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下)献珍宝步平毁书
大都另一边的平南王府却不像秀苑一样波澜不惊。
伯颜此刻靠在椅子上,面沉似水,“小南,是不是你师父不送你回来,你就永远不回来了?”
向南站在爹爹面前,手抚弄着红衣服的前襟,看着上座的师父和父亲,说道:“我就是想利用这点空闲多出去走走。”
伯颜怒道:“平时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比武大会临近,外面乱得很,你一个女孩家总出去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最近大都城内传说有吃人的妖魔,以后出入都得小心点。”
亦摄斯连真闻听脸色微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其他人也未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他心中却想,此事现在满城风雨,那日在城隍庙里追踪我们的又是什么人?若不是我和飞鹰行动迅捷,这个秘密险些被他人知晓,特别是后来又有一头狼来。莫非是张珪与我作对?但那人身形却又不像。
他正在思索,向南却低着头说道:“爹,还说比武大会呢,不提还好点,结束之后就要成亲,那大婚以后我想再出去也难了,哪比得上现在自由自在?”
伯颜用手一拍桌子,把向南吓了一跳:“真是胡闹,你看看你,还穿着汉人的衣裳,也不怕你师父和师兄笑话,这也是我平日疏于管教,每日里疯疯癫癫,和那四个丫头也不分尊卑,打成一片,听说还自封红琴女侠,那都是汉人的称呼,你堂堂一个郡主,怎么能与那些草莽女子相提并论?”伯颜叹了口气,对亦摄斯连真说道:“哎……都是我家教不严,国师,你可别见怪。”亦摄斯连真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飞鹰此刻在向南旁边,见向南忸怩的样子,不禁心神摇荡,“穿汉人的衣服也挺好看的……”
向南低头偷笑,她本来一直担心飞鹰将祁州抢了雪山毒莲的事说出来,虽然他带着师父抓到了自己,可也只是把她送回王府而已,对于雪域毒莲如何丢失只字不提,又想起在苏州之时,飞鹰还救过自己和爹爹,心中好生感激。可感激归感激,若要是嫁给他却万万不愿意。
亦摄斯连真见飞鹰魂不守舍,便道:“飞鹰,我知道你喜欢小南,王爷也知道,想必你师妹小南也知道,不过既然咱们有言在先,除非你夺得蒙古第一勇士,否则为师劝你断了这个念头才好。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的,陪着老婆折腾兵?”
“师父,兵有什么好折腾的?还陪着老婆一起折腾,那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向南嬉皮笑脸抢着说道。飞鹰在一旁只觉得不管向南做什么举动都是那样可爱,偏偏她却不喜欢自己,不禁又觉得心中酸楚。
伯颜怒道:“住口,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份。”
亦摄斯连真道:“没关系,没关系,她是小孩子嘛。”他慈眉善目,尽管说话颠三倒四,可语气却很轻柔,在世人眼里俨然是一位得道的高僧模样。
他又对飞鹰说道:“你有把握夺得蒙古第一勇士吗?”
飞鹰看了看向南,突然跪在地上,抱拳对亦摄斯连真说道:“无论如何请师父帮我这个忙,虽然毒莲被我弄丢了,可我对小南的心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般炙热,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现在我们还只差一个步骤就可以炼成……”
“别说了,”亦摄斯连真看了伯颜一眼,赶紧制止飞鹰继续说下去,心想你这小子好糊涂,被向南迷疯了不成?魔人这种事怎么能当着伯颜的面说出来?
他见伯颜并未察觉其中奥妙,便接着说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小南,我就成全你,不过能不能夺得第一勇士,还要看缘分的,只不过你如果失败了,我绝不饶你。”
飞鹰心头一凛,凉气从脊背直传到脑瓜顶,为什么师父这么说?他要做什么?
向南赶紧接道:“师父,你不能那么做啊。”
亦摄斯连真眼珠一转,忽然目露凶光:“我不能怎么做?你知道什么?”
飞鹰担心亦摄斯连真知道毒莲之事,赶紧抢着说道:“小南什么都不知道。”
向南心中直打鼓,师父的为人她很清楚,如果说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恐怕就有杀身之祸,就算他不会亲自动手,但是要收拾她可再容易不过,听飞鹰替自己申辩,她便解释道:“师父,我根本就不喜欢师兄,就算他真得了蒙古第一勇士,我也不想嫁给他。”
飞鹰闻听,心里很不是滋味,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亦摄斯连真收起凶光又变回了得道高僧的模样,道:“这件事你当初也是同意的了,何况有大汗和你父亲做主,你一个小丫头说得可不算啊。”
伯颜手里拈着胡须也说道:“国师说的不错,其实我真心希望贤侄可以打败张珪,夺得蒙古第一勇士。”他心中的乘龙快婿是张珪,也知道飞鹰的斤两,凭借他的本事无论如何不是张珪的对手,因此倒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说这几句话只是安慰飞鹰而已。
亦摄斯连真对伯颜微微一笑,“说的很对,王爷请放心,飞鹰一定会打败张珪的。”伯颜的心思他很明白,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叫飞鹰取代张珪第一的位置,那时飞鹰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忽必烈若重用飞鹰,自己控制忽必烈就更加容易。
“呵呵。”伯颜干笑两声,对亦摄斯连真所说不以为然。
亦摄斯连真转接着说道:“我想借王府荒废的后院一用,不知道王爷是否赏脸?”
伯颜奇道:“借后院干什么?”
亦摄斯连真起身将飞鹰搀起,“王府后院清静,我在这段时间要好好教导教导这个弟子,到时候打败张珪不成问题。”
向南闻听一皱眉,她知道亦摄斯连真要用后院干些什么勾当,便道:“师父,你不是有府邸吗?为什么非要来王府?”
亦摄斯连真道:“王府的后院比较清静,适合修习本门绝学,而且我那里最近被人监视,非常不方便,我不希望我的武功外传他人。”
伯颜“哦”了一声,颇感奇怪,道:“究竟是什么人敢监视你这个大国师呢?”
亦摄斯连真道:“一个戴着面具的和尚,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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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上) 醉红衣闹市弄弦
向南回到房中闷闷不乐,意识到师父和父亲的决定已经无法改变了,不如趁早离开王府这个牢笼,可离开又要去哪里?真的去浪迹天涯吗?素梅她们也不知道打听到陆崖的消息没有,陆崖他又会和我一起走吗?至于师兄,只能希望他别为了我做傻事。
正想着,啪啪啪,窗外传来三声石子打过的声音,向南心中一喜,素梅和翠竹推窗而入,向南赶紧走上前去拉住二人的手坐到床上,问道:“怎样,他真的来大都了吗?”
翠竹道:“他已经来了……”
向南眼晴一亮,不等翠竹说完,急着说道:“快说,快说,他现在在哪里?”
“奉主人之命,我们一直留意着进入大都的人,昨天果然看见那小淫贼进城,还救了一个外国人,之后他们一起去了醉太白。直到很晚他的两个同伙和那个外国人出来了。”翠竹说道。
“那他呢,还在醉太白吗?”向南问道。
素梅接着说道:“我们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出来,就回来向您禀报了。”
向南点点头:“那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报我?”
翠竹道:“别提了,你那师父看得紧,他把你送回来之后,我们一直也没有机会见你呀,而且那飞鹰见过我们的,我们也不方便露面。”
向南道:“原来如此,现在醉太白那里还有人盯着吗?”
素梅道:“我今早已经叫若菊和幽兰守在那边。”
向南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翠竹见主人今日眼神迷惘,举止奇怪,便问道:“主人,为什么还在意那个小淫贼,你还想教训他?”
向南叹了口气:“哎,你们也知道现在师父和我爹他们把我许配给蒙古第一勇士……”
翠竹笑道:“那有什么不好?你可有婆家了呢。”
向南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我,不会明白的。其实,爹爹和师父都知道这第一勇士的头衔已经是张珪莫属,如果师兄炼成魔人,那他也有机会,可这两个人我偏偏不喜欢。”
翠竹诡秘地一笑,“主人,你不是喜欢上那个小淫贼了吧?”
向南把头一低,默不作声。素梅闻听,则心头一颤。
翠竹接着说道:“不说就是真的。”
向南摇摇头,颓然坐在床上,拉过翠竹的手,幽幽地说道:“我该怎么办呢?”
翠竹把手抽出,笑道:“这事你怎么问我呀?我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像你偷偷喜欢别人……”
向南大羞,两手胡乱拍着翠竹的肩膀,“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素梅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到为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既然主人喜欢他,何不叫他也去参加比武大会,我见他武功不错,说不上也有机会夺得蒙古第一勇士。”
翠竹抓住向南拍打她的双手,说道:“素梅说的对,这也不是不可能。”
向南叹了一口气,“谈何容易呀!以他的武功,恐怕连师兄都打不过,更别说张珪了。”
素梅道:“主人到时你可以帮帮他啊。”
向南道:“我能怎么帮啊,我又不能判定输赢。”
素梅想了想,说道:“你可以试着和王爷说,把规则改变了,比如比试轻功,比赛骑马,我看飞鹰未必是他的对手。”
向南闻听大喜:“有道理,规则是爹爹和大汗定的,我爹正好不喜欢飞鹰,若是真如此,陆崖的机会最大了呢,你们想,他那匹可是宝马啊……”向南忽然扭头看了看素梅:“他若赢了,我一定重赏于你。”
素梅闻听向南这么说,不知怎么眼圈一红,道:“只要他和主人能够幸福地在一起,素梅也就知足了。”她心中喜欢陆崖,不知不觉竟把他放到主人的前面来说,但自知陆崖绝不会爱上自己,也不可能和主人去争,不过陆崖若能娶了主人,那我就可以时常见到他,他若有空可以看上我两眼,也就心满意足了,可一想到他和向南两个人将来卿卿我我的样子,又觉得心酸。
翠竹奇道:“素梅,你眼睛怎么了?”
素梅赶紧用手搌了搌眼角,“没什么,我替主人高兴,又想主人若是嫁出去,我们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常在一起了。”
向南冰雪聪明,早怀疑素梅对那小淫贼念念不忘,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见素梅如此,已经猜到素梅心中所想,觉得不忍,却又不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否则素梅更加难过,便安慰道:“素梅,将来我绝对不会委屈了你们,定待你们几个如亲姐妹一样,特别是你,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你的。”
素梅含着泪水,笑道:“谢谢主人,大恩大德,素梅全都记在心上。”
翠竹不明其中奥妙,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就要分别了一样,主人你本来就一直待我们亲如姐妹,又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
向南叹了口气道:“你不明白的。”
翠竹道:“我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那小淫贼还没赢得比武大会呢,你就开始春心泛滥了,若是他真赢了……”
向南大窘,赶紧把翠竹推倒在床上,粉拳捶打不停,“叫你胡说。”
翠竹咯咯娇笑,两个人嬉闹一团,素梅也破涕为笑,泪水流到口中,却又咸又苦。
到了晚上,向南去找伯颜,途中远远看见亦摄斯连真和飞鹰向后院走去,心里惴惴不安,知道师父要将飞鹰修炼魔人,但看来事情已经不能阻止,等下问问爹爹,看他怎么说。
一进伯颜居所,向南便嚷道:“爹,你真的叫师父他们住在后院啊。”
伯颜此时送走亦摄斯连真,正准备安歇,见向南吵吵嚷嚷地进来,佯怒道:“小南,你一个女孩子家,整日疯疯癫癫成何体统,眼看就要嫁人了,还这般没规没距。”
向南吐了吐舌头,道:“你怎么总是说我?你不怕师兄练成高深的武功夺得蒙古第一勇士?”
伯颜摸了摸向南的头,不以为然,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无论如何也不是张珪的对手。”
向南拿起桌上的铁筷子,将灯火挑得亮了一些,一只飞蛾,扑棱一下扑到火里,接着掉在桌上,翅膀还在来回地抽动,“爹,你不知道师父的本事,他绝对有能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叫师兄换成一个人的。”
伯颜把嘴一撇,道:“我却不太相信,”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向南静静地盯着那扑火的飞蛾,烛光映照着她俊美的脸庞,一双眼睛闪着星星般的微光,心想,师兄恋我,正如这飞蛾一样,明知道是自取灭亡,却偏偏不肯回头,但是他再怎么喜欢我,我对他也没有一点感觉,现在我也只能对不起他了,想到这,她说道:“我是有个主意,保证师兄得不了第一。”
伯颜道:“哦?你有什么主意?”
向南狠了狠心,道:“不如在决赛的时候,加赛骑马和射箭,我师兄是步下的大将,骑马和射箭他都不擅长,最后进决赛的肯定是张珪和他,爹爹你说最后是谁赢?”
伯颜闻听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张珪骑术精良,射箭也是神准,就算他到角力的时候输了一场步下的比武,那三局两胜也没飞鹰的份。”
向南听父亲同意,心中暗喜,他只知道世界上只有张珪武功好,却不知道我的陆崖也是骑马、射箭的高手,若是能在之前便叫飞鹰和张珪相遇才是最好,我得想什么办法叫陆崖进入决赛呢?想到这里,向南又愁眉不展。
伯颜见状问道:“怎么你还不满意吗?”
向南道:“那其他的比武呢?全都是步下比拳脚的了?”
伯颜点头道:“那是自然,兵刃容易伤到人啊。总不能搞个比武大会弄得血流成河吧。”
向南眼珠一转,我何不把我会的碎心掌教给陆崖,那样的话他就算不使用碎心掌,也能做到知己知彼,这样想着,竟禁不住笑出声来。
伯颜奇道:“你笑什么?莫非你主意得逞,着急嫁给张珪将军了?”
向南呸了一口,“谁要嫁他?”
伯颜板起脸道:“小南,你娘死得早,我对你少有管束,以至于你现在的脾气……希望你嫁人之后,你的夫君能好好的替我管一管你。”
向南羞红着脸说道:“爹,你放心吧,我嫁人之后一切听夫君的。”
她所说的夫君和伯颜所说的可不是同一个人,但伯颜自以为是,便道:“这样最好,明天我向大汗请示,只说替朝廷选拔人才,就应当全面衡量,决赛之时,比试弓箭和马战。”
向南闻听,拍手叫好。伯颜道:“你不再逃跑了吗?”
向南把嘴一努,狡黠地看了眼伯颜,道:“还跑什么,都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伯颜笑道:“既然如此,你过些日去城里亮个相,好叫那些来参加比武的人,认识认识。”
向南闻听不悦,“我怎么可以那么随便给那些人看啊?”
