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下)凄惨惨难逃生天
尹兰扑哧一笑,抬手打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了,还要说笑。”说着眼泪却在眼睛里打转。
陆崖看到尹兰如此,道:“既然没事了,你怎么还要哭的样子似的?”
尹兰道:“看你不成器。”
陆崖笑道:“我看咱们这样像极了那对夫妇呢。”
尹兰把脸一沉,“别胡说,得先把箭取下来。”
此刻身上没有工具,正在发愁,忽见那小男孩从厨房里走到院内,左手提着渔网,右手拿着把钳子,坐在板凳上准备修理渔网。尹兰推开柴门,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男孩眨眨大眼睛,放下活计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尹兰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道:“我叫鱼头,刚才我看到娘招呼过你。”
尹兰道:“把你的钳子借给姐姐用好不好?”
鱼头道:“那可不行,爹爹要我修渔网呢,等会钳子没了他要骂的。”
尹兰想找点什么东西哄哄这孩子,可唯一值钱的东西已经给了他娘了,这会翻了翻口袋,什么也没有,便把手中银簪递给小孩,道:“你先借给我,我拿这根银簪和你换,好不好?”
鱼头看了看道:“这个有什么好玩的?我不要。”
尹兰想了想道:“你去帮姐姐取两盆水来,姐姐变戏法给你看。”
鱼头想了想,有戏法看自然好玩,便真的端来两盆水,尹兰先拿了一盆水放到陆崖身后,然后把银簪插进另一盆水里。
只见水中白雾升腾,霎那间盆子像水开了一样冒起水泡,滋滋有声,陆崖看在眼里,心想这毒药药性真奇特。
鱼头拍手叫好,用手去摸,尹兰赶紧制止:“不能摸,你先这样用水泡着,泡三天之后,才能拿出来。”
鱼头点点头,尹兰把手一伸,道:“钳子。”
鱼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钳子给了尹兰。
尹兰叫鱼头把水端到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哄他说晚上水里有老神仙出来,不过这之前千万别给其他人看到,也千万不要碰到盆里的水。
尹兰又对鱼头说道:“好了,你先出去,等下我要给哥哥疗伤,你千万别进来。不然我就不变老神仙了。”
鱼头信以为真,端着水盆出去了,只盼着老神仙来呢。
见鱼头出去,陆崖这才问道:“你刚才变得什么戏法,还真挺厉害的。”
尹兰一笑:“骗小孩的,我怕他碰到那水粘到毒液,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如果不小心碰破了手指,也要中毒的。”
陆崖担心地问:“那是什么毒,很厉害?这样拿给那小孩会不会有危险?”
尹兰微笑着说道:“不厉害,但中毒总是不好的。”心想此刻还去想别人,我得先把你治好了才行,等会有机会向那孩童索回银簪也就是了。
尹兰说着用钳子去夹那箭头,使了好大的力气,把毒箭头夹掉,然后丢得远远的,接着一只手按住陆崖的胳膊,一只手抓着箭尾,道:“崖哥哥,你忍着点疼。”
陆崖坐起身问道:“你叫我什么?”
尹兰抿嘴一笑:“不能这么叫吗?”
陆崖道:“能,兰姐姐。”
尹兰拍了他一下道:“躺好,我这样叫你,你觉得好吗?”
陆崖乖乖躺下来说道:“嗯,很好。”
尹兰道:“那就忍着点,这样和你说着话你就不疼了。”说完用力,猛然把箭拔出。
那箭刺入多时,此刻一被拔出顿时血如泉涌,竟然是黑色,尹兰用手按住伤后两侧,用力挤压,好让毒血流出。
陆崖将牙紧咬,差点昏了过去,若不是尹兰方才分散了他一部分注意力,此刻恐怕已经难以支持。
尹兰关切地问道:“疼吗?”
陆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叫我崖哥哥,我就不疼了。”
尹兰低头,红着脸叫了声:“崖哥哥。”手上却没停。
陆崖忍着剧痛,却笑出声来:“兰儿,若是今日我死了,听你叫我一声,我也开心得很,就算痛苦再多一倍,我也愿意承受。”
尹兰眼圈又湿润了,“瞎说什么呢,你死不了的。”
陆崖轻声问道:“兰儿,你喜欢我是吗?”
尹兰此刻也不再隐晦:“嗯,我喜欢你。”
上次陆崖问到同一个问题,她回答“那么直白”,那时还是含蓄着表达,而这次尹兰直接了当地表示“我喜欢你”。因为她深知,自己若再不把这话说出来,恐怕今生来不及再说了,看着心爱之人,她此刻没有流泪,因为她心安理得,也因为她已经做了决定,这么说使她反而放下了一切的包袱,放下了命运强加给她的枷锁,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陆崖,她的心中也只有陆崖。
陆崖也是一样,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从尹兰的表现,从尹兰的眼神,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可自己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尹兰挤了一会,微启檀口,对着陆崖的伤口,说道:“我要亲你了哦。”
陆崖心中一荡,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小嘴已经在伤口上吸吮,不到片刻麻痹感已经渐渐减轻,他能清楚地觉得疼,觉得湿滑,也觉得温暖。
尹兰吸了一口,将毒血吐到地上,毒血仍然是黑色的,陆崖看了看尹兰,问道:“这样真的没事吗?”
尹兰淡淡一笑:“你会没事的,你不是曾说我精通医术吗?”
陆崖没说话,只是看着尹兰的眼睛,想从她眼中找出正确的答案,可尹兰却不看他,把头低下继续吸吮,然后又吐出,接着说道:“别看我,好好躺着。”
陆崖没办法,只好躺下来,过了一会,吐出的血水渐渐由黑变紫,又由紫变红,尹兰又继续吸了一会,直到吐出的血水颜色淡了,这才放心。
接着用清水将陆崖的伤口擦洗干净,自己也洗了洗脸,又把陆崖的衣服扯了一块,替陆崖包扎。
陆崖看到她脸上滴着水滴的样子,越发觉得美艳动人。尹兰白了她一眼,“别总那样看着我。”
这时胖女人走了进来,拿了些干衣服,还有几个馒头,道:“久等了,我那边才吃完了饭,我和相公提起你们来,他叫我拿些吃的给你们。咱们家房子没有那么大,委屈了两位了。”说完把衣服和馒头放在地上,见地上一滩污血,道:“这位小兄弟没事了吧。”
陆崖此刻已经觉得可以动了,想要坐起来致谢,尹兰把他扶住:“别动,”转身对胖女人说道:“多谢大婶了。”
胖女人道:“算了,我相公说我戴的这个东西是个宝贝呢,说要卖了的话,我们便能去杭州卖间大房子,做点小生意,再也不需要在吃苦了。不过这件宝贝我可舍不得卖呢。”
尹兰点点头,“那你就戴着吧。”
那胖女人笑呵呵的很是高兴,把地上的污秽,收拾了一下,见此间没事了,便也走了。
尹兰看着那些干衣服,发了愁,这衣服可怎么换啊?
却听陆崖说道:“为了我,你连心爱之物也送人了。”
尹兰道:“别管它,你没事就好。”又满含柔情地看了陆崖一眼,继续说道:“将来我叫义父赎回来也就是了。”
陆崖道:“你没听她说她不卖的吗?你怕是赎不回来了。”
尹兰道:“那你就再想办法给我弄一个来。”
陆崖笑道:“希望有一模一样的,不行我替你抢回来。”
尹兰笑道:“谁要你去抢,那些坏事我才不要你去做,你将来定是大英雄,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陆崖呵呵一笑:“那我就要你做大英雄的夫人,你看好不好?”
尹兰神色忽然变得凄然:“不好,谁要做你的夫人。”说完把头扭过一旁,不去看他。
陆崖不明白她为什么又不高兴,以为自己哪句话惹怒了她,便转移话题道:“兰儿,你知道吗?我刚才好怕我死了。”
尹兰淡淡地说道:“谁都怕死了。”
陆崖正色道:“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要死了的话,留你一个人在世上太孤独,到时候你会每日想我,每日心疼我,那可有多可怜。”
尹兰扑哧一笑,“谁要想你,”忽然看着陆崖的脸,同样严肃地说道:“你若死了,你就……你就不怕我也随你去吗?”
陆崖道:“那我是真不能死了。要守护你一辈子。”
尹兰道:“那样可真不错,不过我若死在你前面了呢?”
陆崖道:“我也随你去了。”
尹兰摸着他的头道:“不要,那时你要活着,不然没人想我,我在地下会觉得难过。”
陆崖道:“最好都不要死,我们生十几个像鱼头那样调皮的小孩。”
尹兰嗔道:“谁要和你生,还十几个,当我是母猪了?”
分明这些话都是彼此开玩笑的情话,可尹兰听来心中却越发凄楚。
二人正在柴房内海誓山盟,忽然敲门声响起,非常急促,听脚步声似乎来了很多人。二人不由得心一惊,尹兰指了指地窖,陆崖会意,尹兰扶起陆崖,又在地上抓了些土把残存血迹掩埋,拿起衣服和馒头,这才钻进柴草堆进到地窖里,然后把地窖的铁板盖住,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被称作老鬼的男主人开门问道:“你们找谁呀?”
一个尖尖的声音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男的受了伤。”
男主人还未说话,胖女人说道:“没看到。”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没看到?我得搜搜才行。”
陆崖一听知道是那帮水寇的头,叫做于越海的。
胖女人道:“这真没有啊,你们搜什么?别,别动孩子。”接着传来鱼头的喊叫声。
又听沙哑的声音说道:“哎呦,这块玉不错啊,你给我拿来。”
胖女人喊道:“你们这群强盗……别拿”胖女人不断呼喝,咒骂。
尖尖的声音说道:“这个东西好像值不少钱啊,从哪搞来的?咱们没白来啊。”
沙哑的声音道:“没错,可惜看完了刚才那小娘子,世界上其他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眼了,这泼妇长得可也太丑,看着恶心。”
就听胖女人啊的惨叫了一声,尹兰心知她是遇害了。
接着听男主人哭喊道:“小翠啊!”另一边是鱼头的哭声,和群盗的笑声。
男主人哭了一会,“为了条金链子,你们就杀人,还是不是人啊。”
沙哑的声音大笑:“别管我们是不是人,不过我知道你马上就变鬼了。”接着男主人也“啊”了一声。
陆崖在地窖内忍无可忍,就想冲出去拼命,怎奈一动,伤口便一紧,半身麻痹,尹兰赶紧把他抱住:“崖哥哥,别,你现在还不能动,出去了我……我就白白舍了性命救你了。”
陆崖义愤填膺,尹兰的话他也没在意听,直把胸口气得一起一伏,却毫无办法,加上方才失血过多,此刻一阵眩晕,险些摔倒。尹兰只得把他紧紧抱在怀中。
只听鱼头叫道:“爹啊,娘啊……大姐姐,快叫老神仙来救我们,大姐姐,你在哪里?”
“什么爹、娘、大姐姐又老神仙的,你给我过来,哎呀!”就听中年汉子一声惨叫,接着咣当一声,铜盆落地的声音。
“小兔崽子,你敢刺我。”又听咕咚一声。
“妈的,簪子上有毒,奶奶的,好麻。”沙哑的声音不干不净地咒骂道。
“是化血毒呐,怎么有我们的毒药,快,快,快回寨里拿解药。”一个没听过的声音说道。
“快着点,老子半张脸都麻了。”
众人乱糟糟的说着话,“进去看看有没有别人了。”
“别管那小娘们了,救寨主要紧。”
“快回去,快回去。”
……
乱了一会,好在也没人来搜查,接着脚步声嘈杂向远处去了,看来那寨主伤得不轻,这些人无暇管这里的善后事了。
尹兰在地窖内听着,渐渐地,上面如鬼域般死寂,唯有风声吹着树叶沙沙地响着。又过了许久,尹兰才推开地窖的盖板,扶着陆崖走了出来。
打开柴门向院内看去,只见一家三口皆倒在尘埃。
那胖女人胸前中刀,衣服被扯烂,鲜血染红了地上的尘土,男主人身上插着一根鱼叉,穿心而过,也已经气绝多时。二人又来到鱼头近前,那孩子尚在微弱地呼吸,但是五脏已经被震碎,口中吐血,身边是方才打水的铜盆。
尹兰扶起鱼头,探了探鱼头的脉门,向陆崖摇了摇头,只听鱼头闭着眼睛弱弱地说道:“姐姐……老神仙……”
尹兰见他手中还握着那根银簪,定是刚才他用这根银簪刺伤了为首的水寇,这才无意救了自己,颤声道:“你……马上就能看到了……”小男孩听完,头一歪,眼睛就此永远地闭上了,尹兰一直忍着的眼泪此刻全都奔涌而出,陆崖蹲了下来看到鱼头的样子也觉得难过,这一家人为了救自己和尹兰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看到鱼头最后样子,心中愤恨,自己很小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在山中十年,几乎已经忘却了,这一家人的死才又让他发现了人性竟可以如此地凋零。
尹兰哭道:“若不是我给了她那块玉,又或许不叫她救我们,他们一家三口也就不会死了。”
陆崖收起愤恨之情,劝道:“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了吧。就算他们不救我们,那水寇也未必就不杀他们,世事难料,兰儿,你别太难过了。”
尹兰抬头看着陆崖问道:“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话中似乎有无限深意,可陆崖并不明白,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命不是注定的,但有时候又不由得人们不信,我不知道怎么说,兰儿,节哀吧。”过了半晌,陆崖才说道。
尹兰回想起,刚才男主人回来之时与胖女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虽然贫穷,辛苦,却过得很开心,种种一切似乎尚在眼前,谁又能想到温馨片刻之后竟是家破人亡,心中难过,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手一松,鱼头的身子从手中跌落。
陆崖此刻精神略有恢复,赶紧把尹兰扶住,紧张地问道:“兰儿,你怎么了?”
尹兰含泪道:“崖哥哥,好好活着呀,你答应过我的。”
陆崖马上觉得不对,问道:“什么呀?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啊?”
尹兰幽幽地说道:“你中的是化血毒,这种毒若是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你就必死了,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三个时辰内把毒吸出来,若不吸出,你也会武功尽失,成为废人的。”
陆崖痛苦地说道:“所以,所以你……你太笨了。”
尹兰柔声道:“我是笨,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你刚才说命运不能改变,正因如此,你是命中要做大事的人,我早知道,所以你不能……。”
陆崖此刻也哭出声来,尹兰摸了摸他的脸道:“别哭,我本来想和你多说说话的,可是……可是那些坏人闯了进来,若不是……若不是鱼头……”话未说完,尹兰便闭上了眼睛。
陆崖不懂医术,可也知道毒素侵入五脏,便是想吸也吸不出来的,见尹兰眼睛闭上,心如刀绞,想着若她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他拼命摇晃着尹兰的身体,哭喊着、咆哮着:“兰儿!兰!兰!”
碧空如洗,微风吹袭,卷起地上的尘土,围绕着地上三具尸体和跪在一旁相拥的一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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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上)恋伊人情系孤村
无论陆崖怎么摇晃着尹兰,尹兰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他抚摸着尹兰的脸颊,尹兰微弱的鼻息扶在他的手背上。
他忽然想起尹兰刚才说“这种毒若是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你就必死了”,方才一时慌乱竟然没了主意,这时冷静下来一想,若我在十二个时辰内拿到解药,尹兰便有救了,不过这毒药真是奇怪,自己中箭不至昏迷,最多只是半身麻痹而已,为何尹兰才吸吮几口便熬不住了?
其实这是他对药理不明,化血毒越是沾血毒性越大,若将此毒涂在刀上,每沾一次血毒性便加重几分,到最后就变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好在他中的这支箭,毒性不是很强,不过尹兰沾到的是见了血的化血毒,那救治的时间便短了一倍,此事陆崖并不知晓。
陆崖站起身来,仍觉得头重脚轻,一边的肩膀仍隐隐作痛。
他单手扶起尹兰,走进柴房,看见地上的衣服,再看看尹兰,犹豫不决,他把尹兰放在干草之上,用手轻轻解开尹兰腰间的衣带,低声说道:“兰,我今生发誓要娶你为妻的,你不会怪我吧。”
尹兰双眸紧闭,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回答。
陆崖顾不得许多,把尹兰的外衣脱了下来,里面浸满了水,格外厚重,又脱下鞋袜、中衣和裤子,露出一件淡绿色的肚兜,陆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肚兜解了下来,一抹雪白的酥胸便呈现在眼前,陆崖顿时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忙把眼闭上深吸了一口气。不一会,他忍不住又张开眼睛,看着晶莹剔透的璧人躺在地上,心里马上埋怨自己,这是什么时候,我在想什么?
尹兰尚穿着短裤,陆崖不敢再看了,闭着眼睛把尹兰的内裤也脱下,手臂碰触到尹兰的**,觉得滑滑的,陆崖满面通红,他赶紧收住心猿,胡乱把干衣服为尹兰穿好。他本来受伤体虚,可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动作麻利的很,生怕自己再唐突了佳人,等换好了衣服,松了口气,尽管天气寒冷,身上衣服湿透,陆崖却已经满头大汗,心也狂跳不止。
他安顿好尹兰之后,自己也把干衣服换了,拿着馒头啃了一口,又把馒头在尹兰嘴边沾了沾,尹兰自然是毫无反应,但他仍然希望尹兰此刻能醒过来,看着尹兰面如土色,他暗笑自己愚蠢。
吃了馒头之后,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只是仍然觉得头晕。他拿过一些干草,在尹兰身下垫好了,又在尹兰身上铺了一层,对她说道:“你不许死,等着我回来。”
陆崖亲吻了一下尹兰面颊,这才转身出了柴房,又向地上的三具尸体看了看,心中难过,对三具尸体深施一礼,“对不住了,等我回来救了兰儿,再来安葬你们吧。”
忽见那小孩手中银簪,心中一动,自己此刻没有任何兵器,何不用它来防身?他把银簪取了过来,知道银簪上有剧毒,拿着另一头,又从渔网上扯下几根鱼线,用手拉了一下,非常结实,然后他把几根鱼线连成一条长线,系在银簪的一头,如此便是一件发也发不完的暗器了。陆崖满意地点点头,只是不知道鱼柳帮在哪里,等到村子里打听打听,或许有人知道。
出了农舍,陆崖又开始觉得头晕,身子晃了晃,他赶紧扶住墙,过了一会才又向前走,拐了个弯来到村子里,只见每家都被水寇洗劫了,全都四门大开,随便推开一家,就见几具尸体,惨不忍睹,陆崖心中恼恨,这群水寇简直禽兽不如,居然把整个村的人全杀了?
此时的他也无暇理会这些,虽然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但多耽搁一会尹兰便多一分危险,想到这他摇晃着向湖边走去,来到湖边却傻了眼,一条船也没有,陆崖心想便是游也要游去鱼柳帮。
陆崖水性比起陈一华可差远了,就连普通的水手恐怕也不如,但他下定决心要寻找鱼柳帮索性把心一横,跃入水中,湖水冰冷刺骨,刚换的衣服又已经湿透,才游了几步远,便觉得胸口烦闷,一阵恶心。不由得想,若此时大师兄在就好了。
就在此时,听到岸上传来呼喊之声:“师弟,师……师弟,你在哪……哥哥……回……回来了。”
陆崖心中一喜,向岸上看去,不是陈一华是谁?陆崖喊道:“这里,这里。”
陈一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陆崖,拖上岸去:“你……你怎么还……还在水里,水里冷,你……比不得我。这样……要……要冻坏的。”
陆崖见陈一华左肩一片血红,问道:“大哥,你受伤了?”
