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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黄云记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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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下)溪潺潺翩翩仙子

    陆崖闻听大吃一惊,此事她如何得知?

    “什么白莲教,我不明白。”陆崖自不会轻易承认,眼睛看着向南,脑筋却在飞快地旋转,究竟自己什么时候露出破绽?怎么官府会知道的呢?又为什么没有通缉于我?

    向南道:“小陆丫,还和我装糊涂。”因为儿时陆崖曾扮作向南的丫鬟,她给起了个叫陆丫的名字,所以再见到陆崖仍然喜欢这样称呼。

    陆崖道:“我怎么装糊涂,你倒说清楚,苏州之时我们联手帮你师父捉拿吃人的妖魔,为何今日你却污蔑于我?”

    “少套亲近,你帮的是我师父,却又不是帮我。现在我可是帮那个鬼面和尚的。”向南道。

    陆崖闻听顿觉奇怪,但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定是鬼面和尚对向南说了什么,可他们如何会见面的呢?问道:“莫非你和那鬼面和尚认识?可那妖魔之言怎么能轻易相信?”

    向南道:“才不是呢,我不认识他。我问你,我爹逃离苏州之时,放我们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陆崖闻听此言,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自己当时蒙着面,居然还是被向南识破,他早该料到,向南和尹兰一样都是冰雪聪明,怎么会认不出自己?

    向南见陆崖不说话,又追问一句:“是不是你?”

    陆崖心想既然身份败露,也无需隐瞒,便道:“不错,就是我。但是我却不是白莲教的信徒。”

    向南道:“我可没说你是白莲教的信徒,辛大侠的高徒怎么会加入白莲教呢?我只是说你串通白莲教,不过总归是朝廷的死对头。”

    陆崖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想怎么办?”

    向南还未答话,却听素梅说道:“自然是抓住你。”说罢飘身飞过小溪,抽出宝剑向陆崖胸前刺来,剑招甚是凌厉。

    陆崖稳稳站在原地,既不侧身,也不向后撤步,身子轻飘飘向上纵起,右手向后划了个圈子,在素梅眼前一晃,接着左手按住素梅的头,从她头顶翻到背后,反手一掌打在素梅后背。

    素梅向前一个趔趄,好在陆崖并未使出全力,否则这一掌定要受伤。

    翠竹、若菊、幽兰三女见状,同时抽剑直奔陆崖。素梅此刻也回过身来,剑尖指着陆崖的眉心。

    陆崖手无寸铁,被四名少女四把剑围在当中。

    素梅之前被他羞辱,刚才又被打了一掌,心中简直恨透了他,骂道道:“臭无赖,今天就要你死在我们的剑下。”说罢又是一剑刺来,直取陆崖面门。

    陆崖把头一低,躲过这致命的一剑,哪知中路幽兰又是一剑,陆崖闪身躲开,探手抓住了幽兰的手腕,当真是出手如电,幽兰想要躲避哪里还来得及,她赶紧出掌打向陆崖肩头,却不想陆崖飞身一纵,骑上她的肩头,大笑道:“不还我的马,就把你当做马来骑。”

    向南一见,这个架势怎么这般眼熟,猛然想起陆崖这一招正是当年那付二探解救文天祥之时所用,当时他用这个方法把蒙古兵打得七零八落。

    幽兰一个女孩子家,被他抓住了手不说,还被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大羞,“下流……快下去。”

    陆崖笑道:“下去是不行了,还我的马来。”

    若菊和翠竹见状,同时举剑来砍陆崖的脚,哪知陆崖把身子一扭,双腿用力,竟把幽兰的肩头递了过去,同时手抓着幽兰的宝剑将素梅偷袭的一剑挡住。

    三女同时撤剑,顿时觉得拿这人实在没办法。最苦的自然是幽兰,“你这……淫贼,真是可恶。”

    若菊与幽兰最是要好,闻言大怒,又是一剑从陆崖背后刺来,这一剑刺得非常迅捷,陆崖想把幽兰推过去挡一下,定然不可能。

    若菊眼见便要得手,心中大喜,忍不住叫道:“无赖,你去死吧。”

    哪知就在宝剑离陆崖还有半寸远时,陆崖双手一撑幽兰肩头,身子向后腾空而起,一屁股竟又坐到若菊的肩上。

    若菊大怒,挥剑向头上这个“无赖”砍去。可毕竟这么砍人也太别扭了,学艺之时也没有哪一招是向这个方向砍的。这一下,人没砍到,反倒把自己的手腕给人家送去。

    陆崖照例,控制住若菊,与另外三女嬉斗。

    不到一会功夫,这四个女婢被陆崖骑了一遍又一遍。

    陆崖心中得意,想不到二师兄这招这么有用,便对向南喊道:“红琴女侠,你的手下已经被我骑了个遍了,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很好玩的。”

    向南心中咒骂,等你落到我手里,有你好看。

    陆崖虽然占了上风,却也无意伤了这几个娇滴滴的女娃,心想等下把大黄夺回,赶快逃走也就是了。

    这时就见向南回转身去,从屋里取了一把马头琴,坐在桥边拉起琴来,看样子却是不慌不忙,琴声明快跳跃,陆崖玩得更加起劲,边打边说道:“红琴女侠拉琴给我助威吗?快把大黄还我,我可不想和你结仇。将来传出去,红琴女侠初出江湖便被人骑在头上,成何体统?”

    向南微微一笑,却不理他,仍悠然地拉着琴。拉着拉着,猛然曲风一转,变得低回婉转,陆崖玩得正欢,骤一听这曲子,竟然心头一颤。眼前似乎浮现出母亲被杀时候的情景,又见到母亲的手随着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向远方飘去。

    突然觉得腿上一疼,已经中了一剑,回头一看素梅正瞪着她,好在这一剑不深。他却也收住心神,专心应战。梅、兰、竹、菊四女顿时又处于下风。

    就在这时,向南曲风又变得轻柔缠绵,如一个女子轻轻地呼唤,陆崖似乎看见了尹兰在熊家村与自己绮丽温柔,心神摇曳间忽然尹兰提着宝剑对他浅笑,他心中一荡,也回报笑容。

    哪知尹兰却说道:“笑什么,臭无赖。”接着一剑刺中他的小腿。

    陆崖忙定睛一看,刺了他的还是素梅,只因她与尹兰又几分相像,因此他误认为是兰儿。好在这一剑也未刺深,反到叫他清醒过来。

    陆崖心中一凛,这向南的琴声有夺人心魄之力,可不能再听了。当即守住灵台,口中大声唱起了歌:“天地悠悠,纷乱不休……”正是他在忠义岛学来的那首渔歌。

    这一下形势立转,陆崖再不敢大意,必须尽快解决掉这四个婢女,否则向南的琴声夺人心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走神又被她迷了心。

    向南见自己的摄魂曲被陆崖识破,任她如何变幻琴声,陆崖都自顾自地高唱着怪歌,她的曲子再难奏效,又见素梅两剑都似手下留情,心中不悦。看来必须亲自收拾他才行,便道:“回来吧,本女侠亲自收拾他。”

    除了幽兰被骑着外,其余三女撤剑跃过小溪,回到竹屋旁边。

    幽兰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却只能暗叫倒霉。

    向南跳了过来,对陆崖说道:“放了她,我和你比一比,你要赢了我,马就还你,你若是输了,便……便……”

    陆崖本以为她要说“便抓你去衙门”,又或者“便去死”之类的,哪知向南却说道:“便叫我三声好姐姐。”

    陆崖松开幽兰,笑道:“你本来就比我大,我叫你姐姐是应该的,不如不比,我直接叫你三声好姐姐,你把大黄还我。”

    “大黄?”向南道:“是那匹马吗?”

    陆崖点点头,“对,那马是我师父送的……”

    “这样确实太便宜你了,”向南打断陆崖,忽然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笑道:“你刚才说要扒光素梅的衣服对不对?”

    陆崖挠挠头,道:“那……那都是吓唬她的,她是个漂亮姑娘,我怎么会叫她真的难堪呢?”

    对岸素梅闻听脸上却是一阵发烧,听到这话的时候,三分气恼,三分羞涩,剩下四分竟是有些欢喜。

    向南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脱她衣服,不过小淫贼的名声是去不掉了,你若输了就自己把衣服脱光,跪在地上说一百句‘我是小淫贼’。”

    陆崖在苏州时知道向南轻功不错,但却不知道其他的本事如何,因此倒是想见识见识,他艺高人胆大,如何惧怕她一个小姑娘,听向南想出这么个坏主意,不禁心中有气,便坏笑道:“那好,你若输了,不但要把马还我,也得把衣服脱光,跪在地上说一百句‘红琴女侠是个小淫妇’。”

    向南怒道:“你说什么?好个淫贼,无赖。”说罢便要动手。

    “慢着,慢着,”陆崖笑道:“你不会是怕赌输了吧?”

    向南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明知道他激自己,却还是不服气,道:“我怕?你光屁股的样子我可看过呢,我就算真被你看了,最多扯平,我若赢了你,你就被我看两次,有赚无赔,我怕你何来?”

    “那来吧,”陆崖笑道:“小南,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前的仇我今天可要报了。”陆崖心想,我拿她开个玩笑,若真赢了她还能真叫她脱衣服不成,到时我饶她一马,她定会对我感恩戴德,那时我再叫她不要把我和白莲教有关系的事说出去,岂不甚好?

    他想得倒是挺美,哪知一交上手,却大吃一惊,这向南的武功比那四个婢女高出不是一点半点,实在是深得亦摄斯连真的真传,虽然比不上飞鹰的沉稳娴熟,却多了几分轻盈迅捷。

    却见她轻身飘纵,红袖挥洒,宛如翩翩仙子,但红袖舞动中却暗含杀机,把陆崖围在当中,陆崖一时手忙脚乱,暗叫一声“不好,这回可要输了。”。

    向南占了上风,顿时精神抖擞,左袖挽了一个大圈,右袖又突然从左袖圈中穿过,直取陆崖面门。

    陆崖一跃而起,长身也钻入圈中。转身去抓向南的袖子。

    向南却反手从上而下,将右手袖口收起,宛若长蛇般缠住陆崖的腰。随手一带,陆崖便跌倒在地。

    接着左手探掌打向陆崖的胸口,陆崖赶紧就地连打了十多个滚,也是他身法快速,换做旁人却滚不得这么快,但再站起身来,发髻已乱,模样颇为狼狈。素梅在对岸看着,觉得陆崖滚得好笑,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向南笑道:“你还真会滚啊。”

    陆崖满不在乎,道:“我可不能一个人滚,要滚就一起吧。”索性把腰间束带解下,“这一招我输了,脱一件给你看看?”

    向南脸一红,骂道:“无耻。”心想他可别真脱了裤子,丑也丑死了。

    哪想刚一犹豫,陆崖便提着裤子扑将过来,完全是一副无赖的嘴脸,向南回手一袖向陆崖打来,陆崖侧身避过,也把腰带朝向南打去,虽然陆崖的腰带和向南的长袖都质地柔软,但这两个人耍起来却带着呼呼的风声,举轻若重,没有半分凝滞。

    陆崖此刻方知向南的厉害,这一无赖招数使出来也是迫不得已,却也真的把向南之前的气势压下去了。

    长带你来我往,一对男女穿梭其中,把对岸的四个人看得呆了,小溪流水潺潺,风吹着翠竹左右摇摆,两个人一红一白,辗转腾挪其中,这哪里是在打斗,分明是两个人在竹影映照下的翩翩起舞。只不过陆崖手提着裤子显得不太雅观。

    又打了盏茶功夫,向南两手红袖其发,陆崖看准机会,抖手把腰带舞成个圈,这下倒好,陆崖的腰带和向南的两条袖子缠绕在一起。

    向南平时与那些师兄对敌之时,都是镔铁棍一类的硬兵器在较量,向南往往以柔克刚,双袖挥出,却能收发自如。却不想陆崖狡猾得很,你柔我也柔,袖子被他缠住,却再收不回来了。

    向南临敌经验毕竟不足,一时慌了手脚。把袖子往怀中一带,想要把陆崖的腰带甩脱出去,哪知陆崖脚一点地,纵身而起,空中一掌打向向南胸口。向南心中着急,两条袖子都被陆崖的腰带缠住,如何来抵挡这一招?却见陆崖的手掌直奔自己前胸而来,不禁急得大叫:“我输了,我输了。”

    说完颓然向后急退去,想要躲避陆崖的这只手。

    不躲还好,陆崖闻听她认输,本已收招,却不曾想向南会突然后退,可腰带还缠在向南的袖子上,他身在空中如何能停得下来,这一掌便轻轻地拍在向南酥胸上,只觉得一只手碰到软绵绵,温乎乎的一物,却听向南骂道:“淫贼,淫贼,小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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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上)芳心乱恨我痴情

    陆崖赶紧把手掌收回,可向南双手却无法动弹,心中一着急扑将过来,张开檀口对着陆崖的锁骨猛咬下去。

    陆崖大痛,口中大叫:“哎呀,快松口。哪有这么打架的?”

    向南哪里理会,脚下一勾,陆崖站立不稳,仰面摔倒,向南自然也跟着跌入怀中,只是把小嘴咬得更紧了。

    陆崖的手刚好便压在向南胸前,又被自己腰带缠住,一时竟挣脱不了,虽然掌中软绵绵的,但是锁骨的疼痛让他哪里会想其他,没有办法,也只好张嘴去咬向南。

    可向南较他矮上一截,他要是咬,只能咬向南的头,偏偏向南头上金钗环佩一大堆,无从下口,蓦然看见向南娇小白皙的耳朵,耳垂薄薄透亮,很是可爱,便一嘴咬去,但又怕把向南这么可爱的耳朵咬坏,索性便把耳垂连同上面的珍珠耳钉一并含在口中,口中唔唔地说道:“快松口,否则我把你的耳朵咬下来了。”舌尖随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在向南耳垂上不住舔动。

    向南却并不松口,仍继续咬住陆崖的锁骨,但是却觉得陆崖的气息在自己耳边渐渐粗重起来,呼到耳朵眼里痒痒的,含在他口中的耳垂,更是觉得湿热难耐。

    又过了一会儿,向南始终没觉得耳朵疼痛,反倒不知怎么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慢慢地觉得浑身燥热,不自觉地也开始喘起粗气来,她恼恨这种感觉,可却又偏偏觉得很舒服,慢慢地松开了口。

    看了一眼陆崖被自己咬伤的锁骨,顿时觉得身体乏累,索性就趴在陆崖身上,嘴唇还贴在那处伤口之上。

    陆崖这时也觉得乏累,口中仍然含着向南的耳朵,觉得被向南脸蛋贴在自己脖颈下,温热绵软,很是受用,倒是也不想动了。

    四个婢女在对岸看得清清楚楚,主人不去咬那淫贼,反而趴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面面相觑均觉得奇怪。

    若菊便忍不住喊道:“主人,你可把他咬死了吗?”

    向南趴在陆崖身上幽幽地回答:“还没有,不过快了。”

    口中热气呼在陆崖的脖子上,让他禁不住又去轻舔着向南的耳垂,“这样躺着可是真难受啊。”

    向南猛然抬起头,“淫贼,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敢说难受?”

    陆崖按在向南胸口的那只手,忽然感到向南的心跳得很快,仿佛一只淘气的小兔子在掌心蹦来蹦去,问道:“你难道不难受?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向南脸上一红,“还敢胡说,小淫贼!”说完又是一口咬下去,刚好咬在伤口之上。

    “疼,疼,疼,”陆崖大声呼叫,好在这一口不像刚才一直咬着,而且向南这次力道很轻。

    “疼死你算了,还不放开我,小淫贼。”向南骂道。

    陆崖道:“现在是你压着我,我怎么放开你?”

    向南用手撑着陆崖的胸膛,慢慢站起,可是经过刚才的折腾,两个人缠绕得更紧,一时竟没起来,陆崖还有一只手可以活动,便扶住向南的纤腰,两个人竟是拥抱着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均觉得大羞。

    向南秀发蓬乱,眼波流转,白皙的面颊上两朵红霞若隐若现,红色的衣服,把一张小红脸映衬得更加鲜艳,那小嘴微微地张着,上面还有残存的血迹,便如熟透了的樱桃。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盯住陆崖。娇羞之中带着几分怒色,更显妖娆。

    “快放开我,看什么看?”向南见陆崖还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便怒道。

    陆崖这才回过神来,笨手笨脚地把缠绕在一起的长袖和腰带解开,边解边道歉:“刚才实在是对不起了。”

    向南气道:“你还说?”

    陆崖赶紧闭嘴,蹲下身子解着这难以解开的死结。

    向南看着陆崖健硕的背影,笨手笨脚的尴尬样子,之前的恼怒似乎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却有中莫名的欢喜,心想这小子倒是挺有意思的,武功又好,长得也挺讨人喜欢,又和自己从小就认识,算不算青梅竹马啊,我何不……哎,我在想什么呢?

    见陆崖解开扣子,向南佯怒道:“还没分胜负,再来打过。”

    陆崖连连摇头,“还打?我可不来了,你又咬我,我可受不了。”

    向南道:“那你还……还……你要是不打就别想要马。”她本想说那你还咬了人家的耳朵,可又一想,这话怎么好说出口。

    向南说完转身跃过小溪,“不算男人,连这点胆子也没有。”

    陆崖把腰带系上,“要马我总会有办法的,大黄只听我的,我叫一声它就过来。”

    向南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它现在拴着,你叫它也不会听你的。”

    陆崖道:“那就等你骑它的时候我就叫,不怕把你摔死?”

    向南闻听,微微一笑,从幽兰手中接过一把剑来:“它死了,看它还听你的话不?”说罢便做出要去杀了大黄的架势。

    陆崖一见这可不行,这刁蛮郡主说不上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来。陆崖从地上捡一个石子,甩手打到向南的宝剑上,“剑下留马,我和你打。”

    向南闻听笑道:“好,咱们这回在竹桥上比,不过不用袖子了,免得你又占我便宜,只比拳脚,谁要掉下桥去便算输,敢不敢来?”

    陆崖方才早注意到几个女子过溪水之时从未走过竹桥,心想,这竹桥莫非有什么机关,便犹豫不决。

    向南走上竹桥,把长袖甩掉,双掌一分,摆了个碎心掌的架势。

    陆崖见向南稳稳站在桥头,似乎并没什么古怪,便迈步走上竹桥,觉得竹桥吱吱地响动,似乎是不太结实,但又想,我轻功也不比她差,怕她什么,便道:“来吧,你若输了可不许反悔。”

    向南笑道:“反悔的话怎么样?”