伯颜道:“那怕什么,咱们不用讲那些规矩,何况你坐在轿子里,只不过给大会造势而已,别人又看不到你。”
向南忽然想到,在街上说不定能碰到陆崖,他来京城也一定是参加比武大会的,那样的话,岂能不来看我?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见他一面,当即点头应允。
父女商议许久,向南才满怀心事回去休息。躺在床上,只希望父亲明日和大汗说起比武之事,按照自己所希望的那样进行。
第二天,便依照和父亲约定,到城里亮相,一众官兵随行,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许多闲人争先恐后在队伍后面跟着观看,道路两旁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其中不少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人,也都想见一见这位平南郡主的尊容。
向南火辣的脾气,也不怕这些人品头论足,掀开轿帘,向人群中看去,想看看陆崖有没有在人群中,队伍才走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在轿子里寻找陆崖太麻烦,干脆把前面开道的小吏赶下马去,自己骑到马上。众人见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红衣,身材匀称,一张俏脸白里透红,都不禁暗赞: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女子,真是国色天姿。特别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左顾右盼,向那些人打量过去,有的人与她目光相对,腿都觉得发软了。
也有多事的婆娘私底下议论纷纷,“这郡主好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真不要脸。”
旁边马上就有个地痞说道:“那你不也抛头露面?人家抛头露面大伙都争着看,你除非脱光了……其实你脱光了也不行,你那皮肤和破门帘差不多,别人看了都得吓跑了。”
“滚你娘的,小瘪三,老娘要是年轻二十岁,追我的小伙排着队呢。我比你娘都大,轮到你来消遣我?赶紧回娘胎,叫你娘里重生一回。”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向南耳朵极其敏锐,便是在这嘈杂凌乱之中,那些污言秽语也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后来心中烦躁,即便如此她也不回到轿中,否则不显得自己被他们说的怕了?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陆崖的两位师兄吗?她赶紧叫人从轿子里拿了一把马头琴过来。
她调了调弦子,将姿势摆正,一条**横担马鞍,裙底一小段白皙腿肚露在外面,引得一些登徒浪子,踮着脚观望,只盼望她能再露得多些,却想不到她侧坐在马上拉起琴来。下面有人说道:“哎呦,这蒙古郡主要给咱们唱小曲啦?”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向南对那些风言风语全然不理,玉指轻按,悠扬的琴声徐徐传来,如泣如诉。刹那间,整条街忽然全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去议论,没有人再去喧哗,似乎害怕一出声就错过了下一个音阶。向南的美貌和露出的那一段小腿,已经变得完全不重要了,所有人都闭目倾听,只觉得那琴声仿佛会说话一般,在向人们讲述着一个哀婉动人的故事,有的人莫名其妙地竟流下泪来。风声伴着琴弦的震动,滋润每一个人冷漠的心。一曲终了,现场仍然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方才嘲笑她的婆娘带头叫了一声“好!”,接着掌声如雷鸣般骤起,可马上的那位美貌的郡主,却早已悄然离去,马鞍上只留下一件红色的纱裙和一副琴。众人相顾哗然,她莫非是仙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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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下)痴女子秀苑诉情
陆崖昨晚做了一夜的春梦,梦中尹兰身无寸缕,便是在熊家村被自己脱光衣服的样子,只是下半身的样子模模糊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忽然笑自己糊涂,后悔当初没在尹兰那个地方看上一眼,醒来后回想起梦中尹兰的表情艳若桃李,秋波流转,似笑非笑仿佛还在眼前,他不禁暗骂自己,怎么做这样一个梦,定是自己太想念她了。
这时已经大亮,若在平日里陈一华早早就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来叫他起床,又回忆梦中尹兰的玉影,觉得温馨无限,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边,在她香腮上亲上一口,可此刻二人天涯远隔,只能默默地把这个想法藏在心中。不知道她此刻是否也像我一般牵肠挂肚。
陆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上的伤已经大好,洗脸漱口之后,又到秀苑各处转了一圈,几个好友居然都不在,只留下大黄独自在马棚里。
陆崖心中奇怪,这几个人怎么一起出去了?真是难得。陆崖到厨房,连冷饭也没有一口,心中有些气恼,连饭也不做,他只好自己生火做饭,之后又喂马,打扫庭院,直忙活到了午时。那几个人这才又说又笑地回来,陆崖气道:“你们几个干什么去了?怎么连饭也不曾给我留一口?”
哪知无人理他,几个人还在谈论着什么,就听陈一华说道:“谢……谢老三不能去,我……我可能去。为什么不……不叫我报名。”
谢三安道:“就你那模样,人家也看不上啊,你和那郡主不配。”说着指了指马可波罗。“我看他的样子还差不多。”
马可波罗赶紧摆手,“我不行,我是外国人,何况我又不会什么武功。”
谢三安又指了指贾步平道:“他可以去啊。”
陈一华道:“他……他尖嘴猴腮的,长得可还……还不如我呢,何……何况年龄也不……不合适啊。”
陆崖见这几个人各说各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当我透明的?”
贾步平笑道:“小兄弟啊,你这两个师兄得到消息,今天向南郡主要在东市亮相,天下豪杰都要去先睹为快,他们想去,又怕你不让,一大早就偷偷约着大伙去看美女,这不回来后都吵着要去比武大会,想把郡主娶回家当老婆呢。”
谢三安道:“我是相中了她了,那小姑娘真是水灵啊,说什么我也要参加。”
陈一华道:“你还是回……回盘龙岭,找……找老妈子结婚的好,都……都说了残疾的不……不行,你还参加个屁。”
谢三安怒道:“你才残疾,我不就是有点长短脚吗?走路和常人没什么分别,有什么不行?”说着在院子里一瘸一拐地踱起步子来。
贾步平大笑道:“这还没区别呢?”
“你们这些人都想什么呢?”几个人正谈论着,一个妙龄少女忽然出现在秀苑门前。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今日所见的向南郡主,只是身上的红衣已经脱去,穿着一身小打扮的武斗服,更显得英姿飒爽,谢三安赶紧上前抱拳施礼:“哎呀,小……小美人,你……你怎么来了。”谢三安忽然见到向南,竟然紧张得结巴起来。
陈一华道:“你……你学我也……也没用,小郡主是……是来看我的。”
向南白了他俩一眼,径直向陆崖走来,“陆丫!”扑哧一笑,继续说道:“就知道能见到你。”
陆崖也是吃惊不小,奇道:“你……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向南还没等说话,陈一华上前推了陆崖一把,道:“老四,你……你也学我。”
陆崖哪里理他,对向南说道:“你特意来找我的?”
向南指了指陈一华和谢三安道:“我跟着他们来的,就是来找你的。”
向南在东市见到了陈一华和谢三安,因此她待众人闭目倾听奏乐之时脱去华服,换了戎装,藏身在屋顶,待众人散去,她便偷偷跟到这来,陈一华与谢三安一路争吵不休,竟也未曾发觉。
陆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向南黑葡萄般的眼睛四下看看,见几个人都盯着她们俩,赶紧拉着陆崖的手,轻声笑道:“到你房间去说。”两个人携手而去。
谢三安与陈一华站在原地,对望一眼,道:“得,咱俩都没戏了。”
贾步平大笑道:“你俩有戏和他俩的戏不是同一出,人家是《西厢记》,你们俩的是《窦娥冤》。”
两个人刚才还吵架,现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拥安慰。马可波罗在一旁哈哈大笑。
陆崖把向南带到房内,陆崖松开向南的手,转身坐到床沿,问道:“小南,听说你要比武招亲?”
向南凑过来,坐到陆崖旁边,又伸手把他的手捉住,道:“对呀。”
陆崖赶紧躲开,道:“干什么和我坐这么近?”
向南微微一笑道:“小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坐的,祁州时还睡在一张床上,怎么现在你倒怕了?”
陆崖道:“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啊,不能再这么干了。”
向南把小嘴一努,道:“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
陆崖笑道:“多半是想我了吧。”
向南得意地说道:“只猜对一半,我来找你,的确是想你了,所以,另一半……”
见陆崖正看着自己,向南忽然犹豫了一下,俏脸微红,道:“另一半是要招你做郡马,我们一起白头偕老。”
陆崖一听向南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顿时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向南手里把玩着小辫,左右摇晃着身子,低低地说道:“这话哪有说两遍的……没听说吗?比武大会的奖品就是我,你还不快点去参加,夺了第一以后……我们就可以……。”她涨红着脸,把脚一跺,“别问了你!小淫贼。”
陆崖听向南说着,越听越是心惊,从未想到在祁州时的死对头,竟然会真的喜欢上自己,尽管之前向南曾半真半假地说过“宁愿伺候自己一辈子”,陆崖够来也只当作是一句戏言,此刻向南已经明确地表白,他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回应,过了半晌才道:“这个事我得考虑考虑。”他本来想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但又不想伤了向南的心,何况两个人是对立阵营,又何必告诉她这些话呢?
向南上前一步,轻轻抱住陆崖的虎背,把脸贴在他胸口,幽幽地说道:“还考虑什么?你们汉人不是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们的肌肤之前还少吗?”
陆崖却推开她,连连摆手,“少……少是不少了,但这个与肌肤之亲无关,而且……总之不行……我武艺低微,去参加了也拿不了第一。”
向南又是一把将他抱住,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来京城难道不是为了参加比武大会的么?来都来了还担心什么,这次比武与往年不同,我看你没准能拿第一呢。”
陆崖无奈只好任由她抱着,把目光移到别处,道:“有何不同?”
向南把小辫向后一甩,松开陆崖,对着他的脸,比了一个拉弓射箭的姿势,“今年有射箭。”
陆崖心想,这小南也太主动了,刚才弄得自己好不尴尬,赶紧把转过身去,向床边坐下,问道:“往年就不比射箭?怎么单单今年才有。”
向南扑哧一笑:“我已经和爹爹说了,在决赛时比试弓箭。你射箭的本事可是一流的,还怕什么?我师兄他不会射箭,而张珪则八岁就能射死猛虎了,所以我叫爹爹特意加了这个环节,一切安排都是偏向张珪一方,他却不曾想到世界上的‘哲别’不止张珪一个呢。”
陆崖虽然无意比武,却想知道比武的内情,因为他猜想王孝此次送了那么多狼来大都,定然有重大阴谋,因此问道:“那除了射箭还比什么?我其他的武艺可不如张珪。”
向南道:“还有马战、步战和角力。这三项都是往年有的。”
陆崖道:“这个得解释一下了,这三样有什么区别。”
向南白了他一眼,坐到床边,拉起他的手说道:“这个还要解释,马战就是骑马作战嘛,步战就是在步下打仗,不过包括射箭在内都是决赛的时候才比的。角力就是空手了,这个是选拔的时候用的,主要也是为了避免伤亡,参加的人分成几组,头名的就可以进入下一轮,这样一直淘汰到前四名为止。”
陆崖笑道:“那我参加也没什么用,我空手对敌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向南道:“怎么不能?你叫你师兄也参加啊,到时候他们就能帮你淘汰一堆人了。”
“不是残疾人不能参赛吗?”陆崖奇道:“我师兄全都是有毛病的。”
向南道:“还说你不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这都知道。以你的武功一定能进前四名的,只要你不说谁管比武的是什么人?只要进到决赛,就要比射箭了,那时你的胜算就大得多,另外……到时候我会帮你的。”
陆崖把手抽出,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也没说要去。”
向南坐在床上气道:“你怎么那么胆小,不像个男人。你忍心叫我嫁给别人吗?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我只是喜欢你,要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说着眼圈就红了。
陆崖沉默半晌,正想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可向南却站起来,出了房间,回过头眼泪已经忍了回去,笑吟吟地说道:“现在我知道你在这住了,以后我会常来陪你玩儿的,今天东市一游,我还得赶紧回去向爹爹复命,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就来,你可要等我哦。”说罢跳着脚走了,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也不管陆崖答应还是没答应。
陆崖看着向南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有这个丫头纠缠,这以后行动可就不自由了。
ps:(《西厢记》和《窦娥冤》都属于元代杂剧,其故事在宋、金已经广为流传,因此贾步平所说“你俩的戏和他俩的戏不是一出戏……”符合时代背景。)
第33章(上)八卦阵塞北双雄
向南走后,陆崖手扶着额头坐在桌旁发呆,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才好,虽然在大都安定下来,可爹爹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究竟张世杰的信中写了什么?江虎委托自己打听江叔叔的下落,还不知道如何下手,如今向南又找上门来,叫我去参加比武大会,若是答应下来,岂不负了尹兰?此事万万不可去做。
正想着,贾步平溜了进来,满脸堆笑,“那小姑娘可不错啊。你若得了蒙古第一勇士,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陆崖心中正在烦闷,叹了口气,问道:“你全都听见了?”
贾步平笑道:“我还偷偷看见了,你呀,真是风流命,不过……”
“不过?”陆崖奇道:“不过什么?”
贾步平坐到近前,还未说话先打了个饱嗝,“不过你早有意中人了,对不对?”
陆崖道:“你怎么知道?”
贾步平捻着胡子,眯眼一笑,凑到陆崖耳边,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是大罗金仙嘛,嘿嘿。”
陆崖哪里肯信,站起身来摇摇头,迈步出门。贾步平则在身后看着他不住冷笑,“做男人嘛,三妻四妾很平常的。”
陆崖也不回头,“我只想与心中最爱之人守白首之盟,便是那人死了,我也绝不另娶旁人。”说的甚是坚决。
贾步平暗暗点头,“怕就怕有些事由不得你呦。”
陆崖不解其意,只觉得心中烦恼,想出去散散心。才走几步,便听到门外有打斗之声。陆崖心中奇怪,是谁来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却见不远处陈一华正与吕春、吕鹏黑白两位兄弟打做一团。马可波罗和谢三安则在一旁揣着手,看热闹。陆崖赶紧喝道:“几位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陈一华打得正欢哪里肯听,谢三安道:“老四,你别管,我们这是切磋武功,你好好看着就是了。”
陆崖看了看马可波罗,马可波罗也点点头,示意确实如此。陆崖只好也站在一旁看着,只见陈一华双拳挥动,呼呼挂风,那吕氏双雄左躲右闪却不招架,只是围着陈一华绕着圈子,走的却是八卦的套路。
陈一华一拳打向吕春,奇快无比,但吕春只是向前迈了一步,这一拳就刚刚躲了过去,在醉太白几人相斗之时,陈一华占尽先机,可吕氏兄弟联手对敌之时,陈一华却捞不到半点便宜,两个人一个正走八卦,一个倒走八卦,将陈一华困在当中,任陈一华如何出手,使多大的力气,却连衣角也挨不到。
陆崖此刻方知,吕氏兄弟塞北双雄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忽然吕鹏绕道陈一华身后大喊一声,“朋友,小心了。”接着出手就是一拳,看似漫不经心,步伐却未见散乱。
陈一华道:“说……说……,哎呦。”后背已经中了一招,若是吕鹏把拳换做钢刀,陈一华早已毙命,他本来说话就结结巴巴,能连说了两个字,却已经是吕鹏手下留情了。
可吕鹏也未料到,陈一华钢筋铁骨,这一拳打在他身上,倒把自己的手震得发麻,好在未出全力,否则手腕搞不好也要脱臼。
趁他一愣神的功夫,陈一华舍了吕春,猛然回身当胸一拳,速度奇快,喝道:“奔雷入海”,这招式喊出来,竟没有结巴,若被这一拳打中,吕鹏肯定当场倒地,可吕鹏按照八卦线路,早已先迈出一步,陈一华这一拳却打空了。
陆崖一见陈一华使出这招,顿时留心观看,果然陈一华前招发出之后,后手却不经意地向上一挑,小腹门户大开,与自己在祁州所想的招数一般无二,可见师父教给师兄的招数与自己的一样,这招一定是错的。陈一华力大无穷,寻常人他这一拳自可以一招制敌,可吕鹏、吕春二人身法奇特,陈一华这一招使出,打不到他们,却卖了一个大大的破绽给人家。
果然吕鹏双手上下一分,左手架住陈一华挑起的的胳膊,右手由下而上打中陈一华的小腹。按理说,他应该是败了,但陈一华气沉丹田,把小腹涨满,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他却毫不在意,抬起的胳膊向下一按,把吕鹏按倒在地,这一招陆崖却没想到,因为完全不是奔雷拳的架势,只是陈一华仗着一股蛮力,生生将吕鹏按住。看来师父这一套奔雷拳还真是为师兄量身定做,就算别人一拳打到他,他也可以完全不顾招数,凭借自己的力气将敌人制服。
这陈一华按住吕鹏说什么也不撒手了,将他板过身子,两只大手死死按着他的头,道:“我……拧你脑……脑袋。”
陆崖吓得赶紧制止,“别拧,别拧。”
陈一华大叫道:“认不……不认输?”