陈一华道:“没……没事,被那些王……王八日的射了……射了我一箭,我……我已经把箭拔……拔掉了。我……我不怕疼。”
陆崖检查了一下伤口,见陈一华的气色,似乎并未中毒,心下稍安,“大哥,你可知道鱼柳帮在何处?”
陈一华摇摇头,“不……不知道。”
陆崖沉吟片刻,道:“背我回到撞船的地方,鱼柳帮肯定在那附近。”
陈一华连连摆手:“不……不回去,要……要命呢。”
陆崖道:“回去,我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陈一华想了一想,“那……那也不……不回,我……我怕没……没命吃。”
陆崖真着急了,心想,这傻师兄此刻居然来了明白劲了,“不回去,尹姑娘就死了,她中了毒,只有去那里才有办法拿解药。”
陈一华把嘴一撇:“她死……不死,和……我没关系,她……她是你……你老婆……又不是我……我的。”
陆崖一听他又说浑话,不知道这师兄是真傻还是假傻,如何看出自己喜欢尹兰的,张世杰尚且不知,他如何知道?此刻也不便多问,便道:“我死了你救不救。”
陈一华道:“那……那得救。”
“那你看我的样子,”陆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现在脸色不好看,也中了毒,你知道不?”
陈一华看看陆崖,果然面色苍白,“那……那怎么办?”
陆崖气道:“还怎么办,你背着我,咱们俩找到鱼柳帮,偷解药出来,然后回到这救我和尹姑娘,明白了没有?”
陈一华又问:“没……没别的办法?”
陆崖道:“没有,你帮了我,回去保证给你买一大堆糖,一大堆的肉,都是你喜欢吃的,你若不帮我,我就中毒死了,看回去师父怎么收拾你。”
陆崖一阵威逼利诱,陈一华无奈,把牙一咬:“好吧,我……我不能不……不管你,就和……和你走一趟,死就……死就死吧。”
陈一华背着陆崖赶奔撞船地点,陈一华尚且知道此去凶险,陆崖如何能不知道,何况自己和师兄都有伤在身,可为了救心爱之人,他别无选择。
来到撞船的地方一看,之前乘坐的大船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几块浮木烧得漆黑在水中飘荡,陆崖自语道:“看来张伯伯他们已经遭遇不测了。”
此刻冰冷的湖水,反倒使陆崖觉得清爽了许多,不过陆崖下半身几乎快冻僵了。陈一华虽然在水中很久了,却浑然不觉,他体质本身特殊,再加上修习奔雷拳的至高武功,不畏严寒,若非如此二人早已葬身湖底。
就在陆崖四处打量,看看周围可有鱼柳帮的蛛丝马迹之时,芦苇中探出个头来,然后又缩了回去。陆崖叫道:“别走。大哥快抓住他。”
别看陈一华背负陆崖,但游起水来仍是极快,探头之人见他追来赶紧撑船回去报信。他这艘船只是普通的渔船,做巡哨之用,如何能比得了陈一华的速度,陈一华没游几丈便追了上来,只见他跃上船头一把揪住那人后领,那人正是鱼柳帮的喽啰,之前见过陈一华,知道这个大个子可是个催命的阎王,吓得喊道:“妈呀,活鬼来了。”
陈一华胳膊一抬,把他整个人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笑着说道:“荡秋千喽。”接着把他身子调转,用手扳着他的脖子,就要拧脑袋。
陆崖赶紧制止,从陈一华背上下来,再看看四外,确定没有其他的水寇,这才压低声音道:“别出声,小心你的狗头。”
那水寇吓得跪倒,立即把嘴捂住,恐怕不捂紧一点,有声音漏出来,自己小命不保,陆崖见这人又胆小,便低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鱼柳帮的人?”
那水寇道:“小的……小的叫胡三,不知道什么鱼……”他眼珠上下乱转,正想编个什么瞎话混过去,一抬头看到陈一华正瞪着自己,陆崖倒是不可怕,陈一华一双眼瞪起来如铜铃一般,后半句竟然吓回去了。
陈一华道:“再说……说清楚点。”手上不禁加大了力。
胡三倒也老实,命在别人手中他也不得不老实,赶紧道:“是……我叫胡三,是鱼柳帮的探子。”
陆崖又问:“鱼柳帮怎么走,说!”
胡三不敢隐瞒:“从这芦苇出去,一直向前走,两边芦苇,芦苇上挂着布条,遇到红色的布条向左转,绿色的布条向右转,就能到了。”
陆崖怕他使诈,道:“带我们去。”
胡三跪在地上双手摆动,道:“不行,被帮主知道,我就完了,我全家都在帮里呢。”
陆崖道:“不去?不去现在就要你的命。”说着把银簪抵住胡三的咽喉。
胡三没办法:“那好吧,你们可藏好了,别叫人看见。”
陈一华踢了他一脚,“用……用你废话,当我……我是白痴啊。”
于是陈一华潜入水中,展开闭气功,陆崖则趴在船上,由胡三撑着船,向鱼柳帮进发,果然遇到红色布条便转左,遇到绿色的往右,途中也遇到一些探子,胡三向对面的探子船使眼色,对面船上的人当他眼睛进沙子了,还笑他:“怎么啦?脸抽筋?”
陆崖马上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伸手抓住他的脚,掐了一把,低声道:“别耍花招,不要命了你。”
胡三一想,那黑大个是个煞神附体,得多少人能制服得了他?这船上趴着的也不好对付,巡逻的弟兄加在一起也不够这两个人打,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再不敢想其他的,只好乖乖地载他们前往鱼柳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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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下)救危难独闯贼窟
这样曲曲折折走了半个时辰,眼见快出了芦苇荡,陆崖抬头看见远远的有一座水寨,想来便是鱼柳帮的老巢了,水寨前面一览无余,甚是宽阔,太湖何止万顷,如忠义岛那样的岛屿,也是不少,这水寨便是其中之一,只是方圆不如忠义岛那么大。
陆崖看差不多了,对胡三道:“把船开进芦苇,别叫人看见,快点。”
胡三不敢违抗,乖乖进了芦苇,陆崖打了个暗号,陈一华从水中钻出来,蹦到船上。
陆崖看左右无人,对胡三说道,“脱衣服。”
胡三一愣,陆崖立即给了他一个嘴巴:“快点,全脱光了。”
胡三没办法,果然把个衣服脱了个精光,只留一条底裤遮羞。
陆崖道:“这个也脱。”
胡三又把底裤也脱了,陆崖把他的这身衣服换上,虽然有点小,只好先将就着了,这一路走过来陆崖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觉得精神比刚才好很多,见胡三光着屁股哆哆嗦嗦,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害怕,陆崖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胡三见陆崖笑着看自己,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赶紧道:“别……别吓我。”
陆崖板起脸,道:“少废话,张嘴。”
胡三听话地把嘴张开,陆崖把他刚才脱下来的底裤硬塞到他嘴里,可怜胡三第一次尝到底裤是什么滋味,呜呜的喊不出声,又不敢吐出来。
陈一华在一旁问道:“好……好吃不?”
胡三拼命地点点头,接着又使劲摇头,陆崖觉得好笑,对陈一华说道:“要不你也尝尝?”
陈一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相似。陆崖一笑,心情又好了许多,精神也为之一振,头脑也清醒了,知道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他在船上找了点绳索,将胡三捆了个结实绑在船底,确认他跑不了,拍着他的脸说道:“委屈你在这躺上一会。”说完把他推在一旁,不去管他。
陆崖再向水寨方向观看,见寨门紧闭,寨墙上有人巡逻,心想,现在可不是进去的时候,对陈一华说道:“大哥,等天黑,我们再想办法进去。”
陈一华揉揉肚子,“等……等到天黑,我就……就要饿死了。”
陆崖此时也觉腹中饥饿,后悔没把馒头拿几个带在身上,现在只有安慰陈一华,连哄带骗,总算稳住了他,如此挨到天黑,陆崖心中着急,只盼时间快点过去,当真是度日如年。
熬到了天黑,几艘巡逻的小船都往水寨赶,陆崖撑船跟在最后,陈一华潜在水下。等离水寨尚有里许,陆崖仔细观察一下地形,见有一百多艘船停靠在岸边,有普通的渔船,也有脚踏的风火轮船,水寨依旧守备森严,这叫陆崖犯了难,自己可以进去,但陈一华只要露面,必会被人认出,他拍了拍船舷,陈一华从水底钻出,陆崖低声道:“大哥,你怎么进去?”
陈一华晃晃脑袋,“我怎么知……知道,听……听你的。”
陆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先混进去,你看到那些带轮子的船没有?”
陈一华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陆崖继续说道:“你偷偷过去把那些带轮子的船每艘各拆下一个,不要弄出响动,留一艘船不拆,要记得是哪一艘,等我偷了解药出来的时候,你发信号给我,我们坐那艘没坏的船离开。明白吗?”
陈一华摇摇大脑袋,“说的太……太多,没记住。”
陆崖无奈只得又解释了几遍,又叫陈一华复述一遍,这才放心,“去吧,等我出来。”
陈一华道:“不……不行,我……我得跟着你,我怕你一个人打……打不过他们。”
陆崖道:“没事的,放心。若我天亮还不回来,你就回忠义岛找人救我。”陆崖知道,虽然带着陈一华自己更安全些,但水寇人数众多,此去凶险异常,就算拿不到解药,救不了尹兰,无非是搭上自己一条命而已,没必要再叫师兄也跟着冒险。
陈一华没办法,只好看着陆崖混进巡逻队伍中,进了寨门。巡逻回来人数也不少,那守寨的也没仔细盘问,陆崖跟在最后不曾被人察觉。
陈一华待寨门关闭,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潜到岸边,摸到一艘风火轮船旁边,双手抓着一个轮子的边缘,双脚抵住船底,用力向后一拉,好大的力气,生生把轮子拔了下来。如此下来几十艘船,全都破坏殆尽,只最后留下一艘,陈一华跳到船里躺着,躺了一会,又怕自己睡着了,就数着天上的星星,因为识数不多,他就从一数到十,然后又从一数到十,十以后的他也不去想怎么数了。
如此数了一个多时辰,陈一华一想不行,师弟去了那么久不回来,说不定出事了,总觉得不放心,他虽傻却有自己的傻主意,再不管陆崖嘱咐,便要杀进寨门。又一看寨门甚是高大结实,墙上还有弓箭手,他不怕别的,独怕弓箭,因此未敢妄动。
一着急突然来了聪明劲,既然上边走不了,何不看看下面是否有通进水寨的办法,如此想着,把衣服脱个精光,自言自语道:“回来有船坐,我可得穿着干爽的衣服了,不用泡在水里喽。”说罢扑通一声,便潜入水中寻路去了。
陆崖低着头与众喽啰混入寨中,只见水寨中均是竹楼,竹楼之间有的搭着竹桥,有的便是干爽地面,没有树木,也没有假山假石可以藏身,只有太湖水荡漾其间,穿插往复,规模也确实不小,庆幸的是里面不如外边一般戒备,陆崖心想这帮主毕竟不像张世杰一样是带兵的行家,他也想不到自己今晚会来,看来这鱼柳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他也不知道何处去寻解药,只能慢慢摸索着向前,见中间有间非常大的竹楼,正亮着灯,便向那里走去,若听见有人来,他或藏身于竹桥之下,或隐蔽于暗影之中,动作轻如狸猫,快似猿猴,如此一点一点地到了大房切近。
他躲在窗下阴影之处,从窗缝向里面观看,里面灯火通明,房间四周摆着十几张椅子,应该是众水寇头领坐的,中间地上铺着兽皮毯子,两侧有兵器架子,看情形此处应该是间聚义厅,现在天色已晚,大多数人都不在,几个小喽啰在一旁垂首站立,唯独中间两把椅上坐着人,正是早上见过的于越海和险道人,再仔细一看看于越海右眼缠着布,仍在渗出血水,看来鱼头用簪子将他右眼刺瞎了,陆崖一方面钦佩鱼头的勇敢,另一方面也为鱼头的死感到惋惜。于越海手中拿着那八王剑,对身边的险道人说道:“今天真他娘的晦气,小娘子跑了不说,还搭上老子一只眼睛,若非救得及时,命都要保不住了。结果怎么样?就只得了这把破剑。”
险道人劝道:“帮主,反正那帮村民都已经死了,也算报了仇,再说除了这把剑之外,还抓了三个人呢。”
原来他们还没死,陆崖心下稍定,等有机会连他们三个也一起救出去,不知道陈一华留的船够不够大。
又听于越海怒道:“抓三个男的有个屁用,老子要的是那小美人!”
险道人道:“小美人固然是好,不过那位轩辕庄的庄主来头大的很啊,将来……”
于越海猛然站了起来,怒道:“别和我提什么轩辕庄,本来是把打劫当成绑票来做,谁知道晚饭时得到消息,说轩辕庄前两天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他下边的银号、粮店全都空了,官府抓了些打杂的伙计,管帐的掌柜,都是不相干的人,剩下的家产全都充了公。这个杨钦虎现在是个穷光蛋,想是逃难路过此地也说不定。我看把他宰了倒省心。”
陆崖一听,倒吸一口冷气,想起鱼头一家人的惨死,足见这帮水寇心狠手辣,如此一来张伯伯危险了。
果然险道人听完点点头,对身边喽啰说:“把那三个人带过来。”
陆崖怕被发现,赶紧纵身跃上房顶,双脚搭住房檐,头向下向里观看。
不多时,有十几个喽啰压着五花大绑的张世杰三人来到聚义厅内。只听于越海道:“轩辕庄的杨庄主,是不是?”
于越海见无人答话,又道:“我已经知道,现在你的轩辕庄也都没了,要是你有钱的话,或者你们轩辕庄还有人可以拿钱的话,我今日便饶了你们,不然的话……”
还未说完,就听黄太郎骂道:“狗贼,要杀便杀,我们死了早晚会有人来取你的狗头。”陆崖心想,黄太郎倒是个有骨气的汉子。
于越海哈哈大笑:“你们都没了轩辕庄,还有什么本领来取我的头?”
黄太郎哼了一声道:“便是江南大侠,辛不平。”因为之前张世杰这么说,他记在心中。
一听这话,于越海还真犹豫了一下,哪知一旁的险道人却道:“辛不平又怎么样,既然我们敢抓你们就不怕他。再说那两个小子都中了箭,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剩下一个小娘们能有本事游出太湖?”
张世杰道:“本来我们这次要送神兵给辛大侠,他如何不知道?既然我们在太湖出了事,他自然会来找的。”
于越海顿了半晌,问道:“就是这把剑吗?剑倒是好剑,可惜不值钱啊。”说着用手拨弄剑鞘上的宝石,“这石头倒是很名贵呢。”手上用力一拧,宝石居然松动了,接着他又向外一拉,竟把宝石取了下来。
因为是前朝之物,又是陆崖舍命取回来,见于越海如此,张世杰顿觉心痛,不忍再看。
谁知那剑鞘忽然“啪”的一声从中间裂开,于越海和险道人同时咦了一声,在场的杨钦虎等人连同窗外的陆崖也没想到,这剑鞘上居然另有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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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上)八王剑暗藏玄机
于越海从剑鞘中取出几张泛黄的纸,展开来递给险道人,“这是什么鬼东西。”
险道人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芝麻大的蝇头小字,小字下面则绘制密密麻麻的小人,只听险道人读道:“我大宋自太祖黄袍加身以来,重文轻武,以至未尝有武功盖世之后,故海内四起刀兵,边塞八方扰攘,及至徽钦二帝受辱于外,而不得救之,每每思过,痛心疾首。余遍访武林,不觉修业七十载,终自觉大成。奈何二帝故去已久,鞑虏仍虎视中土,吾则廉颇老矣,不久于世,不忍毕生所学与吾同赴黄泉,故自创此谱以传后人者,乃十六路驱虏剑法也,此剑法集各家精妙于一身,先发制敌,威力无穷。吾之后来者凭此可称雄于武林,建万世之功勋也。唯可恨吾生碌碌,愧留名于此,惜哉,痛哉。”
于越海眉头紧皱问险道人:“什么意思?”
险道人道:“听口气似乎是宋朝皇族的哪个子孙,创了个什么剑法,可惜这个人太老了,没有用武之地,抱憾而终。”又向后翻看,“果然是剑谱啊!”
于越海一把抢在手中,他对前面的来历不甚感兴趣,但“称雄于武林”五个字可听得清楚,但凡会武艺的,不论门派身份,不论技艺高低,有几个不想扬名立万?当然辛不平那样的隐士除外。别看于越海只是个水寇,身份低微、武功也不高,而且作恶多端,为世人不耻,却也同样有此野心。
于越海把剑谱翻看几页,“妙啊,哈哈,妙,果然是高招,哈哈,”他又向下翻看几页,竟然不顾他人在场,笔笔画画,似乎沉浸其中,如获至宝般几欣喜若狂,“学会了这个,我还怕他什么辛不平?。”
险道人听帮主如此说也忍不住凑过来观看,一边看一边在旁附和:“帮主说的太对了,学会了这一手,我们也不用怕那个和尚了。”
陆崖在外边听得明白,心想单凭几招剑法便能称霸武林,建万世功勋?这位皇族子孙想得也未免太简单了,他自己可能武功盖世,高估了自己?是了,他乃大宋皇族,若年轻时自可亲自带兵打仗,凭此剑法在两军阵前建功立业,开创万世之基,创此剑法之人本意必是如此,无奈大器晚成,终其一生也是庸庸碌碌,以至抱憾终生。可见人生不如意十有**,便是武功如此厉害的老剑客,也有莫大心愿无法了却。不过他们口中的那个和尚又是谁?
于越海道:“这个图谱,我还要慢慢的看。哼,那个和尚欺负我们够惨的了,等他再来有他好看。”
险道人忽然道:“帮主,最后一行似乎仍有字。”
于越海把剑谱递给险道人,“写的什么?”
陆崖心想,这帮主原来不识字的。
险道人读道:“此剑法戾气太甚,寡人为防其落入歹人手中,故封之,后世子孙不得修习。”
于越海凑过来又看了一遍,问道:“不对啊,怎么与前面所说不符啊,前面说传于后世子孙,后面又不叫人家修习,这是怎么回事?”
险道人将剑谱合上,道:“字体与前面不同,看来不知道是哪个皇帝得到了这个剑谱,觉得杀气太重了,因此不许他人修炼。直到大宋亡国,为了避免流落于外所以藏了起来。若是那位皇帝肯把剑谱流传下来,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于越海大笑道:“大宋亡不亡国,关我鸟事,它不亡国,我可能还得不到这件宝物呢。”
宋朝先皇对张世杰来说,最敬重不过,听他说完,气得差点把钢牙咬碎,却不敢出言顶撞,心中盘算着,似这等机密的事只有皇族才知道,就连我也不知道这宝剑之中还有个这么大的秘密,究竟是哪位王爷写下的剑谱,已经无从考证了。但这位皇族子孙修习七十余载,其间又经历了靖康之变,少说也有**十岁,而封剑者自称寡人,如此算来封存此剑谱的应是高宗皇帝赵构。得此剑谱之时,岳飞元帅应该已然被害,想是赵构懦弱无能再无心北伐,后又遭金国进攻,他却只求苟安南朝,不思进取,故把这剑谱封存,割地以求自保。若他以后有一任皇帝真正的英明神武,大宋也不至于没落到亡国的地步。
于越海听险道人解释完,阴着脸笑道:“为防落歹人手中,故封之,我不就是歹人吗?哈哈哈。”
险道人也一旁笑着:“帮主可是天下第一歹毒的歹人啊,将来凭着这个没准能做皇帝呢。”
于越海道:“那可说不好,将来我也黄袍加身,来个苏州兵变什么的,哈哈哈。”
他们二人在那里得意忘形,气坏了在一旁的黄太郎,他怒斥道:“呸,不要脸的狗贼,凭着几招剑法就想做皇帝?人家写这十六招剑法用了七十年,你们有什么本事看了几遍就学会了?哪个高手不是千锤百炼而成,天下的便宜事都叫你们得了?我看你不光是天下第一歹毒的歹人,你还是天下第一不要脸之人!”