    陆崖调笑道:“反悔的话……你就嫁不出去。”

    “呸!死到临头还敢胡说。”说完飞身而起,一掌打向陆崖咽喉。

    陆崖往旁一闪,飞起一脚来踢向南手腕,接着发脚连踢,却把谢三安的脚踢飞石的功夫使了出来。

    向南方才见他四女对敌之时从未用过脚上的功夫,本以为摸透了他的路数,却没想到他又出了新花样。在这竹桥上的狭窄之地,陆崖的招数大开大合,出脚迅速,并无半分停滞,一时竟看不出陆崖用的是什么路数,她不及陆崖力大,不敢硬接,只能连连后退,很快再退一步便要退出竹桥了。

    四女齐声惊呼:“主人,小心!”

    陆崖眼见就要把向南逼下竹桥,脚上加力,“下去吧!”从上而下劈将过来,力道沉稳,势如破竹,向南向后撤步,一只脚已经悬在竹桥之外,却见她身子向后一仰,躲过陆崖这一脚,在陆崖脚刚一落地之时,猛地翻了一个筋斗,向竹桥上一踩,竹桥在脚下竟应声而断。

    陆崖左脚已经发出,想要收招已是不能,“哎呦”一声,从断裂处掉入水中,向南此刻在竹桥的另一头,脚尖却还搭在竹桥留在岸上的一点点边缘,看着水中的陆崖,哈哈大笑:“小淫贼,还不认输?”

    陆崖道:“这桥也太不结实了,是它断了,怎么能算我输?”

    向南笑道:“同样在桥上,为什么我没掉下去,你却掉下去?现在可容不得你抵赖,”接着一拍手,四个婢女一起从岸边草地上一拉,陆崖顿时觉得身子一紧,原来水底竟有一张细弱蚕丝的渔网,若非仔细观看根本看不出来。四女把渔网一收,将陆崖捆在渔网里。

    陆崖心中懊恼,刚才只以为竹桥不结实而已,想不到水中也另有机关,自己还是阅历太少,如今却吃了大亏。

    几个人把陆崖拉上岸来,向南又重新找来绳索把他捆起,陆崖身不能动,又有四把宝剑抵住,心中叫苦不迭。之后众女又把他倒吊在一颗树上,梅、兰、竹、菊四婢在四方用宝剑指住陆崖。

    向南笑道:“叫我三声好姐姐,我今天还可能不杀你。”

    陆崖身悬半空动弹不得,心想反正你也比我大,就算叫姐姐也不吃亏,便调笑道:“好姐姐,你不是说输了就脱衣服吗,可没说杀我,现在我认了。但你把我吊在这手脚都捆着,我怎么脱衣服?不如放我下来,我脱给你看就是了。”

    若菊用剑尖打了陆崖的脸一下,立时出现一条血痕,“还敢胡说,我杀了你。”说罢真的一剑向陆崖刺来,谁知身旁的却有人挡住这一剑,若菊一看却是素梅,“你干什么?”

    素梅脸一红,道:“主人还没说话呢。”

    若菊这才觉得失礼,问道:“主人,怎么处置他才好。”

    向南看了素梅一眼,素梅却假装恶狠狠地盯着陆崖,不敢去看她,向南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笑道:“自然是不杀他的好,否则谁来传播红琴女侠的威名?”

    说完,拍了一下素梅的肩膀,素梅身子一颤,不敢有稍许动作,向南笑道:“不劳你亲自脱给我们看,放你下来,你跑了怎么办?素梅,用你剑帮帮他,把他的衣服一条条地斩下来。”

    陆崖忙道:“你……也太狠毒了吧,可小心着点,一个不留神可就把我砍伤了。”

    向南道:“放心,素梅剑法很好的,动手!”

    “是!”素梅说完手腕一抖,将陆崖衣服从下摆劈到衣领,却不伤陆崖皮肉,接着一剑剑,把陆崖的衣服切个粉碎,口中不停地喊道:“无赖!无赖!无赖!……”

    素梅一剑剑砍去,发泄着自己怒气,但却不是因为有多恼他,却反而更恼的是自己,她恼恨自己为什么几次救了他,恼恨主人为什么叫自己来做这件羞人的事,也恼恨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现在就杀了他。肯定是因为刚才他已经被自己用追魂烟“杀”过一次了,自己觉得歉疚所以才这样的。

    可这个回答,自己都难以信服。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明白,纷飞的衣物碎屑里也找不到答案。

    “好了,停手吧。”向南笑颜如花,说道:“给他留条短裤,否则丑死了。”

    素梅这才罢手,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陆崖虽然受辱,此刻却又不免心软,毕竟她是个女孩子,自己在马上的时候见她与尹兰有几分相像,竟有轻薄之意,实在不应该,便劝道:“别哭了,我又没真的脱了你的衣服,现在反倒是被你脱了,你就消消气吧。”

    素梅闻听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呸!”向南吐了他一口,“谁要看你这丑样子?我们可走了。你还欠我一百声‘我是小淫贼’,等我走了你自己在这慢慢数着。”说罢浅浅一笑,向四名婢女招招手,牵着大黄,转身便要离去。

    陆崖大喊:“喂,你把我吊在这里,是想把我饿死吗?相识一场,你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

    向南把素梅的宝剑要过来,往陆崖面前的草地上一掷笑道:“你自己想办法吧。”说罢牵着大黄和梅、兰、竹、菊四婢嬉笑着走了。

    陆崖吊在树上高喊:“小南,回来,我吊在这能想什么办法啊?喂!喂!”

    向南连头也不回,只顾捂着嘴笑。倒是素梅回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指了指陆崖的身后,旋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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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中)意绵绵为他牵绊

    向南连头也不回,只顾捂着嘴笑。倒是素梅回头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指了指陆崖的身后,旋即转身离去。

    陆崖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心中奇怪,在我背后指了指,什么意思呢?又用力长身想去拿那把宝剑,宝剑离自己的脸还有半尺远,自己双手被捆,哪里碰得到?除非自己的舌头够长,把那宝剑卷起来。

    陆崖高声叫喊:“有人吗?救命啊!”几只麻雀从竹林飞出,哪里有人回答?

    向南远远地听到陆崖喊“救命”,在马上面含微笑,芳心窃喜。走了一会儿,想起小时候看到陆崖光屁股时候的情景,又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幽兰在一旁看得清楚,“主人,还在笑那小淫贼?”

    向南一边笑一边说道:“那该死的小陆丫,这回被我们折磨得可真惨,你们说他等下逃出来,一丝不挂可怎么出竹林啊?”

    若菊笑道:“是啊,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就剩下一条短裤,恐怕从此便得要饭了,呵呵。”

    翠竹也道:“若能那样倒还好了呢,最好把他吊在那里活活饿死。”

    素梅闻听担心地说道:“他若是逃不出来,会不会真的就饿死了啊?”

    翠竹奇道:“他欺负得我们还不够啊,想起他来我就有气,你管他干什么?”

    素梅沉默不语,心想我给那无赖提示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若是真的把他饿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向南看了素梅一眼,道:“你担心他啊?”

    素梅心中有事,下意识地点点头,转而道:“谁担心他啊?只是毕竟我们偷马在先,现在想想他若真的饿死了,倒好像是我们的不是。”

    向南一笑:“你放心,我已经留了宝剑在那了,小淫贼机灵得很,不会饿死的。这不是正还喊着救命呢吗?”

    素梅仔细一听,什么动静也没有,“没声了。”

    向南道:“定是在想什么鬼主意了,咱们快走,别被他找到。”说完又偷偷一笑,只觉得这件事有趣之极,进而想着陆崖光身逃窜的狼狈样子。

    翠竹道:“主人,那小淫贼坏得很,可别吃了亏。”

    向南哈哈大笑:“我才不怕他,他若敢来,我们就再吊他一次。”

    几个人兴冲冲,等着陆崖裸身追来,好看个热闹,哪知走了许久也不见他追上来,向南心中打鼓,别不会真的笨到出不来吧?又或者找不到我们走错了路?那样可太没意思了。

    又走了一程,天色渐晚,仍不见陆崖的影子,向南虽然得了黄马本来兴高采烈,可等到现在竟有些失望起来,见前面有个小村落,便道:“咱们去前面的村子里等等他,晚上就在那住着,若是他今晚不来,恐怕就真的笨死了……我们明天就去救他。”

    兰、竹、菊齐声道:“救他?”

    向南还没回答,素梅却低声道:“总不能真的把他饿死不管。”

    向南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心中却想,这素梅是怎么了?莫非心思和我一样?

    走到村口,却见一哨人马押着十几辆大车从村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四十来岁,身材不高,人也瘦,面貌粗犷,皮肤黝黑,目光炯炯,显得很精神。

    翠竹见那些人带着刀剑,穿着官靴,却又是平民装束,觉得奇怪,低声对向南道:“莫不是你爹派来找你的?”

    向南斥道:“胡说,找我用得着拉那么多车吗?看看再说。”

    那车队从几个人面前经过,大胡子对向南也未加留意,只是吩咐手下人,“快点,马上就到京城了。”

    向南见大车用蓝布罩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走过之时却留下一股腥臊恶臭之气,另人作呕。

    就听有个中年汉子问那大胡子,“王大人,屠锋逃出去了可怎么办?”

    大胡子道:“我们不用管,屠狼会办。”接着咳嗽一声,向中年汉子使了个眼色。中年汉子看了向南等人一眼,便闭口不言。

    向南觉得事有蹊跷,便拨马拦住大胡子的去路,“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大胡子一怔,怎么一个大姑娘胆敢来拦住自己的队伍?没好气地说道:“去哪里不关你事,快点让开。”

    向南道:“怎么不关我事?我是祁州的当差,你们在我的地盘上运货我没权看看吗?”

    中年汉子走过来,骂道:“瞎了眼了?不看看我们大人是谁?”

    大胡子罢手一摆,中年汉子便不再说话了,大胡子接着说道:“你是当差的?什么时候祁州衙门用起了女人?”

    向南一笑:“你不相信?把凭证拿来给你看看。”

    说罢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在大胡子面前一亮,果然上面刻着蒙古文和汉文的印章,大胡子笑道:“原来真的是差官,但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呢?”

    向南怎么会有祁州衙门的腰牌?那其实是平南王府的腰牌,向南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拿着王府的腰牌却说是祁州衙门的人,若是惹出事来,那也是祁州衙门担责任,和平南王府可没半点关系。

    黑夜之中那大胡子果然也没看清,因此先入为主,便信了。

    向南道:“自然是检查车辆,看看你们装了什么违禁之物没有。”

    大胡子笑道:“当然没有,还请差官大人行个方便。”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大锭金子。

    向南怎么会在乎这点金银,大胡子越是如此,她越觉得这车里有鬼,“我们公事公办,可不收贿赂。”

    中年汉子喝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官差就了不起了?”

    向南斥道:“官差没什么了不起?你们莫非是白莲教的人?”

    大胡子低声道:“不是,不是,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朝廷的人。”

    “哦?”向南看了眼大胡子的官靴,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官员?谁派你们来的?”

    大胡子赔笑道:“这个……这个不能让地方上知道。”

    向南道:“贿赂不成就想谎称是朝廷的官员,若不给我检查定然有诈。”

    大胡子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上差查看吧。”

    向南跳下马来,走到大车前面,手捂着鼻子,将蓝布轻轻掀起,只见里面一对对绿幽幽的眼睛盯着自己,隐隐传来野兽低垂的呼吸之声。

    向南大惊失色,转过身来说道:“你们……”

    一阵青烟从大胡子口中吐出,正扑在向南脸上,向南顿觉一阵眩晕,再看四个婢女全都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隐隐约约听那中年汉子说道:“把她们全杀了灭口吧……”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到了,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大胡子对中年汉子说道:“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官差,但肯定和朝廷有些关联,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中年汉子道:“这容易,把她们杀了之后,往那里面一丢,”指了指大车,“保证连骨头都找不到。”

    大胡子点点头,中年汉子从马背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要对向南下毒手。

    就在这时,一把宝剑从背后破空飞来,将中年汉子的帽子打落,宝剑余势不消,把他的帽子连同一撮头发,一同钉在大车木辕之上,进入三寸多深,仍在兀自颤动。

    中年汉子吓得面如土色,将匕首丢到地上,伸手向脖子上摸着,看看自己的头是否还在。

    其余众人也是大吃一惊,纷纷躲避到大车之后,大胡子略显镇定,把大车上宝剑拔下,喝道:“什么人偷袭?”

    忽听不远处传来两声琴响,吱嘎吱嘎,非常难听,黑夜之中却看不见有人。

    大胡子把手中宝剑仔细端详,见上面刻着四个金字,暗夜里若隐若现,借着星光,他自顾念道:“平南……王府!”

    心想不好,莫非这些人平南王府的人?自己官小职微可得罪不起,便仗着胆子拱手道:“是平南王府的高手吗?”

    又是两声琴响,吱嘎吱嘎。黑夜中听来,极为刺耳,在场之人全都觉得毛骨悚然。众人屏息聆听好一会儿,又没了动静。

    大胡子道:“为何不现身来说话?”

    有人说道:“奴才,还不快滚。办你们的事去。”

    大胡子向着声音的方向登大了眼睛看,却仍只是漆黑一片的树林,琴声又吱嘎吱嘎地响起,面前树影摇曳,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你是王府的什么人?”

    过来半晌,那人才答道:“飞鹰?听说过吗?”

    大胡子赶紧单膝跪倒:“原来是飞鹰大人,得罪,得罪!”

    “哈哈,”那人大笑两声,又不说话。

    大胡子心中着急,想不到此事已经惊动了平南王府和国师,来之前李恒大人千叮咛万嘱咐,此事需要绝对保密,一路上不曾走官道,不敢过重镇,结果还是瞒不过他人。如此我怎么向李恒大人交代呢?

    大胡子见“飞鹰”干笑了几声却不再说话,便道:“请飞鹰大人示下。”

    “宝剑留下,快走,快走,早点到了京城好交差。”这次那人答得倒是爽快。

    大胡子一愣,旋即道:“遵命。”说罢把宝剑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吩咐手下人出发。

    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慢着。”吱嘎吱嘎的琴声也随着传来。

    大胡子吓了一跳,这“飞鹰”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去了?转过身来向虚空拱手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那个……把你旁边那位大哥的衣服脱下来。”

    大胡子一愣,“大人……”

    “快点脱,别废话,再说一飞剑过去。”

    大胡子向那中年人一使眼色,中年人好不情愿,只好把衣服一件件地脱掉。

    那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嚷嚷着,“快点,外衣,脱,靴子……脱……继续脱……脱……再脱……内裤也脱。”

    “这……”中年汉子一愣,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骂道:“飞鹰大人叫你脱,你就快脱,看我?看什么看!”口中严厉,心中却在恼恨“飞鹰”,这官大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啊?

    “飞鹰”大笑道:“这不怪我,谁叫刚才你得罪了王府的郡主。态度还算不错,不管你们车里装的什么,王爷都不追究了,快走吧,把内裤顶在头上走。”

    大胡子一听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原来那女子是郡主,“飞鹰”是恼恨我们得罪了她,既然王爷不追究车里面是什么,便不用再和这几个女娃娃计较。道声“如此……大人,后会有期!”

    这哨人马便启程向京城进发,那中年汉子头上顶着内裤挤在众人之间,心里把飞鹰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其余众人看着他的尴尬样,不知道是该嘲笑,还是该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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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下)意绵绵为他牵绊

    一个黑影从树上轻轻飘下,向车队远去的方向望了几眼,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满身、满脸的黑泥,手中拿着一把马头琴,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这人不是陆崖还能是谁?

    之前他被吊在树上,见素梅指了指背后,他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等几个人出了竹林,陆崖便叫起了“救命”,喊了半天无人答言,他便不喊了,看着地上的剑,又想想向南走之前所说的“你自己想办法吧。”顿时醒悟,向南并不是要把自己吊到死,而是留了条活路给自己。素梅刚才指了指背后,莫非我背后有什么东西?

    他把手向自己的后腰处摸了摸,果然内裤上被绑了一条绸带,他用中指勾住绸带一拉,接着赶紧攥住,一个铁环垂过头顶,刚好可以碰到宝剑的剑柄。

    陆崖心中大喜,晃动着身体把铁环套向剑柄,好在他时常发暗器手腕的力气不小,将绸带有一抖,把绸带缠到剑柄之上。若是他人,恐怕没这样的力道,自然也就难以逃脱,向南一早知道他的本事,所以才这样戏耍他。

    陆崖慢慢把绸带用手指一点点地挑起,宝剑也不轻,等到握在手中之时,陆崖已经手臂酸麻,大汗淋漓了。

    休息了片刻,陆崖又用宝剑把脚上的绳子砍断,总算逃出生天,可惜有一样不好,吊着的时候离地面太近,他被捆着也来不及翻个跟头,落地之时把脸先着地,碰得鼻青脸肿。

    陆崖心中懊恼,早知道先解开手上的绳索了。他从树上下来,解手上的绳子就容易得多了。陆崖先把脚从两手间绕回前面,再用宝剑把绳索砍断。陆崖叹了口气:“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又走到竹屋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衣服,可惜竹屋连一片棉絮都没有。出了竹屋见桥头上放着一把马头琴,正是向南之物,可能走得匆忙忘了拿。陆崖捡起来,拉了两下,吱嘎吱嘎的难听之极,奇道:“怎么小南拉起来那么好听?”拿起宝剑,刚准备出树林去追向南,走了几步,又一想:不行,这么出去可给师父丢脸了。

    看见小溪流水,他眼珠一转,想了个歪主意,把溪水捧上来,在地上随便和了点泥,涂得满身满脸全是。这才一手提宝剑,一手提着马头琴来追向南。

    出了竹林没多远,便看见两条白色丝线一前以后,缠绕在杂草之上,正是自己衣服上的料子。看来定是素梅砍碎我衣服时粘在她身上的,她自己不知道,却带了出来。

    陆崖心中大喜,便顺着丝线的方向追了下去。

    沿途也没什么行人,就算有路人对他侧目,他也满不在乎,反正你们也看不清我的样貌,想看就只管看吧。

    如此追了半日,果然见向南一行在前面,但走得却不慌不忙,彼此说说笑笑。陆崖心想:定是在笑话我,不过刚才我与向南只能算是打平,第一阵我赢了,第二阵我的确是输了,我们第三阵再来比过,最后倒要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几个女子牵着马,陆崖则在树丛间远远地跟着,以他的轻功和机警,怎么会让向南她们轻易发现?直到见向南被那大胡子用迷烟熏倒,他这才出手相助。

    大胡子问他是什么人,他便随口说道:“飞鹰?听说过吗?”他还担心那大胡子不认识,哪知大胡子却连连赔不是。

    他一时高兴,大笑两声,旋即住口,琢磨着别被大胡子看出破绽。

    因为身上没有衣服,那中年汉子对向南又不甚客气,觉得他可恶,便叫他把衣服脱了给自己。

    本来也可以叫那大胡子把向南他们弄醒,但又一想,她醒了免不了又要打斗一场,既然她已经受制,让她睡着,反倒可以省去一堆的麻烦。

    待车队走后,他这才从树上跳下。

    来到大黄面前,手指着大黄的长脸,骂道:“真是个叛徒,这么轻易就跟人家走了,白跟了我这么多年。”

    大黄低着头,普鲁普鲁地喘着气,在陆崖眼里它就仿佛能听懂一样。

    陆崖叹了口气,“算了,下次再这样,我就罚你不许吃饭。”

    大黄叫了两声,摇着脑袋表示不满。陆崖不知道它在想什么,看它的样子似乎是不太情愿,便拍拍它的脑袋,表示安慰。

    接着他又来到向南跟前,见她仍在昏迷,白皙的脸上,两朵红霞映衬,模样可爱之极。他把马头琴放在她的身旁,转身把宝剑插到素梅旁边的地上,见素梅昏睡的样子与尹兰睡觉的样子相仿,不由心中一热,不知道兰儿现在在干什么?要是知道我又被向南脱了衣服,会不会也像上次一样笑话我?