吕春见状从背后一掌打向陈一华的脖子,陈一华毫无防备,但觉眼前一花,手便松开,那吕鹏一个就地打滚站起身来,“好……好……好个无赖,俺刚才手下留情未出全力,明明你已经中了两拳,怎么反倒说俺输了?你还要伤俺性命不成?”
陆崖上前打圆场道:“的确是他输了。”转身对陈一华说道:“大哥,你确实是输了,输了就该承认。”
陈一华本就没心没肺,输了赢了从不放在心上,听陆崖这么说,便道:“输……输就输,大不了不去参……参加比武大会。”
吕春为人稍微圆滑一些,道:“比武大会是不能两个打一个的,你去了也是无妨,不过俺们兄弟联手一般人也的确不是对手。”
“那可未必啊,”贾步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陆崖身后,陆崖竟然一点未曾察觉,“我弟弟就能打败你们。”
吕春奇道:“哦?你弟弟是谁?”
贾步平上前两步,拉住陆崖的手,道:“就是他啊。”
陆崖赶紧解释道:“贾师叔,你……”
还不等他说完,贾步平把他往前一推,“你去试试,替哥哥我打败这两个人,全当是比武大会之前练练手了。我也看个热闹。”说着,坐到地上准备看戏。
吕鹏闻听,道:“陆兄弟不是不参加比武大会吗?怎么出尔反尔?”
吕春也道:“既然如此,我们领教陆兄弟的高招。”说罢二人一前一后将陆崖围了起来。他两个人修炼的这一套武功称作八卦游龙阵,依照正反八卦方位,变化奥妙无穷,两个人同时使用,便是对手有三五个高手也无法摆脱,陈一华只是仰仗着力大,若是手上有兵器,就是十个陈一华也早就被他们杀了。因此二人对陆崖根本不放在眼里。
陆崖心中气恼,这贾老道把自己推了过来,他倒好,在一旁看热闹,不过又一想,师兄招式上败了,那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面,让人说奔雷拳只是仗着陈一华力大而已,当下也不再犹豫,双手抱拳,搭了请字,摆开架势。
塞北双雄已经知道了奔雷拳的路数,方才与陈一华对敌之时,把这一套拳法摸得一清二楚,陆崖力量不如陈一华,两个人自也不惧,围着陆崖,按照八卦兜起圈子来。
这时贾步平从怀里拿了一把瓜子,边吃边说道:“陆老弟,好好打,叫我看看你师父教出来的徒弟究竟有多少斤两。”
陈一华和谢三安一见有东西吃,全都围过来,向贾步平讨要,贾步平给他们每人十颗,谢三安不满意:“你这老道,好小家子气,再给点。”伸手去抢。
贾步平侧过身去躲开,却又被陈一华揪住,“都……都拿来,不……不然揍你。”
贾步平无奈,又给两个人各抓了一把。尽管如此,吕春、吕鹏却丝毫不被外界的嘈杂所扰,两个人步伐一点不乱,却见吕鹏右手伸出,迎面就朝陆崖一掌,攻势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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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中)奔雷拳逆破五行
却见吕鹏右手伸出,迎面就朝陆崖一掌,攻势凌厉。
陆崖闪身避过,双足点地,向一旁飞身跃起,想要跳出二人八卦圈的包围,果然背后吕春从下路踢了一腿,见陆崖飞身跳出,他也跟着跳过,但方位却变到了陆崖右侧。
吕鹏同样收拳、纵跃、站位、转身,一气呵成,已经到了陆崖左侧,吕氏兄弟依旧走着八卦,将陆崖困在当中。陆崖几次跳出,每次均被二人追到,当真如鬼魅随行,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出了去,两个人插招换式,穿梭来去,陆崖只能奋力抵御,实在没有丝毫余暇去推敲破解之法。
正在这时,忽听贾步平在旁叫道:“南火克西金,走震位,出离位。”
陆崖闻听,心头一震,这贾步平乃是道士,精通五行八卦,说不定看出什么门道?他也来不及细想,不顾右方吕春打来的一掌,迎着吕春自上而下,劈头盖脸便是一脚。谢三安忍不住拍手叫声“好”,却将一把瓜子全都摔到地上。
原来吕春万万没想到,陆崖并未用奔雷拳来抵御自己这一招,却是转过身来,飞起一脚,吕鹏本应在陆崖身后一拳打到,偏偏陆崖反攻吕春,将这一拳轻易化解,用的却是谢三安的铁脚招数,故此谢三安忍不住叫了声好。
这时又听贾步平喊道:“乾坤变换。”
吕春向后一纵身,躲过这一脚,方才意识到位置走错了。赶紧纵身一跃,想要走回原来的步伐,可陆崖却依照贾步平所说向旁迈步,刚好踏在乾位上,那是吕春八卦游龙阵的起始方位,被他稳稳站住。吕春一时无策,只好从坤位走起,如此一来,塞北双雄再转动阵法,却怎么也无法同步,他两个人自幼修习,一切动作都是自然而发,全然不需要经过考虑,因此两个人继续转动阵法,却不知道阵法其实已破。
局外众人包括马可波罗在内全都看出,两人中间有一个大空档,陆崖怎会不知?当下腿法大开大合,再无半分凝滞,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吕氏兄弟心中暗暗惊奇,这小子招式怎么这般古怪,完全就是八卦游龙阵的克星。难道辛不平的小徒弟竟比成名已久的陈一华还要厉害?
其实陆崖论力气,比不上陈一华、论轻功比不上付二探,论出腿的敏捷又比不过谢三安,但他偏偏习得全部武功,又懂得变通,因此修为实是在另外三人之上。
饶是如此,双拳难敌四手,塞北双雄又不是吃素的,陆崖与两个人也只是将将打了平手而已,若不是先破了阵法,这一仗则有败无胜。
陆崖连换好几次腿法,依然无法打到二人。吕氏兄弟心中也在着急,几次出手都被陆崖挡回,不得不收招自保,尽管现在无虞,但是要想取胜却是万难。毕竟是两个人打一个,若是战平,也觉得脸上无光。这一着急,只把个八卦游龙步越走越快。
陈一华此时有点不耐烦了,“怎么只……只用腿功,不用我……我的拳法?”
陆崖闻听心中暗想,我没有师兄力气大,若是用奔雷拳的武功恐怕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想必师兄此时若来,定有办法取胜。心中虽然这样想着,腿上却一刻也不敢停歇。他却不曾想到,陈一华虽然可以在此时取胜,但却不能破解之前的阵法。
谢三安道:“老四不用你的拳法,那自是因为你的奔雷拳威力不够大。”
陈一华一把瓜子丢到他的脸上,“要……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他们几兄弟平时嬉闹惯了,谢三安也不介意,“同门不许比武。你就看老四用谁的武功就知道高低了。”
陈一华自然不服气,嚷道:“老……老四,就……就用奔雷拳给……给他们看看。”
贾步平道:“你们俩别嚷嚷了,陆贤弟,出兑位,走坤位,你把这两个活宝的武功混着用不就得了?”
陆崖闻听,也未加思索,从兑位跳到坤位,换腿为拳,使了一招雷霆击喉,出手如电,此时吕春正走着八卦赶往坤位,刚好就自己撞到这一拳上来,顿时大惊失色,双掌在面前一合,打算把这一招架住。
眼看就要架到,不想陆崖忽然又变拳为腿,在他膝盖处踢了一脚,同样迅捷无比,吕春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吕鹏一见吕春跌倒,纵身踢腿赶来救援。陆崖闻听身后风声响动,已知敌人偷袭,可吕春倒在面前,想躲却躲不开了。
又听贾步平喊道:“奔雷入海。”
陆崖不敢犹豫,回身一拳,打完便又后悔,因为这一拳应当打向胸口,可吕鹏跃身而起,岂不打空,可招数已发,无法更改。
吕鹏哈哈大笑,以为陆崖失手,却不想,这一招的后招却是蹲身向上一挑,他跃在半空如何躲避?屁股正撞在拳头上,等摔到地上,他还兀自发愣。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脚没踢到他,自己却摔倒了。
陆崖收招定身,拱手抱拳,“承让。”
吕氏兄弟站起身来,满面羞惭,但他二人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既然输了也不找其他理由,尽管贾步平在旁提点,他们也并不在意,怪只能怪学艺不精,当即拱手道:“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陆兄弟年纪轻轻,却是一身好武艺。”
陆崖谦虚几句,来到贾步平面前,施礼道:“想不到师叔,真人不露相啊。”
贾步平吐了一口瓜子,“我这个道士,每天研究八卦五行,他们二人走的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身在阵内,怎么能知道?”
陈一华此时也忘了吃,问道:“那……那你怎么知道奔……奔雷入海?”
贾步平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奔雷入海?这不是你刚才使的吗?你还喊出声了。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想不到我弟弟居然真敢用,要不是那人跳起到空中,岂不是害了我弟弟,真是罪过、罪过。”
吕春、吕鹏齐道:“这么说你刚才全是乱说的?”
贾步平茫然地摇摇头,“当然是乱说,我又不会什么武功。不过我却知道,武功招数要灵活运用,像陈一华那样,全凭一身蛮力怎么能取胜两位?”
陆崖点头,将贾步平的话暗暗记在心中,“师叔……多谢指点。”
“早和你说过了,别叫我师叔,我和辛老鬼不是同门,”贾步平竟似有些生气,站起身来,道:“我又没那么老,以后叫大哥,可别弄错了,我还年轻呢。”
陆崖连连摆手,“这声哥哥我可不敢叫。”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个当哥哥的?”贾步平瓜子也不吃了,把剩下的瓜子全塞到谢三安怀里。
陆崖颇为尴尬,道:“这个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师父他老人家叫我称你师叔的……”
贾步平不等他说完,道:“陆老弟,你太不够朋友了,只听辛老鬼的,却不听我的,好歹我是你的长辈,我说的话你却不听,是何道理?”
陆崖哑然失笑,“既然是长辈,怎么又叫我陆老弟?这从何说起?”
贾步平道:“承认我是你长辈,你就得听我的话,叫我大哥,我自愿降一辈,叫你老弟,这样你就不用听我的话了,你看如何?”
陆崖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样乱了套了。”
贾步平道:“不乱,不乱,我与辛老鬼不是亲戚关系,我又无门无派,没长没幼,没羞没臊,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不分彼此,将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岂不甚好?”
谢三安大笑:“好是好,不过你有什么?除了瓜子,现在还在我这。”
贾步平摸了摸袖子,又在怀里找了半天,还真没什么,把衣袖一举,顿时尘土飞扬,“我这件衣服,以后随你穿。”
陆崖双手连摆道:“你这衣服,迎风能臭三十里了,倒找给我钱,我都不敢要。”
贾步平听陆崖死活都不答应,居然真的生起气来,“想不到你和那辛老头一样的老古板,偏偏遵守那么多规矩,以后莫说你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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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下)奔雷拳逆破五行
贾步平听陆崖死活都不答应,居然真的生起气来,“想不到你和那辛老头一样的老古板,偏偏遵守那么多规矩,以后莫说你见过我。”
吕鹏见他生气,劝陆崖道:“小兄弟,既然这位道长一心一意要做你的哥哥,你不如就答应了他,别寒了人家的心啊。”
陆崖还是不愿意,只好闭着嘴不说话。
贾步平拉住陆崖的手“好兄弟,我就知道你这人心好。咱们这就结拜。”
陆崖哪里肯,“使不得,使不得。”
贾步平却不依不饶,“陆老弟,不结拜,我怎么算是你哥哥了。”说完又硬拉着陆崖要结拜,左一个陆老弟,右一个陆老弟地叫着。
陆崖左右推搪,说道:“贾大哥,这个不行啊。”
贾步平大叫道:“你叫我贾大哥了啊,这可是答应了。”
陆崖说完便知到失口,被这贾步平给绕进去了。众人哈哈大笑。
陆崖实在没办法也只好答应。
贾步平平时做法事,香烛自然是有一些,他兴高采烈地叫陈一华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又点上香烛,像模像样地跪在地上,“来来,你也跪下。”
陆崖只好跟着跪在一旁,众人在旁站立,好做见证
贾步平道:“苍天在上,今日我贾步平与陆崖老弟在秀苑结拜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他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吕鹏拉了拉他的衣角,道:“道长,错了,有难同当。”
贾步平上下左右打量陆崖,皱着眉头道:“有难他当就对了,等下你也这么说,我这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会有难的。倒是你,我见你印堂发黑,眉宇间有黑气,双眼迷离而无神,唇红齿白,油头粉面,不久就大难临头,而且是桃花劫啊。”
陆崖付之一笑,道:“哪有这样诅咒自己兄弟的?”
贾步平忽然正色道:“你别不信,我乃大罗金仙转世……”
陆崖赶紧摆手,“好了好了,我信你的就是,”心中虽然觉得好笑,但见贾步平说的跟真的似的,倒有些不安,不过又一想,他的话怎么能当真,定是把平日里骗吃骗喝的把戏用到我身上来了,因此也不在意,拱手向天道:“苍天在上,今日我陆崖与贾道长在秀苑结拜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他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贾步平站起身道:“好小子,你也有难他当?”
陆崖道:“不是你叫我这么说的吗?如今已经发完誓了,道长,怎么办?”