于越海冷笑着看着他说完,又把宝剑入鞘,道:“说完了?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本帮主的驱虏剑法。把他解开。”
陆崖心中也有气,驱虏剑法如此威武的名字,却成了他的。创立剑谱的前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的创立武功竟然被这水寇糟蹋了,与当初遗愿完全相悖。又一想,他才看了几眼便学会了?陆崖也是不大相信,仍继续按兵不动,倒要见识见识是怎样的武功。
此刻,喽啰已经把黄太郎松绑,于越海指着兵器架道:“随你挑选一件,若胜的了我,饶你不死。你若败了,就砍了你的脑袋。”
黄太郎血气方刚毫无畏惧,哼了一声,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条长矛,双掌一分,将长矛横担在手中,摆了个防御的架势,“来吧。”
于越海大笑:“看你的架势就知道你这是属于三角猫的功夫了,太不入流了,我不欺负你是小孩,你先来。”
黄太郎大喝一声,举矛便刺,于越海宝剑也不出鞘,倒提着八王剑相迎,黄太郎长矛向上一挑,直刺于越海眉心,于越海低头避过,黄太郎长矛跟着向下,还是直刺眉心。这一交上手于越海暗骂自己大意,想不到这小子武功也不弱啊。
黄太郎虽说算不上高手,好歹在忠义岛军中受过正式的训练,于越海平时打家劫舍欺负些老百姓还行,碰到真正会武的,他就只有挨打的份,虽说也会几下子,但比起黄太郎来还差着不少。
黄太郎边打边笑:“原来你才是三脚猫的功夫啊,看小爷今天不要了你的命。”
哪知就在这时,于越海忽然剑招一变,宝剑向上一挑斜斜地对着黄太郎咽喉便是一剑,说是砍不是砍,说是刺又不是刺,黄太郎长矛向上托举想要架开,于越海手腕向下一转,宝剑空中迅捷无比地划了一道圆弧,正中黄太郎下阴。
黄太郎哎呀一声,长矛脱手,手捂着下体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好在八王剑未出鞘,否则黄太郎的子孙可就全交代了。
于越海大笑道:“如何啊,兔羔子。”
黄太郎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杨钦虎道:“你这招数太也歹毒。”
于越海道:“歹毒?这可是前朝皇族用的招数,打的赢的就是好剑法,何必管手段?”
险道人奉承道:“不错,有了这套剑法,再加上这把神剑,真是天下无敌啊。”
于越海得意地看了看杨钦虎:“在船上我看你可有两下子,还砍了我不少两个弟兄,要不你也来试试我的神功?条件和他也是一样,哈哈。”
杨钦虎不得不承认这剑法诡异,这于越海看来一遍就学会了,也算是个练武的奇才,八王剑又削铁如泥,便是有兵器,又或者有招数化解这一招,那也是挡不住八王剑的。何况这剑法有十六路之多,即使是自己也无法化解适才这一击。黄太郎只不过是一小卒,何必为了他鸣不平而惹祸上身呢?便不再言语。
张世杰看着黄太郎躺在地上,也觉得不忍,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什么办法。
于越海见此二人都不说话,来到黄太郎跟前踩住他的脸,道:“你这主子不仗义啊,你要死了他们都不敢替你出头,还不如我啊,我的弟兄死了我可是要替他们报仇的。”
说罢慢慢把宝剑拽出,陆崖在房上看得真切,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若出手相救,自己便要败露行藏,找解药则更加不易,若不出手相救,毕竟他与自己有一面之交,难道眼睁睁看着黄太郎就此送命?
正犹豫间,于越海已经把宝剑举起,陆崖心想罢了,反正有十二个时辰找解药,先解了当下之围再说,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这把银簪握在手中。
此刻于越海宝剑已然落下,陆崖单手一抬,银簪飞出,众人均在看着于越海和黄太郎,谁也不曾留意这银簪从何而来。
好准,这一下正刺入于越海未受伤之眼,于越海大叫一声,宝剑落地,踏在黄太郎身上的脚也松了开,黄太郎忍痛向旁一滚,这一宝剑便躲了开来,八王剑入地一尺有余。厅内众水寇惊慌失措,围拢过来,陆崖拿起块房上竹板,向正门扔去,险道人道:“还不去追,全围在这干什么。”说罢将八王剑从地上拔出,率众喽啰全追出门去。
陆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从后窗跳入,手拉鱼线,银簪飞回。
再看于越海躺在地上,手捂着眼睛痛苦不堪,陆崖迅速解开杨钦虎和张世杰身上绳索,又将黄太郎搀起。
黄太郎虽被打中,好在也不是致命的伤,几人从兵器架各取兵器准备厮杀。
张世杰等人见陆崖前来,心中大喜,知道活命有了希望,“贤侄……”。
陆崖道:“此时不是讲话的时候,快走。”
几人刚要从窗口跳出,就听门外人声嘈杂,早有喽啰将竹屋团团围住,陆崖将房内灯火打灭,用手拎起于越海,高喊:“谁不怕死的便进来。”
还真有不要命的,一个小头目提着刀率先冲进大门,陆崖右手一杨,一点寒星直奔来人咽喉,小头目吭也未吭一声,当场毙命。陆崖把手一抖将银簪收回。于越海此时中了暗器,自己又被人挟持,早吓得面如土色,便是疼痛也忘了,动也不敢动。
又有三两个喽啰冲进,依旧是进门便死。
门外险道人高喊:“放火烧了竹屋,叫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有人回道:“不可,帮主尚在屋内。”
险道人道:“帮主双目已盲,再不能做我们头领,他死后我来坐头把金交椅,保证也叫弟兄们吃香喝辣。”
于越海听罢,也顾不得自己性命在陆崖手中,在房内怒骂道:“没良心的杂毛老道,你早就盼着我死,对不对!我若不死,非拔了你的皮。”
险道人道:“帮主,实在对不起了,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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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下) 报前仇怒惩匪首
险道人道:“帮主,实在对不起了,放火。”
陆崖心想不妙,这险道人竟然不顾于越海的性命,若放起火来,玉石俱焚,大家全都要死在这竹屋之内。
可于越海也有不少心腹之人,如何肯听险道人一面之词,有的头领道:“他娘的,你这杂毛太不讲情面,帮主岂能说当就当,我们大伙可不服你。”此言一出,顿时不少头领随声附和。
险道人心想,八王剑和剑谱如今都在我的手中,将来扬名立万,威震武林,岂能死守这小小水寨,众人又不服我便算了,现在我还未学会这剑谱上的剑法,不可得罪这些臭贼。
险道人本身便是臭贼,如今得了剑法,便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把之前的兄弟都当成了臭贼,不屑与他们一起。“既然众位弟兄不服我,那我只有走了,我也不当这贼窝的头领,不过你们可小心着点,屋内的那个人有邪法妖术的,哈哈。”说罢拂袖而去。
他说陆崖有邪法,是叫这些水寇不敢进房内相救,希望借陆崖之手除掉于越海,他自己做不成帮主便希望于越海也做不成,其心肠比于越海更加毒辣。
外面的水寇见险道人走了,也无人阻拦,只把竹屋团团围住,可也真就无人敢进房来。
陆崖用银簪抵住于越海的下巴,问道:“化血毒的解药在哪里?”
于越海道:“少侠,中了化血毒,半身麻痹,不能行动,你行动自如,毒自然已经解了,还要解药作什么?”
陆崖道:“少废话,你知不知道,我这银簪上也沾了化血毒,你要想活命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毒发而死。”
“知道,知道。”于越海不敢怠慢,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白天他中了此毒,回来解毒后,把装解药的小瓷瓶便放在身上。
陆崖接过小瓷瓶,倒出一粒,放在于越海的嘴边:“你先吃。”
于越海赶紧张嘴吃了,吃完于越海又道:“麻烦少侠再给我几粒。”
陆崖问道:“为什么还要给你几粒?”
于越海此时如霜打的茄子,只求活命,连说话的口气也恭敬许多,道:“少侠有所不知,这化血毒毒性特别,只要见血,毒性便增长一倍,发作时间也就快了一倍,因此需要成倍的解药,我这是第二次中毒,却不知少侠这件……这件特殊的兵器沾了几次血,还是麻烦你在赏给我十粒八粒的吧。”
陆崖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原以为此毒发作需要十二个时辰,哪成想这毒性如此特殊,眼见六个时辰将近,再不去救尹兰,尹兰性命难保。
可如今外面剑拔弩张,自己手中只有银簪一根,如何能出得出去?饶是陆崖绝顶聪明,也是束手无策。
此刻屋内漆黑一片,几个人手提着兵刃相背而立,于越海等着陆崖的回答,也不敢出声。外面众水寇同样是鸦雀无声,险道人一走,谁也没个主意,只好先围住竹楼,有的人手里拿着兵器,汗水从额角滴下也不去擦拭,有的人二目圆睁盯着门口,有的人拿着火把的手微微战斗,有的人轻轻咽着唾沫,似乎能听到自己喉结的响动,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冒险冲入屋内。除了偶尔几人窃窃私语,几人咳嗽声传出,再无其他声响。
屋内屋外如此相持盏茶有余,只听门外竹桥下忽然炸雷般一声暴喝,一个黑影从水中窜出,带出无数水花飞溅而起,众水寇均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个黑大个赤身**立在桥头,星光下从水中而出,真仿似天神下界一般。
有人见过是陈一华,知道这大个子可不好惹,明明在小村口他身中一箭跌入水中,想不到居然未死,吓得大叫:“妈呀,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原来陈一华在水寨外担心陆崖安危,可从正面又不得进寨,便潜水寻路。来到水底,果然发现有一条地下水道可通寨内,只是用铁栅门封死。陈一华生生将铁栅门拧弯,从地下水道潜到竹桥之下。
此刻从水下冒出,见面前全是人,他赤身**,也不顾羞耻,来到刚才大叫的喽啰面前,问道:“喂,看见我……我师弟没有?”
那人都吓傻了,居然也结巴起来,摇摇头:“没……没……看见。”
陈一华把手轻轻对着他一推:“奶……奶奶的,学……学我。”那人站立不稳,从桥上噗通一声掉入水中,手里的一根长矛也被陈一华夺了去。
众水寇这才缓过神来,“杀了他,杀了他,别叫他跑了。”
几个水寇手持刀枪围拢过来,陈一华把长矛当棍使,向左右一扫,“下……下去吧。”这几位真听话,一个个全都掉入水中。
前方又有四个人冲过来,陈一华向前跑了几步,把长矛平端向前直刺,“穿……穿蛤蟆喽。”四个人一个没跑,全被他穿在长矛之上,成了人肉串,陈一华将四人尸体挑起,连同长矛一起扔进水中。
众水寇再无人敢上前,心中均想,这大个子好大的力气,还是人吗?
“放箭,放箭。”
后面弓箭手抽弓搭箭,便要射陈一华,陈一华怕的就是弓箭,把身子一扭,跳入水中。
陆崖见师兄赶来,精神一振,对屋内三人道:“张伯伯,咱们也冲出去吧。”
张世杰点点头,他也是戎马一生,身手也相当了得,危难当头,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喊了声“冲!”
几个人押着于越海从房内冲出。
陆崖手里银簪收放自如,打中一个便倒下一个,渐渐地,只要碰到敌人身上,刺破一丁点,那人当场毙命,可见毒性越来越强。
虽然这件新武器厉害,但陆崖心中却更加焦急,不知道尹兰现在生死如何,需尽快冲出水寨。
陈一华见弓箭手被陆崖等人冲散,也就不再惧怕,又从水中重新跳出来,这下陆崖一方如虎添翼,再加上杨钦虎也是高手,这些水寇难以抵挡,渐渐地,几个人冲出重围,来到寨门前。
寨门上有巨木横锁,却哪里挡得住陈一华,陈一华抱起巨木,向后面追兵丢去,又倒下一片喽啰。
陈一华带路,来到事先准备好的风火船,张世杰、杨钦虎、黄太郎先登上船,风火轮船不大,再无陆崖与陈一华容身之地。陆崖留船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和师兄逃走之用,如今又救了三人,却在意料之外。
陈一华背着陆崖,黄太郎、杨钦虎二人踩着风火轮船夺路逃走。张世杰则制住于越海坐在船中。
后面水寇也登船准备去追,哪知他们的船早被陈一华破坏,现在只剩下一个轮子,一踩船,那船只在原地转圈,却并不前进,几艘船绞在一起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崖他们逃走。后面箭弩齐发,却再也追不上了。
逃出芦苇荡,陆崖见再无追兵,对张世杰道:“张伯伯你们先走,我和师兄断后,日后在盘龙岭下等我,我必前往。”
于越海在船上痛苦难当:“少侠再给我点解药,我支持不住了。”
他刚才服下一粒解药,支持到现在已经渐渐觉得眼睛麻痹,恐怕性命要就此交代,不得不恳求陆崖再给一粒解药。
“这链子价值连城,就给了少侠吧。”说罢把脖子上的金链取下递给陆崖。
陆崖接过金链一看,正是尹兰佩戴的那条,想起那一家人为救自己和尹兰而死,顿时怒火中烧道:“还要什么解药?休想!”
于越海道:“我已经将解药给少侠你了,并未伤害那位姑娘,你的几个朋友也平安无事,我死了那么多弟兄,又瞎了双眼,你为什么不肯给放我。”
陆崖冷哼一声:“为什么?为了鱼头。”
于越海心中不明,问道:“什么鱼头……”
陆崖并不理会,不等他说完,将于越海从船上拽到水中:“你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当偿还。我不亲手杀你,免得污了我的手,自生自灭吧。”他以为解药在自己身上,于越海双目已盲,又身中剧毒,已是必死之人,自己不需要再多沾鲜血,却哪知从此种下祸根,日后于越海凭借今日所学的一招驱虏剑法,竟然引出惊天浩劫,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处置了于越海,几个人又行了一段,陆崖心中焦急,对张世杰道:“张伯伯,尹姑娘身中剧毒,小侄必须前往搭救,还是依照方才所言,你们先赶奔盘龙岭,我和师兄去救尹姑娘。”
张世杰一想,只好如此:“如此,万万小心,咱们盘龙岭见。”
说完黄太郎、杨钦虎登着风火轮船,载着张世杰先走了。
见他们走远,陆崖对陈一华道:“如今解药已然到手,我们需速速赶去救尹姑娘。”
陈一华说声“好咧”背负着陆崖赶奔尹兰所在小岛。
路上陆崖紧催陈一华“快一些,快一些。”但陈一华毕竟是人,折腾了半夜,又饿又累,游得却渐渐慢下来。
好容易来到出事小岛,陆崖登岛飞奔。
而此刻,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陆崖心中暗暗祈祷“天可千万别亮,千万别亮。”此刻六个时辰早已过去,可陆崖心中仍希望于越海所说的是假的。
他推开柴房的门,却大吃一惊,只见柴房内的柴草散乱,尹兰换下来的衣服尚在地上,人却不见了。陆崖四处搜寻,连地窖里都找遍了,也不见尹兰踪影。
“我……我来了,怎么样……样了。”陈一华从院外走了进来。
之前乘船之时,他把衣服也忘在船上了,陆崖叫他去找件衣服再来,总不能叫他光着屁股见尹兰。好在这村子已经没有活人了,陈一华胡乱找了几件衣服,可惜他身材魁梧,找不到合身的,只把一件棉袍围在腰间。
陆崖见陈一华到来,沮丧地说道:“明明我把她藏在这里,怎么就不见了?”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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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上)入地狱鬼面僧人
尹兰悠悠转醒过来,觉得腹中如火般灼痛,全身麻痹,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四周漆黑一片,尹兰轻轻地说道:“我这是……这是死了吗?”
“嚓”,一点火光如豆,点燃了一盏油灯,“快了。”昏暗的灯光下一张鬼一样的脸淡淡地说道。
尹兰就觉得全身的汗毛竖起,睁着惊恐的双眼仔细看那张脸。
那是一张狰狞无比的脸,仿佛地狱的恶鬼。尹兰仗着胆子问:“你……你是人还是鬼。”
“是人?……是鬼?”那声音慢慢地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声音带着哽咽,无限凄楚。
尹兰想,我定然已经到了阴间,变成游魂野鬼了吧,听人说在阴阳两界之间有一条很黑的路,我现在一定是在路上了。面前的这个人说话越慢尹兰越害怕,心想他定是死得很惨,今天是要向我索命来的?
尹兰仗着胆子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鬼面人说道:“这里?这里是人间的地狱。”说着他拿了件什么东西放在嘴里吃着。
尹兰仔细一看,吓得差点昏过去,这人手里拿的竟然是一只人手,她眼睛张得很大,连眨也不敢眨一下,指着鬼面人的手问道:“你……你吃的是……。”
那鬼面人慢慢地说道:“人肉,你要不要?很好吃的,酸酸的。”说完将手里的死人手递给尹兰。
“啊!”尹兰吓得惊叫出声:“快拿开,放我走。”
鬼面人冷笑着说道:“放你走?你不是想死吗?”
尹兰道:“谁……谁会想死?”
鬼面人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甘愿牺牲自己替那个什么崖哥哥解毒?”
听到鬼面人说起“崖哥哥”三个字,尹兰不由得俏脸一热,“崖哥哥他在哪里?”
鬼面人冷冷说道:“死了。”
尹兰紧张地说道:“死了?不可能,我已经救了他了,他怎么会死的?”
鬼面人道:“的确你救了他,可他又去救你,因此死在鱼柳帮了。”鬼面人看看尹兰,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又道:“你不信?”
尹兰自然不愿相信,可又不由得她不信,这种事陆崖的确做得出来,若真是如此,我不是白白牺牲了性命,哭道:“陆崖,崖哥哥,你怎么那么傻。”
鬼面人却仰天大笑:“你们俩救来救去的不嫌麻烦,自己尚且要做我腹中之鬼,还惦记着你的崖哥哥?可笑。”
尹兰得知陆崖已死,反倒不害怕了,“那你就快点吃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鬼面人道:“好,我这就吃了你,先把衣服脱了,洗洗干净。”说完就要伸手解尹兰的衣服。
尹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她以为定是这鬼面人羞辱了自己,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一下坐起,给了那鬼面人巴掌。
尹兰打完便愣在当场,因为这一巴掌打到鬼面人的脸上,竟然发出金属的声音,震得自己手臂酸麻,可也是因为这一巴掌,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五脏也不似先前那般灼热,以她的经验来判断,之前的化血毒已然全解。
“怎么会这样?”尹兰自语道。
鬼面人道:“能动了吗?自然是我救了你。”
尹兰奇道:“你……你为什么救我?你又从哪里来的解药?既然你有解药为什么不先救……他?”尹兰口中的他自然指陆崖,此时当着生人的面“崖哥哥”三个字无论如何也是再叫不出口的。
鬼面人道:“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哪里记得住?”