    他冲着素梅笑了一下,拾起地上的衣服,转身要走,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五名如花似玉的少女,心中一动,我陆崖被她们如此欺辱,怎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们,若不给她们留点念想,怎么能显得出我陆崖的手段高明?

    想到这,他又来了坏主意,转身在地上撒了泡尿,用尿水混了点污泥,手捧着来到向南旁边,两只手按住向南的小脸,一边一个,留了两个大手印。其他少女也不例外,素梅因为弄坏了他的衣服,脸上还多赏了两个,又一想这都是向南主使,回过身来,又在向南的脸上和脖子涂了几把。

    看着差不多了,他哈哈大笑,“这回知道我陆崖的厉害了吧。”

    又想,不行,万一她们蠢不知道是我干的怎么办?干脆留个名给你们。

    他拿了点尿泥,涂在向南手上,把刚才中年汉子丢的匕首捡过来,在向南的手心里划着:盗马者……

    陆崖心想:她叫红琴女侠,我也该取个名号才好,叫什么呢,有了……

    盗马者……黄云大侠陆崖是也!

    划完之后,陆崖满意地笑笑,忽然看看身旁的马头琴,刻在这上面叫她没那么容易洗掉,便在马头琴上也刻了盗马者黄云大侠陆崖是也!

    陆崖看了看,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是她们偷我的马,怎么反倒成了我是盗马者了?便又把马头琴上的“盗马者”三个字刮掉了。

    做完这些之后,陆崖哈哈大笑,把手放到嘴里,呼哨一声,吹完了赶紧呸呸吐了两口,自语道:“真倒霉,一时高兴忘了手上有尿了。”

    大黄听到呼哨,乐颠颠地跑过来,陆崖心情大好,拿起地上的衣服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向南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亮了,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陌生的老头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看什么看?”

    老头摇摇头,“你醒啦,没死就好,没死就好。”说完摇着头走了。

    向南见其余几个人也都躺在地上,再一看脸上两个大手印,赶紧把她们推醒,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惊呼。

    再往脸上一摸,一脸的污泥已经干涩了。

    幽兰大呼道:“昨夜那大胡子把竟然我们迷晕了,做这样的龌龊事,气死啦!”

    若菊道:“这人真是可恶,再见到他,我定要杀了他。”

    翠竹则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向南道:“好了,别气了。这事是陆崖干的。”

    素梅手提宝剑也道:“不错,这剑是我的,之前留给了他。”

    “还有琴。”向南也把马头琴给众人观看。

    翠竹怒道:“这小淫贼,真是可恶。太欺负人了……”

    向南道:“算了吧,是他救了我们,昨晚我们中了大胡子的迷烟,他本来说要杀了我们灭口的,定是陆崖来把我们救了。”

    翠竹奇道:“他怎么救我们?大胡子那么多人。”

    向南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肯定是来过,否则今天我们早就在狼肚子里了。”

    四婢齐道:“狼肚子?”

    向南解释道:“那车里面全是草原狼。”

    “狼?”幽兰道,“那往京城运狼干什么?”

    向南道:“这我怎么知道?”接着,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别管它了,大家没事就好,快找个地方把脸洗了。”

    刚好村边有条小溪,清澈见底,几个人飞快地跑到溪边。

    四婢女站在两旁,向南则径直走了过去,她是主人,自然要她先洗完,别人才能洗。

    向南蹲下身忽然发现手上干涩的泥土中似乎隐隐有一行字,仔细一看,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众女奇怪,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见她慢慢地把手伸到河水中,便不动了,任水流轻轻抚过她青葱般的手指,手上的污泥被溪水冲得越来越淡。“盗马者黄云大侠陆崖是也”,最后永远地消失在潺潺的水流之中。

    向南琉璃般纯净的目光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歪着头若有所思,抿着小嘴偷偷地笑着,转瞬间神色竟然多了稍许的落寞,整个人就那样凝固在青青碧草与涓涓溪流的画面之中。

    陆崖,你不止偷走了马,还偷走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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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上)莫欺心浪子妄言

    好大的风,得赶紧穿上衣服才是,陆崖不禁这样想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刮起了狂风,吹得他一阵哆嗦。

    他随便找了个河沟洗去身上污泥,又换了衣服,之后因为天晚回不了祁州,便在一处树林里面休息。

    躺在草地上,把双手垫在头下,看着满天星光,不由得想起了尹兰璨璨若星的眼睛,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和我一样看着星空思念着我,若有一天能与她同在一起欣赏着这美丽的夜空,那该有多么美好。又想今日之事,也真有趣,向南醒来看到我留下的字,定要气死了,今晚这么大的风,她睡在地上会不会着凉啊。也不知道师兄他们去了哪里,明天一早得回祁州看看,行李、兵器都在店里……爹爹他还好吗?……

    陆崖胡思乱想,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风也住了,见大黄在草地上悠闲地吃着野草,有些生气,“这大黄真该死,为了你我奔波了一天一夜,你也不知道叫主人起床……。”

    说着便要起身,哪知刚一站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坐在了地上。再摸一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厉害。

    他昨日劳累一天,一点东西也没吃,再加上洗了澡之后就躺在野外,虽然是春暖花开时节,可夜里狂风大作,仍是很冷,哪有不生病的?

    陆崖心知不好,若是病倒在这里,师兄都不在,自己身无分文,现在连吃饭也成问题,更别说去看大夫了。

    他骑上大黄迷迷糊糊地赶奔祁州,不想头晕得厉害,竟然在马上昏睡过去,等到醒来之时,发现身边翠竹青青,溪水潺潺,前面一座断了的竹桥,竹桥对岸便是一间竹屋。

    陆崖心想,这不是向南隐居之处吗?想不到自己转了有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隐隐约约看见竹屋内有人影晃动。莫不是向南也回来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不是她的对手,赶紧逃跑才是。

    刚要离去,却听到竹屋内有人大骂:“真是一群废物!”说话之人是个男子,声音有些耳熟,陆崖心中一凛,是他?

    他把大黄牵到竹林里藏好,自己蹑手蹑脚来到竹屋后面,就听里面有人说道:“大师兄,不是我们无能,真的是他们另有帮手。”

    刚才那男子又道:“东西丢了本也没什么,怕就怕这件事传了出去。”

    陆崖偷偷向里面观看,里面没有向南的影子,却多了在祁州遇见的几个喇嘛,地上铺着铺盖,想来昨天便是在这过夜的。再看训话之人是个秃子,身穿兽皮,果然便是心中所料之人——飞鹰。

    就听飞鹰问道:“还有什么帮手?”

    一个瘦高喇嘛答道:“我们不太清楚,但是却是很厉害的角色,一个黑大个儿,脑袋斗大,说话结结巴巴,还有一个瘸子,却不拄拐,有一只铁脚,长得奇丑。”

    飞鹰闻听大惊:“是他们?这可真糟糕。”他摸摸自己的光头,又问道:“那两名女子长得如何?”

    瘦高喇嘛道:“长得……长得挺好看的。”

    飞鹰一巴掌扇过去,“蠢货,谁问你长得好不好看,我是问你穿着打扮,长什么样子?”

    瘦高喇嘛捂着脸道:“样子就不好形容,一个穿白衣服、一个穿绿衣服,手里用一条软鞭,抢了东西,就上马跑了,实在是没看清楚。”

    “难道是路不平?那另一个是谁?”飞鹰奇道。他只知道辛不平的徒弟中有个叫路不平的是个女子,却不知道那女子其实是陆崖。

    瘦高喇嘛问道:“路不平是谁?为什么和我们做对?”

    飞鹰道:“也是辛不平的徒弟,如果这件事被他知道却不太妙。”

    陆崖心想,这件事怎么能算到我师父的头上?分明是你师妹向南搞鬼,不禁对向南又平添几分恼怒。

    有个年老点的喇嘛道:“师兄,我看也不必担心,如果真是辛不平干的,那也未必知道我们要那雪域毒莲是干什么用的。”

    飞鹰点点头,“只是这东西生长在西藏极寒之地,采摘需要爬无数的高山,极为难得,想那些中土之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年老的喇嘛问道:“若是没有毒莲便不能炼制魔人了吗?”

    飞鹰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全靠它来抑制魔人的魔性,若是少了它,魔人就算能炼成,也会变得嗜血如命。”

    陆崖闻听,心中一动,不禁想起鬼面和尚来,那鬼面和尚莫非也是魔人?亦摄斯连真取这雪域毒莲是要治疗鬼面和尚的魔性,还是要用它来炼制魔人呢?

    又听年老的喇嘛说道:“大师兄,既然如此,那我看你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飞鹰却道:“这是提升功力的唯一方法,我现在的实力比起张珪差得太多,想要夺得蒙古第一勇士,我没有别的选择,希望她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年老的喇嘛叹了口气,“师兄你……觉得值得吗?”

    飞鹰神色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得到她。”

    陆崖听得清清楚楚,想起在苏州之时在驿馆上偷听飞鹰与伯颜的谈话,那飞鹰对向南情有独钟,莫非他口中的她所指的是小南吗?但是小南和争夺蒙古第一勇士又有什么关系?

    年老的喇嘛又道:“可是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夜,派出去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有。”

    飞鹰道:“他们有意要拿雪莲,怎么会轻易被你们找到?”

    年老的喇嘛道:“那些人会不会往京城去了?”

    飞鹰道:“怎么可能,她们计划那么周详,定然认识我,还敢去京城?那不是送死吗?”

    陆崖心中好笑,看来飞鹰派出去的人都往南追去了,他却不知道抢东西的人就是他自己的师妹,而这间竹屋便是那些人的隐匿之所,其实仔细查看不难看出破绽,可见这飞鹰也够粗心大意的。

    瘦高喇嘛道:“不如我们也回去大都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飞鹰看了看瘦高的喇嘛,道:“无能之辈,还在这等什么?收拾东西快去。”

    瘦高喇嘛点头称是,便整理行装,转身便要出屋。

    “算了,”飞鹰道:“反正现在没有消息,我们一同回大都去吧。眼看离比武大会越来越近……”

    “可现在没有毒莲,这该如何是好?”年长的喇嘛说道。

    飞鹰长叹一声:“就算将来入了阿鼻地狱,万劫不复,我也要夺得蒙古第一勇士,娶师妹为妻……我……不能再耽搁了。”

    陆崖闻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阵难过,飞鹰的口气相当决绝,却又有太多的悲痛。猛然想起大黄尚在竹林,若是这些人出去,必然看见,趁着他们整理东西的功夫,提气展开轻功,纵身上了一棵竹子,从侧面飞绕到竹林。

    哪知这一下走得疾了,落地时又一阵头晕,摔倒在大黄身边。

    此时飞鹰已经迈步出了竹屋,若要逃走,定被他们发现,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想要骑马是不能了,若是他们知道我偷听他们谈话总是不好,说不定会杀了我灭口。陆崖赶紧闭着眼睛趴在地上装作昏厥,心里却在盘算等下如何应付这些人。

    过了一会儿,飞鹰进了竹林,见到一匹神骏黄马,马下有一人昏倒在地,便走了过来:“小兄弟,醒一醒。”

    陆崖闭着眼睛只作不知,飞鹰把他翻过身来,探了探鼻息,还有热气,又摸一摸他的额头热得发烫。见这人鼻青脸肿的,倒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初会陆崖之时,陆崖乃是女子装束,又擦胭抹粉,虽然当年的路不平就在面前,飞鹰却不认得。

    在祁州翠竹抢包裹之时,事情的变化迅速,众喇嘛只留意两名女子,那时陆崖立即追了出去,却只留了一个背影,竹屋外的衣服碎片早已经被风吹散,他们谁也不知道那骑马追下去的少年就在这里,再加上陆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昨日那一件,因此无人认出是他。

    年长的喇嘛问飞鹰:“这人死了吗?”

    “没有,不过受了风寒,又劳累过度,身体虚弱。”飞鹰道。

    “那就不用理他,我们快些上路吧。”年长的喇嘛说道.

    “唉,既然看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飞鹰扶起陆崖,摇晃着道,“小兄弟,醒一醒。”

    陆崖一听这飞鹰不认得自己,心中大喜,这飞鹰还要救我,算是个好人了?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救救我吧。”

    飞鹰道:“我见你有些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住?”

    陆崖心想,飞鹰要找的是雪域毒莲,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但若能解了鬼面和尚所中之毒,他便可以不需要再杀人了,而且向南昨天把我害惨了,我今天就好好使个坏,给飞鹰指一条明路。

    便道:“壮士认得我吗?我却不记得,我本就住在这里,叫李四,昨日来了几名婆娘,凶神恶煞的样子,脱了衣服,非要在小溪里洗澡……还说我这里环境不错,跑了一天,正好在这洗一洗。”

    飞鹰奇道:“什么婆娘这也太不要脸了,居然大白天的在野外洗澡?

    陆崖道:“谁说不是呢,我和她们理论,说她们有伤风化,她们就光着身子打我,你看看我的脸……”

    飞鹰一看陆崖样子,确实像被人揍了一顿,哪里知道那是昨天他自己从树上掉下来摔的。“还……光着身子打你?”

    陆崖接着说道:“可不是吗,我也打不过她们啊,就跑了出来,哪知道她们还把我的桥弄断了。结果我受伤太重动弹不得,只好在这里等死了。”

    飞鹰一想不错,那桥果然是断了,便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些婆娘现在去了哪里?”

    陆崖假装咳嗽两声,道:“她们只说往京城去了。”

    飞鹰大喜,果然去了京城,“多谢你相告,这里有点银子,你拿着吧,”飞鹰从怀中取了二两银子递给陆崖,接着取出一粒药给陆崖服下,“把这药吃了,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到祁州再找大夫看看吧。”又吩咐手下人拿了点吃的给陆崖。然后一行人往大都方向追了下去。

    陆崖见这一行人走远,心中大笑,向南啊向南,被你师兄知道你在野外光身子打人,看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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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下)劝回头痴人梦话

    飞鹰向大都方向追来,一路疾奔,渐渐地将手下众喇嘛甩在身后。

    过了小村,果然如那破落少年所说,远远地看到身穿红、黄、绿、白、蓝五色衣服的少女,他在后面大喊:“姑娘请留步!”

    这几名少女自然便是向南等人,她们之前在村中梳洗已毕,又吃了点东西这才上路,因此被飞鹰赶上。

    向南一听声音知道是飞鹰追来,当即吩咐四名婢女快走。

    飞鹰见这几人听到自己的声音非但未停下,却越走越快,提气在后面急追,向南轻功了得,可其他四女却平平,跑了没有三里路,早累得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被飞鹰赶到。

    翠竹性格最烈,如今见走脱不了,便道:“那秃子已经追来了,咱们四个人还怕他干什么?”

    众女一想不错,反而不跑了。幽兰转过身来,用剑点指,“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追赶良家女子?”

    飞鹰早已来到近前,见那红衣女子逃脱,却被另外四个拦住去路,他一心想夺回雪域毒莲,哪里能与这几个人纠缠,当下镔铁棍往地下一点,飞身而起,竟从四女头上掠过。

    素梅见状,抽宝剑直刺飞鹰脚踝,飞鹰此刻身子还未落地,见一剑斜刺里杀到,不敢怠慢,将镔铁棍向下猛扫。

    就听当啷一声,素梅只觉得手臂一震,宝剑竟被磕飞,再看飞鹰已经稳稳落地。

    其余三女三剑齐发,从上、中、下三路齐刺过来,飞鹰见三把宝剑来势凌厉,却不躲闪,把铁棍由下而上挑起,挽了一个棍花,就听当当当三声,三把宝剑齐飞,接着飞鹰一个转身,将铁棍由上而下向素梅头顶砸落,素梅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扑到,赶紧蹲下身来,滚了出去。

    铁棍打在地上,带起的风扫得地面尘土飞扬,四女大惊失色,心想:这秃子好厉害!陆崖只是身手敏捷而已,这秃子不但伶俐而且招式刚猛,力道沉稳,武功实在陆崖之上。

    飞鹰立定身躯,见那红衣女子已然走远,便喝道:“说什么良家女子,为什么又抢了我的东西?快点交出来。”

    翠竹闻听,心想正主找上门来了,便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抢了你的东西?”

    飞鹰怒目圆睁,“不说实话,别怪我棍下无情!”

    他本就面目凶恶,这一瞪眼,翠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却还狡辩道:“有……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们好了……反正不是我们抢的。”

    飞鹰大怒,“那就先拿你来试试棍。”举棍就要下毒手。

    “住手!是我叫她们干的。”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南突然喝道。

    她本已逃远,但心知四名婢女不是飞鹰对手,放心不下,便将雪域毒莲藏好,转回身来解救四女。

    飞鹰回头一看,见向南向自己走来,顿时一愣,“小南?怎么是你?你为什么……”

    向南微微一笑,把飞鹰看得都痴了,“你先别问我,你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飞鹰支支吾吾,说道:“是……是师父命人从雪山拿来的。”

    向南道:“师父要它又有何用?”飞鹰低头不语。

    向南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要炼制魔人,但是如果失败了怎么办?世界上又多出一个鬼面和尚吗?”