贾步平气呼呼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别叫我道长,以后叫贾大哥,这个绝对不容更改,否则太上老君要有大惩罚。看来以后我可要替你挡灾挡难了,所以你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尽管给哥哥我拿来,我若有天因为替你挡灾,却遭了不幸,我死也瞑目了。”说罢假意忧闷,边叹气边摇头。
陆崖想笑也不敢笑,就问道:“我记得还有一句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死……”
“呸!”贾步平道:“谁愿意和你一起死,你面相就是个短命鬼,我是长命百岁,乃大罗金仙……”
陆崖就怕他说这句,赶紧道:“好,好。那你这么长命,也就不会因为替我挡灾而遭不幸了。”
贾步平道:“那是以后的事了,今日你我结拜为兄弟,为兄很高兴,容我赋诗一首……”
陆崖闻听心想,他又来了。
就听贾步平吟道:“人生贵相知,天涯共此时,海内存知己,往来无白丁啊,好诗!哈哈!”念完还不忘给自己叫了声好。
陆崖听完,捧腹大笑,好半天才拱手说道:“大哥,小弟实在佩服,五体投地啊!你这诗虽说是前有古人,不过肯定是后无来者啊。”
贾步平洋洋得意,手捻着杂毛的胡子,说道:“你若想学我这个本事,我倒可以教你,比和你师父学那些打打杀杀的要强得多了。”
陆崖笑道:“大哥的本事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谢三安拍着贾步平的肩膀笑道,“既然你和他结拜了啊,那可真不错,以后我们也是兄弟啦。快叫三哥。”
“呸,”贾步平啐了一口,“我只和他结拜,与你们何干?再说我年纪比你们都大,怎么也应该我当大哥。”
“那……那可不行,”陈一华赶紧否定道:“你当……当大哥,我不……不是要叫陈二华了,这……这个绝对不行。”在场的人无不开怀大笑。
之后陆崖请吕氏兄弟留在秀苑吃饭,席间开怀畅饮,谈笑风生,特别是谈起武学,众人尤其兴浓。吕氏兄弟高谈阔论,尽说些江湖异事,陆崖长了不少见识,他此时方知天下武学博大精深,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必便能成为高手。
后来谈到此次比武大会,来的的高手比往年更多,因为涉及到比武招亲,故此三十岁以上的人不得参加。除了张珪以外,最具实力的便是飞鹰和陆崖,可陆崖却还犹豫不定,这次比武大会难得见到这么多高手,自己真的就这么错过了吗?但要参加的话,真的赢了张珪怎么办?和向南成亲吗?
吕鹏倒是看得开,“恕我直言,陆兄弟的武功高强不假,但是想要夺魁却不那么容易。我看你不妨参加,若真是不想娶郡主,干脆决赛之前认输便了。”
陆崖点头称是,可心中想着向南的话,还是觉得此举不妥。
众人吃酒直到半夜,吕氏兄弟才起身告辞,临走前,吕春忽然想起一事,“陆兄弟,差点忘了俺们来干什么。”
陆崖奇道:“是啊,从开始到现在你们一直也没说,我刚才谈得兴起也忘了问了。”
吕春正色道:“其实是有件事来告诉你,最近传言大都城内闹鬼,有不少人家的尸首丢失,有人说是借尸还魂了,你这里偏僻得很,所以特意提醒你小心些。”
陆崖轻轻一笑:“我们真是不打不成交,多谢二位提醒,不过这等妄言岂能相信?”
吕鹏道:“这可由不得不信,之前在城隍庙已经发现了尸首。有位道长说最近闹狐狸呢。”
陆崖闻听看了一眼贾步平,贾步平只当作不知,夹了口菜,气定神闲。
陆崖拱手道:“既然如此,多谢二位提醒了。”
等送走吕氏兄弟,陆崖单独找贾步平道:“现在这事闹的满城风雨,谣言是你散播的,看你如何收场。”
贾步平微微一笑,往床上一躺:“放心,我现在可是有好多买卖上门呢?”
陆崖不解其意,看着贾步平悠闲的样子,觉得这老道骗吃骗喝的,师父怎么会结交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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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上)贾步平太白论鬼
以后的日子颇为平静,向南和吕氏双雄也不见到访,马可波罗专心研制他的新武器,陈一华和谢三安则东游西逛,偶尔切磋武艺。
陆秀夫经常叫陆崖过去醉太白,也不安排什么事,只是在一起闲聊,要不带他在大都周围四处转。虽然感觉比过去亲近了些,可陆崖的心结始终还是没有解开,因此也就不怎么提自己近况如何,陆秀夫问起,陆崖只说,还好。而陆崖问起张世杰要我来大都做什么,陆秀夫则说,过几天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贾步平最是悠闲,平日里他都是饮酒吟诗,自然也都是那些借别人的名句拼凑起来的歪诗,还经常出去给别人做做法事,骗点钱。谢三安、陈一华看不惯他,很少与他来往,偶尔还对他呼来喝去,贾步平也不介意。陆崖虽然也觉得这个人整日里游手好闲,骗吃骗喝,可他是师父的朋友,又是自己的结拜大哥,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他行踪诡秘,有时整晚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夜不回。
这一天,陆秀夫派铁头七来秀苑,说要请陆崖到醉太白一趟,陆崖心想这次主动来请定是要说张伯伯安排我做的事了,刚要出门贾步平就跟了过来,“去醉太白那么大的酒楼居然不叫我?偏巧这几天没酒喝了,正好和你去吃酒。”
陆崖笑道:“你去干什么?我又不是去吃酒。”
贾步平揉揉眼睛,看似才睡醒,“别忘了咱们可是发过誓的,有福同享,醉太白陈当家在京城是响当当的人物,你既然认识他就应该介绍给哥哥我,将来他好对我照顾照顾。”
陆崖心想原来这贾步平是个势力眼,“你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干嘛要人家照顾你。”
贾步平道:“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态炎凉啊,你嫌我这个哥哥给你丢人是不是?不去也罢。”
陆崖无奈,只得说道:“哥哥说哪里话来?我带你去就是了,至于是不是吃酒我可做不得主。”
贾步平转怒为喜:“认识一下陈当家也是好的。”
二人携手赶往醉太白酒楼。一路上,陆崖想,师父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虽然对自己很好,但平时言谈过于严肃,不像贾步平这般为老不尊,此时倒是觉得与贾步平这种被别人瞧不起的市井小人非常投缘。
二人到了醉太白后,陆秀夫将两个人请到楼上分宾主落座,见贾步平穿着邋遢,人长得又猥琐,心中不大高兴,心想崖儿怎么结交这样一个人,可当着贾步平的面此话怎好明说,便问陆崖道:“崖儿这位道长怎么称呼?”
陆崖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刚刚结拜的义兄,贾步平,贾道长。这是醉太白的大当家,陈掌柜的。”
贾步平打了个稽首:“陈大当家,久仰久仰。贫道有礼了。”
陆秀夫点点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贾步平,也不对贾步平还礼,却转而对陆崖道:“这位道长看样子年岁比我还大,怎么和你结拜成义兄?”
陆崖无奈地摇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还没等陆崖解释,贾步平忽然说道:“话长就不要说了,咱们之间的事就你我知道就好了。”说着把脸朝向陆秀夫,摇头晃脑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岂能空腹?”
陆秀夫闻言一愣,陆崖素知义兄诙谐,便解释道:“大当家莫见怪,他是饿了。”
陆秀夫闻听心想哪有这样的人,可一他是陆崖的义兄,二他是个出家人,只当是施舍就好,便吩咐苏大军道:“大军,准备斋饭。”
贾步平站起身摆手道:“大当家不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陆崖此刻也懵了,心想“你不是非要和我来曾吃喝的吗,怎么又不要了?”
却见贾步平表情严肃,义正词严地说道:“贫道从不吃素,有酒最好。”
陆秀夫心中暗气,这道士脸皮可是够厚的,不过几个菜他倒也不在乎,何况这些日子,陆崖都是来了就走,父子并未在一起吃过一次饭,便吩咐大军:“准备上好酒席。”
贾步平大喜,“果然还是陈大当家的大方,这陆崖每天都给我吃素,酒还要我自己买,哪有做弟弟的样子?”
陆崖知道他为人就是如此,也不解释。
不多时酒宴摆下,陆崖见今天贾步平在这讨要酒肉,陆秀夫没有拒绝的意思,心想恐怕今日爹爹还是不会说张世杰信中之事,索性就谈些江湖中的趣事,陆崖便把前些日子被饿狼袭击,以及怎么遇到贾步平的经过讲给陆秀夫听。
哪知陆秀夫却吃了一惊,道:“你是说你前些日被饿狼袭击?”
陆崖问道:“是啊,怎么了?”
陆秀夫放下筷子,“你确定是狼吗?”
贾步平一旁插嘴道:“我看定是狐狸精吃人,不是狼干的。”
陆崖对此事一直觉得奇怪,说道“我与那狼打了很久,不会有错的。只不过那个引我去城隍庙的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底细。”
陆秀夫沉吟片刻,忽然问贾步平道:“贾道长,你说是狐狸精有什么根据?”
贾步平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自几倒了一杯,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陆崖看到的确实就是狼了,不过这大都闹狐狸,你们知道吗?”
陆崖推了他一下:“大哥,陈大当家你也骗。”
可陆秀夫却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崖儿,让道长说下去。”
贾步平低声道:“昨天夜里,我去和义门外,给一个姓刘的人家做法事……”
陆崖不信,道:“昨天夜里你出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贾步平道:“你又不和我住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我出没出去,何况你睡得和死狗一样。”
陆崖心想,我耳聪目明,而且自幼练功,平时睡觉都带着三分醒意,你出没出去我会不知道?不过又不好搏了贾步平的面子,因此微笑不语。
就听贾步平又说道:“当家的大伙都叫他刘太公,他有个女儿叫刘巧,之前出了天花死了,棺椁便停在后院,哪知前天晚上刘家看灵棚的下人,夜里听见棺椁抖动,里面就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陆崖和陆秀夫侧耳仔细听着,渐渐被贾步平的故事吸引过去。
“那下人赶紧回禀刘太公,刘太公来看的时候,那棺材已经悄无声息,就听见灵堂四周风呼呼地吹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两声野猫叫,他凑到跟前,用手轻轻地打开棺材盖子,手微微地颤抖,脸上冷汗直流,终于他打开了棺材……”
贾步平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慢,就在陆秀夫和陆崖聚精会神地听着当口,“哇!”这贾步平忽然大叫一声,把二人吓了一大跳,陆秀夫拿着酒杯的手一抖,酒水都溅了出来,贾步平则哈哈大笑。
陆崖拍拍胸口道:“就知道你胡说八道,人家留汗手抖你怎么知道的?一听就是骗人的。”
贾步平喝了口酒,道:“我不过是烘托气氛而已。”
陆秀夫放下酒杯,面露不悦,道:“贾道长太爱开玩笑了,妖怪吃人这事并非儿戏啊。”
谁知贾步平接着说道:“我可不是开玩笑,那刘太公把棺材打开,里面刘巧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第34章(中)贾步平太白论鬼
谁知贾步平接着说道:“我可不是开玩笑,那刘太公把棺材打开,里面刘巧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那你如何得知此事的?”陆崖仍然不信,继续问道。
“尸体不翼而飞,找又找不到,刘太公自然就去请道士做法事驱邪了,偏巧,我昨天早上没事,在那路过,我说我是大罗金仙转世,会降妖驱邪,便被他请去,我早上没在秀苑吧?”贾步平问陆崖。
陆崖回想了一下,道:“确实没看见你。”
贾步平点点头,“我说晚上回去准备了东西再来,故此晚上我才去的他家。”
陆崖问道:“那人家给你准备了多少银两啊?”
贾步平脸一红:“没有,没有,哪有什么银两,降妖除魔是我道家的本份嘛。”
陆崖知道他说谎,他这蒙人的本事也确实挺了不起,平时出去一趟怎么也赚个三五两,若他所说是真的,想那刘家是大户,肯定不会少给,只不过贾步平这人小气,不愿意说罢了。
陆秀夫问道:“那不知道道长去了,可捉住那狐狸精?”
陆崖道:“哪有什么狐狸精?陈掌柜别听他胡说。”
贾步平把脸一绷,夹了口菜,边吃边说道:“怎么没有?我到那刘太公家开坛做法,念动九字真言,太上老君显神明,妖魔鬼怪快显形……”
陆崖笑道:“贾大哥,你这是九子真言?这……这都多少字了。”心中暗笑,这大哥就会吹牛,而且说着说着自己便露了馅。
陆秀夫却听得津津有味,“之后如何?”
贾步平瞪了一眼陆崖:“还是陈掌柜会做人,你是我兄弟,怎么总揭我的短?我看你根本不想听我讲故事。”
陆崖大笑道:“原来是个故事啊,哈哈。”
陆秀夫表情严肃地说道:“贾道长,别听他说,继续讲,然后怎么样?”
贾步平不理陆崖,继续说道:“我念动真言,就见一道妖气直冲房顶,我开天眼一看,只见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忽然一只老鼠从房顶走过,蹭掉了一块瓦,接着灰尘一点一点地掉在地上,悉悉索索的,就在这时……”他又是像先前一样,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慢,却见陆秀夫和陆崖两个人含笑吃菜,知道这二人早有防备了。
“没意思,”贾步平道:“我在这说得口干舌燥,你们俩倒好,吃得可香呢。”
陆崖道:“快点讲完吧,你还想吓我们一跳,那是难了。”
贾步平接着说道:“就在这时,那的瓦片下面掉出来一撮头发来,我搬着梯子,爬上房顶,却见那刘巧……你们猜怎么了?”
二人摇摇头,陆崖说道:“你编的故事,我们二人怎么知道?快点说吧,你莫不是要急死谁?”
贾步平却不慌不忙,吃口菜,喝口酒,说道:“却见那刘巧只剩下半个脑袋,脑浆子已经没了,一只眼珠突出眼眶,在脸上吊着,舌头漏出了半边,那撮头发被老鼠带了下来,上边还有老鼠屎……”
陆崖连连摆手,“行了,别形容了,你再说我可把今天吃的全都吐了。”
贾步平大笑,悠然地向椅子后一靠,说道:“正要如此,叫你总揭短。幸亏被我看见,否则都不知道这尸体上了房呢。”
陆崖道:“你果然就是蒙事的,你是看见了尸体在房上,根本不是算出来的。而且既然会法术,你应该飞上去,怎么还搬梯子。”
贾步平道:“兄弟,你看,你又来揭哥哥的短,我也没说我是算出来的啊?飞我是飞不了,不然早就去盘龙岭找你师父了,不过贫道给刘太公家真做了法事,他们家应该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陆崖道:“那刘太公就那么信你?”
贾步平道:“别人找不到的尸体,我给找回来了,如何还不信我?倒是你说的狼吃人的事,叫人不信。”
陆崖奇道:“为什么我说的别人不信,你说的反而有人信?”
“你想啊,”贾步平道:“狼能跳多高,怎么把尸体弄上房,你告诉我。”
陆崖听贾步平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不过,要说有狐狸精,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转念一想不对,道:“狼是不能把人弄上房,不过那天晚上引我去城隍庙的可是个活人呢,看不清脸,长得身材不高,那行状和你倒有几分相像,第二天你就在城隍庙说闹狐狸精骗钱,莫不是……”
“我呸!”贾步平这回似乎有些生气:“你这话就咱们三个人听见,可千万别对外说,否则我的买卖还做不做?再说你几时看见我带着狼出门了,要是我做的,我先叫狼把你吃了才解气。”
陆崖见他动怒,便解释道:“我也是开个玩笑,知道你没那么好的轻功。不过把尸体搬上房的却完全可能是那个人啊。”
贾步平道:“你说的那狼有多大?”
陆崖道:“那是我见过最大的狼了,小牛一般。”
“就是嘛,”贾步平道,“那么大的狼进刘家的宅子,会没人发现?”
陆崖想了想,道:“就算不是狼,那也不能证明就是狐狸精干的啊,你又没抓到什么狐狸精。何况你刚才说的那些,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和陈掌柜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呢。我看是你编出来骗我们的吧。”
贾步平道:“你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反正我是亲眼看到那具尸体了,狐狸精是没捉住,但有我大罗金仙在那设了结界,量那刘家宅邸也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陆崖笑道:“越说越来劲了,大哥。陈掌柜你可别信他的,他诙谐惯了的。”
却听陆秀夫说道:“道长说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陆崖一愣,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秀夫,心想爹爹莫不是被这假老道迷了心了?