尹兰镇定下来,说道:“那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救我。”
鬼面人突然叹了口气,“因为我罪孽深重,希望做点好事,将来下了地狱也好给佛祖一个交代而已。”
尹兰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不过他定是做了什么非常悔恨之事,以至于耿耿于怀,“第二个问题,你哪里来的解药?”
鬼面人冷笑一声,“化血毒的解药并不难找,鱼柳帮横行太湖,我常在太湖走动自然要准备一些。有时候闲来无事,便去鱼柳帮抓两个小兵来吃,本来想吃了那个叫于越海的,可惜这家伙狡猾得很,每次我去他都躲起来。”
“所以你就抢了他的解药?”尹兰说道:“那这么说确实是你救了我。第三个问题……”
鬼面人不等她说完:“我也身中奇毒,嗜血成隐,一直有个喇嘛想要抓我,他追了我一天一夜,我不是他的对手,因此要躲起来。当时我便在那家的柴房之内,只是你们光顾着疗毒,没看到我罢了,那时我的仇家就在附近,所以你的崖哥哥……我帮不了他,我也救不了那一家人。”
尹兰嘟哝道:“那你就见死不救?”
鬼面人道:“要救人,就要先保住自己,否则我怎么救你,那喇嘛见到我就一定会把我带走,那时别说救那一家老小,连你我也救不了了。”
尹兰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也中毒了?是什么毒?”
鬼面人沉默不语,过了良久,道:“我中的毒,叫我生不如死,天下无药可解,唯有食用人血,方才不觉痛苦。”
尹兰奇道:“有这样的毒?我却从来没听过。”
鬼面人道:“此毒产自西域,中土没有。正是因为此怪毒,我杀人无数,被他人误以为妖魔,”他顿了一顿,“其实我也的确与妖魔无异,可我平生的抱负未曾实现,又不甘心就此了却一生,只能越陷越深了。”
灯光摇曳,把鬼面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一晃一晃的,但那鬼面人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尹兰问道:“平生的抱负?是什么?”
鬼面人叹息道:“哎,我希望看到大宋还有复兴的一天。”
尹兰默默地说道:“又是大宋。”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便问道:“你究竟是谁?”
鬼面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尹兰此刻冷静下来,见他不肯回答,便不再问了,过了一会忽然又想起陆崖,便问道:“崖哥哥真的死了吗?别骗我。”
鬼面人道:“你信我的还是不信我的?”
尹兰想了想,道:“我信你,只要你说他没死,我就信。”
鬼面人居然笑了,心想这女娃倒是有趣,便道:“娃娃,你这叫自欺欺人,他死了你就不信了?不过那陆崖与我有一面之缘,又是我儿子的朋友,我看他去鱼柳帮取解药未必能得手,自保还是没问题,你满意了吗?”
尹兰闻听心中稍安,可仍然觉得有点不放心,“最后一个问题……”尹兰忽然觉得害羞,“我的……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鬼面哈哈大笑:“不是我换的,是你的崖哥哥。不过你的每一根毛我都看得很清楚。”
尹兰有些生气:“你这……怎么出言不逊?”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把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鬼面人道:“出言不逊?我才不稀罕你这身臭皮囊。无论多美丽的女子在我眼里也不过如畜生一般无二。”
尹兰听他把自己比做畜生,心中骂道:“你才是畜生!”却不敢说出口来。
尹兰问道:“再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把我抬到这里,既然你救我,在哪里不是一样?”
鬼面人有些不耐烦,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担心你的那个崖哥哥认识我,因为之前在苏州开元寺我们见过一面,被他再见到我终归是要有麻烦的。”
尹兰接着又道,“最最最后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阵铃铛声,错落有秩,像是一支曲子,接着有人说话:“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
尹兰听说话声音不阴不阳,不似中土口音,声音有些耳熟,猛然想起来便是前些日在松林里与陆崖比武的喇嘛,原来这鬼面人所说的喇嘛便是他。
鬼面人听到这铃声便坐卧不宁,把手中的死人手拿过来咬了几口,往旁边一丢,这时一道阳光从头顶直射进来,刺得尹兰眼睛一疼,稍微过了片刻这才看清周围景象,此刻自己身在一处地窖之中,身边坐着一个高大的和尚,戴着个夜叉面具,满身是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被吃那人的,一条断手触目惊心地丢在地上,好不吓人。
鬼面人大吼一声,站了起来,衣袖带风,把面前油灯扑灭,道:“别奏你那劳什子曲了,老衲就在这里,有种的你进来抓我吧。”
外面那人道:“你以为你逃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了?跟我回去修习佛法才能赎清你犯下罪孽,快点出来吧。”
和尚道:“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修习佛法,我是中原的和尚修你娘的哪门番邦的佛法。”
这时外面那人已然跳了进来,尹兰一见果然便是当日关帝庙外的那个红衣喇嘛。
这喇嘛正是亦摄斯连真,原来他在开元寺与鬼面和尚一战之后,不知道和尚的去向,因此回去取了可以演奏召魂曲的铃铛又追踪而来,跟随着血迹边走边敲,鬼面和尚中了他一掌,不得不走走停停,有几次险些被他抓到,总算他阅历深厚,屡次逃脱。就这样被亦摄斯连真从苏州一直追到这荒村之内。
只听喇嘛说道:“佛法本是一家,哪里的佛都是佛,你又为什么执着中土和西域之分呢?”
和尚道:“我自幼便跟随父亲带兵打仗,为的就是收复河山,驱除鞑虏,怎么能叫我信你们番邦的东西,大宋虽亡,大宋的和尚却还在,你想叫我替你办事,做不到。”
喇嘛笑道:“你信了中原的佛教又怎么样?中原的佛教也是来自西方,如今你还不是到处杀生害命,能解你身上的毒的只有我,难道你真的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一辈子?”
和尚怒道:“你要么赶紧杀了我,要么就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我,否则的话我可走了,想要我屈服你,绝无可能。”
尹兰不明所以,但觉得这鬼面和尚说话很有骨气,心中不禁佩服。
喇嘛一笑,道:“我有个毛病,越是做不到的事我就越想做到,你和我们藏传佛教有缘,我应该慢慢的教你。”
说完探手来抓和尚的前襟,别看和尚身材高大,反应却一点不慢,身子向后一仰,躲过这一招。那喇嘛变抓为打,向和尚头顶击落,和尚赶紧蹲下,接着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尹兰身后。“哼,你抓我无非是想利用我炼魔人而已,若是真心帮我为何不告诉我解毒的方法?”
喇嘛大道:“我已经快要研制好了,就缺你跟我回去。”尹兰认识喇嘛,那喇嘛却不认得尹兰,见和尚躲在她身后,便道:“好啊,你现在躲在一个女人的后面,不是英雄好汉。”
和尚道:“我杀的人可是不少,早就破戒了,我是出家人也当不得英雄好汉,不过大师你就不同了,你是出家人,你只能借别人的手杀人,你却不能杀人。否则佛祖会怪罪你的,不过你的事被佛祖知道了,恐怕下了阿鼻地狱也无法赎清你的罪行吧!”
尹兰站在喇嘛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和尚说的话,意思好像是这个喇嘛专门指使别人杀人,自己却在佛祖面前装虔诚,这样的人不是更可恶吗?
喇嘛汉语本就不好,被和尚说得哑口无言,也不答话,举掌便打,那和尚把尹兰往前一推,来挡这招。
亦摄斯连真的碎心掌功力了得,这一掌直劈向尹兰的面门,尹兰只觉得劲风扑面,把她额前头发吹向两旁,头上的一朵芦花竟被掌风逼落,尹兰把眼一闭,心想,这回可真的再也见不到陆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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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下)招魂曲番邦和尚
尹兰把眼一闭,心想,这回可真的再也见不到陆崖了。
她只道那喇嘛武艺高强,这一掌若打中,自己岂有活命之理?本来吓得把眼一闭原地等死,哪知喇嘛居然真的如鬼面和尚所说,不敢杀生,硬生生把这一掌收住。
大和尚趁着喇嘛收招,从尹兰身后跳出地窖,拔腿就跑。喇嘛一见和尚又逃走了,也顾不得尹兰,转身追去。
尹兰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带过,等把眼睁开,和尚、喇嘛踪迹不见,她长出一口气,真仿佛是两世为人一般,之前她闻听陆崖遇难的消息,只想就此一死,随他而去,如今大难已解,自然也就不想死了。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这……这不是那个秃……秃驴吗?”
“看看去。”
尹兰一听声音,心中大喜,说话的不是陈一华和陆崖还有谁,便喊道:“陈大哥,陆崖,是你们吗?”因为知道陈一华在场,她便不敢喊出“崖哥哥”那样的称谓来。
再听上面却鸦雀无声。
尹兰好容易挣扎着一点一点爬到地窖外面,再一看四周是几具村民的尸体,却不是小鱼头一家。走出门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村中,只是被搬到了别的农舍,再看看自己穿着肥大的农妇衣服,心想等下陆崖见到自己恐怕要笑话了呢。
忽然想起这身衣服是陆崖给她换上的,又羞又气,心中却觉得似有几分甜蜜,又有没来由的觉得有几分苦涩,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忍不住又想,全被他看去了呢……
尹兰昏昏沉沉地出了院落,喊道:“陈大哥,陆崖,你们在哪?”
她又喊了几声,却仍然无人回答,她颓然地靠在一棵树上,周围除了几声鸡叫,几声狗吠,再无其他动静,整个村落死气沉沉,尹兰顿觉前所未有的害怕与孤独,便是刚才在地窖中与那鬼面和尚相伴也不曾有这种感觉,她蜷缩在树下,觉得精疲力竭,手扶着额头,渐渐睡去。
陆崖在鱼头家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尹兰的踪迹,他二人便挨家挨户地找,差不多翻遍了整个熊家村,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农舍里活着的除了鸡鸭便是猪狗。
陆崖的心仿佛石头一样沉了下去,此刻早已经过了六个时辰,就算找到尹兰恐怕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罢了,可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也要把她带回去。
正想着,一个大和尚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接着便是红衣喇嘛在后面紧追不舍,陈一华没见过那鬼面和尚,却见过亦摄斯连真,因此对陆崖说道:“这……这不是那个秃……秃驴吗?”
陆崖也认出了那喇嘛正是亦摄斯连真,可他如今却更担心前面的那个鬼面和尚,因为他知道那个和尚是个吃人的妖魔。怕就怕尹兰被这个和尚活吃了,所以才没见尸体。他其实应该想到就算被和尚吃了也应该有骨头、衣服等遗物,但尹兰一丢失,他心中慌乱便总往不好的地方想。
“看看去。”说罢与陈一华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因为尹兰地窖内,她本身中毒初愈,身体虚弱,再加上身在地窖内,因此喊他们的名字,二人谁也没听见。
等尹兰迷迷糊糊从地窖里爬出来,陆崖和陈一华早已经跑远了。
此刻陆崖一心只想着抓到那个鬼面和尚问个明白,故此越跑越快。他的轻身功夫得自辛不平真传,虽然比不过付二探,却也跟得上前面两个人,陈一华虽然也是飞毛腿,但一日一夜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加上腹中饥饿,渐渐地被甩在了后面。
鬼面和尚轻功稍差,却狡猾得很,跑的时候尽选些弯弯曲曲的路来走,别看亦摄斯连真武艺高强,跑得却与那和尚差不多一样速度,总是差着两三丈远,就是追不上。
亦摄斯连真心中焦急,他自幼在西域雪山长大,水性不佳,眼看这小岛就要到尽头,前面便是湖水拦路,那和尚若跳进水中,怕是再追就难了。
忽然一个身影从身旁掠过,接着几个起落,便到了鬼面和尚面前,亦摄斯连真一见却是陆崖,便大喊道:“陆小侠,今天你又来帮我了吗?”
鬼面和尚见陆崖挡在前面,不得不站住脚步:“你这娃娃,身为汉人,为何总是帮着那番僧。上次开元寺便作帮手,如今又与老衲为难,是何道理?”
陆崖道:“我现在没空帮他,我只问你是否看见一个姑娘?”
说话间,亦摄斯连真赶到,站在陆崖身侧,把手中十三个铜铃放在地上,道:“陆小侠,今天你可要助我捉住这个妖魔了,千万别像上次一样再叫他逃走。”
陆崖心乱如麻,不理会亦摄斯连真,继续问大和尚道:“到底看到那个姑娘没有?”
鬼面和尚知道陆崖武功不弱,亦摄斯连真自己尚且不是对手,多了一个陆崖,则更加没有胜算,听陆崖有此一问,他灵机一动,道:“看是看见了,不过你得帮我打退了这个喇嘛,我才告诉你。”
亦摄斯连真心想不妙,若是陆崖帮着他,那可就糟糕得很,自己武艺高强自然不惧,可总要费一番周折,便劝陆崖道:“你不能听他的,他是个妖魔,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陆崖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没说话。
鬼面和尚见陆崖犹豫,便吓陆崖道:“那个女娃娃长得可是真不错,可惜中了化血毒就快要死了,到时候化为脓血,尸骨全无,你岂不后悔?若你能立即找到他,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陆崖闻听尹兰未死,心中一喜,“她在哪里?”
亦摄斯连真见陆崖似乎要帮鬼面和尚,赶紧道:“她一个人的命重要,还是更多人的命重要……”
亦摄斯连真话音未落,鬼面和尚接道:“她可是你心上的人呢。你舍得她死吗?你想想她死了以后,泉下有知,会不会恨你?”
“他是坏人,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帮他?”
“事情怎么能看表面,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分辨得出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唯恐比对方说得慢了,使陆崖与自己对立,因此语速非常之快。亦摄斯连真汉语虽不流利,但情急之下说出来也并不逊于鬼面和尚。
陆崖左右为难,他又一次面临艰难的抉择,在鱼柳帮之时,为了救黄太郎,他已经选择了放弃尹兰,如今又要叫他去做同样的事。想起张世杰在船上的教导,陆崖犹豫不决,是为了大义放弃尹兰,还是为了尹兰而叫这鬼面和尚继续作恶?
我该怎么选?为什么人生总是要有那么多必须选择的地方,如果选帮助和尚,尹兰或许可以活命,无数人都要惨死,如果帮助喇嘛,尹兰必死无疑,恐怕无论如何选择,自己都可能会抱憾终生。
亦摄斯连真见陆崖举棋不定,又道:“无数的人可能因为你今天选了帮这个妖魔而死在他的口中,那些人死了以后,会不会找你算账?”
“人死如灯灭,哪里会有人找你算账?”
“怎么能为了一人的命,而放弃众多无辜苍生?”
“别说了!”陆崖大吼一声,圆睁虎目,口中喘着粗气,汗水从额角流下。
鬼面和尚和亦摄斯连真,双双看着陆崖,等待他的回答。
亦摄斯连真把手倒背过去,暗地里却加上了十成的掌力。
鬼面和尚则双拳紧握,挡在胸前。
二人心中均想,只要陆崖做出不利自己的决定,务必率先出手将他打倒。三个人成鼎足之势,谁都不敢妄动,如此僵持足有盏茶时光。
“都……都他娘的死了,还……还算个屁帐,师弟,别……别听这……这秃驴的……他……他不是好人,先救了我弟妹要紧。”这时陈一华也赶到了,几个人的对话他都听见,忍不住喊道,说话间便已经一拳打向亦摄斯连真。
亦摄斯连真全身贯注只等陆崖答复,听陈一华所言,立即向陆崖施展杀招,不曾想陈一华说打便打,亦摄斯连真无奈只好撤掌,回击陈一华。
拳掌相接,啪的一声响,亦摄斯连真身子晃了两晃,陈一华则倒退三步,二人均觉得心中气血翻涌。
亦摄斯连真功力深厚,霎那间便恢复正常,陈一华只是仰仗着自己力大,功力实在不及对手,一招过后,竟是半晌不能再动。
陆崖此刻方才大悟,想不到自己还不如这位傻师兄看得明白,人死了岂能复生,此刻哪里有那么多顾及?今日尹兰若死,自己又岂能独活。鬼面和尚杀人那是以后的事,我又何必纠结于此。放着眼前可救之人不救,却去想什么以后,岂非太没道理?
当下不再犹豫,对鬼面和尚说道:“和尚,我帮你。”
说罢一招奔雷拳的起手——奔雷入海,打向亦摄斯连真。
亦摄斯连真面向陈一华,闻听陆崖说要帮和尚,接着身后风声响起,便知道陆崖已经率先出手,他头也不回,反脚向后踢去,将陆崖的手腕踢中。
陈一华缓过气来,见师弟与亦摄斯连真打在一处,也加入战团。
二人双战亦摄斯连真。亦摄斯连真毫不畏惧,尽管陈一华力大,陆崖机警,可两个人使尽平生所学,仍渐渐处于下风。也是亦摄斯连真从不轻易杀人,故此两个人勉勉强强支持到十几个回合。
那鬼面和尚却不过来援手,走到河边,对陆崖喊道:“娃娃,你的那个兰儿,便在村里左数第三户农家的地窖内,你早些去或许还能见到,晚了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老衲告辞了!”说着跳入水中。
亦摄斯连真气得暴跳如雷,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眼见二人死缠烂打,他一时怒起,使出碎心掌的绝招,双掌左右一分,左掌击右掌手背,同时右掌打向陈一华左臂,陈一华那是钢筋铁骨一般的身躯,竟然被他硬生生把左臂打断。
陈一华大叫一声,退在一旁。陆崖也跳出圈外,搀住陈一华,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亦摄斯连真的对手,扶起陈一华便走。
亦摄斯连真再回头找鬼面和尚,哪里还有影子,只留下水面上的波纹向四周散去。他顾不得陆崖,冲着二人哼了一声,也跳入水中,向和尚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陆崖与陈一华跑了一程,见亦摄斯连真并未追来,便按照和尚所说,急匆匆来到那间农舍。进院一看地上几具尸体,却不是尹兰,走进柴房,里面乱糟糟似有打斗痕迹。再看地窖上覆盖着的铁板已经被推开,陈一华不顾疼痛率先跳了进去,见到地上一只断手,大叫道:“弟……弟妹,就……就剩下一只手了。”
陆崖心里一凉,莫非尹兰真的化为脓血?等他跳进来一看,那只手布满老茧,哪里是尹兰的手,气道:“别胡说,这可能是那日和尚在苏州城西,扭下来的鞑子兵的手。”
陈一华并不知道苏州城西发生之事,奇道:“弟妹变……变成鞑子兵了。”
陆崖心中烦闷,哪有心思向这浑人解释。沮丧地跳出地窖,跪在地上大喊道:“兰儿!兰儿!你在哪里啊?”四处寂静无声,回答他的只有农舍里的几声鸡叫。
兰儿定是死了,陆崖忍不住又往坏处想。
他从怀中取出那条挂着玉豆荚的金链,还有千辛万苦得来的解药,默默地看着,如今斯人已逝,徒劳取了这两件东西可有什么用?想起尹兰过往的种种,竟然落下泪来。
“我在这呢。”柴门一开,一个俏丽的身影手扶着门框,倚门而立。
陆崖真觉得仿佛做梦一般,眼前这俊俏的姑娘不是尹兰还能是谁?他疾奔到尹兰面前,伸手将佳人紧紧揽入怀中,尹兰身子虚弱,被他这一抱站立不稳,顺势便也抱住了陆崖的胳膊。
原来陆崖来得匆忙,竟未留意尹兰就在路边的树下席地而坐。因为陆崖和陈一华都换了农家装扮,尹兰迷迷糊糊地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看到两个人奔进了院子,看背影像是陆崖和陈一华,却还不敢确定,便跟了过来,可她身子虚弱,一步三晃,故此直到陆崖喊她的名字之时才走到门边。
此刻被陆崖抱着,只觉得身子暖暖的,熔化了她之前的惶恐和不安,便任他这样抱着,俏脸紧紧帖在陆崖的胸口之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觉得此刻是那样的安心。
忽然觉得额头冰冰凉凉,抬头一看是陆崖的眼泪正从眼角滴下。
见陆崖孩子一样地哭着,她却笑了:“你哭了?”