    飞鹰叹了口气道:“小南,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向南沉默半晌,道:“别说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不需要……”

    飞鹰正色道:“不管怎么样,你把东西还我。等我打败了张珪,夺得蒙古第一勇士,那时候你爹爹就不能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向南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师兄,我永远当你是好哥哥,可是……”

    飞鹰道:“别说了,我绝不允许你嫁给张珪……”

    向南道:“谁说我要嫁给他?我根本不喜欢他……”

    飞鹰本是个粗人,头脑简单得很,一听向南说不喜欢张珪,顿时高兴起来:“如此我更要夺得蒙古第一勇士,把你娶到手。你既然不喜欢他,我怎么能叫你葬送自己的幸福?”

    向南低头说道:“师兄别说了,我心中另有所属,所以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冒险,你还不明白?”

    飞鹰怒道:“我不管,我只知道你爹爹和大汗的决定太草率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你送入火坑。就算你心有所属,就算大汗和你爹都怪罪于我,我也不能叫你落入他人之手,我们青梅竹马,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向南道:“这些事你说的也不算,不必为我……这样。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蒙古第一勇士不是那个人,我们逃走也就是了。”

    飞鹰急道:“到底是谁?那个人是谁,他竟能叫你如此着迷?我去杀了他。”

    向南见飞鹰喜欢自己已经如同着了魔,索性横下心来,叫他死了这条心,便道:“你不用去杀他,就算他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的,哪怕我嫁给砍柴的、种地的、要饭的,我也不会嫁给你。”

    飞鹰闻听,心如刀绞一般,怒道:“你……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怪不得刚才在竹林里光着身子打李四,原来这么不要脸!”

    “李四?你胡说什么?”向南奇道。

    飞鹰道:“你……还装糊涂,就在竹林里,你自己清楚。今天就算你不把雪域毒莲交出来,我也要去参加比武大会,夺得蒙古第一勇士!”

    向南冷冷地道:“毒莲已经被我毁了,你若非要把自己变成魔人,就随你吧,我……我再也不会管你。”转身对四名婢女道:“我们走吧。”

    “站住,”飞鹰的紧紧握着镔铁棍,脸上青筋暴起,更显得凶神恶煞一般,四名婢女躲在向南背后,惊恐地看着他。

    向南冷冷一笑:“怎么?你还想打我吗?”

    飞鹰双眼充血,瞪着向南,向南却轻蔑看了他一眼:“好自为之,我走了,你……永远是我的好师兄,可我却不能和你在一起。”说罢转身离去。

    “小南!”身后飞鹰大声咆哮,惊得林中群鸟飞散,声音经久未绝。

    向南停住脚步,接着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人走了一会,飞鹰却没再追来,若菊便问向南:“你师兄对你一片痴情,你为什么要那么伤他?”

    向南道:“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他把自己变成魔人,一旦失败永世不得翻身,我叫他死了这条心,也是为了他好。”向南忽然驻足对众人说道:“你们几个先回大都看着我师兄,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到祁州找我,我还有事要办。”

    幽兰在几人中最是聪慧,便问道:“是不是去找那个李四?”

    向南扑哧一笑:“什么李四,定是陆崖在搞鬼。”

    素梅一听到陆崖这个名字,心中一动,问道:“主人如何得知?”

    向南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素梅道:“只是,你不回去,那国师那边……”

    “不去管他,没了那件东西也就无法炼魔人,希望师兄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会告诉师父……就算告诉我也不怕。”向南道。

    幽兰摇头道:“我看你师兄他并不是聪明人,未必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向南沉思一会,才答道:“误会我也没什么,他总不能真的把自己变成妖魔吧。”虽然这样说,可她心中仍然惴惴不安。“别替他担心了,我去找那个陆崖算账,你们快去吧。”

    素梅道:“那陆崖武功高强,虽然不及你师兄,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向南白了她一眼:“你想跟去?”

    素梅被她说中心事,脸上一红,道:“我只是担心主人。”

    向南一笑:“不必,他要加害我们昨晚就能动手,你们快走吧,路上小心点。”素梅担心向南看穿她的心思,只好默不作声。

    向南独自一人上路赶奔竹屋,心想,再见到陆崖非好好教训一顿不可。可等她到了竹林,哪里还有陆崖的影子?

    向南把周围找了个遍,禁不住失望起来,他去了哪里了?一想到他在自己手上留字时的情景,又觉得好笑。明明是他欺负了我,我为何对他一点也恼恨不起来?反倒还想见他一面?难道我刚才对师兄所说的话竟然是真的?我心有所属了吗?

    她叹了口气,转身刚要离去,却忽然见到一棵竹子上刻着字,走过去一看,笑出声来,只见竹子上写着:黄云大侠赶往祁州,红琴女侠还不快来?

    心想,好你个陆小丫,还敢留字在这,非抓到你不可。

    向南又往祁州方向追下,眼看就要到了祁州城,远远地看到陆崖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大黄马就在旁边。

    向南跑到近前问道:“死陆丫,是不是你对我师兄胡说八道?”

    陆崖微微一笑,显得疲惫不堪,却不直接回答她,“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的手下呢?”

    向南道:“不用你管,你快说是不是你说的?”

    陆崖道:“什么是不是我说的?我说什么了?”

    向南脸一红,那种羞人的话怎么说出口?骂道:“无耻的小淫贼,今天本女侠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说罢抬手便要打,陆崖不躲不闪,笑呵呵地看着她,向南反倒下不去手了,奇道:“你笑什么?”

    陆崖道:“我被你害得没衣服穿,昨晚着凉了,现在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打我我只能含笑受着了。”

    向南看他的脸色确实像是生病了,顿时觉得过意不去,抬起的手刚要落下,又一想,这陆崖诡计多端,可别上了他的当。

    就在他犹豫的一霎那,一颗石子从树后面飞出,向南大吃一惊,闪身刚刚躲过,又一颗石子打了过来,那石子来得好快,向南躲闪不及,正打中膝盖,好在这一石子力道不重,却仍然觉得一腿上一麻,突然又从树上又跳下一人,向南还未看清,双手已然被那人紧紧抓住,挣扎了几次,都动弹不得。

    她情急之下,向前一个空翻,同时双腿向那人面门踢去,那人身子一仰,将这一脚躲过去,手却松开了。

    向南才得挣脱,不想还未落地,双脚却被陆崖抓住,向南身子一挺,想再甩开陆崖,脚虽然甩开,身子却整个扑在陆崖身上,陆崖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

    向南大羞,双腿猛踢,双手拼命乱抓,哪里挣脱得了,骂道“淫贼!你又来欺负我?”

    陆崖道:“你不打我,我就松开了,你吊了我那么久,也该我出出气了。”

    向南气道:“陆丫,你……”说罢索性耍起无赖,便动也不动了。

    “我怎么了?我是真的病了,想不到你却又压在我身上,究竟是谁欺负谁?”

    她的嘴唇刚好贴在陆崖的额头之上,觉得陆崖额头滚烫,知道陆崖所说不假,怒气消了大半,反而歉意地说道:“那……算是我不好了。你快把我放开!”

    陆崖此时一用力又觉得头晕眼花,他把手慢慢松开,但是向南却还压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这时树后转出一个瘸子,见状说道:“老四,你抱够了没有,该轮到我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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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上)夜缠绵软玉温香

    向南抬眼一看,见面前这人奇丑无比,方才用暗器打了自己的定是此人,便问道:“你是什么人,在本女侠面前胡说八道。”

    谢三安还未答话,陆崖却道:“那是我三师兄,谢三安,刚才抓你的是我大师兄,陈一华。”

    向南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原来都是辛不平的徒弟,没一个正经的!全是淫贼。”

    陆崖道:“现在是你压在我身上,我可没非说要抱着你,怎么反说我们是淫贼。”

    向南闻听却又故意向下压了压,“压死你算了,死陆丫!”

    陆崖只觉得向南温热的嘴唇呼出来的气息,弄得自己脖子一阵瘙痒,软绵绵的身体紧紧挨着自己,再看向南鲜红欲滴的嘴唇,充满了诱惑,竟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赶紧收摄心神,用手推起向南,“别再压了,再压我可就要轻薄你了。”

    哪知向南却笑道:“就怕你不敢。”两只水汪汪地眼睛,直视着陆崖,陆崖不禁心中一荡,赶紧躲避向南的目光,喊道:“大哥,帮帮忙,替我亲亲她。”

    陈一华大笑道:“哈哈,我……我不爱这口,还是老……老三来吧。”

    谢三安嘿嘿一笑:“好了,这女的长得挺不错,正合我胃口。”

    向南抬头一看谢三安满嘴的黄板牙,顿时一惊,“你……你……你别过来。”

    陆崖笑道:“还不快起来,我不跟你闹了。我是真的受了风寒,你再压着我,就把我压死了。”

    “再不起来,我可压在你身上。”谢三安凑上前去,就要对向南动手动脚,把她吓了一跳,陆崖赶紧制止。

    她见谢三安果然听了陆崖的话,这才起身,看着陆崖憔悴的样子,竟有些过意不去,道:“都是我害你生病了,不过我会补偿你的,我知道昨晚是你救了我们,来向你道谢的。”

    陆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向南道:“你不是来教训我的吗?”

    向南一笑:“本来是想教训你的,不过……现在我要好好照顾你了。”还不等陆崖答话,向南一把将陆崖从地上拉起。

    陈一华、谢三安大吃一惊,以为她要对陆崖下手,不想她却搀起陆崖道:“我带你去祁州养病,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切的花销都算我的。”

    陆崖不明白为什么这郡主变脸怎么这么快,笑道:“那也不必,你师兄给了我二两银子呢。”

    向南一听,又生气地说道:“你怎么和我师兄胡说的?”

    陆崖心想这可怎么回答?难道说我故意抱负她?只好说道:“话的确是我说的,但是你让我受了一夜的罪,总得给我自己讨个说法。”

    向南把脸一沉道:“那你……还……”

    陆崖摆摆手,“算了,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两不相欠。”说完勉强笑了笑,站了许久只觉得头晕脑胀。

    向南道:“那不行,我说了要照顾你的,直到你病好了。”转身对陈一华说道:“麻烦你背着你师弟,咱们一起去祁州,我为了给你们赔不是,定安排一大桌酒席,叫你吃个饱,怎么样?”

    陈一华闻听正中下怀,他一是担心陆崖的病情,二也是嘴馋,听向南如此说自然高兴,谢三安也无异议,几个人便一同上路去祁州。

    路上向南问陆崖:“你为什么留字给我?让我来找你?”

    陆崖也不隐瞒,将别后经过讲述一遍。

    原来飞鹰离开竹林不久,谢三安、陈一华便找到了陆崖,将他救起,临走之时,陆崖料到向南定然返回,自己两位师兄都在,对付她们五个绰绰有余,便留下话来,叫向南去找他。自己和两位师兄便埋伏起来,准备再戏弄一下她们,不曾想向南独自前来,又向自己道歉,之前的准备全都没用上。

    向南听完气道:“你太坏了,还想欺负我们?早知道不给你赔礼了。”

    陆崖道:“那你回来又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教训我?我这只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向南把最一撇道:“你这么小气。”

    陆崖微微一笑:“这可都是你们先偷马的,以后不会了,真的,我保证再不欺负你。”

    向南这才转怒为喜,“你若不欺负我,我可得找机会好好欺负欺负你才行。”

    陆崖把眼睛闭上,叹了口气,“随便你了,反正我现在是病人。”

    几个人来到祁州,向南找了间最大的客栈,又吩咐掌柜的准备了三间上房,陆崖和自己各一间,陈一华和谢三安一间。把马匹行李全都安排好之后,向南果然摆了一桌酒席,叫陈一华和谢三安大吃一顿,陆崖受了风寒,不能吃油腻,向南还特意叫人给他单独准备了点清淡小菜和稀粥。陆崖到此时方才算是真正地吃了一顿饱饭。

    之后向南忙里忙外,又是找大夫,又是抓药,还叫谢三安帮陆崖要了洗澡水,清洗身上的污泥,可以说照顾的是无微不至。

    等陆崖洗完澡向南又亲自煎好药,给陆崖端了来,一勺一勺喂陆崖吃,有几次陆崖想要自己吃药,却都被她拒绝,“你躺着就好了,不要乱动。”

    陆崖满脸歉意,“这太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叫你亲自喂我?”

    向南微笑道:“这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你昨天的苦不是白吃了?”

    陆崖笑笑,无奈只好由她服侍,边吃着药心里一边想,向南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却如此待我,真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好。

    他只想着回报佳人,可其实向南哪里要他回报,她亲自煎药,亲自喂他,所做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喜欢他而已,并没有其他的要求,只觉得能为他做这些事,看着他的病快点好起来也就心满意足了。

    喂完了药,向南把药碗收拾下去,来到客栈楼下,却见陈一华、谢三安居然被一群人围着敬酒,见全是武林人士,心中奇怪,在旁一听,原来他们正在和陈一华他们议论辛不平的徒弟如何如何了不起,又说陆崖独闯鱼柳帮等等的英雄事迹,其间不免添油加醋,把陆崖等人夸得神乎其神,向南心中好笑,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结识陆崖的,说的有点离谱了,几万的喽啰兵被陆崖一挥手便灰飞烟灭。心中虽然觉得可笑,可却也对陆崖多了几分仰慕之情。

    到了夜里,向南躺在床上,又不禁想起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心潮起伏,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他,我应该告诉他吗?他是不是也喜欢我?一定是的,不然我喂他吃药的时候,他不会那样看着我。如果他喜欢我,会带我走吗?真希望能自己决定命运,可是爹爹已经和大汗说好了我只能嫁给蒙古第一勇士,我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陆崖那个小淫贼现在睡了没有?

    她越想越按捺不住思念的心情,虽然在下午才刚刚离开陆崖的房间,但在夜深人静之时,却发现自己现在就想见他,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她轻手轻脚来到陆崖的房门前,向里面听着,她耳朵极其灵敏,虽然在门外也能清楚地听见陆崖均匀的呼吸,她下午离开之时并未锁门,轻轻一推,房门应手而开,走进去,又将房门关好,这才来到床边,看了看陆崖的脸,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摸了一下陆崖的额头,感觉已经不那么烧了。

    刚好此时,陆崖却睁开了眼睛,奇道:“小南?你……站在这干什么?”

    向南顿觉大羞,好在夜色掩盖了她两颊的红云,赶紧把手收回,低声说道:“我看看你死了没有。”

    陆崖笑道:“还有口气,多谢你帮忙。”

    向南也笑道:“那就好,我……我走了。”

    陆崖“嗯”了一声,“你早点睡吧,今天辛苦你了。”

    向南才走了几步,听陆崖这样说,心中觉得热乎乎的,突然转回身来,竟然躺到了陆崖身边,“我……我想和你一起睡。”

    陆崖大惊,“别开玩笑了,这怎么使得?你一个大姑娘家……”

    向南抬手打了他一下,“你们汉人就是那么多规矩,我才不在乎,我……想和你说说话。”

    陆崖道:“有什么事白天说不好吗?这孤男寡女的躺在一张床上,让人知道你的清白就毁了。”

    向南嗔道:“我的清白早就被你毁了。”

    陆崖奇道:“我几时毁了你的清白,别胡说。”

    “你不是说我光着身子追打你吗?”向南说完嘻嘻一笑。

    陆崖道:“那……那都是瞎说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别人要是说你我可不能答应。”想起今天向南对自己的照顾,这几句话倒是发自肺腑。

    “那就随便别人去说吧,”向南道:“反正今晚我就睡在这里。”

    陆崖急道:“这绝对不可以,男女授受不亲。”

    向南呸了他一下,道:“现在才说男女授受不亲,竹林之时你对我做过什么?全忘了?”

    陆崖老脸一红,无言以对,竹林之时自己心猿意马亲吻了她的耳垂,一只手还抓了她的酥胸,两个人抱在一起,这些都是忌讳之事,自己全都做了。如今她又躺到自己身边,赶也赶不走,这可如何是好。

    向南见他不说话,就说道:“小时候我们不也常这样在一起吗?”说着竟然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陆崖的胸口,见陆崖没反对,便又把陆崖的胳膊拉过来枕在头下。

    陆崖正色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们现在长大了。你……你别调戏我啊,我……我会受不了的……”

    向南在他胸口拧了一把,“受不了你想干什么?别想歪了,我就是想找一找儿时的感觉。”

    陆崖心想,这郡主可真是奇怪,都这么大了还要找童年的感觉,“小时候我们躺在一起了?”

    向南扬起小脸,道:“怎么没有?我们在坐在大车里,吃饭睡觉都不分开,那时候你多听话。”

    陆崖道:“我那时候也不敢不听话,否则随时有杀身之祸啊。”

    向南道:“对了,你怎么串通的白莲教,又为什么在苏州放了我?”

    陆崖把向南的手拿开,道:“我爹是前朝的丞相陆秀夫,你明白了吗?”

    向南又把手搭了上来,而且还加上了一条左腿,全压在陆崖身上,“我喜欢这样睡觉的。”似乎对陆崖的回答既不在意也不感到惊讶。

    陆崖心头一颤,他唯一如此亲近过的女子便只有尹兰一人,如今向南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顿时觉热血沸腾,险些便要把向南一把搂在怀里,好在今晚有病在身,他才勉力克制,“你再这样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向南闭着眼幽幽地说道:“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在苏州放了我和我爹?”说着把被子也拉开,干脆就钻进被窝里,紧紧地搂着陆崖。裙摆下一条**裸露出来也浑然不觉一样。

    这一回两个人几乎就要肉挨着肉了,陆崖赶紧把下身挪了挪,说道:“因为他是你的爹爹,我若杀了他,你该怎么办?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也没有了亲人。”

    向南在他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陆崖方才所说也正是他当时所想,也不知道她听清楚没有,只是觉得她又向自己靠近了些,一对酥胸紧紧贴在自己的虎腰上。顿觉得再难忍受。

    他转过脸来,看向南眼睛闭着,胸前一起一伏,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忍不住便要在她的小嘴上狠狠地亲吻。

    哪知向南这时却说道:“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娘活着的时候都是给我讲着故事哄我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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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下)错施礼远来之客

    哪知向南这时却说道:“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娘活着的时候都是给我讲着故事哄我睡觉的。”

    陆崖吓了一跳,“我……我不会讲故事。”

    向南道:“那就随便讲一个,你们汉人不是有很多民间故事吗?”