贾步平一听陆秀夫这么说,连忙道:“怎么样?有陈掌柜的作证,此事绝对不会是假的。”
陆崖却仍不相信,问道:“陈掌柜,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陆秀夫道:“最近这几天,我听到消息,大都有几户人家的尸体被盗,有的干脆就不知去向,有的找到了,也是断手断脚,再不就只剩下骨头,算上刘太公家和城隍庙这两具尸体,已经有九具尸体出了这种事了。”
陆崖道:“怎么才这几天就死了九个人嘛?”
贾步平瞥了一眼陆崖,“年轻就是年轻,天天都要死人的,九个人不算多。”
陆崖问道:“这些被盗的尸体都是什么样的?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陆秀夫摇摇头:“这些尸体男女老幼都有,分布在大都各处,本家彼此都不认识,应该并无关联。不过崖儿,你说你遇到狼袭击你,当时你发现了一具尸体,我看这个可以排除在外。”
陆崖不解,问道:“为什么?”
贾步平接茬道:“兄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遇见的狼是吃活人的,那狐狸精专吃死人的,你发现的那具自然排除在外。”
陆崖笑道:“我的排除在外可以,但是其他的那些肯定不是狐狸精吃的,”猛然想起一个人,便对二人说道:“几个月前,我在苏州之时遇到了一个鬼面和尚,专门吃人,当时在开元寺我曾协助当朝的国师亦摄斯连真想要把他捉住,可那鬼面和尚狡猾得很,武功也不弱,几次都被他走掉,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太湖的一个渔村里,但是……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把他放了,会不会此间发生的事与他有关?”
陆秀夫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陆崖拍着胸脯道:“这事千真万确,我师兄也在场,可以作证。”
陆秀夫沉吟片刻,道:“既然是这样,我派人打听一下,那亦摄斯连真是否回了大都,他既然要捉寻鬼面和尚……如果他在大都,说不定鬼面和尚也在大都,如此丢尸谜团便可解开。”
贾步平却说道:“我看未必,鬼面和尚本来在苏州,为何来了大都?再说这丢尸之事与醉太白又有什么关系?这件事应该交给我这种道行高深的人来处理才对。”
陆崖道:“和尚又不是妖魔鬼怪,哪用你出手啊?”
陆秀夫道:“不错,如果真是有个鬼面和尚,那醉太白还真的要管一管,否则遭殃的是百姓,若是那和尚有一天吃起活人来,可就真的不得了。”
陆崖道:“陈掌柜我看这事蹊跷得很,为何不通知官府处理?”
陆秀夫道:“官府若为百姓着想倒好,不过官府大多无能之辈,如今北方诸王之乱不断,有本事的都忙着平叛,要不就是去开疆扩土,大都内的官员哪里有人管我们汉人的死活?”
陆崖道:“前些日,我见有位名叫王孝的千户,他是不是可以帮帮忙?”陆崖故意提及王孝,是因为他怀疑此事与他有关。
陆秀夫叹口气道:“王孝是我朋友,虽说是千户,但是却没什么兵权。”
贾步平忽然自告奋勇,“既然陈掌柜想要知道丢尸的秘密,如果不嫌弃,不如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查个水落石出,不过陈掌柜我劝你还是不要查这件事的好?”
陆崖责备道:“大哥为什么你要阻止陈掌柜去查呢?醉太白的伙计多,总比你一个人查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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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下) 真隐士蓬莱仙宝
贾步平看了看陆崖,道:“这样吧,就你我二人去查,此事人多了反倒不方便,容易打草惊蛇,你我暗中以算命为由,这样查起来神鬼不知。”
陆崖还要询问,陆秀夫却道:“如此甚好。”
出了醉太白酒楼,陆崖见左右无人,便问贾步平:“大哥,这事从何查起?”
贾步平嘿嘿一笑:“查个屁啊,你想砸我饭碗才是真的。咱们打点好酒回去睡觉。”
陆崖心想原来大哥是因为这个才阻止陆秀夫,若醉太白的人查出真相,那谁都知道不是狐狸精所为,到时候他可就没买卖做了。既然如此,为何又限定三日期限呢?
第二天一早,贾步平独自出去了,陆崖心中焦急,答应了陆秀夫去查鬼面和尚之事,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啊。
正在心里埋怨贾步平,马可波罗兴冲冲地来找陆崖,一进门就喊:“成功了,成功了。”
陆崖闻听,笑道:“莫非你的发明成了?”
“成了,成了,”马可波罗拉着陆崖的手,来到院中,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三面木板做的人形靶子。接着又叫来陈一华和谢三安,这才说道:“各位朋友,今天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演示这项发明,你们可都看仔细了。”
陈一华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发……发明?”
马可波罗道:“看了就知道。”说着从皮囊里拿出一根铜管,铜管上有盖子,下面有个月牙铜钩,前面有洞,后面则是个龙头。马可波罗用拇指搬开龙头,添了些药进去,又打开上面,然后在里面塞了一把铁砂。
只见马可波罗走了十几步远,把铜管对准中间的木靶子,睁一目瞄一目,食指扣动月牙铜钩,耳轮中就听一声巨响,三面木靶子上端已经被铁沙打没了,木屑散落一地,那铜管前端的洞内青烟袅袅升起。
陈一华捂着耳朵道:“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吓……吓我一大跳。”
谢三安笑道:“你这傻瓜,这是爆竹!”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可比过年放爆竹响多了,明年过年咱们回盘龙岭就放这个玩。”
马可波罗收起铜管,得意地笑道:“这个东西是件武器,可不是你们中国人过年玩的那种烟花爆竹。对了,陆兄弟,你给它取个名字,我就把这件武器送与你好了。”
陆崖推辞道:“马大哥,你的发明怎么叫我起名字?不过之前你说过要把这东西献给忽必烈,我倒是不大赞同。”
马可波罗道:“这是为什么?”
陆崖道:“马大哥,此物杀伤力太大,蒙古人东征西讨,已经打下这万里江山,时至今日仍在开疆扩土,若把这个献给忽必烈,那不知又要有多少生灵涂炭了,而且你把这个东西给了忽必烈,他可能为了不让这种武器流于他国,恐怕会对你不利。”
马可波罗闻听,犹豫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种东西若被蒙古人发展起来,的确就天下无敌,任你多高的武功也躲不开如此多的铁砂,至于大汗……不会那么对我吧。”
陆崖道:“我没见过忽必烈,也是推测而已。”
马可波罗想了想,道:“这件武器我还是送给你,以答谢你救命之恩,至于大汗那边,我只进献单发的给他就好了。”
陆崖还要推辞,谢三安道:“老四,别推辞了,这东西不错,威力挺大的,在你的手里总比在那些恶人的手里要好得多。”
陈一华也道:“就……就是,你……你收下他,我们俩也玩玩。”
陆崖道:“这又不是玩物。”
马可波罗又劝道:“你想你上次打狼的时候,若有这件武器防身,也不至于受伤啊,你为人良善,交给你我最放心了。”
陆崖心想不错,现在吃人那怪物不知道是狼还是鬼面和尚,若是狼的话有这件东西在身边,比弓箭方便许多。
陆崖想到这里,便把那铜管接在手中,“如此陆崖多谢马大哥了。”
马可波罗讲解了使用方法,操作要领,嘱咐道:火药可以先填好,铁砂临敌之时再放,接着又把皮囊解下,里面是一袋子铁砂和火药一并全给了陆崖。
最后问道:“现在你可以给他取个名字了吧。”
陆崖想了想,道:“刚才马大哥射击之时,发出巨响如打雷一般,我看此物就叫做五雷神机,马大哥意下如何?”
马可波罗大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出一个威猛的名字,之前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陆崖将五雷神机放进皮囊,对谢三安和陈一华说道:“此物危险,你们俩不许偷啊。”
谢三安吐了吐舌头,“你就知道我会去偷?那是老二干的事。”
陆崖心想五雷神机虽然速度不如弓箭,可杀伤力太强,自己必须贴身保管,避免落入他人之手,特别是师兄,心智愚鲁,他们要是有这个东西有害无利,因此特意叮嘱二人不可妄动。
几个人正说着话,却贾步平牵着匹马回来了。马背上驮着一个大包裹,他身材矮小,那堆东西倒比他还高不少。
他见几个人在院子里站着闲聊,便喊道:“陈一华,帮我把东西拿下来,你力气大。”
陈一华蛮不情愿,“力……力气大就得帮你拿?”边说边单手去卸马背上的包裹,像他那么大的力气,第一下居然没拿动,他又用双手拖着才把包裹拿下来,往地上一放,“这……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贾步平把包裹打开,只见里面一面大鼓,一面铜锣,两件道袍,一捆绳子,还有一捆金线。
谢三安奇道:“假老道,你这是要去耍猴还是要去唱戏,拿着许多劳什子干什么?”
贾步平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陆崖道:“大哥,你莫不是真的去唱戏,否则怎么还有锣?还有这金线从哪里来的?”
贾步平嘿嘿一笑,两撇胡子向上翘着,“醉太白陈掌柜给的,还送了我一匹马。”
陆崖道:“你原来去了醉太白,那难道……你拿这些东西去……捉妖?”
贾步平道:“我可没那么大的力气,所以不是我拿,是你拿,我就拿这大鼓就行了。”
陆崖道:“你不是叫我给你当跟班的骗钱吧?”
贾步平笑道:“正是如此啊,做戏得做全了。”
“那这锣鼓有什么用?”陆崖问道。
“狐狸精最怕打雷啊,”贾步平道,“你没听说过吗?天雷滚滚震妖狐啊,到时候我打鼓,你敲锣,那狐狸精就不敢近你我之身了。”
陆崖又问:“那绳子有何用?”
贾步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比陈一华还傻?狐狸精会上房,万一我们去的那户人家没梯子,我不得拿绳子上房?”
谢三安一旁忍不住道:“哪有像你这么没用的天师,等你用绳子上房,那狐狸精都上天了。”
贾步平道:“那贫道也没办法,不过既然答应了陈掌柜的,总得做做样子。”
陆崖又问:“那金线有什么用?”
贾步平道:“这可不是什么金线,这个叫做蓬莱玄丝。别问那么多,这些东西各有各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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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上)探敌情群兽之首
陆崖只当作是贾步平故弄玄虚,“哪里有什么蓬莱玄丝,定是你又在骗人的吧。”
谁知马可波罗却对这件东西非常感兴趣,“会不会有这么种东西?”
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马可波罗,陆崖疑惑地问:“你见过?”
马可波罗摇摇头,道:“见我是没见过,不过当年我去琉球的时候,听那里经常出海的人说,在东海有个蓬莱仙岛,仙岛上面有种叫做玄金的金属,这种金属柔中带刚,而且韧性非常好,宝刀宝剑砍到上面,它也不会轻易折断。不过奇怪的是,用它做出的刀、剪子什么的,却都不能用。”
陆崖不解,问:“这是什么原因?”
马可波罗道:“因为这种金属质地太软,所以不适合做刀剑。”
谢三安道:“那这么说这种金属也是没什么用的了。”
马可波罗道:“至于是否有用,我也不清楚,因为蓬莱仙岛只是传说中的地方,并没有人去过,而且贾道长拿来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种金属做成的,我只是听说过蓬莱有这么个东西。”
贾步平道:“你算说对了,这东西正是海外仙岛蓬莱所产的。”
众人都知道贾步平爱吹牛,都不太相信,陈一华道:“那……那你连夜去……去的蓬莱岛?不然从……从哪弄来的?”
贾步平道:“这个是我以前就有的一件法器,有一次我一不小心丢到火里熔了,索性做成丝线,拿来晾衣服。”
陆崖知道他是信口胡说,“你身上那件衣服从我见到你之后就没见你换过,你什么时候晾的衣服?”
贾步平道:“哎呀,你又揭我的短,好歹我是你结拜大哥啊,你却只在意这蓬莱玄丝的来历,来历有什么重要的,我不是偷不是抢,你们管我怎么来的?既然知道我没衣服,也不说给我做一件新的道袍……”
众人大笑,谢三安和陈一华这么一打岔,陆崖也就不问这些所谓蓬莱玄丝的来历了,只是贾步平究竟拿这些来做什么呢?
第二天,贾步平又是一天没见人影,躲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陆崖去了几次,他都锁着门,只是说有重要事情,有事晚上再说。
陆崖心中盘算,既然答应了陆秀夫探查尸体丢失之迷,总不能成天无所事事,既然马可波罗曾经说他见到大都城内的鼓楼下有人养狼,不如先去那里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于是便叫上马可波罗一起去鼓楼教军场外转转。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鼓楼之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座教军场,四周用铁栅拦着,门口又有四名官兵站岗。周围乱石堆放,泥土尚新,想是拆了什么地方,刚刚建了这个教军场。
陆崖见状问马可波罗:“怎么有官兵,上次如何让你进去?”
马可波罗也奇怪:“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才刚刚建好,外边并没有官兵啊。”
陆崖想了想道:“定是你误闯之后加派的人手。”
马可波罗道:“有这个可能,估计那天他们刚刚把狼运到这里来,还未来得及关起,偏巧被我看见。这么看来,白天我们很难进去查探了,现在还是回去算了,晚上再来。”
陆崖道:“夜里看不清楚什么啊,就算我们夜里溜进去,那些狼没准会叫的,到时候就打草惊蛇了。”
陆崖忽然看到面前的鼓楼,道:“我上去看看,你在下边等我。”说罢,绕到鼓楼的后巷,看看左右无人,双手攀着鼓楼的柱子,一边爬着一边向上窜,每次上纵足有一丈高,如此三下两下,便到了顶楼,鼓楼上一个官兵正在依着大鼓打盹,陆崖悄悄绕道他背后,双手在栏杆上一撑,身子跃在半空,接着两腿挂住房檐,一个跟头,便上了鼓楼楼顶。当真是轻若狸猫,迅捷如豹,那楼顶的官兵身子靠在鼓上,打了个哈欠,毫无察觉。
陆崖在楼顶上向教军场看去,果然见到营中有一群饿狼,那些饿狼排着整整齐齐一座方阵,好像军队一样,最前面一只单独趴在队伍之外,如小牛般大小。这么多狼聚集在一起鸦雀无声,甚至连一个打滚撒欢的也没有。陆崖暗暗称奇。
再看狼群正前方站着一个军官,距离太远,看不清面貌,可身材和那夜所见之人相仿,依稀是王孝模样,但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准。只见他把手中皮鞭向空中一摆,口中打着呼哨,群狼立即散开,接着穿插往复,狼群竟然变换了一个燕翅行状。那军官点点头,将筐中的一块肉扔给头狼。有一只黑狼见到肉,便离开队伍过来和头狼抢食。
头狼让在一旁,黑狼一口将肉咬住,正要去其他地方独享美食,头狼却趁其不备,从后面扑了过来,爪子掏进黑狼的粪门,连那黑狼的肠子都扯了出来,黑狼疼痛,转过身张开鲜红之口来咬头狼,那头狼零活异常,向上跳起,接着向下猛扑,一口咬在它咽喉处,当场毙命。
接着头狼用爪子拍了拍黑狼的脑袋,然后叼着肉独自走开了,其余的狼,仿佛听见命令般,一拥而上,竟然把那黑狼活生生地扯得四分五裂,每匹狼均叼了一小块肉走,不到片刻,原地上只留下一滩殷红鲜血和一些凌乱皮毛。
陆崖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直觉得脊背发凉,这群狼连对待自己同类都是这样凶残,要是人在狼群中,恐怕比这黑狼死得更惨。可是又能有什么死法比方才这一幕更惨的吗?陆崖一时还想不到。
再想那匹头狼,非常聪明,与自己在城隍庙内所见的无二,看来事情已经稍有眉目了。因为这场面太惨烈陆崖不愿再看下去,正准备跳下鼓楼。却远远看到一哨人马正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一员大将,骑着黑马,身旁跟着个黑大个,陆崖大吃一惊,这不是李恒和黑塔吗?黑山已经被自己射杀了,如今李恒身边只剩下黑塔一个保镖,他们没在杭州却来了大都,难道这教军场是归李恒管辖?猛然想起马可波罗还在楼下,若被这李恒发现两个人来偷窥营房总是不太好。
陆崖赶紧飞身下楼,楼上那官兵也远远看到李恒来到,展起红旗,表示平安无事。
陆崖双脚才一落地,马可波罗上前问:“看到什么?”