陆崖赶忙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尹兰笑道:“傻瓜。这不是见到了吗?”
此时陈一华从地窖里钻出来,“好……好了……大团圆喽。”
尹兰见陈一华只围了件棉袍,羞得赶紧把头又埋进陆崖怀里,不敢再看,轻声问道,“你们去了哪里?”
陆崖扶开尹兰,把手中的东西向尹兰面前一展:“快看,解药,玉豆荚。”
尹兰立即知道鬼面僧人的话不假,他们果然是去了鱼柳帮。虽然此时二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却仍然觉得有些后怕:“你们真的连夜去了鱼柳帮?那该多辛苦、多危险啊。”
陆崖摇摇头,笑道:“不辛苦,不危险。”说话的时候眼角泪痕尚未干。
陈一华手扶着左臂,道:“还……还不辛苦,我驮着他游……游了半夜,都……快把……我累死了。那……鱼柳帮好……好几百人,弓箭……好好不厉害,差点……小……小命都交代了。”
陆崖道:“别理他,再告诉你件事,你爹爹他们也已经平安脱险了。我们这趟可一点没白去,不但救了你爹爹,解药也给找了来,就算再辛苦,再危险都划得来了。”
尹兰知道陈一华愚钝,绝对不会说谎,看着陆崖英俊的脸,上面泥水、汗水、血水、泪水都已经混做一团,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情。她也知道陆崖为了自己舍生忘死,也绝对不需要自己说的任何感谢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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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上)熊家村民夫感恩
陆崖见尹兰深情地凝视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把解药先吃了吧。”
尹兰甜甜地一笑:“傻瓜,我现在活生生地就在你面前,自然已经没事了,还吃什么解药。”
陆崖奇道:“怎么会没事的?”
尹兰把鬼面和尚搭救自己之事讲述一遍,陆崖疑惑地说道:“想不到这个吃人的魔头居然也会做好事,如此说来,我帮他还算帮对了。”
尹兰也点点头,“起初我见他也挺害怕的,后来他说你已经死了,我反倒不害怕了。”
陆崖诡秘地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害怕了?难道是想和我一起去死?”
尹兰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拧了他一把,低声嘟哝着说道:“明知故问。”
陆崖哈哈大笑道:“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以后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总是惦记着我。”
尹兰脸一红,“谁要惦记你,你死了……你死了……”说到这她却说不下去了,他死了自己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是不会开心的。
陆崖不知道尹兰为什么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任他聪明绝顶、武功高强却也永远猜不透一个女孩家的心思。
陆崖把玉豆荚的链子举了起来,“在轩辕庄时你答应过我,下次佩戴它的时候,叫我帮你戴上,你可记得?”
尹兰满脸通红,娇羞无限:“我几时说过?”
陆崖道:“别抵赖了,转过去。”
尹兰口中虽不承认,却仍然转过身去。任陆崖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轻轻抚弄,此刻的她已经忘了疲惫,只觉得心中的甜蜜已经足以抵过之前所有的等待、担心与痛苦。
陆崖为她戴好玉豆荚,尹兰羞涩地转过身,那玉豆荚映晶莹剔透,尹兰的脸颊微红,与玉豆荚交相辉映,显得无比娇媚,看着她满眼的春情,满脸的娇羞,陆崖忍不住便要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尹兰闭上眼睛,下巴微微扬起等待着,感觉着陆崖脸上的温度一寸一寸靠近……
“你……你们两个够……够了没有。”陈一华在一旁看他们卿卿我我,早就不耐烦了,“我这……还……还一个伤号呢。”
二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陈一华呢,方才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竟然把他忘记了。
尹兰推开陆崖,问道:“陈大哥你受伤了?”说罢便去查看陈一华的伤势。
陆崖虽颇觉扫兴,但师兄的伤势总不能不看,便也跟过来问尹兰:“师兄怎么样?不要紧吧?”
尹兰看了一会,道:“骨头断了,不过不碍事,只要把骨头接好,再用夹板固定住,过得些日子自可痊愈。”
尹兰精通医道,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不用片刻,便将陈一华的手臂处理完毕。
陈一华道:“弟……弟媳妇,你……你真是好人,人……人也漂亮,我……我师弟有……有福气。”
尹兰听他这样说自然开心,但恼他刚才打扰了和陆崖的温馨小聚,便不理会,假装没听见,转而陆崖说道:“经历这么多,不知道义父现在怎么样了。”
陆崖把鱼柳帮脱险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并告诉她张世杰等人已经去了盘龙岭,只是八王剑丢失了。
尹兰道:“那可不太妙,八王剑锋利无比,若落入歹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此去盘龙岭也只能空着手,倒显得失礼了。”
陆崖道:“只要你去把我两个师兄调治好,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尹兰道:“现在我们还是应当尽快回盘龙岭与张伯伯他们会合才是。”
话刚说完,便一阵眩晕,陆崖赶紧扶住:“看来刚才替陈一华治伤消耗了不少精神,我看还是一休息一晚再走吧。”
尹兰与陆崖重聚的激情已退,再加上替陈一华疗伤确实耗费不少心力,这时冷静下来,顿觉难受,没办法,也只有点头同意。
他们三个人在鱼头家胡乱弄了些吃的,吃饱之后,陈一华与尹兰便各自休息。陆崖则找了把铁锨,在村中挖了个大坑,将挨家挨户的尸体一具一具放在坑里,足有六七十人,除了鱼头一家之外,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名字,便劈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上:熊家村村民之墓。
辛不平不许陆崖随便下跪,陆崖便在坟前鞠躬三次,以示哀悼。心中莫念,诸位虽不是我杀死,但总是受我之累,如今你们全都长眠于地下,愿早登极乐,享千秋不灭之福。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有几个外出做工的村民架船赶回,见整个村子无人,又见村中起了突然这么大一座孤坟,有个少年正在祭拜,均觉心中疑惑,其中有个年长的胖子便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咱们村里人呢?”
再一看木板上的字,惊问:“全……全死了吗?”
陆崖看这几个人的装束,知道是熊家村侥幸得活的村民,便道:“他们全死了。”
众人闻听大惊失色,几个人趴在坟前大哭,捶胸顿足。有人以头触地,有的人用手抓着坟前的土,想把里面的人挖出来,见最后一面,陆崖赶紧拉住,那人口中叫道:“娘啊!娘啊!”声嘶力竭。众人的哭喊声直冲云霄,似乎盼望苍天能睁开双眼,看一看世间的凄楚。陆崖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也仿佛被狠狠地刺痛,陪着村民一起落下泪来。
哭了半天,胖子稍稍定了定神,冷静下来,问道:“怎么……怎么死的?”
陆崖道:“是被鱼柳帮的水寇杀害的。”
陆崖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几个村民此时方知罪魁祸首是谁,有的哭,有的喊,咒骂那些水寇是畜生,也有人便要去鱼柳帮去报仇,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心想我如何能打得过那些水寇?只能又回到坟前跪倒:“我真没用啊,没本事替你们报仇!”。
也有人埋怨陆崖,“你怎么偏偏就要逃到我们熊家村来,若不是你,我们怎么会遭此灭顶之灾?”
陆崖觉得心中惭愧,低头不语。
那胖子却比较明事理,厉声喝道:“你们胡说些什么?此事怎么能怪少侠,他已然将死者埋葬,说明少侠是有心之人,你们怎么能迁怒于他?”
有人不服,对胖子说道:“苏大军,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你还算不算熊家村的人?”
苏大军道:“我不是向着外人说话,我是向着道理说话,我也是全家人都死了,上有老,下有小,但是我的家人不是少侠害死的,而是鱼柳帮的王八孙子害死的,他们平时欺负我们还少吗?你们住在熊家村,人也变得熊了?没胆子去找水寇算账,却来埋怨少侠是他娘的哪门子道理?”
一个老者说道:“苏大军话糙理不糙,咱们不敢去鱼柳帮报仇,却来埋怨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能把的罪过叫这娃娃承担?他本无罪,而且埋葬了我们的家人,我们这样为难于他,岂不是颠倒了黑白?”
老者的话倒是很有分量,其余众人便不再言语,可仍然有人怒视着陆崖。
陆崖自始自终一句话也不说,本来这件事的确因我而起,村民迁怒于我也属正常。但是为何世人都喜欢颠倒是非,不问皂白就强加罪行于他人?他初出茅庐,世间的人情冷暖,直到此刻方有体会。
到了晚上,苏大军带着几个人来探望陆崖:“白天之事,少侠不必介意,他们也是悲痛无处发泄,才……”
陆崖摇摇头,道:“没关系,我能理解。这种事发生在谁的身上也是受不了的。”
苏大军道:“少侠,鱼柳帮水寇如此凶残,你怎么逃脱的性命呢?”
陆崖把昨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包括自己如何被劫,如何中了毒箭,如何去鱼柳帮救人等等。
陆崖虽未加修饰,众人听完都觉得惊险、生动无比,尹兰陪坐在陆崖身旁,闻听这些惊险的经过,不禁也替陆崖捏了一把汗,此时她才知道陆崖此去是怎么样的凶险。但凭一根银簪就敢去闯贼窟,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他那时还不知道义父已经被擒,那他这次冒险,可不全都是为了自己吗?若不是陈一华及时去救援,陆崖恐怕真的就回不来了。
尹兰想到这里,眼睛不自觉地湿润起来,用手挽住陆崖的胳膊,深情地望着陆崖,听他诉说以往的经过。
最后当陆崖说到鱼柳帮的帮主于越海自食其果,此仇最终得报之时,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伸起大拇指赞叹陆崖真是个孤胆英雄。就连刚才责备陆崖之人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位英武少年。
尹兰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中的大英雄,替他高兴。
陈一华因为嘴笨,始终插不上嘴说话,急得抓耳挠腮,好容易等陆崖讲完,他才说道:“我……我也出了不少力呢。你……你们怎么只……夸……夸讲他?”
苏大军站起身来,鞠躬到地:“怎么能忘了你呢?感谢二位替我们报此大仇。熊家村死去的村民在天有灵,也会感恩不尽的。”
陆崖赶紧搀起,心中仍觉惭愧,唏嘘不已。
之后几个村民设宴款待了陆崖等人,他们家人已经没有了,再无心逗留,村中的鸡、鸭、猪、狗,索性一并全都杀了,众人悲悲切切,唯独陈一华不懂得人情世故,大吃特吃,也是饿了许久,这两天来可算吃了顿饱饭。
当晚三人便在此地逗留一夜。
尹兰胆小,便挨紧陆崖的身边和衣睡下,用手挽着陆崖的胳膊,一刻也不想松开。此刻连鸡鸣狗吠声也没有了,村中寂静得可怕,但有陆崖在身边,她便觉得安心不少。
陈一华吃饱饭后倒头就睡,他太累了,不多时鼾声如雷。
陆崖伸手揽过尹兰,借着星光看着怀中的美人。
美人也正在望着自己,她明亮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小嘴微微地张着,似乎想要诉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陆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尹兰把眼睛轻轻闭上,如兰的气息打在陆崖的脸上,陆崖把尹兰紧紧地抱在怀中,感受着她的柔软,嘴唇轻轻在尹兰的小嘴上一吻。
尹兰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接着回吻了陆崖一下。然后赶紧把头埋进陆崖的怀中,嗤嗤地笑着。
陆崖手端起尹兰的下巴,让她继续凝视着自己,尹兰的胸脯一起一伏,冲着陆崖甜甜一笑,陆崖又深情地吻住了她满含笑意的双唇,尹兰热情地闭目承受。两个人在这寂静的夜晚,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唯有这样吻着才是最能表达彼此爱意的方式,
就这样吻着……吻着,也不知道吻了多久,但是他们就是不想停下来。二人只盼望长夜不要过去,永远这样吻下去。
熊家村凄冷的夜里,是那样沉静,伴随着二人的剧烈喘息的只有陈一华那不合时宜的呼噜声。
两个人沉浸在热吻中,却不曾想到在窗外有一双幽灵一样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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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中)盘龙岭太傅求贤
第二天,几个村民执意要送陆崖回盘龙岭,陆崖婉言谢绝。苏大军便送了一艘小船给陆崖,陆崖本不肯接受,苏大军却道:“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村子也已经成了这样,我们要船还有什么用?如果少侠不肯接受,便是瞧不起我苏大军了。”
陆崖推辞不过,只勉强说道:“如此我便收下了,那不知道你们将来去哪里安身?”
苏大军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天地之大,但愿还会有我们几个的容身之所。”
村民与陆崖依依惜别,几个人收拾些细软之物准备另投他乡去了。苏大军又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放了一把火将这小村烧成白地,死去村民尸体已经被陆崖埋葬,谁也没心情再去理会。几个人回头看看烈火中的熊家村,心知从此再没有家了,一众人各个心中悲痛,这些村民朴实无华,也不会说什么悼念之词,只是眼含热泪,对着村庄磕了几个头,这才乘船离去。
陆崖辞别村民撑着小船,乘风破浪赶奔盘龙岭,行了一天,又改为步行。虽然旅途中一路奔波,但有尹兰相陪,倒也不觉得辛苦,陈一华在一旁时不时插科打诨,惹得两人发笑,也就渐渐忘记了熊家村经历的悲痛。
这一日来到盘龙岭下,陆崖远远地看见黄太郎坐在路旁,刚要上前打招呼,却被尹兰拉住:“崖哥哥,等下见到义父可别叫我兰儿,我也不叫你崖哥哥。”
陆崖一愣,问道:“为什么?这几日不都这么叫的吗?”
尹兰道:“你若想多与我在一起几日便听我的。否则我可不理你。”说完小嘴一努,真的就不理他。
陆崖一笑,道:“你们女孩子家事情就是多,不叫你兰儿便是,何必生气呢?”
陆崖只当尹兰是在义父面前害羞,可他哪里知道尹兰所想的事?
经过这些日子,她觉得再也不能没有陆崖了,但陆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义父越晚知道一天,她和陆崖便可多在一起一天。至于二人的将来是否有美满的结局,只好先不考虑了。
黄太郎也看到陆崖他们向这边走来,“陆大哥,尹姑娘,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几个在这盘龙岭转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找不到进去的路。”
陆崖道:“太郎,真辛苦你了,若能这么容易便进去,师父就不会叫这里为盘龙岭了,便是龙也要盘几圈才能进去呢。”
黄太郎笑道:“不错不错,陆大哥,应该称陆将军才对,快随我去见太傅。”
几个人客套一翻来到山下一片树林,张世杰与杨钦虎正坐在林中空地闲谈,见陆崖到来,起身相迎:“贤侄,你总算到了,这几日如何?”
陆崖把相救尹兰之事简单讲述一遍,说起亦摄斯连真与鬼面和尚之事,陆崖请教张世杰当时做的是对还是错,张世杰沉思一会,说道:“那亦摄斯连真是鞑子的国师,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话不能相信。崖儿你做的应该没有错。”
这几天陆崖闲来无事想的便是自己当时放了鬼面和尚究竟是对还是错,始终也找不出答案,此刻听张世杰如此说,心中略感宽慰。
又说起那苏大军赠船之情,“这次多亏那位大哥,将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才是。”
一旁杨钦虎笑道:“陆将军,你这也报答那也报答,只怕你这辈子活得辛苦的很呢。”
陆崖道:“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当年我爹便是这么教我的。好比尹姑娘为我疗毒,我就算为她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张世杰道:“大丈夫为人处事自当如此。钦虎你不如也。”
杨钦虎微微一笑,“这点我的确不如。”心中不以为然。
尹兰听到陆崖这些话,心中有些不悦,莫非你救了我是因为我为你疗毒了?心中虽然这么想,话可没说出来。
几个人寒暄几句,起身赶往盘龙岭,路上陆崖问起张世杰这几日如何度过。
张世杰道:“只是不认得上山的路,我们几人就在此等你,可惜八王剑遗失,身上的财物又被那群水寇抢去,前几天太郎劫了个富户,弄了几百两银子,也不知道你师父肯不肯收。”
陆崖闻听,眉头拧了个疙瘩,心想怎么忠义岛竟做这等事,师父又怎会受此不义之财。
杨钦虎老于事故,见陆崖紧锁眉头不说话,便猜到他心中所想。“陆兄弟,你可别见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抢的都是些为富不仁之辈,与那鱼柳帮的水寇可不同。既然八王剑已经丢了,我们总不能空手去见辛大侠。”
陆崖心想,你怎么知道那富户为富不仁?保不准就有错的时候。只是此话不便明言,便道:“师父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他不会介意这些小节的,若他真心想要出山,便是不送礼物他也一样会出山的,若他不想的话,便用万金也是难请。”
张世杰点头称是:“世外高人都是如此,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方请得诸葛武侯出山,我相信以我的诚意定可打动你师父的。”
陆崖笑道:“张伯伯,我师父脾气古怪,诸葛武侯易请,我师父却难请。”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辛不平的住处。张世杰打量一下四周,只见几间茅草屋,一道篱笆墙,墙内摆着练暗器的靶子,练拳脚的假人,还有几件兵器放在架子上。侧面有间马棚,大黄此刻尚在太湖边的酒店里,故此没有马匹。一旁则是铡草用的铡刀,锄地用的工具等,都是些农家常用之物。
张世杰见这里简陋,说道。“你师父过得倒很清苦啊。”
陆崖道:“师父一向如此,我在这里十年,也未见师父添置过什么东西。”
张世杰点点头,忽然看见院外有一座孤坟,周围收拾得很干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上面立着一块木牌,上面隐隐约约有字迹,只是年代久远,模糊难辨,张世杰凑到近前观看,那几个字歪歪扭扭,甚是难看,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道:“恩人老黄之墓?”
陆崖脸一红,“这是我师父以前的坐骑,我小的时候它曾救过我一命,因此我把它埋在此处。”
张世杰一笑:“这么说这字是你写的?”
陆崖点点头,“不错,它救过我,自然如我的恩人一般。”
杨钦虎则走过来拍了拍陆崖的肩膀:“连马也成了你的恩人,也太迂腐了,真有你的,我方才还不太服气,现在我真是对你五体投地了。”说完哈哈大笑。
张世杰与黄太郎在一旁也含笑不语。
陆崖心想,我感念它救命之恩又有什么不对的吗?怎么说我迂腐?可杨钦虎毕竟是客人他不好出言驳斥。
却听尹兰道:“陆大哥心地良善,杨庄主你又何必嘲笑呢?”