    陆崖暗暗苦笑,“那就随便讲一个吧……从前有个人叫董永……”

    “董永和七仙女嘛,听过了。”向南幽幽地说道。

    “那就换一个,从前有个人叫祝英台……”

    “不听,不听,最后变蝴蝶了,早就知道。”向南道。

    陆崖为难道:“那就没有了,我就会这两个故事。”

    向南用手抚摸着他的胸膛轻声说道:“你讲的故事都不好听,结局都那么悲伤。”

    陆崖道:“以前你讲过的马头琴的故事也是悲伤的啊。”

    向南道:“所以我不喜欢悲伤的故事,我……我喜欢开心的……”她越说越轻,竟然就这样枕着陆崖静静地睡了。

    过了没一会儿,向南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陆崖动也不敢动了,生怕吵醒了她,又叫自己讲故事。陆崖用手摸了摸额头,已经汗水淋漓,方才差一点便要对不起向南,好在没真的亲了她,否则这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反而平添烦恼,看着向南美丽的睡姿,陆崖再不敢胡思乱想,把师父传授的奔雷拳的招数,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复回想,想到后来竟然觉得有许多地方似乎不太对劲,有些招数很华丽,但是真正对敌之时,往往派不上用场。比如奔雷入海那一招,打向敌人前胸,后手却是发出去的拳向上提起,虽然辛不平不会藏私,可除非像陈一华那样力大无穷之人,可以一招制敌,否则换做是自己,奔雷入海发出后,必然门户大开,遭敌人毒手,难道这套拳法专门为陈一华量身而做?

    正想着,远远地听到几声狼嚎,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陆崖顿觉大奇,怎么祁州地界有狼吗?

    向南此时却又伸出手将他紧紧环抱,一条大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口中含糊着说道:“死陆丫……小淫贼……”

    陆崖见她还在闭着眼睛熟睡,不禁苦笑一声,这叫我可怎么睡嘛。

    第二天一早,陈一华便来砸门,“老……老四,好点没有?”

    陆崖推了推向南,向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差不多都快骑到陆崖身上,而且还是在被窝里面,顿觉大羞,陆崖低声道:“你现在还不走?”

    向南羞红着脸低语道:“现在走什么,你师兄在外面,你先打发他走。”

    陈一华又敲门,“你……你不是死……死了吧。”

    陆崖道:“少要说胡话,等会我就起来了,我头晕,现在还不想起,你和三哥去给我买点管头晕的药来。”

    陈一华“哦”了一声,转身离去,向南才笑道:“真会扯谎。”

    陆崖道:“哪里扯谎,你一夜不睡觉试试,看你晕不晕。”

    向南看了看陆崖双眼通红,倒真似一夜未睡,“为什么你不睡?”

    陆崖道:“我这样骑着你睡,看你能睡着不?”

    向南大笑,“那又是我的错了,不过我可睡得真舒服呢。好安心,连梦都没做。”

    陆崖摇摇头,心想,你倒安心了,我可就倒霉了,想起昨晚那一声狼嚎,便问道:“祁州一带有狼吗?”

    向南道:“上次你搭救我的时候,不是看到一个车队吗?他们的车里面全都是狼。”

    陆崖点点头,“怪不得,昨晚听到狼叫了。”

    向南道:“那可能是从车队里跑出来的,屠狼……”她想起那大胡子曾对中年汉子说起过这个名字,自言自语道:“想必是狼的名字?”

    陆崖笑道:“不去管它了,趁我师兄都出去了,我们快点起来吧,被他们看见可不太好。我这胳膊……”陆崖推开向南,按了按被她压得麻痹的胳膊。

    向南却拉那条手臂,替他按着,“你师兄的名字真怪,陈一华、付二探、谢三安,你为什么不叫陆四崖?”

    这个问题陆崖从未想过,可向南偏偏古灵精怪,喜欢问一些奇怪的事,笑道:“这……我的名字又不是师父取的。我叫陆丫、小淫贼就行了,你昨晚梦里还这么说的。”

    “叫你胡说。”向南掐了他一把,陆崖假意呼痛。

    几个人在祁州耽搁了几日,好在之后向南担心影响陆崖休息,再没有到陆崖房间睡觉,不过白天陆崖的饮食起居向南照顾得无微不至,真仿佛他得了重病一样,陆崖也想不到堂堂的平南郡主也可以这般温柔、贤惠。

    虽然陆崖此时已经精神大好,可向南说什么也不叫他下地走动。陆崖戏称道:“你这不是把我当婴儿一样养着?”

    向南笑道:“对了,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宁愿这样伺候你一辈子。”

    陆崖哪能不知道她的弦外之音,当即不语。向南也觉得现在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可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比起尹兰,她对待感情是毫不犹豫的。即使不能和陆崖在一起,也要把心中的话表达出来。

    “主人,主人。”就在两个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之时,素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而入,神情很是慌张。

    向南一惊,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素梅看了陆崖一眼,走过来,在向南耳边低语,陆崖只听到什么“飞鹰……魔人……”几个字。

    向南闻听后神色大变,“他真要这么干?”

    素梅点点头,“请主人尽快去阻止,否则必然酿成大祸。”

    向南眉头紧锁,“那我得快点回去劝劝他,至于他听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了。”转身对陆崖说道:“陆丫,我有急事必须马上赶回大都,我走后,你……你照顾好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之情。

    陆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向南似乎非常着急,便道:“你快回去吧,过几天我也会去大都的,到时候我们还会再见。”

    向南却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心想回去后,得想个什么办法叫爹爹再放我出来才行。

    看着向南离去的身影,听到那一声叹息,陆崖忽然觉得这个貌似欢乐的郡主,也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悲伤和忧愁。

    陆崖等人自向南走后又在祁州休息了几日,直到谢三安玩腻了,这才起身赶往大都。

    大都相比苏杭两地更加繁华,祁州更是不在话下,此时已是春暖花开时节,街上人来人往,挑担叫卖,坐地摆摊的数不胜数,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色目异族穿梭在人群中,而且有许多武林人士在城中闲逛,苏杭一带何曾见过如此景象?

    几个人在南门集市欣赏沿街的风景,谢三安却发现陆崖闷闷不乐的样子,远不如前几日那么开心,便问道:“老四,这么好的地方,应该好好玩上几个月,怎么你反倒不如在祁州得病时心情好?”

    陆崖把嘴一撇,瞪了他一眼,“你们俩就知道吃喝玩乐,哪知道我现在的心情。眼看要去见爹爹,却忽然觉得忐忑不安。”

    陈一华道:“既然不……不想见,就……就不去见,咱们先……先在大都玩……几天再说。”

    陆崖一想不错,不如先安顿下来,改日再做打算,便道:“不如我们先去醉太白大吃一顿,顺便了解一下大都的情况,也好先去帮师父打听一下那个贾道长的消息。”

    陈一华道:“对……对了,师父的事比……比你的事重要。先把他的事办……办了。”

    谢三安也道:“对,贾步平,辛不平再加上你路不平,要是尹姑娘一起来的话,肯定笑话你们,哈哈。”

    陆崖也大笑,一说起尹兰,陆崖心情又觉大好,“是啊,要是她在就好了。”

    三个人正谈得高兴,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小心了,马惊了,让一让!”听声音不似中土人士。

    回头一看,果然身后跑来一匹高头大马,比大黄要高出一个头,长也要多出尺余,一身白毛,四蹄腾空,人群中有躲闪不及的,被它撞倒了好几个,其余众人吓得赶紧向两旁躲避,马上一人奇装异服,身子后仰,双脚拼命踩住马镫,用尽全身力气拉着缰绳,可那马不知因为何故受惊,被主人拉得两只眼睛都要突出来,就是不停下。

    眼见就要来到陆崖等人面前,那人高喊:“不要命了吗?快闪开。”

    哪知那马才到陈一华面前,只见陈一华向后一撤步,让过了马头,他手疾,一把抓住马尾,那马跑得正急,被他一抓,竟将马尾巴拽了下来,白马吃痛,后腿向后猛登陈一华的小腹,陈一华另一只手向下一按,借势腾空而起,坐到了马屁股之上。周围的人齐声喝彩。

    陈一华一听有人喝彩,来了精神,哈哈大笑,谁知这一笑不要紧,他本来坐在马屁股上,这一仰头大笑,偏巧那马把前腿立了起来,他一个没留神,从马上掉下来,摔了个屁股墩,他摔得愣在当场,手中还抓着一条马尾巴。

    正在他发愣之时,白马又向前冲去,前面便是一棵大柳树,也不知长了几百年,根深叶茂,枝干粗壮,白马被陈一华这一拉更慌了,也不看路竟向那柳树撞去。

    陆崖见势不好,飞身上马,催着大黄去追它,别看大黄没有那大白马高大,起步又晚,可它的速度却快上不只一倍,眼看白马便要撞到树上,骑马之人也势必摔个骨断筋折,陆崖却早已催马赶到,伸出右手一把将马上那人从马背上提了下来。就在这刹那间,那匹白马已然撞到了树上,咔嚓一声,脖子折断,立时气绝,震得树叶纷纷落下。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又齐声喝彩,自然不是给那死马喝彩,而是给陆崖的身手叫好。

    骑马之人被陆崖夹在腋下,惊得目瞪口呆,喘着粗气,身上冷汗直流,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陆崖把手一松,那人滚落在地,好容易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右手扶着左肩,向陆崖鞠了个躬“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他虽然也不是中土人士,说话语调也是忽高忽低,平仄不分,但是汉语比那亦摄斯连真可好得多了。

    谢三安见状笑道:“你是手受伤了还是肩膀受伤了啊?干嘛扶着?”

    那人摇摇手,道:“不是,这是我们罗马的礼节。”

    陈一华大笑:“骡马的礼……礼节,哈哈哈。”

    陆崖也赶紧跳下来马来,斥责道:“不得无礼。”给那人施了个中土的抱拳之礼,“我两位师兄说笑的,朋友别介意。”

    那人正在疑惑陈一华为何发笑,见陆崖抱拳施礼,他也赶紧抱拳,陆崖又还礼,两个人客客气气,你来我往,施了半天礼,谁也没说话,最后相视大笑,觉得挺投缘。

    陆崖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天黑了,咱们还是少些客气吧。”

    那人道:“不错,不错,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陆崖道:“我叫陆崖,这两位是我师兄,拽掉马尾巴的叫陈一华,这位叫谢三安。”

    那人显得非常高兴,“今日有幸一次认识三位大英雄,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叫马可波罗,来自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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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上)醉太白对酒小酌

    马可波罗给被撞之人赔了不少银子,陆崖见此人出手慷慨,受伤最轻的也给了三五两银子。处理完善后,又邀请陆崖去醉太白吃饭,陆崖心想自己正要去醉太白酒楼,又见马可波罗非常热心,是个交朋友之人,便欣然应允。

    那醉太白酒楼在大都崇国寺附近,也不难找,虽然这里不是集市所在,可也一样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酒楼建的也很气派,五层高,雕梁画栋,楼头上红旗招展,彩灯高挂,正门前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且喝一杯茶去,下联配为名忙为名忙,忙里偷闲,再倒二两酒来。大门正中斗大的三个金字:醉太白。

    陆崖看着那副对联想,做人正应如此,若是没有要事在身,倒是真想远离这纷扰的年代,在盘龙岭上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每日清茶小酒了此一生。不知道醉太白挂的这幅对联是否也和父亲陆秀夫的意愿相同呢?

    四个人先将马匹行李交给酒店伙计照料,之后携手入内,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醉太白酒楼里几乎座无虚席,生意很红火,而且酒店内吃酒的武林人不少,提刀背剑,络绎不绝。

    好容易在二楼找了个临窗座位,却见桌子上的别人吃剩下的碗筷还在,想是有人才用罢了饭,伙计忙不过来,故此未曾收拾。

    陆崖招呼伙计:“小二,小二。”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

    陈一华沉不住气:“小二!”这一声,震得房顶差点掀开,把隔壁的客人筷子都吓掉了。陈一华接着说道:“再没……没人,我摔盘子了!”

    他见仍未有人招呼,真的拿起个盘子,朝楼下扔去。

    不多时,楼下呼啦啦上来好几个彪形大汉,只见其中一个大脑袋说道:“谁敢在醉太白撒野?不想在大都混了么?你倒再摔一个给老子看看?”

    陈一华从来就不怕横的,见好几个人围拢过来,抄起个盘子向那大脑袋砸去。

    大脑袋也不含糊,见盘子过来,也不用手去接,反而把头向上一顶,把盘子顶个粉碎。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铁头功,练的就是脑袋。

    谢三安大笑道:“这可是你没接住,自己打碎的,和我们没关系啊。”

    大脑袋见自己这一招铁头功竟没震住来人,反而惹得他嘲笑,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外乡人,真是想死吗……哎呦。”一个酒盅正飞进他嘴里,他拿出酒盅,一见谢三安正对着他怪笑,只是谢三安倒背双手,不知道这酒盅他是从何处发来。

    大脑袋这才知这几个家伙厉害得很,叫道:“一起上,把这几个惹事的扔出去。”

    “等一等,消消火”几个大汉后面又钻出了个小胖子,是个店小二的打扮,他来到大脑袋面前道:“七爷,这人是我朋友,自己人,自己人啊。给我个面子。”说话是苏州口音。

    那大脑袋摸了摸大头,说道:“你算老几?”

    小胖子满脸赔笑道:“我是老疙瘩,您老大人有大量,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大脑袋也知道这几个人厉害,另外两个人还未曾动手,说不上有什么本事,既然有台阶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看在你的面子,要不然……。”见马可波罗面貌奇特,就用手指了指,点点头,那意思是“你小心着点。”然后带人转身下楼了,马可波罗立在当场,心中嘀咕,他指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了你。

    小胖子见大脑袋走了,来到陆崖等人面前,说道:“陆兄弟,你怎么到大都来了?”

    陆崖看了看这个小胖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道:“你是……”

    小胖子道:“陆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苏大军啊,还有这位,”他指了指陈一华,说道:“你们全不记得了?几个月前在太湖的那个穷村子里,是我借的船给你们去找师父的呀。”

    陆崖这才恍然大悟,施礼道:“原来是苏大哥,真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你怎么也来大都了?”其实这个小胖子陆崖他们早就忘了,因为村民的死,当时陆崖心情复杂,苏大军这个名字根本未曾留意,陈一华没心没肺惯了,自然也不会记得,不过陆崖孤身一人勇闯鱼柳帮,让这位苏大军钦佩不已,因此一见是陆崖显得格外热情。

    苏大军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继续说道:“自从村里人都不在了以后,我们也就不在村里住了,哎,那地方变得死气沉沉的,大伙就放了把火把那全烧了,我们本来就在外边做工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刚好我在醉太白这有个朋友,便来投奔他来。前些日路过祁州,我见到你了,可是你却未曾留意我,我现在在这干点零活,也是才到没多久,混口饭吃呗。”

    陆崖点点头:“哎,真是人世无常,虽然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可谁曾想还有机会在异地再见呢。”

    苏大军道:“可不是,说心里话,我可真佩服你啊,你一个人……”

    陆崖把手一摆:“哎,那都是逼出来的。别收拾了,先坐下,我有事问你。”

    苏大军停下手里的活,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坐下问道:“陆兄弟,什么事尽管说吧。”

    陆崖道:“这醉太白的掌柜可是也姓陆?”

    苏大军摇摇头:“不是,掌柜的姓陈,叫陈俊男。”

    陆崖闻听,自言自语道:“陈俊男……陆秀夫,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苏大军道:“陆秀夫我倒没听说过,不过陆兄弟你想找这个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陆崖道:“不用,不用。”陆秀夫是前朝旧臣,若是找人帮忙的话,说不上会惹出多大的麻烦呢,接着陆崖问道:“方才那个老兄是什么人,好像说的挺算的。”

    苏大军道:“你说那个大脑袋啊,他是醉太白的看门的,外号叫铁头七,有认识的就叫他七爷,平时若有吃白食、找茬的他都管。京城不比苏杭,大官多的是,铁头七在这混得熟了,认识不少官府的人,他武艺还算不错,人倒是也不坏,就是爱管些闲事而已。”

    陆崖点点头,“那就没什么事了,你忙着去吧,这店的生意太红火了。”

    苏大军道:“可不是,这离着皇城比较近,热闹着呢。”刚要收拾碗筷离开,陆崖又问道:“对了,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叫贾步平的道长?”

    苏大军道:“老道是不少,谁知道叫什么名字?你要找他的话,我帮你问问别人吧。”

    陆崖拱手道:“如此多谢苏大哥了。”

    苏大军一笑:“陆兄弟你太客气了,要吃什么你先和我说一声,我叫后面先做着。”

    一听这话,陈一华刚想开口点菜,却被陆崖制止,“别又点四百个菜,一百坛酒。”

    陈一华一吐舌头:“正……正想这么点来着。”

    陆崖摇摇头,哎了一声,马可波罗却颇为豪爽,“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今天做东。”

    陆崖施礼道:“马大哥,怎么好意思叫你破费?”他也不知道外国的这个姓是怎么回事,因此就称呼马可波罗做马大哥。

    马可波罗也不介意,说道:“咱们虽然初次见面,朋友间不用太客气,陈壮士想点什么就叫他点好了。”

    陆崖道:“千万别,随便来四个小菜就好。”说完跟苏大军随便点了四个京都特色的小菜。

    待苏大军走后,陆崖便问马可波罗:“马大哥,你的马怎么会受惊了呢?”

    马可波罗道:“别提了,本来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在经过鼓楼的时候,有一个教军场大院,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叫唤,我一时好奇,见那门也没锁好,便推门进去看看,谁知道里面养着几百条狼。那群狼一见到我的白马便扑了过来,院内有个人,呼哨一声,群狼才乖乖退回去。可我的马却受了惊,因为我当时在马上,就被这畜生带到集市来了。”马可波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匹马载着我从罗马来到中土,沙漠戈壁,丛山峻岭,大江大河渡过无数,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艰辛历练,想不到却在这平安的都市里丧命。”

    谢三安在一旁不以为然:“你这外国佬就会吹牛,教军场你都敢进?你多大的胆子?”

    马可波罗身手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一物,递给三人观看:“你们看这是什么?”