陆崖竖起食指,低声道:“先躲起来,等下再说。”
鼓楼后的瓦砾刚好有个缝隙,二人便钻入瓦砾之内,趴在地上向外观看,不多时果然李恒率队到了教军场门前,只听他说道:“离比武大会越来越近了,这里不许外人进来,”接着转头对黑山说道:“从今天开始,这条街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黑山答了声“好。”便命令手下十人为一队,四散到各处街口戒严。
李恒见分派已毕又说道:“想不到此地如此疏于防范,我若早回来几天就好了,也不会发生上次的事。”
陆崖心想,他所说的一定是马可波罗误闯教军场之事。
黑山道:“将军,这里已经被外人看到,我们是否应该考虑换个去处。”
李恒摇摇头,道:“不必,到时候反正要向天下习武之人展示我们大元的神威,只是驯养之法不要被他人看到就好了。”
黑山点头赔笑道:“将军,你这一次威望肯定要盖过张珪那小子了。他以为只有他有狼队,想不到我们也有,到时候咱们的狼队一口气把他的狼队全都吃光,看他还嚣张个屁。”
李恒也得意地笑道:“哈哈,有了这种威猛之师,我何愁蒙古第一勇士落入张珪之手?”
黑山奇道:“难道你要头狼把张珪也吃了?”
李恒道:“那倒不是,毕竟大家同殿称臣,我只要叫他娶不到向南郡主就好了,免得他处处压我和桑哥大人一头。”
黑山道:“那将军难道有打败张珪的把握?”
李恒冷笑一声,道:“桑哥大人派给我一位异人,据说剑法高超,正是张珪的敌手,到时候自会加入我的麾下。他得到蒙古第一勇士的,便也是替我扬眉吐气了,哈哈。”
黑山拱手道:“如此说来,末将先提前恭喜将军了。”
李恒哈哈大笑,得意非常。过了片刻,众官兵已经按安排守好街口,李恒与黑山这才催马进了教军场。
陆崖和马可波罗又等了一会,确定左右没什么人了,这才从瓦砾堆中出来,马可波罗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道:“这人是谁?为什么非要和张珪比个高低?”
陆崖一笑:“这是他们朝廷自己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不过听他的口气,似乎蒙古第一勇士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马可波罗道:“不错,但不知他所说的异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训练狼群的那个人?”
陆崖道:“我看不会,他说过那人‘到时候自会加入我的麾下’,那说明此人还没有加入他,可能还没到来。”
马可波罗点点头,“那陆兄弟,你说那吃人的会不会就是这些狼?”
陆崖道:“我也说不准。我刚才在楼顶,看到这些狼训练有素,特别是头狼,简直有和人一样聪明,而且可以指挥其他的同伴。大小与我在城隍庙所见的狼一般无二,那匹狼当时被我打伤了一只眼睛,不过刚才距离太远,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它。本来我一直很确定吃人的定是那匹头狼,可听贾大哥说,那刘巧儿的尸体是他在房顶找到的,这件事倒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马可波罗道:“如此说来,只有等明日你与贾步平道长捉妖完毕才能水落石出了。”
陆崖点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马可波罗有通行令牌,尽管街口都被官兵封锁了,他们二人依然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这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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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中)访旧识早定良谋
★感谢小蛮打赏~今天双更(晚点发下章)
二人回到秀苑,贾步平已然回来了,只是房门紧闭,里面传来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陆崖正想和他说说今日所见,看看教军场的线索是否有用,便去敲门,哪知贾步平却不耐烦了,只说道“别烦我,别烦我。”
陆崖只好又去醉太白酒楼,把今日之事对陆秀夫讲了一遍,陆秀夫闻听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李恒也训练了一群这样的狼,得想办法把这个狼队消灭才行,否则若来日起义,我军战马便派不上用场了。”
陆崖道:“战马倒也罢了,最怕的是这群狼还吃人,若真是这样可就糟糕得很。可是不知道这群狼该如何消灭。”
陆秀夫道:“那李恒现在已经加强防范了,想要灭了它们实在不宜。依我看,需要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和太傅,看他们怎么说。”
陆崖也同意:“不错,听说比武大会上张珪也要展示一支狼队,那李恒说要把张珪的狼队消灭了,我们就先把这件事报给赵昺,待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再想办法放火烧了教军场,叫他们一窝狼都变成烤肉。”
陆秀夫大喜,道:“此计甚妙,待我上书给皇上,看看他那边还能否再派人手过来,我这边并没有什么武功高强之人,若要捣毁魔窟,须得派几个厉害角色才行。”
思索片刻,起笔修书,写着写着,忽然问道:“崖儿,你刚才怎敢直呼皇上的名讳?”
陆崖道:“师父说我不可以为官,大宋的也好,鞑子的也好,都是不做的,我本应该身处世外,迟早也是要回去,又何必拘泥世俗呢?”
陆秀夫“嗯”了一声点点头,赞道:“辛大侠真是世外高人啊。”
片刻陆秀夫修书已毕,用信封封好,递给陆崖,说道:“崖儿,你速去钟楼后街,那里有一间祥和书斋,将这封信交与邓剡叔叔,叫他将信送到忠义岛去。”
陆崖道:“怎么,邓叔叔在这,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想起十年前与邓剡和文天祥分别时的情景仍仿佛就在眼前,十年来邓剡一点消息也没有,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崖早已不再挂念,但此刻听说有缘再见邓剡一面仍然觉得又惊又喜。
陆秀夫道:“光荐名为张珪的老师,身份特殊,没有要紧事我与他从不来往,你不是醉太白的人,又是生面孔,因此才叫你去找他,换做旁人反而不妥。”
陆崖心想,爹爹和邓叔叔的身份不同,却都是为了赵昺办事的,这义军的消息网遍布大都各处,这么多年未出纰漏,可见二人均是非常小心的。
陆崖在醉太白逗留了一阵,讲了马可波罗和五雷神机之事,陆秀夫叮嘱他一定要保管好,当最后陆崖问起张世杰派他到大都到底所谓何事之时,陆秀夫仍然说,时机未到,要他耐心等待。
陆崖满腹疑虑离开了醉太白,等到了祥和书斋之时已然是黄昏时分。这书斋处于闹市之中,实在并非读书人喜爱的清静修心之所,门上的招牌便与街上的酒楼饭馆无异,门面也不大,不知道为什么邓剡选这么一个地方居住。
陆崖刚要敲门,却见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羽扇纶巾,白衣玉带,中等身材,面如冠玉,英姿勃发。陆崖一见此人吓了一跳,这人竟是张珪,赶紧将头低下,唯恐被他认出。
其实张珪十年之前在树林中见过陆崖一面,可那时他仅仅是个孩童,如今已然是个英伟少年,身材相貌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况且当时张珪与辛不平交战,也未曾留意陆崖,如今十年过去了,他如何还能记得起十年前的顽童?
而陆崖对张珪的印象却太深,十年之后的张珪,眉宇间那团英气犹在,只是少了当年的稚嫩,更显得成熟稳重,气宇轩昂。
张珪摇着羽扇,从他身边经过之时,也不曾正视他一眼,陆崖却没来由的感到惊慌,他不禁气恼自己怎么这般没出息,为何每次见到这个人都觉得心中慌乱?自己苏州被围之时,轩辕庄火屋被困之时,只身勇闯鱼柳帮之时,城隍庙与饿狼搏斗之时每一次都是凶险万分,却都不曾有过这种心慌的感觉,如今风平浪静,从面前经过的只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自己为何冷汗直流,难不成我陆崖真的怕他?
待张珪走远,陆崖这才平复了心情,扣打门环,不多时,里面迎出来一个小童,“先生,你找谁?”
陆崖道:“哦,请问邓剡大人在吗?你就回禀说,故人陆崖到访。”
小童却笑道:“你才多大,也敢称故人?”
“是故人,是故人,”里面传来邓剡的声音,就见他鞋都没来得及穿,迎接出来。
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处,心中有无限感叹,此刻却又无声相对。二人虽然相处不多,可一同经历两次生离死别,均觉浮生若梦,邓剡更是激动地流下泪来。
小童见状不解问道:“先生,你怎么哭了。”
邓剡这才说道:“贤侄,你原来还在人间啊?我有时在梦中看到你,还是孩提时的模样,穿着女儿的装束,想不到如今……一别十年,你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陆崖道:“劳烦叔叔挂念,小侄也时常想念邓叔叔和文伯伯。”
小童在一旁道:“先生,既然真的是故人,为何不请到里面?”
邓剡笑道:“对,对,我当真是糊涂了,贤侄里面请。”说着拉起陆崖的手,向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二人分宾主落座,邓剡命小童看茶,二人诉不尽离别之情,寒暄多时,陆崖问道:“刚才我在门口遇见张珪,不知道他来这干什么?”
邓剡道:“张珪现在是我的学生,说实话,张珪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为鞑子做事。初时张弘范叫我教导他,我本不愿,不过后来我想有他的关系在,我在京城的行动更自由些,另外这个人戾气太重,终究是我大宋的大患,不如由我开导于他,看他是否能够改恶向善,将来若有一天可以将他感化,说不定能为我所用。只是……”
陆崖见邓剡犹豫,问道:“只是什么?”
邓剡道:“只是十年过去了,他对我虽然尊敬,却不能为我所动,忽必烈更是赐予他尚方宝剑,如今他年少得志,权倾朝野,更加不会反保大宋了。实不相瞒,这十年,蒙古人的社稷已经越来越稳,我真的觉得复国之事希望渺茫,不知道这话我当讲不当讲,如今蒙古治下,民心已服,想要收复失地,恐怕是不可能了。”
陆崖道:“我也时常这样想,究竟复国这事对百姓是否有利,宋末之时,百姓民不聊生,国家也无一日安宁,如今蒙古人开疆扩土,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繁荣盛世,对比前朝,真是天壤之别。”
邓剡道:“这些话千万不可说给你爹知道,否则要气死他的。蒙古治下再好也始终不是汉人的江山,大宋再差,终归是汉人做皇帝。我们这些老臣,只求一颗丹心无愧天地,最多像文丞相一样以身殉国。至于是否能恢复大宋的江山,也只能看上天如何安排了,并非人力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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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下)访旧识早定良谋
陆崖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似这般愚忠究竟是对是错?还是如师父所说,大宋的江山只是赵家的江山,并非百姓所有,那忽必烈的江山,便又是百姓的吗?他怎么也想不通究竟哪一个人做皇帝更好些。
陆崖沉思良久,哀叹一声,接着转移话题道:“那年一别之后,您与文伯伯一直在一起吗?”
邓剡道:“没有,你被劫走之后,张珪本打算把我们带回大都,可没想到到了金陵,我大病一场,只好留在金陵养病,文丞相则被带往大都,因此,那之后没多久便分开了,却想不到从此竟是天人永隔。直到文丞相遇害之时,我也未曾见过。”
陆崖感叹道:“一代英杰的下场却如此悲惨。”
邓剡继续说道:“所以我这些年便著书立传,要将文丞相的气节、精神代代相传。”
陆崖道:“那这件事,鞑子不管吗?”
邓剡笑道:“自古以来忠臣孝子人人敬仰,就算是他的敌人也是一样,倒是那些阿谀谄媚,奸佞叛国之人,不但生前遭人憎恨,死后也要被人唾骂。”
陆崖道:“那像张珪,是该被人唾骂还是被人敬仰呢?”
邓剡一愣:“这……”
张珪虽是汉人,可很小的时候便随着张弘范东征西讨了,那时张弘范乃是金国的将领,后来金国灭亡,他投降了大元,张珪幼年之时并没有一日在大宋的土地上呆过,张弘范死后,他子承父业,又受封万户侯,手中有尚方宝剑,而且执掌兵权,对忽必烈忠心耿耿,在邓剡的教导下,为官清正廉明,爱民如子,从未有贪赃枉法或欺压百姓的行为,从元朝的角度说,他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忠臣。可他毕竟属于汉族,如今却为鞑子做事,这样的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邓剡一时也难以分辨了。
陆崖见邓剡面有难色,知道邓剡学问不错却不善言辞,不似张世杰一般滔滔不绝,这个问题若是问张世杰定然会有答案,可如今面前的却是邓剡,而邓剡是张珪的老师,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确很难评论自己的学生。说他好,说他不好,都不妥当。
陆崖道:“邓叔叔,我知道对你来说,很当着我的面评论张珪,不过我有一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邓剡明白陆崖心中所想,是怕自己有顾虑,因此笑道:“我没当你是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
陆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回头对邓剡说道:“张珪属于元朝的官,他爱民如子,这官做的越大,对百姓的好处就越多,就越受百姓的爱戴,百姓只会说朝廷有个好官,叫张珪,那时人心所向,就都不希望再恢复大宋的江山了……”说到这陆崖看着邓剡,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所说的意思。
邓剡也站起身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教他做一个好官?”
陆崖摆摆手,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邓叔叔怎么教导于他的,若是只为了大宋的江山,你完全可以教他学着做一个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的官,以他的地位和能力,从内部慢慢腐蚀元朝的势力。那时元朝也和宋末一样,贪官横行,**无能,大宋遗臣趁此机会收复中原,可谓事半功倍。若是为了百姓免遭浩劫,进而休养生息,则教他做一个好官,只是那时元朝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只是起事万万不能了。这其中取舍,只在你一念之间,你究竟要怎么去选择呢?”
