天下,所以彭玺的想法与皇宫中的宦官们不太一样。他深知文士集团的恐怖,如果不能一口咬死他们,最好不要招惹,绝对不能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不能给他们重新崛起的机会。可是文士集团中许多家族都有数百年的底蕴,要想咬死他们,谈何容易?所以,他主张慢慢来,等待时机,到时候一击必杀。可是党禁已经发生了,他只能站在宦官的角度上,拼命的打压文士集团。

    党锢之祸之中,文士集团损失惨重,多数身居高位的人被打倒,许多躲藏至深山老林的人被抓回来,这与彭玺提供的情报密不可分。而在朝廷士卒抄灭一些实力雄厚的家族时,总是能遇到一些高手,他们都是这些家族的门客,给士卒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彭玺和他的手下多次暗中出手,将企图抵抗的门客击杀。

    那时候,彭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许多家族的门客们武艺如初一路,非常相近。这让他悚然一惊,而之后在抄灭一些家族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的一批人。这下子,彭玺肯定的认为,有一个组织,与许多家族有亲密的关系,他们训练了大批游侠,用于保护这些家族。

    于是,彭玺改暗为明,明着帮抄家的人杀人,力图引出这些门客的幕后人物。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门客的幕后人物找到了他。

    两人并没有立即开战,彭玺想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想知道对方的势力有多大,目的何在。对方也对彭玺很好奇,他能看出彭玺的宦官身份,但是不知道彭玺身后有多么雄厚的实力。二人试探着问了几句,发现对方都不好伺候,于是开战。

    这一场争斗非常激烈,两人打了小半个时辰却无法击败对方。于是,不同阵营的两个人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毕竟武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已经难逢对手,游走天下多年都遇不到对手,现在好容易遇到同级别的对手,这是很难得的。两人决定休息一下,坐下来好好聊聊。

    这一聊,双方都发现对手的厉害,回答起对方的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可是仔细一想每个答案都不是唯一,几个问题综合起来之后发现有无数个答案,总之一句话,什么都没说。

    这下子,双方更加惺惺相惜。彭玺知道对方出现的目的是阻止自己屠戮那些世家,于是彭玺决定,不再以击杀对方为目的,转而想了解对方的情况,再让对方发下毒誓隐居山林。他有必胜的把握,打了那么长时间,他并没有用出绝招!

    没想到对方也是这个想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击掌三次发誓,只要落败,就不再理会对方的所作所为,也不准对方手下的人破坏另一方的所作所为。

    这一次,两人大战都没有留后手,彭玺在关键时刻用出绝招,想不到对方也有没有用出的招数。最后,彭玺还是落败了,因为打到关键时刻,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对方遵守诺言,没有杀他,让他先安排一些事,之后找地方隐居,按照两人的约定,期限为三十年。

    从那之后,彭玺开始了隐居生涯,一晃就是三十年!

    彭玺在宫廷斗争中长大,成年之后,一直致力于建立一方势力,他是那种枭雄式的人物,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对于他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可是他答应了对方,这种层次的人物向来一诺千金,既然许诺了,自然会做到。初上泰山的时候,他每天都很郁闷,内心很挣扎,可是对方并没有派人来监督他执行诺言,这让他起了好胜之心,既然你不看重我,那我就更要遵守诺言。于是每天忍着内心的痛苦,遵守着诺言。

    一晃几年过去了,他的心态在一天天的忍耐中平和了许多,同时他还养成了看书打发时间的习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救活了一个上山游玩突然发病的商人。这个商人千恩万谢,将他名字传了出去,于是他就得了个神医的名声。此后,上山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他的生活终于充实了起来。此时的他,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一看自己的医术还有用,于是就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为人治病上。每当看见对方真心地谢意的模样,他的心里也有小小地满足。除了给人治病,他还将能控制到的组织外围成员召集到泰山脚下居住,在这里建立了一方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势力。

    就这样过去了十年,彭玺不是个简单的人,加之看了十几年的书,几乎看遍了诸子百家,这让他的心态和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猛然间回首往事,他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事不一定就是对的,自己的敌人所作所为也不一定就是错的。进而,他按照自己的萌生的想法,将百年来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

    很奇怪,人的世界观、人身观、价值观发生变化之后,以前看起来难以忍受的事,现在也变得无所谓了,总是一句话,他的境界变了。他看任何事,总是能够轻易透过表象看透本质。而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地方在于,本质永远比表象丑恶……

    有人说,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就要适应这个世界,彭玺无力改变,于是他适应了。从那时起,彭玺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超脱了,变成了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无喜无悲,不带任何感**彩的看待。

    田凡对他的经历无话可说,就算是一个笨蛋自我放逐三十年,也能想通无数事情,更何况彭玺还不是笨蛋。

    不由的,田凡对彭老神仙很崇拜!可是崇拜了没两分钟,他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因为,蕙儿早就走了!蕙儿两天前离开的,她的病好了,身体养好之后,她另一个师父金角陪着她走了。小院儿中的老鹰、猕猴和狼,都是金角养的,而不是蕙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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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善良、热心的人,一个很傻很天真的人,这就是田凡 来到三国,他义无反顾的选择刘备,只因来自演义的经验,可后来他却发现…… 刘备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吕布是一个讲义气的纯爷们儿,他高傲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为人知的脆弱心灵;关羽也不是那么骄傲,至少不难相处;张飞粗狂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细腻柔软的内心…… 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虽然结果是同样的,可是过程却出乎意料…… 就连自己的身世,也是离奇的复杂…… 是演义和史书忽悠了他,还是他改变了历史? 庄生晓梦迷蝴蝶,孰蝶是我?我又是孰蝶?匠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匠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匠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