陆崖听尹兰替自己说话,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杨钦虎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并没有嘲笑的意思,我只是……”
张世杰也打圆场,道:“哎,钦虎,崖儿那时还是个孩童,当年所做的事自然幼稚,今日他已经长大了……。”
陆崖却道:“即便是今日我也不觉得当年有什么不妥。”
“是师弟回来吗?”陆崖话未说完,草屋门一开,一个脏兮兮的瘸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陆崖一见是谢三安,赶紧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说道:“三哥,是我回来了,大哥也回来了。”
谢三安向陆崖身后一看,除了陈一华之外还有几个陌生人,再看尹兰也在其中,他嘿嘿一乐,露出满嘴的黄板牙:“哎呦,尹姑娘,你又来找我师弟单抠了?”
他只和尹兰说话,其他几个人全然不理,尹兰一听“单抠”两个字,知道是句浑话,也不答言。
张世杰却莫名其妙,什么“单抠”,这人说话好没礼数,我身为长者他不先来和我见礼,反倒调戏起我的义女来,顿时不悦。
杨钦虎走上前去,拱手道:“小兄弟,在下杨钦虎……”
“什么羊亲虎,猫亲虎的,你那名字真难听。”谢三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尹兰,杨钦虎闹了个大红脸。
陆崖见状,赶紧说道:“别胡说,这位是轩辕庄杨庄主,”又指了指张世杰:“这位是张伯伯,是兰……是尹姑娘的义父,身旁那位是黄太郎,黄兄弟,师兄应见礼才是。”
谢三安“哦”了一声,却并未上前见礼。
黄太郎气不过,道:“你好大的架子,我们诚心诚意前来拜山,怎么盘龙岭是这样招呼客人的?”
谢三安道:“什么客人,我又没请你来,你装什么客人?”
黄太郎手指着谢三安气得说不出话来。
杨钦虎也压不住火,道:“远来既是客,你没听过吗?”
谢三安道:“远来的就是客?蒙古人从大漠打到你家了,杀了你爹,和你娘单抠,那也是客,你他娘的也乐呵呵地招待?”
杨钦虎听他说的不像话,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哼了一声也就不再搭茬。
尹兰一旁觉得好笑,想不到这几个心智正常之人,居然辩不过一个浑人。
“别胡说,请他们进来,”房内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谢三安这才把身一闪,将房门让了出来,“请,师父说请,我才请,否则你们几个滚他娘的。”他虽然说了“请”字,但这哪里是“请”啊。
几个人还未见到辛不平先憋了一肚子火,均想就算你辛不平本领通天,可张世杰以太傅的身份来请你,也算够给面子的了,怎么如此怠慢我们?
几个人气呼呼进得房内,只见一位老者正在八仙桌上提笔作画,那老者身材健硕,鹤发童颜,眉宇间英气逼人,果然有大侠风范。
陆崖来到八仙桌旁,拱手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老者正是辛不平,听陆崖见礼,头也不抬,用丹青笔在画的一角描了几笔,这才说道:“怎么才回来?送个人要那么久吗?”他也不叫张世杰等人坐下,仿佛几个人不存在一般。
陈一华凑过来,道:“师……师父,我……我们路上……”
辛不平道:“行了,以后再说,你结结巴巴的没完没了。”
陈一华最听辛不平的话,哦了一声,站在辛不平身后,如此一来,八仙桌前后俨然便成了两个阵营。
尹兰和陆崖二人这几日朝夕相对,形影不离,此刻这一分开,彼此面面相觑,心中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辛不平将笔放下,看了看来访众人,“几位怎么称呼啊?”神色间相当傲慢。
杨钦虎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轩辕庄杨钦虎。”
辛不平点了点头,杨钦虎又介绍道:“这位是张管家。”
辛不平看了看张世杰,冷笑一声,道:“阁下气度非凡,既然来访,何须隐瞒身份?”
张世杰笑道:“什么都瞒不住老英雄,你说的一点不错,在下张世杰。”
辛不平平静地说道:“原来是前朝太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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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下)盘龙岭太傅求贤
辛不平平静地说道:“原来是前朝太傅大人。”
张世杰本以为辛不平听完自己报通名姓,就算不大吃一惊也应该表现得极为敬重,哪知这些本应该有的状况在辛不平身上都未发生。
“不错,正是老夫。”辛不平道:“既然是前朝的元老,自当尊重些,陆崖,看坐。”
陆崖赶紧搬了几把椅子,辛不平道:“拿一把椅子就可以了,很快他们便走,其他人不需要坐。”
黄太郎年轻气盛,一时沉不住气,道:“辛老英雄,我们敬重你是前辈,千里迢迢前来访你,你一杯清茶也没有,座位还不给我们,如今还未说我们有何事求见,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何道理?”
辛不平又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不理来访众人继续画他的画。陆崖在双方之间左右为难,颇为尴尬。
“不得对辛大侠无礼,”张世杰申斥了黄太郎,接着对辛不平道:“辛大侠,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也不需要隐瞒,老夫这次专程请辛大侠出山,为的是保皇上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辛不平没说话,仍是只顾着他的画。
张世杰接着说道:“太郎,把礼物拿来。”
黄太郎递过一个黄布包放在八仙桌上,张世杰道:“本来是为辛大侠准备一把神兵,无奈途中丢失,区区纹银一百两,全当作见面礼,将来若是辅保我大宋皇帝,便是一家人,那时另有重谢。”
那黄布包放在桌上,辛不平看也不看一眼:“太傅请带回去吧,我是不会保什么大宋的。”
张世杰一愣,想不到辛不平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竟似不留半分余地,又道:“辛大侠也是汉人,若有一天光复大宋江山,你也是开国的元老,留千秋万世之美名,何必在此终老一生,与草木同朽呢?”
辛不平把手中笔一放,抬头直视着张世杰,正色道:“大宋江山?是赵家的江山,还是百姓的江山?”
张世杰不知辛不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该怎样回答,竟一时语塞。
杨钦虎一旁说道:“大宋的江山既是赵家的也是全天下汉人百姓的。”
张世杰点点头,表示赞许。
辛不平哼了一声,“我看未必吧。老夫七岁学艺,二十岁闯荡江湖,四十余年间,所见的无非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冻死和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他赵氏治下的所谓大宋,百姓的生活很苦。朝野上下,奸党佞臣数不胜数,贪官污吏随处可见,你如今要我去辅佐一个满是无德、无能、无用之辈的假朝廷……呵呵,老夫可还没老糊涂。”
此言一出,来访众人,包括张世杰都沉不住气了,张世杰道“辛大侠,虽然之前皇帝用人不当,政令不通,致使百姓饱受煎熬,但无论如何你也曾为大宋子民,怎么能对朝廷,对皇上不敬?为臣子者理应该辅佐皇上,重整山河……”
话还未说完,辛不平打断道:“你是臣子,我可不是,赵昺是你的皇上,却不是我的皇上。朝廷是你们这些人的朝廷,与我这山野村夫又何干?”
陆崖在一旁站着,眼见两个人越说越僵,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尹兰在张世杰身手闪身出来,说道:“辛老英雄,我听陆崖说,你心中最恨蒙古人不过,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呢。”
辛不平见面前一个弱女子发话,不禁奇道:“何以见得?”
尹兰道:“既然辛老英雄最恨蒙古人,难道每日站在这里写字作画,那蒙古人便给你画死了?”
辛不平一愣,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尹兰,见她端庄文静,说话轻柔,神色淡定,语气不卑不亢,所说的话直切要害,辛不平颇感意外,倒是有兴趣听听她怎么说,因此语气也缓和下来,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尹兰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辛老英雄既然憎恨蒙古人,我义父为了恢复大宋江山,将来势必要与蒙古人决一死战,老英雄何不趁此机会出山,帮助义父,那时疆场上不说建功立业,单为出您心中的一口恶气也是值了,若有一天我们真的恢复了大宋江山,那时您老人家功成身退,或做官,或隐居,谁又能管得了呢?总好过你在此处埋没一身的本领。”
辛不平手扶着桌案,摇头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陆崖,给这位姑娘看坐。”
陆崖赶紧搬了把椅子送到尹兰身边,二人背对着张世杰,陆崖冲着尹兰挤了挤眼睛,尹兰也偷偷报以微笑,这举动自然逃不过辛不平的眼睛,他暗暗地点了点头。
张世杰见辛不平似乎心动,便又继续说道:“辛大侠若加入我们,我禀明皇上定封你做兵马大元帅,封忠义王爵,统领千军万马,北定中原,老英雄意下如何?”
辛不平冷笑一声,道:“敢问一声太傅大人,你们现在有多少人马?”
张世杰微微一怔,“这个……这个,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几万吧。”
辛不平道:“崖山一战宋军二十万人几乎全军覆没,就算十年的养精蓄锐,又能招募多少?你们哪里弄的二十万人?”
张世杰支支吾吾,又道:“十万也是有的。”
辛不平笑道:“依我看,你们不会超过两万人,既然请我又何必诓骗于我?”
张世杰叹了口气,道:“军情之事,实在不便透露。”
辛不平摇摇头,叹道:“兵马大元帅,真是好大的官啊。”
张世杰知道他这是说的反话,便不再言语。因为他心里也明白,现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官员,虽然什么职位都有,可哪比得了前朝时的阵容,因为手下无人可用,大部分职位都只是虚设而已,就连像邹天际、闫宝龙一样的要员,平时也都要带队巡逻,杨钦虎名为将军,手下实则只有几千余人,刚才所提兵马大元帅,又能统领多少人呢?
陈一华可不知道辛不平所说的乃是讥讽之言,大笑着说道:“师……师父也当官了,我……我之前也被……封个官,叫什么来……着?对……对了,大力无……无脑将军。”
谢三安也嚷道:“啊?那这样的话,我也要个官做做,老子还没做过官呢。”
辛不平厉声道:“住口,你这两个呆瓜,这种挂名的官衔有什么好稀罕的。全是假的。”
张世杰老脸一红,他这官也只不过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所谓的什么将军、丞相,与元朝那些真正的官员相比恐怕连个芝麻小品官也都不如,若被蒙古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小朝廷,怕要被他们耻笑死了。
尹兰见双方又陷入僵持,便道:“其实哪一次改朝换代的,义军不是从小到大,人数由少到多呢,现在人少不要紧,关键是将来能不能……”
“好了,别说了,”辛不平打断尹兰,道:“小丫头不用能言巧辩。老夫年事已高,早些年的确想杀尽那些鞑子,可如今我已经不想了,究竟谁坐这个江山,又有什么关系?是忽必烈也好,赵昺也好,我都不在乎,百姓也不会很在乎。”
“辛大侠……”张世杰心里一凉,可还觉得不甘心,又要再劝几句。
辛不平把手一晃,“太傅大人不必多言,我老了,早没有雄心壮志。不过陆崖得我的真传,总不能叫他也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终老山林,想必太傅你也知道他的身世……”
张世杰点点头,辛不平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他继承他父亲的遗志,随你去吧,将来无论成败,我只希望你还把他交还与我,他心地善良,不适合做官。”他只道陆秀夫已死,因此说叫陆崖继承陆秀夫的遗志。
张世杰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好在陆崖已经被应允成为自己帐下一员,这趟总算没白来,也就不再劝说了。至于陆崖将来是否为官,那是推翻元朝以后的事,现在何必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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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上)喜流连春晖难言
张世杰起身告辞,辛不平道:“且慢。这银子还请拿回去吧。老夫另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太傅可否应允。”
张世杰以为事情又有转机,道:“但说无妨。”
辛不平却指了指尹兰,道:“这位姑娘说话与我投缘,我想留她在此逗留几日,不知意下如何?”
张世杰还未说话,尹兰道:“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令高徒疗伤而来,您老人家不说,我也想留下来呢。”她说这话除了为付二探疗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远离义父等人和陆崖单独呆上几天。
既然是辛不平开口,而且尹兰又不反对,张世杰便说道:“如此,那兰儿你与陆崖先留下来多住几日,待事情办完,你们两个再回去也可以。”
尹兰心中暗自高兴,却不露声色,“那……爹爹请保重,兰儿过几日就回去。”
待张世杰走后,辛不平把尹兰叫到跟前,说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此时的辛不平仿佛变了个人,再不是刚才那副刻薄的模样,说话语气平和,面带微笑,在尹兰眼中他俨然就是一个慈祥的老者。
尹兰含羞答道:“我叫尹兰。”
辛不平点点头:“尹兰……很好,老夫看陆崖和你很般配,若是将来成为眷侣,真是天作之合啊。”
尹兰脸一红,不知道辛不平从哪里看出自己与陆崖之间的情义,说道:“老英雄真是爱取笑人呢,我和陆崖没……没什么的。”
辛不平大笑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娃吗?老夫虽然丧偶十余年了,毕竟也是从你们这个年岁活过来的,你们之间有情有义,岂能瞒过我的双眼?”
陈一华在一旁道:“没……没错,我……我早就看中她做……做老……老四的媳妇了。”
陆崖也觉得不好意思,暗暗拧了陈一华一把,叫他别乱说话。
辛不平又道:“忽然想起一事,我不该这么快同意叫陆崖跟随张世杰。”
尹兰奇道:“为什么?”
辛不平笑道:“应该先叫他许了你们的婚事,然后再叫陆崖带着媳妇回去,你聪明伶俐,倒可以做陆崖的内助。”
尹兰大窘,道:“此事还是要问清楚爹爹才好。”心中却想,辛老英雄出面提亲最好,若爹爹爱惜陆崖是个人才,没准真的许了我们的婚事,只是不知道爹爹是否能答应。
辛不平又对陆崖说道:“等你再见到张世杰便直接向他求亲,他若不答应,你便把尹兰带到我这来,我替你们做主,料想他也不会反对。”
尹兰急道:“这……使不得的,我能和崖哥哥多呆几天已经……心满意足了,倒未想到这么快成亲。”她此刻听辛不平所说的话,俨然是已经敲定自己和陆崖的婚事了,可张世杰未必便答应,而且这中间除了张世杰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她如何对陆崖说出口呢?如今能在盘龙岭与他相聚几天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分了,晚一日把真相对陆崖说,便多一天的欢乐。可她又怕自己越陷越深,却偏偏又忍不住就这样陷下去,那种矛盾的心情除了她尹兰自己,谁也体会不了。
辛不平是个局外之人,更加体会不到,他也只当尹兰只是女儿家的忸怩而已,笑道:“那就是迟早要成亲的了,既然如此我把它送给你当作见面礼吧。”说完把桌上的画拿了起来,递给尹兰。
尹兰展开画卷,只见上面画着一座青山,一轮夕阳正要落下,天上云彩被夕阳染成了橘黄色,山路弯弯曲曲,几棵枫树正萧瑟地飘洒着落叶,画面中间的山路上是一位少年将军,骑着一匹神骏的大黄马,身背着双鞭,腰挎着长弓,白袍银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摆,剑眉朗目,英姿飒爽,依稀便是陆崖的模样。
又见画的左下角题着一首诗:
天涯远去伴孤星,
千里黄云骑独行。
幽幽我心随风逝,
也无风雨也无晴。
辛不平道:“这个少年是我刚才与张世杰说话之时,按照陆崖的样子加上去的,我见你二人情投意合,不知道这个见面礼可还满意?”
尹兰高兴地点点头,“原来老英雄刚才一直在画这个,画的真像,这个陆崖栩栩如生,我很喜欢。”也不知道是说画中的陆崖她很喜欢,还是说面前的陆崖还很喜欢。
谢三安一旁不解地问道:“你是说很喜欢这画,还是说很喜欢我师弟?”
这一句说中心事,尹兰低头看画,含笑不语。
辛不平则大笑道:“自然是都喜欢。”
陆崖也忍不住凑过来观看,果然见上面画的便是自己,师父把自己的画像送给尹兰,自然有很深的用意,希望我与她可以早谐鸳盟。便故意说道:“师父,可惜女主人不在,若是两个人同在一幅画中被我们后人传看,岂不妙哉?”
尹兰大羞,心中却觉得甜蜜。
辛不平点头道:“有道理,我这就把尹兰也画上。”
尹兰红着脸将画递给辛不平,那自然就表示同意与陆崖的婚事了。辛不平刷刷点点,不过片刻又在陆崖画像的身前又画上尹兰的模样。巧的是与陆崖当日在杭州初会尹兰时的情形一样,都是环抱佳人,同乘一骑,只是尹兰未戴面纱,更显娇柔,衣服的颜色又是大红,真仿佛出嫁的新娘一般。
陆崖和尹兰不禁同时想起,当日两人在去苏州路上时的温柔绮景,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柔情。
辛不平把画递给尹兰,同时对陆崖说道:“这门亲事是我亲自做媒的,你日后可不要负了兰儿。”
陆崖面相尹兰,道:“我一生只爱兰儿一人,绝无异心。”
尹兰感动不已,差一点就要扑在陆崖怀里赏他深情一吻,可辛不平在旁,她只好忍住内心的悸动,接过画看了几眼,忽然说道:“只是这首诗题得不合时宜,感觉心都死了一样。”
辛不平收起笑容道:“你果然聪明,本来这幅画是给我自己画的,这首诗是写我的心情,既然你不喜欢我另画一副好了。”说完便伸手想把画收回。
尹兰忙道:“既然是老英雄的用心之作,那就更加珍贵,我很是喜欢,就把它送给我吧。”
辛不平心中欢喜,当晚谢三安打了两只山鸡,陈一华又开了一坛好酒,众人开怀畅饮。
尹兰亲自下厨,又做了几道小菜,虽然食材比不了忠义岛上的丰盛,但是几个人都是吃得津津有味,齐声称赞尹兰是好手艺。特别是陆崖,觉得这几个普普通通的小菜,却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佳肴。
自此尹兰便随陆崖在盘龙岭住了下来,每日除了给付二探疗伤,便是跟陆崖打猎游玩,本来答应张世杰过几日便回去的,可这一住便是三个月,这三个月里远离人群,远离义父口中的“大宋江山”,每日虽粗茶淡饭,尹兰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时间仿佛也变得快了,要不是赵昺几次派人催促,尹兰几乎已经忘了世界上还有赵昺这么一个人。
三个月过去,陈一华身体健硕,断臂又经过尹兰的精心治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付二探也已经可以活动筋骨,只是还不能做重体力的活动。陆崖便与尹兰商量着是不是该回去忠义岛了,尹兰却总说:“过几日再说。”如此又耽误了些时日。
这一日,盘龙岭上的第一朵野花开了,黄太郎骑着马风尘仆仆地赶来报信,说张世杰有重要的事要陆崖去大都一趟,至于什么事,回去便知晓。
尹兰无奈,既然义父找陆崖去办大事,总不能再耽搁了,便应允回去。
辛不平叫陈一华和谢三安也随陆崖同去,自己身边只留付二探养伤。两个傻师兄听说去大都,都高兴的不得了。
临行之时,辛不平亲自将陆崖送到盘龙岭下,又将自己的一对金鞕赠与陆崖,免不了嘱咐几句道:“这对金鞕随我多年,今日正式传与你,希望你可以凭借毕生所学建功立业,若真有成功一日,希望你不要做什么狗屁官,带着兰儿早日回来。还有你为人太过良善,须知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到了生死关头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凡事也不可只看表面,便是张世杰所说的话也要多想想是对还是错……”
他也不顾及尹兰在旁边,继续说道:“张世杰此人,邓剡曾和我提过,我早知他专横跋扈,雄心不小,为了复兴大宋江山什么事都做得出,你若觉得张世杰与赵昺小儿不值得一保,便也回来,不必顾及身后虚名。”
送了几步,辛不平又道:“还有你为人处事有时婆婆妈妈,我很不喜欢。若遇到难解之事便与你两位师兄和兰儿商量,兰儿我自是放心的了,你的两个师兄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总好过你临阵犹豫不决。”陆崖心想师父这是怎么了,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师父,陆崖点头一一答应。
辛不平也自觉今日话多,竟然儿女情长起来,便催促陆崖等人赶紧上路,师徒四人洒泪而别。
陆崖等人才走了没有两三里路远,辛不平又追了上来,陆崖只得停下,问道:“师父,又有何事?你老一并全说了吧。”
辛不平知道自己今天说话啰嗦,陆崖不耐烦,便道:“还有一件事,我说完就不送你们了,你此去大都,若闲来无事替为师去寻访一位好友,他叫贾步平,是个道士,在大都一带以算命为生,也是你的长辈,你就叫他师叔吧,遇到为难之事,他或许会帮你的忙。”
陆崖问道:“怎么师父的这位好友从未听您提过?”