邓剡倒背着双手,在房间踱着步子,半晌才道:“当初我并未考虑那么多,既然张珪是我的学生,我只是把他引向正路,想不到竟然误了大事。如你所说,我该如何选择?我该如何选择,我该如何选择……”
邓剡口中想不到陆崖几句话,竟然叫邓剡觉得十年间所作所为都是错的,但张珪如今羽翼丰满,不是当初的那张白纸,想要改变他的思想,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况且邓剡心静若水,本性纯良,叫这样一个好人教他人去学坏简直比登天还难。
陆崖拉着邓剡重新入座,道:“邓叔叔,如何选择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此事放到我的身上,我也不知道答案,曾经有几次,我也曾面临艰难的选择,那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不过既然选择了,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至少张珪肯为百姓做些事,比桑哥、李恒那些人要强得太多。从天下百姓的角度讲,邓叔叔做的没错。”
邓剡闻听,心中稍安,“崖儿,你比大哥当年考虑事情更加周详了。”
陆崖知道他所说的大哥指的是陆秀夫,当年二人在腥风血雨中结拜,相约共赴黄泉,谁曾想到二人均得活命,如今又同为前朝奔波。
邓剡道:“若不是张珪帮忙,文丞相的事迹也无法传播的那么深远,他也时常来看望我,我实在不忍心把他教坏。只是他现在自认天下无敌,心高气傲,这些也是性格使然。”张珪可以说是邓剡的得意弟子,提起他来邓剡免不了多说了几句。
陆崖闻听忽然想起一事,道:“邓叔叔,张珪是否真的就是天下无敌?”
邓剡道:“据我所知,单打独斗也好,领兵打仗也好,他还没败过。”
陆崖道:“邓叔叔,今日我在教军场偷听李恒说话,他却说桑哥派了一个什么高手来对付张珪,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
邓剡摇摇头,道:“这个你应该问你爹,我对江湖上的事,实在……知道的不多。”
陆崖又问道:“那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太真道人,乃是张珪的授业师父?”
邓剡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曾听张珪提起,不过那人早在崖山海战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陆崖道:“若真是如此,那张珪莫非真的就天下无敌?”心中不免有些打鼓,难怪自己每次见到张珪都觉得紧张,也许真的是被他的名头镇住了吧?
其实他童年两次遇见张珪,张珪那时的神勇便早已经深深烙印在他心中,因此如今再见,仍然觉得害怕。
邓剡笑道:“那倒也未必,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今年真有武功高强的剑客把他打败也说不定,这样也好,免得他太高傲了。不过李恒素来与张珪不和,如今又多了一个桑哥,确实不好对付。”心中正在犹豫,是否提醒一下张珪,此话自然不能明说,只是叫他小心为上就好了。
邓剡又问陆崖去教军场干什么?陆崖把李恒训练狼群之事告诉了邓剡,邓剡闻听大惊失色,陆崖把与陆秀夫所定计策讲给邓剡,最后拿出陆秀夫的信,“邓叔叔,我爹叫你务必亲自将这封信送往忠义岛,叫赵昺派些人手来。”
邓剡收起信来,道:“希望此役可以告捷,大宋只有靠你们年轻一辈了。”
邓剡又留陆崖在府上吃了晚饭,其间,陆崖向邓剡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以及众豪杰大闹苏州,独闯鱼柳帮等等之事,邓剡对陆崖赞不绝口。陆崖觉得与邓剡交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相比之下和陆秀夫很难说这么多话。唯有提起尹兰之事的时候,邓剡不发一语,似有所思。陆崖虽然谈得高兴,却也注意到邓剡脸色的变化,但是古代对男女之事讳莫如深,他也不好询问。
二人交谈到深夜,陆崖这才起身告辞。出得门来,见天空中不见星斗,阴云密布,一场大雨似乎就要来了。
忽听邓剡在房内吟诵道: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
叶声寒,飞透窗纱。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
说兴亡,燕入谁家?
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
陆崖驻足听完,微微一笑,大踏步向秀苑而去。
第36章(上)盼归期独醉神伤
陆崖回到秀苑众人都已经睡下,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白天的事,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风呼呼地刮着,吹得窗棂扑棱棱直响,叫他心烦,不知道兰儿现在怎么样了,爹爹为何对张伯伯信中所言只字不提呢,到底有什么任务这么机密,到现在还不说与我听,似乎忠义岛所有的上层人物都知道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唯独瞒着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大风把窗子吹开,陆崖起身去把窗子关上,夜风吹得身上冷冰冰的。回过头来下刚想重新躺下,隐约间却看见贾步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正在喝酒。
陆崖奇道:“大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贾步平嘻嘻一笑,并没回答他的问话,却转而问道:“我刚才看你心神恍惚,是不是想媳妇了?”
陆崖摇着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贾步平喝了口酒,咂咂嘴,醉醺醺地说道:“你愁云盖顶,眼泛桃花,淫邪欺心,还傻不愣登,蒙在鼓里,我早说过你要有大祸。”
陆崖感觉贾步平的言语,话里有话,便问道:“大哥,你知道什么?”
贾步平招招手,神秘兮兮地说道:“你过来。”
陆崖把耳朵凑到他近前,贾步平低声说道:“我知道个屁。”说完哈哈大笑。
他满口酒气扑面而来,陆崖捏着鼻子说道:“早知道大哥要拿我开心。”心想,我怎么能信他的话?
贾步平道:“贤弟呀,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本事,真的知晓阴阳我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过我倒有句话要奉劝于你……”
陆崖别过头去,颓然向枕头上一靠,闭着眼睛装睡,不想再听他说。
贾步平也不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做人不要那么执着,有些事你明白就好,有些事还是糊涂的好。”
陆崖道:“大哥,你指的是什么?”
贾步平道:“我的意思是,狐狸精吃人这件事,你能否不要插手?”
陆崖道:“那怎么行,我已经答应了陈掌柜了。”
贾步平冷笑一声,道:“什么陈掌柜,他乃是前朝丞相,你的父亲——陆秀夫。”
陆崖闻听,虎躯一震,“你……你如何得知?”
贾步平道:“我大罗金仙转世,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吗?我只是劝你,你调查那件事可以,只是知道结果之后,不要和陆秀夫讲。”
陆崖低头不语,忽然一个转身,将金鞕抄在手中,抵着贾步平的下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贾步平吓得双手撑着床,萎缩在床角,道:“贤弟,我好言相劝你怎么反倒要打我呢?我这脑袋可禁不起你这一下。”
陆崖虎目圆睁,瞪着贾步平道:“你怎么知道陈掌柜便是陆秀夫,谁告诉你的?”
贾步平道:“我就是知道,你若信我,便不要问,我未去报官,说明我不会害他的,你又何必知道那么多呢,之前我和你讲了,有些事难得糊涂,你如何逼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陆崖心想不错,他若是报官,陆秀夫纵然无碍也免不了有些麻烦,见他执意不说,便又问道:“之前在醉太白你就几次三番阻止我爹查探此事,究竟所谓何故?”
贾步平眼珠转转,说道:“我……我只是不想被砸了饭碗啊,有什么不对,你若说与你爹爹知道,我以后还怎么做法事?”
陆崖此时已经觉得这贾步平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可他是师父的好友,没可能对自己不利,至于他所说的话,陆崖半信半疑,再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最多是一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
陆崖收起金鞕,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为何隐瞒于我?”
贾步平这才惊魂稍定,道:“你要吓死哥哥?这事和你说了也无妨,你们说的那个狐狸精我认识的。”
陆崖道:“那是你说的他是狐狸精,我们可没说。”
贾步平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说的,狐狸精。不过他不是坏人啊,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若叫陆秀夫知道此事,不但砸了我的饭碗,对我的那位朋友也不利。你若想知道真相,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他,到时候自然分晓。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和陆秀夫说这件事,陆秀夫那边的瞎话由我去编。”
陆崖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要瞒着陆秀夫,陆崖不禁犹豫起来。他对贾步平所说将信将疑,与他相处这些日子,虽然他说话做事都颠三倒四,可陆崖相信贾步平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对自己也算诚恳,又是师父的老友,自己的结拜大哥,种种原因,陆崖决定相信他一次。便道:“如此明日你带我去见他,我答应不和我爹说也就是了。”
贾步平大喜,“既然如此,贫道也信你一次。不过我那朋友现在有点难处,明日需要你帮忙啊。”
陆崖道:“要我帮什么忙?搬尸体?”
贾步平道:“你到时候听我的指挥就好,对了,我还给你带来一件法器。”说着贾步平从腰间取出一物,上边一圈一圈地盘着东西,金光灿灿,陆崖这才看清,那物竟是自己的金鞕,不知道何时到了他的手中。
陆崖顿觉惊奇,贾步平说道:“这是蓬莱玄丝制作而成的兵器,你看可和用?”
陆崖拿在手中,觉得改造后的金鞕比之前沉了不少的,再看整个兵器用蓬莱玄丝交错而成,这费力之功也不知用了多少时间,金鞕外面套着九十多个小环,也是纵横交错的玄丝扭绞而成。其中一条金鞕头上竟然被磨成了锋利尖锥形状。两条金鞕尾部各镶嵌上了金环,金环可以相互扣锁,严丝合缝,合在一处却又成了一条黄金枪,当真是巧夺天工之作。陆崖道:“你为何改动我师父的兵器?”
贾步平看了看陆崖,道:“陆崖,这其实是你师父叫我改的,你感觉怎么样啊?”他此刻也不叫贤弟了,而是直呼其名。
陆崖一听是师父叫改的,便道:“怎么是我师父叫改的?可我师父教我的是双鞭,不会用使枪,要来无用啊。”
贾步平道:“辛老鬼叫你拿给我看金鞕秘籍,正是要我替你改良金鞕,这早在当年就约好了,当年我答应你师父,若他拿秘籍给我看,我便用蓬莱玄丝帮他打造神兵,辛老鬼如今没来,叫你把金鞕和图谱带给我,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才是揽月金鞕真正的传人。所以今天我就把它给你了,至于怎么用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只送你六个字,形有形,意无意。你可明白?”
陆崖闻听是师父之意,也就不再怀疑,摇摇头道:“大哥,我不明白,我不会用枪,这件神兵在我身上似乎用处……不大啊。”
贾步平微微一笑,“我没有枪法可传,我只是个道士罢了。你把从辛老鬼那所学的武功融于枪法之上,自然大有成就。”
说完贾步平嘿嘿一笑,迈步出了房间,只留陆崖坐在床头发愣。
师父叫自己来找贾步平定有深意,但这人行事古怪,平日里只会喝点小酒,念两句歪诗,怎么看也不是个武林高手。
陆崖手里拿着金鞕,满腹疑虑,今日之事叫他心中烦闷,似乎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什么事情一般,邓剡、陆秀夫皆是如此,就连大哥也是这样,究竟兰儿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不告诉自己,他一时忧闷,见贾步平的酒葫芦放在床上,索性喝光了残酒,渐觉醉意上涌,便沉沉睡下。梦中尽是与尹兰相会的情景,这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只盼着此间事了,尽快与尹兰相见。
而尹兰此刻在绣楼之上,轻依栏杆,手中拿着一幅画,正遥望着北方,难以入睡,陆崖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日子她每日被锁在楼内,半步也不准离开,她唯一可以慰藉的便是辛不平所赠的那幅陆崖的画,她每晚都拿出它,在灯下观看陆崖的肖像,心中企盼爱郎早日归来,可她又害怕,她怕陆崖知道二人无奈的结局,她怕陆崖接受不了她即将嫁给赵昺的事实。
此事如今只瞒着陆崖一个人,唯有他还在期待与自己白头偕老,其他的人有谁会在乎二人的感情归宿呢?身边的丫鬟即便是同情自己,可怜自己,但是她们能做些什么呢?张世杰已经定好了日子,便在下个月就要与赵昺大婚,可陆崖却还在千里之外的大都毫不知情,若是他回来,我怎么去面对他?想起在熊家村的海誓山盟终将化为泡影,尹兰心如刀绞,也许我本来就不该从熊家村活着回来,谁又能想到被那鬼面和尚救了,陆崖这个傻瓜却冒死去鱼柳帮盗解药,又对自己情意绵绵,叫人再也无法自拔。
她暗自流泪,怨恨命运如此的安排,为什么义父一早便把自己许配给赵昺,为什么无法选择所爱的人,既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为什么偏偏又叫我遇到了他?她用手抚摸着陆崖的肖像,眼泪打湿了画卷角落里的那首诗。“天涯远去伴孤星”,这莫非就是暗示着自己和陆崖的无缘?
忽然身后的门开了,赵昺手中拿着个酒壶,带着浓浓酒意走了进来,尹兰大惊,道:“你……你来干什么?”说着把手中画卷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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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下)思君切两地彷徨
忽然身后的门开了,赵昺手中拿着个酒壶,带着浓浓酒意走了进来,尹兰大惊,道:“你……你来干什么?”说着把手中画卷收起。
赵昺醉眼惺忪,一见灯下的尹兰,身子靠着栏杆的婀娜之姿,禁不住**大发,“爱妃,你早晚是我的人,怎么这般与我说话?我找你来便是要你今日就我圆房,成了大婚之礼,我已经忍不住了。”
尹兰怒道:“陛下,请自重,你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如此放肆,我虽许配与你,但一日没成礼,我便一日不是你的爱妃,你今日若玷污我的清白之躯,将来只怕被天下人耻笑。”
赵昺冷笑一声,道:“天下人?我几时才能是天下之主?如今我一点权力也没有,就忠义岛这点人马,便算是统领天下了?便真的做起了皇帝了?”
尹兰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喝的大醉,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赵昺道:“就算是忠义岛上,又有谁听寡人的话?他们都听你爹的话,就连你也要听你爹的话。”他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越发失态,“你以为我不知道张世杰老贼的用意,他知道你漂亮,想用你来控制我,叫我乖乖地沉迷酒色之中,那时他大权独揽,身为国丈,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辱我!”
尹兰道:“我爹忠心耿耿,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你不想叫我当皇后,最好不要娶我。”她心中只盼赵昺快点答应她的请求,如果赵昺不肯娶自己,那义父就不会逼迫她嫁给赵昺了,到时候她和陆崖两个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双宿双飞。
哪知赵昺道:“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可不糊涂,我若不娶你,恐怕连个假皇上也当不成,怎好抚了他老人家的好意,若是我连这都不许,他还怎么相信我不会逃脱他的掌控?何况……何况你还这么漂亮。”说罢,伸手抓住尹兰的左手,尹兰本来文弱,见他抓住自己,不能挣脱,情急之下,抬起右手,用手中的画打到赵昺的脸上。
赵昺被打得愣了一下,他虽然只是张世杰的一个傀儡,什么权力都没有,可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名义上的皇上,尹兰如今不过是一个太傅的女儿,竟然敢打自己,他怎么也未曾想到。
当下狂性大发,一巴掌打在尹兰脸上,竟将尹兰打到在地,正想要强行施暴,忽见尹兰手中画卷跌落在地,画卷沿着画轴展开,赵昺看的真而切真,那画中的男女不正是陆崖和尹兰二人吗?画卷角落隐隐有泪痕,赵昺一看便明白了,他虽然软弱,此刻也是忍无可忍,他一把揪住尹兰的衣领,问道:“画中之人是谁?”