    谢三安把嘴一撇,“我不认得字。”

    陆崖想要拿过来看看,马可波罗把手一收:“看看就好了,不要拿。”

    陆崖想这必定是什么贵重之物,因此把手收了回来,只见四四方方一块金牌,上面刻着蒙古文、汉文以及回文,陆崖问道:“这是何物,看似很金贵的东西。”

    马可波罗得意地一笑:“这个是大汗亲自赐我的通行金牌,别说是教军场,就是皇城也可以随意出入。”

    陈一华把嘴一撇道:“这个东……东西,这么有用?我……我不信。”

    陆崖也是将信将疑,“忽必烈为什么发给你这个东西?”

    马可波罗笑道:“我父亲曾经来到过中原,当时受到了大汗的接见,因此我与大汗乃是世交。我这次从罗马来带了不少奇珍异宝,都是中原没有的,而且我还有罗马皇帝的亲笔信,大汗因为这些原因故此对我特别优待。”

    “原来如此,”陆崖点点头。

    谢三安又道:“那你说的话也不可信,哪有在城里养狼的?”

    陆崖道:“这个我倒是不怀疑,因为大将军张珪会异术,自幼便会统领群狼。而且在祁州之时,小南见过有人押送群狼,我也听到了一声狼叫。”

    陈一华道:“胡说,你……你怎么知道张珪会……会异术的。”

    陆崖道:“因为十一年之前,我亲眼见过。那些狼凶残的很。”张珪曾于崖山阵前与江钲交手,当时陆崖在城头亲自看见他放出饿狼,那情景如今仍历历在目,陆崖印象极其深刻,便是在梦中也不知出现过多少次。

    马可波罗道:“张珪将军我认识,那个人却不是。”

    陆崖道:“如此说来,朝廷里能人异士可真不少。”他原来以为只有张珪有驱狼的技艺,想不到还有人会。

    马可波罗笑道:“那是自然,特别是京城里卧虎藏龙。”

    陆崖又问:“马大哥,你在京城很久了吗?”

    马可波罗想了想:“我十七岁离开罗马,到现在也有十五六年了,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四处游历,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

    正说着话,噔噔噔噔,就听楼板响动,陆崖往外一看,楼下走上来两条大汉,身高过丈,宽肩阔背,比陈一华的个头矮不了多少,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黑脸的穿着白衣服,白脸的则穿着黑衣服,背后背着斗笠,腰间挎着大刀,那黑脸的一上楼便嚷嚷:“还有坐没有,俺们都快累死了!”说话粗声大气,听口音是关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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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下)闹酒楼群雄乱斗

    二楼的伙计见这俩人,好大的个头,不敢怠慢,赶紧招呼他们:“有,有,刚好腾出雅座一间,不过要多收点茶位钱。”

    那白脸的道:“俺们有的是钱,好酒好菜只管上来就是,可别小家子气。”

    伙计收拾了陆崖身后的一张桌子,两个人相继落座。

    二人叫伙计点了几个菜之后就闲谈起来,此时苏大军也把陆崖这一桌的饭菜摆上。

    就听隔壁有一个人,粗声粗气地说道:“这次俺是志在必得。”听说话声音应该是那白脸的。

    黑脸大汉回答道:“依俺看未必,听说这次来了不少高手,何况那上任的擂主是朝廷的大将军张珪,这家伙武艺高强,天下无敌啊。”

    白脸大汉呸了一声,道:“怕他干啥?俺们俩这武艺也不是白学的,他张珪就有三头六臂?俺们不信打不过他。”

    陆崖闻听和张珪有关,便问苏大军:“隔壁说什么?什么擂主?”

    苏大军一边摆着菜一边说道:“我也是来京城没多久,只是听说,今年端午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要选出蒙古第一勇士。虽然是说蒙古第一勇士,但也没分什么种族,天下凡是自认武艺高强的,不论是蒙古人、汉人、色目人都可以参加,只要得了擂主,高官厚禄,黄金千两啊。”

    陆崖点点头,“哦,怪不得今天在街上见到的武林人士这么多,便是这酒楼里也坐着不少。”

    苏大军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看,这些人都白来。”

    陆崖不解,问道:“为什么?”

    苏大军一笑:“这不明摆着吗?我虽然来了没多久,也知道,那算什么武林大会啊,那是张珪一个人的大会,这些人哪有一个能打赢他的?他已经连续做了九年的擂主,隔壁那些人说的不错,当真是天下无敌,那些赏赐都叫他一个人得了。”

    马可波罗不以为然:“那倒未必,这位陆崖兄弟的武功,还有这两位,都是武林高手,说不定能打败张珪将军。”

    苏大军笑道:“这个倒真有可能,陆兄弟敢单枪匹马闯鱼柳帮,肯定有两下子。要不你也报个名参加得了。”

    陆崖摇头道:“我这两下子可不是张珪的对手。”他自己也深知,张珪确实武艺高强,绝非浪得虚名,便是师父也曾亲口说过,他恐怕也不是张珪的对手。张世杰在太湖之时提到,世上除了一个叫太真的道人或许可以胜他一筹,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可太真道人归隐多年,而且生死不知,天下无敌这个称号只能非张珪莫属。

    苏大军继续说道:“听说这次的奖赏更大,若得了擂主不但可以封官进爵,而且可以迎娶郡主为妻,陆兄弟你一表人才……”

    陆崖赶紧道:“郡主什么的我更没兴趣,此来大都还有其他事办呢。”

    谢三安一听可以娶老婆,倒有些跃跃欲试,“你不去,我去,我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婆娘。”

    陆崖道:“三哥,少要惹事,比武大会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谢三安仍要狡辩,陆崖说什么也不许,却想不到把谢三安说急了,怒道:“你有那尹兰陪着单抠,我们哥三个就非得打一辈子光棍?这郡主是我的媳妇,我不能叫别人领走。”说话的时候就好像他已经得了擂主一样。

    陆崖无奈,骗他道:“你都不知道郡主长什么样,万一长得很丑你怎么办?”

    谢三安还未说话,忽然隔壁那个白脸的汉子说道:“便是长得和猪一样俺也娶了,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再加上黄金千两,得了擂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谢三安道:“这个人说话我爱听,我要娶媳妇。”

    陆崖见谢三安犯起浑来,气道:“你再胡说就给我回去,我们这次来京城是给师父办事的,可不是给你找媳妇的,要找你自己去找。”

    谢三安也很生气,虽说他有时犯浑,有时清醒,平时也还是很听陆崖的话的,可今天一听擂主有那么多好处,竟然真动了心。他把桌子一拍,“好,我自己去找,没你也是一样。”说完转身就要走。

    陈一华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师父……叫……叫咱们听师弟的。”

    谢三安把袖子一甩,也不答话,一瘸一拐地向外就走。

    一旁落座的黑脸汉子见他这幅德行,忍不住笑道:“这种腿脚,这种长相也想娶郡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白脸汉子也嘲笑道:“就凭你啊,告诉你,去比武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长的模样也得像俺们兄弟这样,仪表堂堂,你回去把脸洗干净了,撒泡尿照照,再决定去还是不去吧。”

    他见谢三安不理他,从怀里拿出一锭五两多的银子,向谢三安丢去,“报名要五十两银子呢,你凑齐了再去,臭要饭的。”

    他本有意侮辱,见谢三安残疾,想拿他取乐,哪知银子还未落地,谢三安铁脚一抬,竟将银子一脚踢了回去,这一脚速度奇快,踢脚的力量和角度也是匪夷所思,几乎没见他怎么出脚,那银子便像会飞一样直奔白脸汉子的面门打来,白脸汉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鼻子已经被打出血来。

    就听谢三安大笑道:“留着给你买棺材吧。”

    白脸汉子好不气恼,想不到自己被一个瘸子戏耍,也怪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着了道,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腰间钢刀抽出,“好瘸子,爷爷今天宰了你。”

    钢刀一亮,有一些在二楼吃饭的客人,马上躲的远远的,也有不少江湖中人自顾自地饮酒吃饭,毫不在意,都在一旁看热闹。

    谢三安最厌恶别人说他是瘸子,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正好拿他撒气,他铁脚一点,跳上一张桌子,抬脚把桌上的盘子、酒杯、饭碗一件件向那白脸汉子踢了过去,虽然是用铁脚,但那些盘子、酒杯竟然一样不碎,白脸汉子见状手举钢刀,左右拨打,盘子、酒杯倒是好对付,可要挡住里面的剩菜残酒却难了,没一会工夫,满身满脸全是油腻辛辣之物。

    陈一华哈哈大笑道:“这……这回好,他……他快成要饭的了。”

    一旁黑脸大汉听陈一华语带讥讽,怒道:“你说什么?敢笑话俺兄弟?”说完直扑陈一华。

    陈一华说了声:“跟我……我打,你……你白给。”眼见黑脸大汉扑来,陈一华身子一侧,顺势抓住他的腰带,往桌子上便按,可怜,好端端的一桌菜,还未吃到嘴里,全都被这一下砸烂了。

    两个关外大汉都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吃了个大亏,这回才知道原来自己遇到能人了,再不敢怠慢,当下施展毕生所学,与陈一华、谢三安打了个难解难分。

    这两人既然敢来打擂,武艺自也不弱,可比起陈一华和谢三安来终究还差着一点。好在手中有兵刃,尽管全身弄得肮脏油腻,却依然硬着头皮上前。

    这时,那个铁头七听说有人打架,也从楼下跑了上来,分开人群一看,二楼乱做一团。这时陆崖正在分开陈一华与那黑脸汉子,铁头七本来就对陆崖等人不满,此时一见以为他们两个人在打一个,二话不说,一铁头向陆崖顶来。

    陆崖见状,赶紧腾空而起,双腿成了个一字,在铁头七身上越过。

    才一落地,那铁头七又转头来顶陆崖的肚子,陆崖探左手向下一按,身子又起,越到铁头七身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铁头七本来这一顶力气就不小,再加上陆崖在身后补了这一脚,竟然向前跑了七八步,赶紧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将身子定住。

    要是明白事理的,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可铁头七是个火爆脾气,当众受辱,岂能服气,口中哇哇暴叫,又向陆崖顶来。

    陆崖左躲右闪也不出手打他,却把他忙活得晕头转向。铁头七带着的几个打手,见当头的不是对手,也都纷纷加入战团。

    虽然对方人越来越多,可哪里敌得过这三位师兄弟联手,马可波罗知道陆崖这几个人的本事,他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早知道陆崖等人今日有胜无败,因此在一旁只是看着热闹,手中还拿着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有些看热闹的江湖豪杰,本来自信满满地要来夺擂主,可今日一见这几个人的身手,唯有自叹不如的份,有些人有自知之明,立即收拾东西回去了。有些人还抱着侥幸,没准自己运气好,打擂的时候碰不到他们几个。他们却不知道陆崖此次并非为打擂而来,实在是多虑了。

    几个人打的正热闹,从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一位老者,年纪五十岁上下,身穿灰衣,头戴员外巾,脚踏云履,手中拿着把鹅毛扇,中等身材,略胖,长得慈眉善目,一脸福相,神色中却又显得颇有威严。

    老者身后则跟着一个军官,那军官不到三十岁,身材不高,长得却很粗壮,络腮的胡子,剑眉,丹凤眼,腰挎宝剑。

    二人在人群中看了一会,老者才道:“几位住手。”

    苏大军在人群中替陆崖捏了一把汗,一见老者到来,赶紧上前耳语几句:“当家的,这位陆崖兄弟是我朋友,不知道什么事和他们发生口角。你快看看吧。”

    那老者一听“陆崖”二字,眉头一皱,高声喊道:“几位快住手。”

    此时几个人正打的热闹,谁听他的,老者见状对身后军官说道:“王孝大人,麻烦你帮帮忙了。”

    却见那叫王孝的军官点点头,一个箭步来到谢三安身后,此时谢三安早把桌上的杯盘踢光,那白脸大汉也已经欺近到他身前,虽然谢三安身有残疾,白脸大汉手拿利刃,却只有挨揍的份,气得直嚷嚷,“有种的别用下三滥的招数,真刀真枪打一架。”

    王孝抽出宝剑横在二人中间,那白脸大汉眼看就要逼近谢三安,正想举刀动手,冷不防斜刺里一宝剑杀来,赶紧闪身跳出圈外,见出剑的是一个矮个军官,不敢得罪,还刀入鞘,谁知谢三安又踢了个酒杯过来,泼了他一身,正憨憨地对他傻笑,谢三安见他把刀收起来,也就不再动手。

    陈一华正与那黑脸大汉扭打成一团,四条手臂交叉在一起,正在比谁的力气大,王孝见谢三安与白脸汉子罢手,便又来到陈一华与黑脸汉子二人中间,双臂左右一分,拿住二人软肋,别看两个人那么大的力气被他这一抓,竟然动弹不得。

    陈一华看着王孝愣了一下,道:“真……真怪了,被你这一……一抓,怎么就……就没劲了?”

    王孝轻轻一笑,“两位先罢手吧,给我个面子。”

    黑脸汉子无奈把钢刀收起,陈一华挣扎了几下,却依然无法动弹,说道:“怎么回事?动……动不了。”

    那老者的见这边两伙人已经罢手,唯有铁头七一方犹在打斗,就喊道:“老七,别打了,你不是人家的对手。”

    铁头七等人这才停手,再看他的脑袋已经发红发肿了,倒不是陆崖打的,全是他自己撞的,因为陆崖的动作实在太快,他的铁头一下没撞到陆崖,反而把桌子、椅子撞了个七扭八歪,若不是练就一个铁头,脑浆子都得冒出来。

    老者不理会旁人,单单来到陆崖面前:“这位朋友,武艺不凡啊。”

    陆崖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那老者,这不正是自己想见又不敢见的爹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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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上)终相见父子重聚

    陆秀夫见陆崖怔在原地,迈步近前,抱拳道:“小兄弟名叫陆崖是吗?”

    陆崖嘴角动了动,刚要回话,就听陆秀夫继续说道:“在下陈俊男,是醉太白的大当家。”

    陆崖看着陆秀夫苍白的头发,竟有些激动,父亲如何能不记得“陆崖”?先行通报陈俊男这个名字,定是怕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叫王孝的官人。自己这几个月来曾无数次想过与父亲相见的情形,可从未想到过相见之时,竟不能相认,原来见面并不是那么难,难就难在见面之后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难就难在此时此刻自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苏大军走到陆崖身旁,推了他一下,“陆兄弟,我们掌柜的和你打招呼呢。”

    陆崖眼中含泪,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原来是陈大当家,小侄陆崖有礼了。”

    陆秀夫见陆崖磕头也是百感交集,此情此景真的是仿佛梦中一般,曾几何时那崖山海上漂泊的小船上所发生的一幕一幕,叫他痛心疾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儿子尚在人间,眼前这个壮硕英武的少年也叫陆崖,那眉宇间的英气,那举手投足间的儒雅,不是自己的儿子又会是谁?在崖山城头他学着自己摆手的样子,在江钲被俘后他励志消灭豺狼的童言,以及在母亲死后他悲伤得几近麻木的表情,都仿佛就在昨日。

    如今他长大了,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顽皮的孩童,可父子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偏偏他不能叫自己一声爹爹,自己也不能认他这个儿子。

    陆秀夫强忍着不叫自己太过激动,伸双手将陆崖搀起:“好孩子,真是懂事。”这句话既是赞扬陆崖孝顺,也是赞扬陆崖机警过人。

    “师父说过不许随便给人下跪。”谢三安不明其中奥妙,忍不住提醒陆崖。

    陆崖站起身来,说道:“陈大当家在京城首屈一指,跪了也无妨。”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声音也已经变得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记恨往事,似乎在见到陆秀夫这一刻开始,自己心中的怨愤已然像冰一样正在溶化,但却又不甘心,究竟为什么不甘心,他自己也不清楚,就这么轻易原谅他吗?母亲就白白死去了吗?

    “陆崖,好,好……”陆秀夫听陆崖说话得体,聪明伶俐,从心里往外高兴,连说了两个好字,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打烂的东西他也并不在意,反倒显得特别高兴,对在场众人说道:“难得今日这么多英雄在我醉太白酒楼相聚,老夫有缘结识,真是三生有幸……”

    那白脸汉子却道:“啥有幸,有幸有不幸。”

    陆秀夫问道:“哪里有不幸?”

    白脸汉子答道:“有幸,自然是得见名满京城的陈俊男,不幸便是我们这些人的过节还没解,何况打烂了这么多东西,你陈大当家的损失可不小。不过这些盘子、杯子可都不是我打烂的。”

    谢三安狡辩道:“怎么不是你打烂的,我踢过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明明是你用刀打碎的。”

    陆秀夫笑道:“这个都是小意思,我陈俊男这点钱还拿得起,只要诸位化干戈为玉帛比什么都好,大家同是武林中人,不如这样,今日我来做东,另摆一桌酒席,与各位做个和事佬,咱们互相交个朋友可好。”

    陆秀夫亲自调解此事,众人如何能不给面子,而且主人家对于砸了酒楼的事都既往不咎,双方还如何能再动手?见这掌柜说话豪爽得体,从心中均佩服不已。

    陆秀夫吩咐苏大军,“大军,三楼摆宴我亲自为陆崖以及众位好汉接风。”

    不多时,在三楼摆下酒宴,陆崖及三位师兄弟、黑白汉子、马可波罗、王孝、铁头七都被邀请列席。

    席间那黑脸汉子自报门户:“在下吕春,这位是俺的兄弟吕鹏。俺们从关外来,准备比武的,可真想不到京城真是卧虎藏龙啊,连这小兄弟也是武艺高强。”说着指了指陆崖。

    陆秀夫站起身来,“原来是人称塞北双雄的吕氏兄弟,失敬失敬。”

    吕家兄弟想不到自己的绰号在京城还有人知道,也起身回礼,吕鹏道:“岂敢啊,想不到俺们在京城还小有名气呢。不知道这几位如何称呼?”一边说一边看着陆崖等人。

    陆崖道:“在下陆崖。”

    吕鹏摇摇头,“没听过,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少侠武艺确实不俗。”

    “谢三安。”

    “我……我叫陈一华。”

    这俩人头也不抬,一边吃菜一边说道。

    在场众人包括王孝和铁头七闻听这两个名字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吕春起身把酒杯端起来:“原来是铁臂熊霸和独脚金蟾,俺们早该想到的啊,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俺敬二位一杯。”说罢把杯中酒干了。

    陈一华和谢三安也随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陈一华道:“原来我……我们俩还挺……挺有名的。”

    吕春道:“辛不平的高足,俺们在关外也有耳闻啊。只是你们近年少在江湖走动,却想不到也来参加比武大会,若非如此,我们如何得见啊。”

    陆崖赶紧解释道:“我们其实并非参加比武大会的,乃是另有要事。方才真是误会一场。”

    王孝道:“那不知你们来京城为了什么事呢?我在京城人脉甚广,不知道可否帮忙?”