辛不平道:“他与为师一样也是一位隐士,只不过我隐于山野,他隐于城镇而已,他性情古怪,也不希望我提起他,你此去大都若见到他便替我把这幅画送给他,他便知道你是我的弟子了。”陆崖展开画卷一看,正是师父房内写有苏轼名句的那张画。
陆崖应允下来,再一次拜别老师,几个人便匆匆向忠义岛去了。
辛不平站在原地果然不再相送,看着陆崖几人远去的背影,竟觉得落寞,与这些弟子朝夕相处十几年,情同父子,如今他们羽翼已丰,是到了该出去闯荡一番的时候,可是不知这一别几时才能再见。
他倒背着双手,不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他们……全都走了。”
青山巍峨,老人站在山脚凝视着一行人欢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路旁一朵野花绽开,点缀着这孤独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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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下)伤别离天涯渐远
陆崖一行人晓行夜住赶往忠义岛,路上尹兰只是盼望晚些到才好,陆崖却道张世杰有急事,因此路上不断催促。尹兰心中有苦,不便明言,这一路虽然是回家,同样有陆崖相伴,心情却和来盘龙岭时大不一样。
到了忠义岛后,赵昺率百官亲自迎接,晚上又设宴款待众人,对陆崖待如上宾。
自此天天酒宴不断,陆崖好生感激。可自来到忠义岛之后,张世杰从不提找陆崖来到底要干什么。他每次去找张世杰询问,张世杰又总是推搪,而且每次去都偏偏看不到尹兰。似乎尹兰凭空消失了一样,平时也见不到,陆崖不禁觉得奇怪,又不方便询问他人,每日里烦闷异常。陈一华和谢三安倒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起了从未有过的舒心日子。
又过了几日,陆崖实在忍不住了,便去张世杰那里拜访,一见面就问:“张伯伯,匆匆找小侄回来究竟有什么事啊,为何过去许多天,你提也不提?要是你再不说,小侄便要告辞了。”
张世杰见他着急,微微一笑:“先坐,贤侄,其实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陆崖一拱手:“张伯伯有事但说无妨,怎么这么见怪呢?”
张世杰道:“陆崖我问你,倘若我要你做一件极不情愿的事,可此事又关系到大宋复兴的成败,你怎么办?”
陆崖眉头一皱,却反问道:“请问是什么事?”心中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我会极不情愿呢?
张世杰捋捋胡子,“你先回答我。”
陆崖未曾留意张世杰眼光中的狡黠,便道:“若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赴汤蹈火。”
张世杰笑道:“不需要赴汤蹈火,也不会伤天害理,是件对你和大宋江山都好的事。”
陆崖道:“那更应该去做了,到底是什么好事?”
张世杰沉吟一会,道:“我想你和你父亲失散多年,因此我想安排你去大都见你父亲,只是我怕你记恨当年之事,故此不知道怎么开口。”
“哦,”陆崖点点了头,“原来是这样,上次去盘龙岭之时,伯伯的话我还没忘,至于记恨父亲……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一些叫我左右为难的事,有时候……有时候真的很难抉择,时至今日,我觉得……应该……可以原谅我爹了。”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的不再记恨父亲,因此言语间仍然犹豫不决。
张世杰频频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陆崖问道:“不知道何时启程呢?”
张世杰想了想,道:“你父亲尚不知道你还活着,这样吧,我明日修书一封,你带着书信去见他。在大都崇国寺附近有间醉太白酒楼,你可以去那找他。”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张世杰免不了又讲些大道理,仍然尽是些为国尽忠、鞠躬尽瘁之类的话,陆崖想起师父评价张世杰装横跋扈,似乎对此人颇有不满,可他与张世杰交往这些时日,他始终对自己客客气气,而且似乎只是一心想恢复大宋的江山,怎么也不觉得张世杰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他还是尹兰的义父。
想起尹兰,陆崖心中又不免奇怪,怎么一到了忠义岛便很难见到她的身影呢?
待陆崖走后,尹兰才从内室走了出来,“爹,你就派陆崖一个人去大都吗?”
张世杰换了张脸孔,冷冷地说道:“怎么,你又想跟去?盘龙岭时你们还没相处够么?”
尹兰闻言,低头不语。
张世杰道:“你和我说你喜欢他,我自然不能留他在身边,你们之间的暧昧,连钦虎都看得出,何况是我?”
尹兰心想,定是那杨钦虎告诉爹爹的。
张世杰继续说道:“年轻人情窦初开,你喜欢他,为父也不怪你,可你要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尹兰道:“我不想要什么身份,我是真心喜欢陆崖。”
张世杰怒道:“什么真心不真心?这个世界上男女间的情情爱爱,有多少是真的?”
尹兰把脚一跺,“他舍生忘死地去救我,你怎么说他不是真心,我对他也是一样。”
张世杰冷哼一声:“他救你那是他感念你为他疗毒,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爱你?”
“辛老英雄已经答应陆崖娶我,而且我也答应嫁给他了。”
张世杰气喘吁吁地说道:“真是胡闹,你早已经被选定是未来的皇后,岂能朝三暮四?那辛不平也是好没规矩,纵容自己的徒弟惹是生非,他本来就看不起我们义军,我们去盘龙岭之时,他说话又不客气,你嫁给陆崖怎么会有你的好日子过?”
“爹……”尹兰还要申辩。
张世杰却打断道:“别说了,此事由不得你,婚姻大事全是父母做主,待陆崖走后,你便与皇上择日大婚。”
尹兰急得眼泪流了出来,道:“爹,这……这……我还没准备好呢。”
张世杰道:“还准备什么,这事早已经定下来了,你还要为父反悔不成?”
尹兰愁眉紧锁,道:“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皇上,什么表哥,我喜欢的人是陆崖。”
张世杰怒道:“好没羞耻的丫头,你一早就知道你们不可能的,为父也早该猜到你与他情愫暗生,早知如此去盘龙岭之时便不带上你。”
尹兰气得跺脚,她从不忤逆张世杰,此刻竟发起脾气来:“爹,我就是不知羞耻,那又怎么样?就算我不去盘龙岭,我也不喜欢那个赵昺,我怎么能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张世杰怒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等大事由不得你做主。再说陆崖此去大都说不上几时才回,我对他另有安排。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的。等时间久了你就会慢慢忘了他。到时与皇上朝夕相处,自然也就会有感情了。”
尹兰哭道:“我不干,我要跟陆崖去。”
张世杰一巴掌打在尹兰的脸上,尹兰白皙的面上立现五个清晰的指印:“放肆,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出门,直到大婚之日。”
尹兰泪流满面,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她素知张世杰严厉,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出得去这个门的。转身伏案大哭起来。
张世杰从未打过她,见她如此,也是不忍,又劝慰道:“女人嘛,和谁都是过一辈子的。何况你注定是皇后,将来掌管三宫六院,母仪天下,何等的威风,哪里委屈了你?”
尹兰哭道:“我才不要什么母仪天下。若是这样,我一辈子也不会开心。”
张世杰正色道:“和忠义岛的大业比起来,你一个人的幸福根本就不算幸福。忠义岛只是我们权宜之所,若和大宋江山相比,也一文不值,为了大宋,你能牺牲自己,替我教导皇上,将来……”
尹兰把脚一跺,转回内室,边走边说道:“还说什么将来,若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一辈子,做三辈子皇后,又有谁稀罕?何况将来他能不能真正当皇帝还不知道呢。”
张世杰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他心中敬重赵昺,大宋江山在他心中更是重于一切,尹兰这话竟说赵昺做不了真正的皇帝,正戳中他的要害,岂能不发火?吼道:“来人啊,给我看着这个野丫头,哪里都不许她去。”
尹兰全听在耳朵里,回到房间把门一摔,倒在床上蒙头大哭,晚饭也不吃,张世杰也不理她,命手下女官日夜把守,绝不许她出门半步。
当晚,尹兰拿出辛不平送给她的那幅画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自己早知道和陆崖之间不可能有结果,此情此景在她心中也演练过无数遍,可此时真正要分别之时,仍觉得痛断肝肠,她手抚摸着画像中陆崖的脸,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陈一华和谢三安忙着收拾行李,他二人因为知道要去大都,都非常高兴,陆崖也觉得心情不错,想起师父交代自己去拜访一个叫做贾步平的老道,便把师父临行前要他转递的画背在身后,又带了金鞕和弓箭这才起身。
张世杰亲自把陆崖送上船,并把给陆秀夫的信交到他手中,叮嘱道:“此去大都见到你爹爹,务必把这封信亲自交与他,不得拆阅,到了那里你们父子相认,以后一切就听他的安排。”
陆崖道:“伯伯放心。”陆崖打量了一下送行的人群,独不见尹兰,便问道:“尹姑娘呢,怎么没来送我?这几日都未见她。”
张世杰神色尴尬,道:“她……另有要事,不在岛上。哦,对了,我给你的师兄准备了两匹快马,连同你的千里黄云兽,另外还有些盘缠,都在太郎的店里,你们登陆之后便去取了吧。”
陆崖拱手道:“张伯伯想的真是周到。”又向人群中打量了几眼,却满腹狐疑,究竟尹兰去了哪了?为什么张伯伯好像很怕我问起她?尹兰应该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事和他讲了才是,这几日见他,他提也不提,莫非尹兰没说?他如今叫我去大都,偏偏尹兰不来相送,莫非其中有什么变故?
张世杰见他似有所思,以为他还有什么为难之处,“贤侄,还有什么事吗?”
陆崖心想,不管尹兰是否告诉张世杰,但是这件事总应该自己主动些才对,而且师父也交代过,要他当面提亲,便道:“张伯伯,不知道兰儿是否对你讲了,我们……”
张世杰把手一摆,打断了陆崖的话,“好了,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早已经安排妥当,你就放心的去吧。”
陆崖这才把心放下,既然张伯伯“早安排妥当”,那自然是已经答应了与尹兰的婚事,自己就不便深问了。
而此刻尹兰在绣楼上手扶着窗台,看着陆崖的背影向太湖的另一边渐行渐远,唯有默默流泪,心中无限凄楚,崖哥哥,我的心里有多难过,你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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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上)得越龙天马行空
晨风吹拂,酒旗招摇,太湖岸边两个少年牵着马,正在举目眺望。
“江大爷,来了,来了。”说话的正是黄太郎,手指着远处的一支孤舟。
“以后别叫大爷了,我们年龄相仿,怎么称呼大爷呢?叫江虎就可以了。”江虎看着那艘小船说道。
“那可怎么敢,咱们做奴才的,叫大爷都叫习惯了。”黄太郎一边挠着头一边说道。
江虎闻听一笑:“苏州之时,我骂你是狗奴才,你可别介意,当时那全是为了救皇上,我一时心急……”
“大爷说哪里话啊?小的全明白。”
江虎笑道:“你又叫大爷了,听着真他娘的别扭。”
黄太郎见江虎外表粗鲁,说话也粗声大气,但骨子里却是比较喜欢交朋友的人,实在是一位耿直的汉子。他嘿嘿一笑,叫声:“那我就叫你声大哥吧。”
江虎笑道:“陆大哥面前你就叫我江虎好了。”眼见小船越来越近,江虎挥手高喊:“陆大哥!陆大哥。”
陆崖在船上也远远地看到江虎,自回到忠义岛后,也与江虎见过几次面,对他很有好感。想不到他居然在此为自己送行。
陆崖登上岸,江虎迎上前去,拉住陆崖的双手道:“我在这等候多时了。”
陆崖笑问:“太傅要你在这等我的?”
“太傅不叫,我便不能在此等你?”江虎道。
陆崖道:“如此说来,我真是感动,要你特意为我送行。”
江虎哈哈大笑:“陆大哥,你太客气了,随我来。”
说罢拉起陆崖的手走进酒肆内,谢三安,陈一华跟在后面。
店内早已摆下一桌丰盛酒席。
陆崖一见,问道:“江老弟,这……叫我怎么好意思。”
江虎却拿起酒碗,“陆大哥和我不必客气,今日这酒有三重意思,第一碗酒,感谢大哥当日助我救驾之情。”说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苏州一战,二人并肩作战,早结下深厚友情,赵昺当日被擒,陆崖不顾危险,与江虎同赴患难,江虎心中不但佩服,也心存感激。
陆崖本不太会饮酒,但见江虎如此诚恳,也只得把酒碗端起,喝了个精光。只觉得这酒甚烈,一碗酒下肚,便觉得腹中火辣辣地灼热。
江虎又满了一碗酒,“陆大哥,此去大都,不远千里,不知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见,老弟特为哥哥践行。”说罢便又要干。
陆崖赶紧按住江虎手臂,道:“贤弟,不可,张伯伯刚才已给我践行过了……”
“唉——!那是太傅给你践行,可不能算我的,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兄弟这个面子,否则就是看不起我,来,再干一碗。”江虎把酒碗高举,又是一饮而尽。
陆崖无奈,只好又勉强喝了一碗。
江虎又端起第三碗酒,“第三碗酒……”
陆崖两碗酒下肚,此刻已经头晕眼花,“第三碗我无论如何是不能喝了,否则今天就走不了了。”
江虎却道:“走不了就走不了,不过这碗一定要喝,因为小弟有事相求。”
陆崖道:“有事尽管直说,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这酒……”
陈一华早就等得不耐烦,“喝……喝不了,你还喝,不如给……给我……”说完一把夺过酒碗,喝了个底朝天。
江虎一见陆崖面红耳赤,手扶着桌脚,摇摇欲倒,的确是不能喝了,便道:“既然陆大哥师兄代饮,那也是一样。陆大哥,你也知道,我父江钲失踪十年了……”
陆崖恍然大悟,难怪在去盘龙岭之时问起江钲,张世杰吞吞吐吐,原来他并未加入义军,而是失踪了。
“……现在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你这次去大都,若有机会便帮我找寻一下,虽然陆伯父在大都那么长时间,也没有打探到我爹的任何消息,但我总觉得他尚在人间……”
陆崖慨然道:“这事难的很,不过老弟你放心,我这次去大都定会尽心竭力,找寻江叔叔的。”
江虎道:“我也知道,人海茫茫找个人并不容易,何况我爹已经十年没有音讯了,但我总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父子团聚,等他老人家回来,重组江家军。”
陆崖闻听感慨万分,自己与陆秀夫相见就在眼前,却还有那么多因战乱而支离破碎的家庭,何况江虎与我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
想到这,陆崖却自己斟满一碗酒,朗声道:“兄弟放心,若江叔叔在世,我定当尽心竭力去寻找,让你们父子早日团聚。”说罢竟是一饮而尽,毫不犹豫,然后将酒碗一掷于地。
江虎哈哈大笑,“陆大哥,真是爽快人!”
谁想陆崖却是真的不胜酒力,再支撑不住,手扶着桌案,身子却向下滑。黄太郎赶紧上前扶住陆崖,让他趴在桌上。
“得,这下还真走不了了。”谢三安边说,边走到桌边,一只脚踩着凳子,眼睛盯着陆崖,抓起一只鸡腿大嚼。
江虎觉得过意不去,“真想不到这样,陆大哥,我可真对不住了,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
陆崖哪里能答应得了?
陈一华却道:“不……不用过意不去,老四他……他自己窝囊。平……平时也这样。”说罢他坐在凳子上大吃起来。
谢三安也是毫不客气,丢了鸡腿,举起酒坛子便喝,咕嘟咕嘟真如同喝水一般。
江虎和黄太郎相视摇头,想不到给陆崖的践行宴,却填了这两个活宝的肚子。陆崖除了喝了三碗酒,什么也没吃到。
江虎觉得过意不去,跟黄太郎说道:“我出去给陆大哥准备一些礼物,他留在这里你要好生照料,务必等我回来才能叫他走。”太郎应允,江虎说罢转身出门。只留下黄太郎陪着两个傻子饮酒。
结果陈一华、谢三安二人也不知饥饱,竟把整桌的菜吃个精光,而且开了几坛的好酒,和陆崖一样喝了个酩酊大醉。
黄太郎无奈,只好吩咐伙计将三人抬到楼上房间。
陆崖从中午一直睡到晚上才幽幽转醒。只觉得头晕脑胀,待下了楼来,江虎又早已经摆下酒宴,等候多时了。“大哥,你醒啦。快来用宴。我重新又摆下一桌,这次我们单独谈谈。”说着端起酒碗,“小弟先敬你一碗。”
陆崖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实在是不能再喝了。江虎也不再勉强,独自干了,陆崖则简单吃了点东西,江虎和黄太郎在一旁相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虎道:“大哥,小弟今天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也不管陆崖回没回答,拉起陆崖的手,起身来到后院。
刚一进门,却见到三匹神骏宝马在庭院当中。两匹黑马,一匹黄马,都是难得的良驹。陆崖一见那三匹马均被精心打扮一番,心中感激,真难为江虎花了不少的心思。
两匹黑马中间的正是陆崖的坐骑——千里黄云兽,却见大黄金鞍玉配,长鬃飞扬,好不精神,九个铜铃挂在马颈之上,稍微一动便叮叮当当地响,马头上还戴了个面具,头顶的一撮白毛便从面具的孔隙中支在额头。
大黄数月不见主人,看到陆崖到来,在原地跳来跳去,仰天长嘶,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动,真仿佛传说中的独角神兽一般。
陆崖见到大黄也自然高兴,伸手拉住缰绳,飞身上马,一提缰绳,大黄居然飞身而起,之奔江虎而来,江虎下意识地向下一蹲,抬头向上观看,只见满天星光,熠熠生辉,星光下,陆崖胯下骑着千里黄云兽,宛若天神般飞过浩瀚星河,这一霎那震撼,使江虎简直都惊呆了。
等到大黄落地,他仍蹲在地上兀自发愣。
“多谢江贤弟。”陆崖调转马头对江虎说道。
江虎这才站起身来,道:“陆大哥……真是威风。”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人还是马。
第二天,江虎又给师兄弟三人每人送去一件新衣服。务必要三人穿上才走。
当真是人配衣裳马配鞍,就连谢三安那等肮脏落魄之人,穿上新衣服也显得精神抖擞。
临行之时黄太郎又拦住陆崖,“陆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什么好送的,只有长弓一张,就赠与大哥吧。”
陆崖接到手中一看,弓背上镶嵌着一条金龙,弓把也是金丝缠绕,两边有小金环玄丝而挂,铁背铜胎真是难得的一张宝弓,陆崖忍不住拉了一个满月,只觉得张力沉重,却不失稳健,“真是好弓,太郎你从哪里得来?”