尹兰起初非常害怕,将画卷收起,若被他知道了自己和陆崖的关系,非同儿戏,不但自己名节有损,陆崖只身在外毫不知情,就怕别人暗地里害了他,但此刻她看着赵昺充血通红的眼睛,反倒淡定了许多,任由赵昺的酒气喷在自己脸上,也不回避,扬起冷若冰霜的脸庞,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赵昺这一怒,酒气上涌,推开尹兰,爬在地上狂吐不止,污秽就溅到那幅画上,赵昺一阵狂笑,用脚在陆崖和尹兰的肖像上踩着,一遍又一遍地发泄着恼怒之情,这如同踩在尹兰的心上,她扑过去,伸手去扯画卷,只抓得一个角落。画上面沾满了污物,刚才被赵昺一踏,画纸已经软了,因此尹兰只抢下了我在手中的一角,其余的部分因为沾湿,都被赵昺踩成泥浆。
尹兰手拿着残页,悲从心起,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赵昺道:“张世杰啊,张世杰,想不到你给我的全是假的,就连给我的皇后也是假的,她只不过是个与他人私通的荡妇。”
尹兰此刻索性横下心来,“随你怎么说,我只当你是我的表哥,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你要是不想叫我做皇后最好不过。”
赵昺喷着酒气冷笑道:“你想得到挺好,就算我答应,张世杰未必答应,他安排你在我身边不过是想监视于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何况我也不会叫你顺心如意的。你早就许配给我的了,却又和陆崖不干不净,你我青梅竹马,我哪里比不了他?”
尹兰冷笑道:“你只是想着你自己,何曾真正关心过我?几次我遇险,你都在哪里?倒是陆崖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你只不过每日在做你的皇帝大梦罢了。”
赵昺道:“原来你真的喜欢他,那我就偏偏不成人之美,今日就要了你。”说罢向尹兰扑来。
尹兰本来坐在地上,见他扑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脚把他踢开,随手打了他一巴掌,这巴掌虽然不重,可赵昺本来就喝多了,一不留神,滑了一跤,脸陷进刚才吐出的污秽之中。
尹兰站起身来,跑到窗边,道:“你若再敢如此,我便跳下去。”
赵昺这一摔,酒醒大半,绣楼虽然不太高,可这一跳,虽然未必摔死尹兰,但总要惊动他人,不管怎么说他是名义上的大宋皇帝,若叫他人知道皇上在大婚之前便侮辱皇后,总是脸上无光,何况尹兰一死,张世杰难免对自己起疑心。
再想起自己刚才所说,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若叫张世杰知道自己不甘心任他摆布,随时随地便有性命之忧,自己一直对张世杰言听计从,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真正荣登大宝之时可以大权独揽,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宋国君,岂能因为对尹兰的爱慕和对陆崖的嫉妒,就放弃多年来的梦想?
她做不做皇后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亲近于她,将她疏远起来,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秘密,既然她喜欢陆崖,就由她喜欢,此事必须和尹兰说好,否则杀她,娶她都是后患无穷。不过尹兰倾国倾城之貌,真的叫自己把尹兰让给一个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陆崖,总觉得不甘。
他心中霎那间转过无数个念头,觉得今日醉酒失态,事情严重得很,严重到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严重到关系平生的抱负和野心。他不甘心只是做一个傀儡,他想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开国之君,野心和尹兰之间他必须做出取舍。
但凡到了不确定答案的选择时,每个人都会为难,陆秀夫如此;陆崖如此;赵昺也是如此,在野心和爱情之间,终于他选择了前者,先去实现做大宋皇帝的抱负,到时候**佳丽数不胜数,何必在乎一个尹兰,只要留着她不死,那美艳绝伦的身子还不迟早是自己的?不过这事只好等到将张世杰除掉之后再做打算。
赵昺换了一副笑脸,将脸上的污秽用袖子擦了擦,道:“爱妃,不要跳……朕答应你……”他又用了“朕”这个称呼,这就表示,他之后所说的要答应尹兰的话不能更改,尹兰静静地听着他说什么,腿却已经迈到栏杆外面,随时准备跳下去。
赵昺道:“朕答应你,若有亲政的一天,便把你交还给陆崖,不过这是卿与朕之间的事,所以不要叫太傅知晓。不过你仍然要做朕的皇后,免得太傅怀疑。”
尹兰将信将疑,将身子向里侧了过来:“当真?”
赵昺笑道:“君无戏言。你要与陆崖长相厮守,必须瞒住太傅,今晚之事,千万别对任何人说。”
赵昺大踏步出了绣楼,只觉得心中烦恼,见两名女官守在门前,怒斥道:“你们这两个蠢材,刚才你们听见了什么?”
女官面面相觑,不知赵昺在说什么,道:“我们只知道陛下今夜到访,其他的一概不知。”
赵昺道:“你们知道我今夜到访?你们最好不知道,明白吗?”
两名女官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我明白。”
“陛下,明白。”
赵昺又恶狠狠地说道:“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们全家就都不必再留在忠义岛了。”言外之意,若是走漏了风声,便诛九族。
女官赶紧双双跪倒,虽然不明白赵昺为什么这么在意今夜到访之事,仍磕着头道:“万万不敢走漏风声。”
赵昺这才回寝宫休息,途中遇到邹天际带队巡逻,向他请安,赵昺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心中想,你也是张世杰的人,何必假惺惺向我请安。
邹天际不明所以,目送赵昺远去。
赵昺走后,尹兰长出一口气,虽然赵昺答应亲政之日便成就自己与陆崖的姻缘,但那日不知要等到哪天,何况与陆崖的事万万不能被义父知晓,等陆崖回来之时,两个人想见一面定比登天还难,好在总算尚有一线希望,否则真不如死了的好。
她手中拿着画卷仅有的残页,心绪烦乱。
从颈上摘下玉豆荚,又拿出一块白手绢来将玉豆荚与残页一并包住,贴身放着,这两件东西是她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了,将来若有一天真的可以和陆崖在一起,定要把这一切留给他。
可赵昺说不上几时又狂性大发,最好能逃出忠义岛与陆崖长相厮守。她顿觉孤独无助,此刻唯有陆崖在身边方才不再担惊受怕,望着大都的方向,再难忍受相思之苦。
“崖哥哥,等着我,我很快就想办法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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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上) 夜雨骤鬼泣魔狂
天色阴沉,偏偏却又不下雨,叫陆崖心中烦闷异常。好在向南一大早跑来,约他出去散散心,本来陆崖是不愿意去的,似这样的天气,大雨没准在半路上就要下。可向南软磨硬泡,没办法只好陪着她围着大都闲逛。
一路上向南见陆崖闷闷不乐,心中也不太高兴,问起陆崖比武大会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勤练武功,陆崖也是不置可否。到了后来向南竟然生气了,“你就忍心让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留下这句话,她也不回王府,反而独自向城外跑去,陆崖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陆崖并非草木,向南对他一片痴情,他怎会不知,但尹兰也是一样的真情,总不能辜负了她。看着向南走远,他心中一阵惆怅,拖着步子往回走去,却不知道,向南这时已经转回身来,在背后偷偷望着他寂寞的身影,泪如涌泉。
陆崖走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天空乌云密布,如同墨染,白日里竟仿似黑夜,陆崖不禁担心起向南来,想要回去找她,转回身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没有去,一抬头,发现到了醉太白附近,索性找陆秀夫谈谈话也好,便向醉太白而来。
他向父亲说了这件事的经过,陆秀夫紧锁双眉,半天没有说话,踱着步子,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最后他才开口问道:“崖儿,你觉得向南郡主怎么样?”
陆崖不解其意,问道:“爹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人还不错啊。”
陆秀夫眼中一亮,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我想你参加比武大会,争取夺魁迎娶向南。而且世杰信中也是这么说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此事万万不可,”陆崖惊道:“孩儿,早……早有心上人了。”到此刻陆崖才明白张世杰叫自己来大都干什么,不知道张世杰是否知道第一名便要被招为郡马,若是他知道,那便是有意叫自己和尹兰分开,陆崖深恋尹兰,此刻听陆秀夫一说,立刻拒绝。
陆秀夫沉吟半晌,道:“崖儿,这件事我早该和你说,就是因为担心你有心上人所以一直没有提起,不过你大可放心去参加比武大会,至于是否第一都无所谓。世杰说的明白,如果你在比武大会上杀了张珪,则对我们的大业大有帮助,到时候是否娶那个胡女向南不都在你自己吗?如果不是他的对手,于你也无损。况且那向南乃是平南王之女,若是真娶了她,将来复国说不定可仰仗伯颜之力。再者之前所定的灭狼之计,需要内应,依为父看来,此次参加比武大会,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又何必拒绝呢?”
陆崖看着父亲的眼睛,见他目光闪烁,总觉得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陆秀夫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陆崖却察觉到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究竟张世杰的信中写的什么?为什么他一直不肯说,却在今天说出来?
陆秀夫被陆崖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身向着窗外说道:“为了国家大业,有时是需要牺牲自己的,崖儿,若你不想参加比武大会,也没人逼你。不过这件事我希望你考虑考虑,我也知道张珪非比寻常,你未必打得过他,与他交手确实危险,你要是真的怕他,不去也罢。”
陆崖绝顶聪明,闻听此言便知道父亲用的是激将法,心想父亲为了大宋的江山真是煞费苦心,连这种计谋也用,而且是用在自己亲生骨肉身上,此去凶险父亲怎会不知?说什么有百利而无一害,真的是如此吗?他为何又一次把自己推向火坑,莫非为了成就大义就一定要做这样的决定吗?何况陆崖本身也不想欺骗向南的感情。
想到这,陆崖对陆秀夫感到非常失望,不知道他心中是否还有自己这个儿子,他虎目圆睁,瞪着陆秀夫的背影,道:“既然如此,我再考虑考虑吧,陆丞相!”
陆秀夫听陆崖叫自己陆丞相,心中一紧,知道陆崖埋怨自己,也不敢回头,道:“崖儿,我代皇上谢谢你。”却听得脚步声响,陆崖已然离去。
陆秀夫的手按在窗台上,一声长叹,“崖儿,还有更为难的事,为父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你说了,否则我怕你要恨我一辈子。”
陆崖出了醉太白,外面终于下起了大雨,从昨天到现在,大都的天空一直阴沉沉的,漫天的乌云仿佛一块巨石,压在陆崖的心中一直透不过气来,此刻大雨倾盆而下,叫陆崖觉得爽利不少,这雨一直下到深夜,也不见停止,反而越下越大。
到了晚上,他坐在灯下,回想今日之事,总觉得不对,若是自己侥幸赢了张珪拿了蒙古第一勇士,真的就能全身而退?何况比武大会上高手如云,张世杰有什么把握一定叫自己拿了这个头衔?除了张珪,还有飞鹰也是一个强劲对手,他的武功可能不如张珪,但绝不在自己之下,又有亦摄斯连真做后盾,再加上李恒在教军场之时所说的神秘剑客,应该也非等闲之辈,我陆崖有什么本事一定能够夺魁?既然我不能夺魁,又为什么叫我去参加?把我远远地调离忠义岛,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他们这些人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我能得了第一,那样就可以封官招婿,若我真的赢了,岂不是永远不能再见兰儿?
外面一声炸雷响过,陆崖打了个寒颤,猛然想起贾步平说的狐狸精来。现在丢尸一事也是一团乱麻,大哥说今晚带我去见那个人,天到了这般时候也没动静,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想必是不能来了吧,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去想了,等明天再做打算。来到大都快一个月了,似乎什么进展都没有,若是尹兰在身边就好了。
他用手指一下下扫着眼前的烛火,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你在也不会这么无聊了。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烛光摇曳,被他手指扫得忽明忽暗。
“想我,我这不是来了?”一个女声忽然响起,把陆崖吓了一跳,惊诧说道:“你来了?”
回头却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仔细一看是贾步平,“可不是来了吗?”说话依然是女声,接着哈哈大笑。
陆崖回过头来继续玩弄烛火,道:“你还会学女人说话啊,吓我一跳。”
贾步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想女人了?”
陆崖白了他一眼,“以后你别总像鬼一样出现,想吓死人么?”
贾步平嘻嘻一笑,“等会我要带你去捉鬼,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去?”
陆崖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着,道:“这么大雨,去哪里捉鬼?”
贾步平低声道:“去平南王府。”
陆崖一愣,平南王府,那不是会遇见向南?也不知道她回到王府没有。
两个人各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法器(绳子、铜锣、大鼓)来到平南王府后墙。贾步平特意叫陆崖换上道袍,陆崖不解其意,贾步平说是为了掩饰身份,陆崖无奈只好听从。
平南王府远离街区,占地百倾,周围也没有人家,实在是个清静的所在。若非贾步平带路,陆崖还不知道平南王府这么隐蔽。
陆崖纵身跳到墙上,又把绳子顺下去,贾步平笨手笨脚好容易才上了墙头。陆崖有生以来还没见过手脚这么笨的人,陈一华虽然鲁钝,身手可麻利多了。
“年岁大了,腿脚都不利索了。”贾步平头顶着大鼓,嘟嘟囔囔。
“年轻的时候就利索?”陆崖骑着墙头笑道,再向府里一看,好不气派,堪比皇宫雄伟壮观,里面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有一些地方还在修建当中。府内之人早已入睡,狂风骤雨,也没有守卫巡视,只有西北脚一处院落,有弱弱的微光,一闪一闪,雨夜之中形同鬼火。
贾步平指了指那有光之处,示意陆崖过去。陆崖跳下墙头,轻手轻脚,慢慢向那里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咕咚一声,回头一看,却是贾步平从墙上掉了下来,把背着的大鼓砸了个洞,整个屁股陷进鼓里,好不狼狈。
陆崖一笑,低声道:“小心你的‘法器’。好在今天大雨,没什么人在附近。”
贾步平道:“晦气,这下我的法器就完蛋了,等会你敲锣可得大力着点。”
陆崖道:“真敲锣啊,被人看到,以为咱们来这是耍猴的吧?”
贾步平知道他笑话自己瘦小,低声骂道:“臭小子,少跟我贫嘴。你才是猴,等会我叫你敲锣你就使劲敲,听到没有。”
陆崖摇着头偷笑,继续向前摸去,心想也不知道这个结拜大哥在搞什么鬼,不过既然来了,就全听他的吧。
渐渐地离着光亮处越来越近了,陆崖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处破败的院落,到处是荒草、断壁,废墟之中有一间破屋,灯光便是从破屋中透出,雨水淅沥中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来阵阵铜铃响以及念经声,因为雨声太大,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屋子的窗户已经破损了,窗棂一段一段的,风吹着窗棂上的纸,啪啦啪啦地响。
陆崖手中拿着铜锣远远向里望去,只见十几个喇嘛围坐成一圈,手中拿着圆柱状的东西,圆柱上有个小圆球,不住摇晃,每个喇嘛口中都是念念有词。
陆崖低声道:“他们手中拿的铃铛是干什么用的?”
贾步平凑过来,道:“笨蛋,那是转经筒,藏传佛教的法器。”
再看转经筒大小不依,第一个喇嘛摇了几下,便停止,接着第二个喇嘛又开始摇,就这样一个个传下去,传到第十三个喇嘛的时候,又重新转回来。
转经筒能发出各种不同音阶,陆崖又仔细听了几遍,这似乎便是一支奇怪的曲子,陆崖虽然不懂音律却听得清楚,就觉得这个曲子怎么这么熟悉?猛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在苏州之时亦摄斯连真教给自己的招魂曲吗?如何在平南王府演奏这样诡异的曲子?莫非亦摄斯连真在这里?
陆崖轻轻来到窗前,雨声掩盖了他的声息,故此房内无人察觉,陆崖趴在窗边向里观看,眼前诡异的一幕,让陆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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