    陆崖到这时才仔细打量一眼面前这个军官,猛然想起这不是前些日在祁州城外押送狼车的那个大胡子吗?他怎么与爹爹还有交情?便道:“此次来大都为了替家师寻找一位朋友,名叫贾步平,据说在京城以算命为生,王大人是否知道此人在哪里?”

    王孝一皱眉:“贾步平,似乎没什么名气,而且这等江湖术士,我实在不屑与他们打交道,不过陆兄弟你要找的话,我倒可以叫手下人帮帮忙。”

    陆秀夫把酒杯举起,“如此我先代替陆崖谢过千户大人了,我敬你一杯。”

    此时众人才知道这王孝乃是个千户。

    王孝也把酒杯端起,道:“好,陆兄弟,如果有消息我到哪里去找你?”

    不等陆崖答话,陆秀夫抢着说道:“我第一眼看见陆崖,就非常喜欢,就好像……好像我的亲生儿子一般,他以后就住在醉太白,千户大人若有消息就来这里找他。”

    陆崖道:“我看还是不住在这里了,免得给陈掌柜添麻烦,我们去外面找间客栈住便好。”其实他心里不知道如何与陆秀夫相处,故意推搪。

    陆秀夫道:“这有什么麻烦,我醉太白虽然不大,几间空房还腾得出来。”

    陆崖道:“真的不必,我们去其他地方住方便些。醉太白虽然好,可出来进去的全是人,我们几个闲散惯了,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陆秀夫见陆崖执意不肯住下,只好说道:“也好,我在城南城隍庙附近还有间产业,叫秀苑,地方足够大,就是偏僻了些,不过那里却清静得很,不如你暂时住在那里,大都的客栈没有清静的,特别是这两个月,临近比武大会,不少武林人士都赶来京城,客栈恐怕也不好找,不知道陆少侠意下如何?”

    陆崖道:“如此甚好,多谢了。”接着又问马可波罗,“马大哥,你可有地方住?若没有的话可愿意与我同住。”

    马可波罗道:“我能和陆兄弟在一起最好不过。我一直对中原的武功很有兴趣,我想和陆兄弟学一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传授。”

    陆崖欣然道:“传授武功不敢当,因为师门的武功是不外传的,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些擒拿格斗之术,将来防身倒是绰绰有余。”

    陆秀夫又举杯道:“那恭喜马可波罗先生得遇良师啦。”

    马可波罗自然也是非常高兴,“大家同饮此杯。”众人皆举杯畅饮。唯独谢三安和陈一华只顾着吃菜。

    这时吕春想起一事,问王孝道:“大人,听说此次大会的擂主不单是选出蒙古第一勇士,还有就是有位郡主要选擂主来确定自己未来的夫婿,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王孝笑道:“这事千真万确,若吕大侠得了第一名,当真是一夜间飞黄腾达啊。”

    吕鹏问道:“但不知道是哪位郡主?”

    王孝道:“是平南王伯颜之女。”

    陆崖闻听,心中一动,问道:“伯颜有几个女儿?”谢三安和陈一华也停下筷子,静静聆听。

    “只有一个女儿,”王孝道:“伯颜的女儿能歌善舞,武艺也很好,而且各种乐器无一不精,那琴声简直能夺人的心魄啊。”

    陆崖心想,原来是向南招亲,我与她相识一场,那倒应该去看看这位未来的骏马爷究竟是谁。虽然他这样想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有酸酸的感觉。

    吕春对别的事不感兴趣,一听招婿这件事来了精神:“伯颜的女儿好看不?”

    王孝笑道:“我也只是在祁州时见过一面,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郡主,说实话,真的是倾国倾城之貌。不过听说脾气不太好,咱们之中若有谁得了第一,恐怕将来还要吃她的苦头呢。”

    陆崖心想,王孝这话倒是不假,道:“那先预祝吕春、吕鹏两位比武夺魁了。若是真的得了第一,小弟一定道贺。”

    谢三安大笑道:“怎么恭喜两位?难不成那一个郡主嫁两个丈夫?若真是如此,你也该恭喜我,我也去参加,向南我可真的看中了。”

    王孝也笑道:“谢兄,你恐怕是没这个福分?”

    谢三安道:“为什么我就不行?我武功可也不错。”

    王孝道:“武功不错是不假,可身有残疾者、相貌丑陋者、品行不端者、有过案底者,都是不能参加打擂的。”

    陆崖闻听大喜,对谢三安说道:“那就好了,我不必担心你去打擂了。”

    谢三安气道:“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什么郡主。回盘龙岭随便找个老妈子过一辈子去算了。”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都哈哈大笑。

    当晚席散后,陆秀夫单独留陆崖在醉太白相聚。陈一华、谢三安、马可波罗则被安排去了秀苑。

    等到众人都走了,陆秀夫把陆崖叫到房间内。

    陆秀夫把墙上烛台扭动一下,房内的书柜反转闪出一间密室,二人走进密室,陆秀夫道:“崖儿,我不是陈掌柜,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他还不确定陆崖是否记得自己,故有此一问。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陆崖心情已然平静下来。站在原地只说了声,“爹。”

    陆秀夫再无犹豫,将陆崖一把抱在怀里,“真的是你,原来你还没死。刚才人多,我不能与你相认,你要原谅爹爹。”

    陆崖道:“我……明白。”心中感慨万千,泪水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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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中)终相见父子重聚

    陆秀夫松开陆崖,“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陆崖平静地站着,父子虽然相认,陆崖本来有千言万语,可此刻竟觉得无话可说,因为头绪纷乱,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谈起。

    倒是陆秀夫仍然激动不已:“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你们母子。”

    提起母亲陆崖顿时觉得伤感,“我有一件事,必须当面问清楚,否则我心绪难平。”

    陆秀夫推开密室的窗子,面对着夜幕低垂的大都城,轻轻地说道:“是想问我为什么杀了她吗?”陆秀夫口中的“她”自然指的的陆崖的母亲。

    陆崖道:“不错,既然你已经猜到我要问什么,不妨直说。”

    陆秀夫沉默了半晌,道:“崖儿,你过来。”

    陆崖来到窗前,陆秀夫用手指着前方,问道:“你看那里是什么地方?”

    陆崖向着陆秀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灯火通明,亭台楼阁尽入眼底,时不时有人来回走动,看起来极为庄严,可在那周围却是漆黑一片,宛若深渊一般。陆崖道:“那是皇城?”

    陆秀夫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四周漆黑一片的是什么地方?”

    陆崖想了想道:“那是大都啊?”

    陆秀夫又点点头,“那大都之外又是什么地方?”

    陆崖不解其意,道:“究竟和我娘的死有什么关系?”

    陆秀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刚才的回答,都对,可又都不对。”

    陆崖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陆秀夫指了指皇城道:“那里本来没有皇城,皇城以外本来叫燕京,燕京之外本应是大宋的国土,可如今这漆黑一片的地方却被称作大都,大都之外都是蒙古人的天下,我们应不应该把它夺回来?”

    陆崖沉默不语,心中却想,和这些长辈说话动不动就是大宋江山,争夺天下,除了这些为什么不谈一谈相见之情呢?

    “当年我不救下皇上,恐怕连一点复国的希望都没有,如今皇上他长大成人,忠义岛日益壮大……”

    陆崖听得有些烦了,打断了陆秀夫,“好了,一切都是为了大宋,难道没有了赵昺就不能恢复大宋的江山,难道我娘真的就白白死了?你心中就不愧疚?”他这一问憋在心中十年了,话出口时,忍不住泪流满面,十年的委屈,今日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陆秀夫正色道:“当时事出紧急,你娘她若纠缠不休,我便不能救得了皇上,皇上救不了,我们全家都是亡国奴。我的确愧对你们母子,特别是你,你是我的亲骨肉,我也舍不得你去送死,不过如果重回十年之前,我依然会做出一样的抉择。崖儿……”

    陆秀夫握着陆崖的手继续说道:“我也想要做个完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可这么做的话,我就不是一个好臣子,面对那样的选择我只能牺牲自己的亲人。”

    陆崖把手抽出,问道:“对你来说究竟亲人和皇上哪个更亲近些,哪个更重要些?”

    陆秀夫道:“亲人自然更亲近些,不过皇上是万民之主,更重要些。”

    陆崖擦了擦眼泪,道:“我知道了,爹。”

    陆秀夫一把把陆崖抱住,“十年了,我终于又听见你叫我爹了。”说罢老泪纵横。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是多余,既然陆崖叫了自己爹,自然是原谅了自己。

    可陆崖却推开陆秀夫,冷冷地说道:“今晚我要回去,这里有张伯伯给你的信,”说着把信递给陆秀夫,“张伯伯叫我来大都一切听你的安排,信中全有交代。我此次来大都全是为了公事,若有差遣就请吩咐,我改日再来拜访。”

    陆秀夫奇道:“崖儿,你不在这住下陪爹爹说说话吗?”

    陆崖道:“要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告辞,陈当家。”说罢转身便走,只留下陆秀夫手中拿着信,呆立在窗前,他临走时又称自己是陈当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崖走后许久,陆秀夫才回过神来,将张世杰的信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身后夜风呼啸而过,陆秀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陆崖来到城南秀苑之时已然是深夜了,本来想找马可波罗聊聊天,谁知他今晚去客栈收拾东西故此没来。又想找二位师兄解解闷,那两人早已经鼾声如雷,陆崖不忍打扰,只好找了间空房躺着。

    这秀苑果然如陆秀夫所说,安静得很,除了静夜之中几声虫名伴着师兄的鼾声,再无其他声响。陆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今日与陆秀夫相认的情景,心潮起伏,父亲所说的话既有道理又没有道理,赵昺虽然被救下来,可他真的就是真命天子吗?凭借他就可以挽回大宋的江山?师父说这江山不是赵昺的,而是天下百姓的,十年之间蒙古人在中原的基业根深蒂固,人心渐服,恐怕忠义岛难有回天之力。而陆秀夫舍弃妻子,换来的又会是什么?若是换做自己能否在危急关头做出和父亲一样的决定?恐怕很难,若是在江山和尹兰之间做出选择,那我又会选择哪一个?他辗转反侧,找不到答案。有时想起崖山海战,有时想起师父,有时想起尹兰,想起向南,又想到今日与父亲重逢,将来究竟要怎么面对他?甚至想到了张珪,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猛然看见一个少年将军驱赶着一群草原狼,正在秀苑外耀武扬威,忽然一只狼越过院墙,直奔陆崖而来,陆崖还没回过神来,那饿狼对着他的咽喉便是一口,陆崖吓得立即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满身衣襟已然湿透,口中干渴,方才知道原来是一场大梦,只是觉得这梦好长,好累。

    他推开窗子,向窗外看去,天空犹如墨染,几点繁星挂在天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崖心想索性睡不着,不如到马棚看看大黄。想罢披上衣服,走出房间。大都的夜里风好大,陆崖被风吹了一下,觉得精神了不少,来到马棚前,大黄似乎也在睡觉,一声也没有。

    陆崖走过去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啊,今天我见到爹了,你知道吗?”

    大黄鼻子里发出突突突的声音,马头连连点动,就好像它听明白陆崖说的话一样。

    陆崖接着说道:“可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虽然我不愿意叫他爹,可今天我还是叫了,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爹,我怨恨他,却偏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也遇到过两难之时,比如尹兰,你记得吗?”

    大黄又突突地点点头,陆崖接着说道:“尹兰有难之时,我却去救了张伯伯他们,那作恶多端的和尚我又放走了他,人有的时候真的很难选择。”

    大黄嘘溜溜地叫着,似乎在安慰着他。

    陆崖又道:“所以这次我选择原谅了父亲,可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不原谅又能如何,他始终……”

第30章(下)城隍庙狼迹迷踪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狼叫,大黄后蹄猛蹬地面,口中突突突的声音更大了,陆崖赶紧伸手揉了揉着大黄的头,“大黄别怕,那些狼不会过来的。”心中却想,现在天下太平,蒙古人为何在教军场里面养狼,不知道张珪又要去对付谁了。

    陆崖正想着,一个黑影从房上跳下,夜幕中看不清面目,身材不高,动作迅捷,陆崖喊了声,“谁?”

    那黑影头也不回,向西南方向的月亮门跑去,陆崖赶紧飞身上马去追。那黑影好快的身法,几步来到门前,跃墙而走,大黄也神骏异常,一个冲刺将门板撞飞,静夜中咔嚓一声,那门板飞裂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前面那人一听便知,身后这是一匹宝马。当下提气飞奔,专找些拐弯抹角,偏僻狭窄之路来走。大黄在后面紧追不舍,堪堪要追上之时,黑影一纵身越过一道墙,便又走了。陆崖只好催马绕路去追,如此这般,过了有盏茶时间,那人忽然不见踪影。

    再往前追,荒无人烟,尽是些残垣断壁的荒僻小路,追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距离却是不短,回头看看秀苑已经淹没在黑夜之中,眼前则是一间破旧的城隍庙,虽然还未出大都,可这里却是异常的荒凉。除了几捧衰草,几棵歪脖树,便只有这间残破的庙宇。

    陆崖心中惊疑不定,下马来到庙前,见庙门紧闭,庙前两只石狮子,一只已经坏了脑袋,陆崖小心翼翼推开庙门,吱呀呀门轴响动,听起来格外阴森可怖。

    门一推开,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陆崖伸手捂着鼻子,借着星光向里观看,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隐隐约约见供桌上似有圆滚滚的一物,不知道是什么。

    陆崖迈步进去,觉得地上又湿又粘,走了几步也是如此,他来到供桌前,把眼睛闭了一会,然后再睁开,借着外面这一点点的光亮,陆崖看见了自认为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恐怖的景象。

    面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下面用四根筷子支撑着摆在自己面前,那脖颈处尚在向下滴血,脑壳已经没了半边,蜈蚣、蝎子、蛆虫正从那伤口处一只只地爬出来,那头颅的一只眼睛向上翻着,另一只眼睛却看着自己,陆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飞起一脚将供桌踢翻,只见供桌下,白骨森森的断手断脚散落一地,像是被什么野兽舔干净了一样,接着一副肋骨跌落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却已经被地上的血染红了。

    就在这时,庙门被风一吹,咕咚一声关上了,陆崖隐约看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陆崖定了定神,似乎听见野兽的喘息声,又听见大黄在庙门外跺着蹄子的声音,似乎非常不安。

    就在这时,腥臊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股劲风由下而上升起,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已经就在他的咽喉附近,陆崖虽然只能看到这么多,但是他此刻也知道自己定是遇见了什么野兽。在京城,如此繁华的都市之中居然能遇到野兽,陆崖做梦也想不到。

    此刻不容他多想,迅捷无比地向后一跃,躲过咽喉处致命一击。他来得匆忙,身上并没有任何武器,在黑暗中,赤手空拳与一个看不清身形的野兽相搏,这简直是自取灭亡。须得尽快走到外面,方能料敌之先。

    就听呜嗷一声,那野兽又向他扑来,陆崖赶紧闪身,不想被地上的肋骨绊倒,陆崖此时已知,袭击他的乃是一头饿狼。

    陆崖看不见,饿狼却看得见,见陆崖摔倒,它一跃而起,把陆崖肩头按住,利爪深深刺进陆崖肩头,接着张嘴又向陆崖咽喉咬去。口中唾涎滴到陆崖脖子上,又湿又黏。陆崖虽然武艺不凡,可与狼打架还是头一次,心中不免惴惴。便是在鱼柳帮独自面对那么多水寇也未曾有今日这般害怕。

    一股热浪迎面袭来,陆崖把头向旁边转去,躲过咽喉上的致命一击,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身手更为敏捷,抬起左腿用膝盖向上一顶,那饿狼哀嚎一声,向后飞去。

    陆崖顺势站起身来,只觉得背后汗毛竖立,为了给自己壮胆,大声喊道:“畜生,我陆崖今日岂能被你吃了?”

    那饿狼瞪着眼睛在原地徘徊踱步,此刻它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好吃的,它低着头,眼睛死盯着陆崖,正在寻找下嘴的机会。

    那狼一身漆黑,唯有两只眼睛反射的光陆崖能看得清楚,只见两个绿点,忽明忽灭,陆崖现在也只有牢牢地盯着那一点点光亮,不敢妄动半步。谁知,那绿光忽然消失不见,真仿佛鬼火骤灭一样,陆崖正奇怪怎么没光了?忽然感觉身后有湿漉漉的气息传来,陆崖不由得一惊,这匹狼居然这么聪明,定是把眼睛闭上,然后绕到我的身后偷袭。

    等他刚想明白,身后呜嗷一声,那狼的前爪已经攀上他的小腿,接着小腿肚一阵剧痛,显然已经被那狼紧紧咬住。

    陆崖举起拳头对准狼头,一阵猛击,打了十余拳,那狼也不松口,口中呼噜呼噜地直叫。此刻那狼的眼睛睁开,正瞪着陆崖,陆崖竖起食指,猛地向它左眼戳去,这一下那饿狼可受不了,惨叫一声,终于将紧咬着的利齿松开。

    陆崖一纵身,飞起一脚将狼踢倒。那狼哀嚎两声,转身向庙门跑去,那庙门本来是向内开的,想不到它竟然用前爪将庙门拨开。就听远方呼哨声响,那狼也顾不得大黄就在面前,向哨声响处逃之夭夭,陆崖此时已知道有人搞鬼,可现在却再也无力去追。

    大黄在风中伫立,不安地踱着步子,陆崖经过方才与狼一战,现在也是瑟瑟发抖,他满身的血水和汗水被夜风一吹,顿时觉得好冷,颓然坐在石阶之上,回想一下也觉得后怕,逃走的狼足有小牛般大,莫非成精了吗?真的是张珪所养?可那黑影身材矮小,又不像张珪,这狼、这黑影与张珪又有什么关联?用筷子支着的死人头又是怎么回事,狼怎么会自己支筷子呢?那黑影的身材与王孝相仿,莫非是他?向南曾见过他押送饿狼,可他为什么押送这么多狼来京城,比武大会将近,这一切的幕后莫非有什么大阴谋?

    此刻天将破晓,可城隍庙的周围仍然又黑,又冷。

    远处,一个黑衣人站在高坡上,静静地向这边看着,口中喃喃自语:“再有一个国师就要练成了,真是糟糕。”

第31章(上) 奇兵器惊梦之雷

    陆崖回到秀苑天色微明,他把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把血衣褪去,塞在床下。此刻平静下来,只觉得伤口疼痛,周身疲累,倒在床上,各种思绪纷纷涌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崖才沉沉睡去。这一次倒是没再做噩梦,一直睡到下午。

    仿佛半梦半醒中听见庭院内啪的一声巨响,陆崖坐起身来,推开窗子,却见马可波罗正在院内忙活着什么东西。

    陆崖昨夜被狼袭击,好在只是皮外伤,他年轻力壮休息一夜,便觉没什么大碍,只是小腿还隐隐作痛。

    他穿上衣服起身来到院内,见地上放着一堆竹管,马可波罗身前还有火药,硝石、铁弹之类的物品。陆崖问道:“马大哥,你几时来的?”

    马可波罗正蹲在地上专心地研究着什么,右手拿着根竹管仔细打量,左手拿了把锤子,对着竹筒底部比来比去,听陆崖问他,也未停下手里的活计,随口答道:“我早就来了,见你睡着也就没打扰你。”他站起身来,说道:“我这是把家都搬到这来了,要在比武大会之时送给大汗一件礼物。这间秀苑不错,正好拿来做实验。”

    陆崖奇道:“做实验?你要送什么礼物可以讨大汗的欢心?”

    马可波罗把手里的竹筒举在陆崖面前:“就是它。”

    陆崖拿过来,把竹筒的另一头对着自己的眼睛,向里面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马可波罗赶紧抢过来,“别对着自己,很危险。”

    说着他把竹筒调转过去,对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然后用锤子向竹筒底部用力一敲,就听啪的一声巨响,一个铁弹飞出,正打在那棵树上,只见木屑纷飞,大树被打掉了一大块。

    陆崖心想,这打在人身上自然死定了,不禁拍手叫绝。原来方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陆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很厉害。”

    那竹筒已经被震裂,马可波罗把它随手一扔,“还没有什么名字,而且现在还在实验,将来换成金属管,再提高射程,肯定比弓箭要强的多,就是打铁弹的速度太慢了,比不上现在常用的弓箭,我过些日子想发明一次可以发射铁砂的武器,那时候它威力才真正显示出来。”

    陆崖道:“发射铁砂?那不是一打一大片了?你怎么想到要发明这个东西的。”

    马可波罗道:“这个其实是你们中国人先发明的,在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过不太常用罢了。后来我见过忽必烈打仗时所用的回回炮,威力无穷,因此便想到将那回回炮缩小,随身携带,岂不甚妙,因此才做了这个东西。”

    陆崖点点头,可大宋打仗的时候确实没见过。他哪里知道早在宋理宗元年(公元1259年)之时就已经有这种武器了,那时被称作突火枪,是现代热兵器的始祖,只不过当时火药性能不佳,射程不足百米,精度也差,因此并未大范围用于战场。而马可波罗未来的这项发明,后来却被元明两代广泛应用于军队,后世称为火铳,乃马可波罗根据突火枪改进而来,此事唯《千里黄云记》读者知晓尔。

    可看官,你可曾想到,数百年后外洋列强侵占我中华国土所利用的武器,却正是源自华夏的伟大发明呢?此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且说陆崖听马可波罗讲述过这件兵器威力之后,赞不绝口,“若真如你所说,可以发射铁砂,当真是厉害得很,便是敌人想躲也躲不开。”

    马可波罗大笑:“那是自然,”顿了一下又道:“劳烦你先给它取个名字,我到时好向大汗回禀。”

    陆崖心想,这个东西你给忽必烈进礼,那我们义军可要倒霉了,但又不好出言阻止,心想不如跟他要一个这种武器,将来回忠义岛也好找人制造,免得鞑子有我们没有,便道:“我可想不出什么名字,不过这件武器防身最好不过,不知道马大哥制作完了,可否送小弟一件?”

    马可波罗笑道:“这个没问题,我做好了第一时间给你。”

    陆崖欣然一笑:“如此先谢谢马大哥了。”

    正说话间,陈一华和谢三安抬着块门板从院外进来。一进门陈一华便大喊:“今……今天我……我可立功了。”

    谢三安也说道:“师弟,你要的人我们可给你抬来了。”

    说着把门板往地上一摔,陆崖一见,门板上躺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衣衫褴褛,胡子眉毛都黏在一起,满脸的皱纹,个头不高,身材瘦弱,模样长得也很猥琐,斗鸡眼,尖下巴,两颗兔牙支出唇外。

    门板才一落地,那老道就呜呜地叫着,拼命地挣扎,原来是被捆着来的,嘴中还被塞了只臭袜子,陆崖不解,问道:“莫非他便是贾道长?你们怎么这般无礼?”

    陈一华道:“不捆着他……他不肯来,他就……就是师父要找的人,准没……没错,我问他是……是不是假老道,他……他都承认了。”

    陆崖怒道:“既然如此,他便是师父的朋友,还不快松绑?”

    陈一华伸手,一把将绳子拉断,又把袜子从他嘴中取出,那老道咳嗽了一阵,才慢悠悠地说道:“饶了我吧,我已经承认是假老道了,你们却又把我带到这来,想干什么?”

    陆崖闻听,觉得此事蹊跷,便问谢三安,“怎么回事?我看他不像师父要找的人啊。”

    谢三安道:“今早起来,马可波罗先生来了,见门板坏了……”

    “那是昨夜大黄撞碎的,怎么了?”陆崖问道。

    谢三安接着说道:“门板坏了,他就叫我们去集市找个木匠重新打一块,等我们买完了,刚好快中午,便找了个饭馆吃饭,偏巧十年前我们去那家饭馆吃过,想不到那掌柜的还认得我们。”

    陆崖道:“你们那时候是去抢东西吃,还打人,再加上你们俩长相特殊,他们自然记得,这次是不是又没给钱?”

    陈一华道:“我们这……这次可给钱了,不过那……那掌柜的说什么也不……收,给了二十个馒头,叫……叫我们快走。”

    陆崖听得不耐烦,快点:“后来怎么样了,挑重点的说。”

    谢三安接着说道:“我们刚要走,就听见饭馆里有人说城南城隍庙里闹鬼了,我俩就扛着门板去看热闹。谁知道这个假老道……”说着指了指那道长,“这个假老道正在那装模作样地作法呢,说庙里有吃人的狐狸精,他奉太上什么君所差来捉妖。我俩挤进去一看,满地的血,供桌下全是死人的骨头,供桌上还有一颗死人头。”

    陆崖心想那不是与昨夜所见相同?昨晚庙门没关,看来一大早有人发现了尸体。便问:“那城隍庙如此荒僻,是谁发现的尸体,又是否有人报官?”

    谢三安接着说道:“没有人报官,这老道说他最先到那的,消息也是他传出来的,说这事报官也是无用,须得他作法超度才行,因此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没人去通知官府。”

    马可波罗一听觉得有趣,便问道:“真的有狐狸精吗?”

    陈一华大笑:“傻……傻瓜,世界上哪……哪有狐狸精,我看分……分明是被什么野兽咬的。”

    马可波罗说道:“你没看错?”

    谢三安道:“我们从小就在山上长大,绝对没看错。”

    马可波罗道:“京城内怎么会有野兽:”

    “这也有可能,昨天你的马不是被狼惊到了吗?”陆崖道。

    马可波罗这才点点头,“对,不过那些狼都在教军场之中,也许是自己跑出来的也不一定。”

    谢三安接着说道:“我一下就明白这是个假老道,定是到那骗吃骗喝的,师父不是叫我们到大都找一个贾老道吗?”

    那老道愁眉苦脸,说道:“你师父是谁?贫道根本不知道,平白无故把我抓来,是何道理?”

    谢三安也不理他,继续说道:“我见他是假老道就去问他:‘你是不是假老道?’他说,不是,我是什么大罗真身,我就说:‘去你娘的,叫你大罗金身。’就给了他一巴掌。”

    陈一华道:“我……我还踢了他一脚。”

    陆崖此刻全明白了,这两个浑人把这假老道当成贾步平道长了,还把人家给揍了一顿。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人家正在做法事,你们过去捣什么乱,哪有像你们那样问的。”

    那老道也觉得委屈,“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陆崖闻听他念出的似是一首词里的句子,心想他定是太委屈了,所以才发此感叹,再看他脸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伤,莫非是我两位师兄手下留情,不然他这瘦弱的身体恐怕早就散架了,“道长,实在对不起,我两个师兄认错人了。”

    那老道说道:“这也能认错,我不承认我是假的,他们平白无故揍了我一顿,还把w我捆到这来。”

    陈一华怒道:“还……还说不是假的?现在反……反倒说我……我们冤枉了你。”

    谢三安也道:“那尸骸分明是野兽咬的,用得着你去做什么法事?还叫人不去报官,你安什么心?”

    那老道仍然不服,眼珠乱转,说道:“报官也是无用,那狼是官府的,报官他们也只会推搪了事,不如给我做个法事骗点……赚点钱。”

    陆崖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野兽是头狼的?”

    老道说道:“须知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全不挨着的言语,又说道:“我乃大罗金仙转世……”

    “还说自己是大罗金仙,”谢三安一听这话就有气,过去就给了他一个嘴巴,这一巴掌可不轻,打得那老道原地转了三圈。

    老道揉揉脸,哭丧着脸道:“不说就不说,你打我作甚?既然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可得走了。”

    陆崖此刻已然搞清楚来龙去脉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连连赔礼道:“道长真是不好意思,你是真道士也好,是假的也好,我们都不该打人。这里有点银两,全当赔偿给你的吧。”

    说罢伸手摸了块五两的银子,递给老道,老道也不客气,把银子接在手中颠了颠,“好啊,还算你懂事。我去买点酒喝,告辞了。”

    说完老道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吟道:“绿蚁新醅酒,三日入厨下,青山独归远,诗酒趁年华。”

    陆崖闻听,心中一动,这几句诗幼年曾读过,只不过每一句都是不同的作者所作,怎么这老道竟然把几句诗词连在一起吟?特别是最后一句“诗酒趁年华”,正是师父画中所题苏东坡的名句,忍不住喊道:“道长先别走。”

    老道一听不叫他走,以为陆崖要变卦,吓得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谢三安一脚飞石正打在他腿弯处,扑通一声,老道栽倒在地,好不狼狈,回头委屈地说道:“你又想干什么?”

    陆崖上前把他扶起,问道:“道长高姓大名?”

    老道甩开陆崖的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其实他那件脏衣服,掸不掸都差不多)说道:“衣服都给弄脏了,贫道贾步平,你还想怎样?”

第31章(中)献珍宝步平毁书

    “衣服都给弄脏了,贫道贾步平,你还想怎样?”

    陆崖心中仍不确定,又问道:“你当真便是贾步平道长?”

    贾步平正色道:“那还假的了?贫道乃大罗金仙转世……”

    陆崖赶紧连连摆手,“好了,好了。”心想师父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老道呢?我何不把师父画拿给他看,他若真是贾步平,自然知道那幅画的来历,到时候真伪自辩。想到这,陆崖拱手道:“既然如此,贾道长请随我来。”

    陆崖把贾步平带到自己房间,从行李中取出画卷,在桌上展开,“贾道长,你看这幅画可认得?”

    贾步平看罢多时,手捋须髯,道:“这是我一个旧友所画,此人姓辛,叫辛不平。”

    陆崖闻听大喜,把画卷小心翼翼地收起,交给贾步平,“原来真是贾步平道长,小侄陆崖,这幅画是家师命我亲手交给师叔你的,今天总算把你找到了,我终于可以向师父交差了。”

    贾步平哦了一声,并未接画,却问陆崖:“有茶水吗?那两个蠢材折腾我半天,现在口渴的很。”

    陆崖将画放到桌上,赶紧倒了杯茶给贾步平,贾步平手中拿着茶杯,上下打量陆崖,说道:“看来辛老鬼对你不错嘛。”说着把那幅画慢慢展开。

    陆崖不解其意,“道长……”

    哪知贾步平手一抖,茶杯似乎没端稳,掉到桌上,茶水四溢,将辛不平所赠的画打湿了一大块,墨迹顿时散开。

    陆崖惊呼道:“哎呀,可惜了画。”

    贾步平嘿嘿一笑,道:“辛不平又不是什么名家,他的画没什么可惜的。”

    陆崖闻听有些生气,道:“道长怎么这么说,我师父好意赠画,你……”

    “既然赠给我便是我的了,你还有什么好心疼的?”说着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似满不在乎。接着贾步平又用茶水将画四处淋湿,再看画中竟然出现了一堆小人,手拿双鞭,或进或退,或攻或守,相得益彰,陆崖一见,这不正是师父的成名绝技——揽月金鞕吗?

    陆崖惊奇万分,呆呆地看着贾步平,心想这幅画原来另有机关,师父常年挂在厅前的竟然是金鞕的秘籍,自己在山上住了十余年此时方知,但师父叫自己把画送给贾步平又是何意?

    再看画卷正中,“月上柳梢头”这一招数结束后便再无招式,后边写着三个小字——鞭法篇完,心中疑惑不解,莫非还有其他篇?

    贾步平见陆崖呆呆地看着自己,解释道:“你想问你师父叫你把画送给我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陆崖点点头,“我也是今日方知这画里绘的是本门的绝技。但不知道师父这么做是为什么。”

    贾步平把茶壶放在桌上,表情严肃地问:“你全都会了?”陆崖点点头。

    “辛老鬼啊,辛老鬼,若是早个二十年把这东西给我或许还有用,如今我都这么老了,要它何用啊?”贾步平说罢摇了摇头,接着将秘籍撕个粉碎。

    陆崖想要制止,却哪里来得及。“道长,你这……”

    还未说完,贾步平问道:“你师父没说为什么叫你把画给我?”

    陆崖道:“没有。”

    “这个辛老鬼,”贾步平半晌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为难之事,过了一会才说道:“代我谢过你师父了,不过这金鞕秘籍给我也没用,我现在学还哪里来得及?他是不是想收我做他第五个徒弟啊?”

    陆崖闻听,顿觉尴尬,这贾步平和师父差不多年岁,怎么当师父的徒弟,但师父的用意他确实也猜不到,便道:“这个我却不知。”

    “嗯,”贾步平继续说道:“可现在我不想要他的金鞕秘籍了,更不想做他的徒弟,所以把它毁了,你说我这么做行不?”

    陆崖摇摇头,似乎觉得可惜,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办法,师父只说把画交给贾步平,却并没有说之后会怎么样,便答道:“我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既然秘籍是师父所赠,好歹也是他老人家一片心意,就这样毁了,总觉得可惜,不过我已经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事,贾道长就自便吧。”

    贾步平点点头,道:“反正你也记得全部招数,只需要勤学苦练,将来或许就能打败蒙古第一勇士,到时候万人敬仰,高官厚禄,还能迎娶郡主,有没有秘籍都是一样的。”

    陆崖想了想道:“我本来就是凡夫俗子,何必要叫万人敬仰我?我本不愿意做官,何况是蒙古人的官;钱财也是身外之物,我这等江湖人,要那么多金银也是无用;我已经有心上人,只想和她在一起,所以也不想娶什么郡主。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

    贾步平大笑道:“辛老鬼果然没看错人啊,但凡习武之人,哪个不想出人头地,一朝成名,若为名利二字所累,则难有成就,你师父当年便是如此,我是不懂什么武功了,这金鞕秘籍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我倒有一件宝贝,既然与你有缘就给了你吧,至于你能接受多少,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油布小包,打开一层还有一层,陆崖瞪大了眼睛看着,心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件宝贝,看来师父定是是想那金鞕秘籍换这个宝贝了。

    贾步平开到足足有七八层,总算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陆崖定睛一瞧,却是一张大饼,贾步平道:“再给我倒点水去,我又渴又饿,先吃点东西再说,对了,这宝贝分你一半。”说着把大饼撕开一半,递给陆崖。

    陆崖又好气又好笑,这老道疯疯癫癫,正说着秘籍却又要吃饼。但长辈有吩咐,陆崖也不好怠慢,赶紧又倒了杯茶水给他,问道:“这大饼……就是宝贝?”

    贾步平频频点头,“对啊,难道五谷杂粮不算宝贝,你一天不吃看看?至于你能吃多少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陆崖心想原来要我接受的就是这个,大笑道:“既然这样还不如把这宝贝给我大师兄,你有多少他就能吃多少。”

    贾步平咬了一口大饼,道:“他们和我不投缘啊,你和我对脾气。对了,我现在要住没住,要穿没穿,我看你这秀苑不错,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如何?”一边说着,口中的嚼碎的饼渣边向外喷着。

    陆崖拿抹布擦了擦桌子,道:“道长请随意,既然你是师父的朋友,就是我的长辈,我只有恭敬的份。我师父让我叫您一声师叔……”

    贾步平笑了笑,“我和你师父又不是同门师兄弟,不用叫师叔,那么麻烦,叫我大哥就行。从今以后你大哥我就住这间房了,和你睡一起,你看怎么样?”

    陆崖眉头一皱,“秀苑很多房间的……”

    贾步平道:“那些都没收拾干净,而且贫道年龄大了,经常腰酸背痛,厢房、后院什么的我住不了,我这人懒,也不愿意搬来搬去的,既然你请我到你这了,你就委屈一下去别处吧。”

    陆崖心想,这老道看样子又邋遢又猥琐,不像有什么本领,还爱摆架子,以师父的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见贾步平似乎铁了心赖着不走,自己也没办法,只好笑道:“既然道长喜欢这间房,那我就去别处好了。”

    贾步平也不理会,只自顾自吃着,陆崖刚一出门,就听他在里面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使我不得开心颜。人生自古谁无死,不教胡马度阴山。”

    陆崖听到差点没笑出声,心想这老道本事不怎么样,倒真是篡改诗词第一高手,这几句本来全然不挨着,可被他连在一起读,却别有一番滋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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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黄云记介绍:
宋末元初,陆秀夫之子陆崖,为了复辟大宋浴血奋战……更有神秘武器散弹枪五雷神机出现,陆崖搞了前朝的皇后,又被蒙古郡主倒追,在马可波罗的帮助下企图复辟宋朝的故事,其间父子情仇,前尘旧梦,金枪不倒尽数其中,怎一个精彩了得。千里黄云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千里黄云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千里黄云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