黄太郎道:“这是箭塔上最好的弓,太傅说这是铁胎弓,名叫越龙,据说是以前岳飞元帅用过的宝弓。”
陆崖把弓递还给黄太郎:“既然如此,请拿回去吧,好意心领。这是张伯伯留给你守卫箭塔的,我怎么能要?”
黄太郎道:“守卫什么箭塔啊,箭塔只是通风报信之用,平时我根本用不到它,落在我手里真是暴殄天物。陆大哥你神箭无敌,若没有好弓,真是可惜了你这身本领,如果你不收下,便是瞧不起太郎。”
江虎也劝道:“太郎一片赤诚,你就收下了吧。”
“陆大哥,若不收下此弓,我就长跪不起。”说罢黄太郎真的跪了下来。
陆崖无奈只好把越龙弓重新接过,挂在马鞍上,将之前所带的那张弓解下来,递给黄太郎,“如此,多谢盛情。”
黄太郎这才站起身,“应该是我多谢恩公才对。”
陆崖想不到,曾经相助的两个人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心中感动不已。
江虎与黄太郎又送出十几里地,陆崖见天色不早,便道:“别送了,总有回来的一天。”
江虎问道,“此去大都,真不知道几时能回?莫想煞了小弟。”
陆崖见江虎情真意切,便道:“我也会想念兄弟你的,山长路远我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得还,估计最快也要半年。天色已晚,两位还是请回吧。”
几个人互道珍重,陆崖点点头,这才又拱手还礼,“后会有期!”
说罢三个人,三匹马向着北方风驰而去。身后烟尘滚滚,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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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下)失良驹独骑缉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虽然盘龙岭的春天刚刚来临,但岭外的春光早已经照耀了凡尘俗世,杨柳婀娜,野草青青,鲜花烂漫。
陆崖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心情自然是畅快无比。
但有一点陆崖很是奇怪,离京城越近,挎刀携剑的武林人士也越来越多,看样子和自己又都是同路,其中不乏高手,有几个人,连谢三安甚至都能叫出名字,什么昆仑派的掌门,逍遥帮的帮主,五台山的高僧,三清观的道士……真是数不胜数。
这一天中午,陆崖来到祁州(今安国市)辖内,再向前走几百里,便是大都。
离着大都越近,陆崖反倒犹豫起来,马上要去见父亲,却不知道那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心中不自觉地竟有些怕了。
想起师父的话,如果自己犹豫不定的时候,便和两位师兄或兰儿商量,如今兰儿不在身边,只好求教两位傻师兄了,便随口问道:“我马上就要见到父亲,可现在却忽然觉得不敢了。大哥、三哥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陈一华手揉着屁股,道:“骑马真……真是不习惯,这一路颠……颠得我……我屁股疼。”
陆崖听他所问非所答,不禁摇头叹气,心想这两个呆子哪里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自己尚不能下决断,如何能指望这两个人?
却听谢三安道:“怕什么?反正早晚要见的。不过老大说的可是不假,我也有点屁股疼,不光屁股,我的瘸腿也跟着疼。反正很快就要到了,你既然不像见,倒不如咱们几个好好休息休息,再痛快玩它几天,然后再去见你那个什么爹。”陆崖点头称是,心想反正现在没什么主意,不如就听三师兄的吧。
祁州地方不大,城内的商户,药材铺居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门面,星星寥寥的几家饭庄,却聚集了不少江湖豪客。
三个人找了间在祁州算是比较大的酒肆,名叫醉仙楼,虽说算不得小,可和江南的东坡酒家比起来差得远,连马也没地方寄,便将三匹马栓在门外的酒旗竿上。
三个人进店之后分别落座,陆崖将越龙弓和金鞕解下,放到长凳上,小二见有客到,赶紧上来招呼,“几位,来点什么?”
谢三安道:“来三十斤牛肉,再来二十斤好酒。”
谢三安嗓门大,此话一出,店内的众人全向他们这边看,见陈一华和谢三安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心中均想:这几个人也太能吃了。
角落里坐着两名少女,一个穿着绿衫,一个穿着白衫,也向这边张望,听谢三安说的夸张,偷偷地窃笑。
小二道:“这么多牛肉,几位吃得了吗?”
陈一华道:“你……你管我……我们,咱们给……给你钱就……就是了。”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大元宝,往桌上随手一扔,“够……够不够。”接着对陆崖和谢三安说道:“今……天我来请,你……你们别和我抢啊。”
这银子是江虎临行之时所赠,陈一华现在也懂得了拿这个东西换吃喝,再不去抢了。反正花别人的钱他也不心疼,因此挑了个最大个的元宝。
陆崖心想,你也不问问价,看你钱花光了怎么办?但是师兄已经把银子给了,而且说他请客,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摇摇头,对小二笑道:“我两个哥哥能吃,你不用见怪,只管上来就是。”
角落里的绿衫少女偷偷对白衫少女说道:“这几个人出手真阔呀,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
白衫少女道:“这不算什么,你看门口那三匹马,全是好马呢。”
绿衫少女向门口看了看,“嗯,特别是那匹黄马,马鞍都是镶金的。”
两个人正说话间,从酒肆对面的药铺里出来七八个喇嘛,径直向这边走来。
元朝时藏传佛教在中土很是兴旺,特别是亦摄斯连真当了国师之后,喇嘛可以随意到酒馆、饭店等地化缘,而且不用花钱。一般信奉佛教的商户也都乐意施舍。
几个喇嘛在谢三安身后的一张桌上落座,有一个瘦高的喇嘛,怀中抱着一个大布包,一刻也不松手。
白衫少女推了绿衫少女一下,低声道:“翠竹,他们出来了。”
叫翠竹的少女道:“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不多时,小二走过来,怀中抱着两坛酒,一只手托着一个特大号托盘,里面盛着三十斤牛肉,正向陆崖那桌走去。
白衫少女微微一笑:“看我的。”
等小二快走到两桌之间,少女抓起一根筷子,向那小二脚踝处打去。
小二拿着这么多东西,本就吃力,这一筷子打中踝骨,如何还站得稳,身子一歪,三十斤牛肉全扣在瘦高喇嘛身上,怀中的一个酒坛已经开了盖儿,也是那喇嘛个子高了些,酒坛正撞在头上,一坛美酒全当给他洗头,从上到下,淋了个透。
酒水四溅,把另外三个喇嘛也弄得浑身都是。
瘦高喇嘛吓得一蹦,把怀中布包扔到桌上,回过头给了小二一个嘴巴,“你瞎了?怎么干活的?”说完伸手在光头上擦拭,小二见他凶恶,也不敢招惹,只好连连赔不是。
可这一巴掌不要紧,袖子上的酒水,却溅到谢三安的身上,谢三安回头一看,见牛肉和酒全都没了,又见喇嘛打小二,便以为是喇嘛把他的酒肉全都打翻,怒道:“他娘的,敢惹老子?”
说罢抬起铁脚,踢了个石子过去,那喇嘛躲闪不及,石子正打在光头上,顿时起了个大包。
瘦高喇嘛将腰间戒刀抽出,便要和谢三安动武,却被一个年轻的喇嘛一把抱住。
旁边几桌的客人也是武林人士,见状全都躲到一旁,准备看热闹。
陆崖面相谢三安而坐,全都看在眼里,他是暗器行家,怎会不知道是有人暗算小二?只是店里鱼龙混杂,倒没看清是谁扔的筷子,赶紧站起身,对谢三安道:“三哥,别惹事。”
谢三安却道:“怎么是我惹事?分明是他打翻了我的酒菜,今天他要不赔,我就踢死他。”
年轻的喇嘛对着谢三安赔笑,道:“赔,赔,肯定赔,师兄,东西要紧,你也别惹事。”说着向瘦高的喇嘛挤挤眼。
瘦高喇嘛白挨了一下打,但一想年轻喇嘛说的不错,转身正要回坐。
人群中早有两名少女,衣服一白一绿,从身后走过,待快到门口,白衫少女手中长鞭一扬,竟把捉桌上布包卷了起来甩到绿衫少女手中。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绿衫少女宝剑出鞘,将门外一黑一黄两匹宝马缰绳砍断,两人一先一后飞身上马,向城外绝尘而去。
陆崖大吃一惊,金鞕和弓箭也忘了拿,几个箭步冲出门外,解开剩下一匹黑马的缰绳,一路追了下去。
陈一华和谢三安正想跟去,却被几个喇嘛拦住去路,瘦高喇嘛道:“你们几个人定是一伙的,抢了我们**师的药材,今天谁也别想离开。”
谢三安怒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住我俩,真是笑话,是单抠还是群欧,尽管上吧!”说罢铁脚一抬,把个板凳踢起,板凳直朝向瘦高喇嘛的光头飞去。
瘦高喇嘛赶紧用戒刀向旁拨打,哪知那板凳飞来的力气甚大,竟把戒刀磕飞。
陈一华站起身来,一拳把桌子打个粉碎,“想……想拧脑袋的……就过……过来!”
店内之人大都懂得武艺,便是不懂武艺,也都知道这两人不好惹。众人禁不住齐声喝彩,众喇嘛一看也全傻了眼,那瘦高喇嘛掉头便跑,其余人也全都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谢三安哈哈大笑:“和我们打?找死!”
回过头一看,陈一华将人家桌子打烂了,便又责怪道:“老大,怎么把人家桌子也打坏了,老四说过不许咱俩惹事。”
陈一华道:“可……可不是,咱俩别……别惹事啊。”
众人心想,这还不惹事呢?可谁也不敢出声。
陈一华忽然想起陆崖来,“老……老四……不见了。”
两个人赶紧追出店外,哪里还有陆崖的影子,三匹马也全都无影无踪。
谢三安道:“快找他去。”
“东……东西先拿着。”陈一华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两个人拿了行李和金鞕、弓箭,大踏步向陆崖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店家早就被这俩人的武艺惊呆了,店里的人哪个还敢拦着,再加上之前得的大元宝,店掌柜也是有赚无赔,自然没人理会他俩。
店里有不少武林人,见这两人如此勇猛,不禁眉头紧锁,几个人议论纷纷。
“武林大会,咱们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你被他们吓住了?”
“我看以咱们这样的武功去了也是白给啊。”
“这俩人是谁啊?”
“我想起来了,这好像是铁背熊霸陈一华和独脚金蟾谢三安……辛不平的高徒!”
“那还是别去了……他们俩果然名不虚传啊。”
“回去,回去,这些年的武功看来是白练了……去了比武大会也只有挨打的份。”
“和他们一起的那个年轻小伙不知道是谁,看他身手敏捷,也不好惹啊……”
“可不是,那人是谁呢?不像付二探啊……”
有个樵夫模样的人说道:“那人我认识啊,他叫陆崖,,他之前到过我们熊家村,为了救他的心上人,曾经独闯太湖鱼柳帮,一个人打好几万人,最后竟然全身而退……”
有人马上附和:“可不是,听说他会法术,手一抬就得死一片人,厉害得不得了。”
樵夫问:“你见过怎么的?”
那人答道:“可不是吗?我叫胡三,那时……说好听点的,便在鱼柳帮当差。不过后来帮主被他打瞎了,我就趁机不干了,带着家眷来这了嘛。”
见众人面带鄙夷地看着他,胡三又继续说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樵夫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干了?”
胡三道:“那陆崖在太湖水上行走如飞,水下能闭气三天三夜,我们帮主那么大的能耐,被他打瞎了两只眼睛,我哪敢还留在鱼柳帮啊。你想,我们鱼柳帮十几万人……”于越海只是被陆崖打瞎了一只眼,另一只被鱼头刺瞎,可到了胡三这便给吹成了两只。
“十几万?”听胡三吹得比自己厉害,樵夫忍不住问道。
胡三知道吹得有点大了,便道:“别管多少人了,总之他去的那天夜里,我就跑了。他那天见到人就砍,逢活的就杀,简直不是人啊……”
众人一愣,有的人就责怪他,“这陆崖行侠仗义,像你们这号水寇,就该连窝端了去,你既然改邪归正,却还在这里骂他。”
胡三一笑:“我还没说完呢,他不是人……他是神。”
众人一听,这叫陆崖的小子这么厉害,有人便怕了,说道:“赶紧回去了,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便走。
还有的不太相信,心里仍想着去武林大会碰碰运气。
店内众人继续高谈阔论,有些好事的,也来凑热闹,越吹越神,甚至把江湖上几件为民除害,大快人心的事迹也加到陆崖的头上。
陆崖自己却不曾想到,自从在鱼柳帮大战一场之后,他如今在江湖上已经开始声名鹊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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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上)翠竹林红琴女侠
“翠竹,等等我,”一名白衫少女用鞭子猛抽胯下黑马,拼命追着前面的千里黄云兽。
谁知翠竹却越跑越快,因为骑着的正是陆崖的宝马,尽管白衫少女的鞭子都快打断了,却仍只能眼睁睁看着翠竹渐渐远去。
身后,陆崖策马紧追不舍,心中暗赞,这两名女子骑术倒是精湛,若是寻常女子怎么能有如此本领。何况大黄很有灵性,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它。
因此他倒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去哪里。眼见便要追上前面的白衫女子,高喊道:“偷马贼,哪里跑?”。
白衫少女见翠竹骑着黄马早已经不见踪影,忽听身后那人高声呼喊,猛一回头,见那人的马头已经挨着自己的马尾,一时性急,把手中的皮鞭向后抽去。
陆崖见势不好,探手一把将皮鞭抓住,接着一个纵身,从马上跃起,接着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借少女皮鞭之力,稳稳落在她坐骑之上。
白衫少女心中一惊,用手肘撞向陆崖的小腹,陆崖深吸一口气,小腹急收,少女这一下虽然打到陆崖,却如打在棉絮之上,力道尽失。
陆崖顺势伸出右手将她手肘擒住,左手点掐住她的后颈,白衫少女立时动弹不得,黑马仍在奔跑之中,因无人催促,也渐渐慢了下来。
“疼,疼,快点放手。”少女求饶道。
“你也怕疼啊,既然怕疼,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家东西,还敢偷我的马?”陆崖听到她说疼,不但没松手,反而力量加大了不少。
少女怒道:“要你管,快把我放开,我告诉你,我主人很厉害的,你一个草民最好放规矩点。”
陆崖闻听,心中一动,“你主人是谁?”
少女道:“她是红琴女侠,你怕了吗?”
陆崖哼了一声,“红琴女侠?这还真不曾听说。放你可以,带我去找她。”
少女道:“谁信你的鬼话,你一个汉人,凭什么……胆敢……欺负蒙古贵族?”
“你说什么?”陆崖最恼恨的便是汉人受人歧视,闻听此言,怒从心起,心想,这婢女是蒙古人,那红琴女侠看来也是蒙古族人,既然这样我何不戏耍她一下,好替师父出出气?便道:“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人,你若不带我去,我便把你的衣服扒光,叫你在官道上裸奔。”
少女一听吓了一跳,“你……你……你……下流!”说着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陆崖心中好笑,想自己出山以来还从未欺负过一个女孩子,见这少女楚楚可怜,觉得有趣,便吓她道:“你若不说,我可要动手了。”
那少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头用力向后一顶,想把陆崖顶下马去,却忘了后颈早被陆崖掐住。
陆崖手上加力,把她身子压在马前,故作淫邪地说道,“快点说,若这样被我把衣服扒光,翘着屁股成何体统?”
这回少女真的哭了出来,“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好了,我偏偏就不告诉你!”
陆崖见她不肯说,便道:“既然这样这你可别怪我,谁叫你瞧不起我们汉人?”说罢把少女的腰带抓住,装作要扯。
少女急道:“你……住手,你装什么糊涂,你来京城还不是为了我们蒙古的高官厚禄?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
陆崖奇道:“什么高官厚禄?我可不稀罕,你再不说,我可真扯了。”
少女哭道:“你不是也想参加比武大会吗?有本事你扯好了,臭无赖,怎么都随你,反正我是不会说的。大不了我现在就咬舌自尽,没了舌头,你问什么我也说不出。”说完便真的把舌头伸出来去咬。
陆崖本无心要伤害她,见她真的要寻短见,赶紧伸手捏住她的腮帮,把自己的拇指伸到她嘴里,被那少女咬了个结结实实,好在之前已经有所准备,否则这一下,拇指就算不断,骨头也要受伤。
少女咬了一口,见咬得不是自己的舌头,却是一个男人的手指,口中腥腥咸咸,却是把陆崖的手指咬破了。
“呸!呸!呸!脏死了,臭无赖,血也是臭的。”骂得更厉害了,口中骂着,眼泪还止不住地流下。
陆崖见到她哭的样子,不禁想起尹兰来,那眉毛,那鼻子,那眼神,包括咬了自己的小嘴,倒和尹兰有三分相像。
陆崖心中顿觉不忍,把手一松,“你走吧。我可不是参加什么比武大会的。”
少女奇道:“这就放我走了?”
陆崖点点头,带住缰绳,把她从马上扶到地下。
少女仍然不信,“你说话算话啊,可……可不许追我。”
陆崖一笑:“去吧,你哭的样子像极了我心爱之人,我不忍你哭。”
少女一愣,见面前少年英姿勃勃,不由得心中一荡,可也只是片刻功夫,“谁像你的心爱之人,臭无赖!”
陆崖只是随口说出心中所想,哪知道竟然惹怒了这白衫少女,赶紧解释道:“这是真的啊,你刚才哭的样子像极了我未过门的媳妇。”
少女闻听以为他又出轻薄之言,顿时大怒,从腰间抓了一把东西,向陆崖一抖手,“叫你胡说!”
只见一阵紫烟弥漫,向陆崖袭来,陆崖心道不好,赶紧屏息静气,向马腹下钻去,他虽躲过,但黑马却躲不开,烟雾消散之际,黑马已经倒地身亡。
少女跑了几步回头看看,笑道:“小毛贼,去死吧。”说完,心中忽然觉得难过,他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可又一转念:“死就死了,谁叫他欺负我。”想到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崖在黑马身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少女头渐远,便从马肚子下钻了出来,回头看看死去的黑马,叹息一声,在少女后面远远地跟着。
少女向北又走了十几里路,过了前面有一片竹林,便隐没不见。陆崖看得清楚,径直跟了过去。
白衫少女穿过竹林,隐隐听见琴声悠扬,从一座竹桥对面传来,那竹桥之下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水清澈见底,水草悠然。她纤足点地,从竹桥上轻轻一跃而过。
桥对面是一座竹屋,琴声便是来自那里,那匹千里黄云兽便栓在竹屋旁的马桩上。
白衫少女刚一落地,琴声骤停,只听里面说道:“素梅,你个死丫头,怎么才回来?”
“启禀主人,我……我被人欺负啦。”素梅道。
“是谁啊?怎么欺负你的?”一个艳丽的红衣少女一挑门帘,从竹屋内走了出来。
素梅顿觉得大窘,指了指大黄,道:“是那黄马的主人,他追上了我,掐我的脖子,还要……还要脱光我的衣服,叫我骑着马裸奔……”
红衣少女怒道:“什么人?真是个淫贼,他在哪里?带我去收拾了他,叫他也知道我红琴女侠的厉害。”
素梅努着嘴,道:“还提什么红琴女侠,那小子根本就没听过。”
“什么?连我的名号都没听过,那真是该死。”红衣少女道。
这时翠竹从房内出来,“主人,这个可不怪那淫贼,你这绰号是刚刚取的,除了我们四个婢女,谁知道红琴女侠是谁?”
红衣少女气道:“住口,你也气我,我今天就要世人知道知道,谁是红琴女侠!”
素梅道:“还是算了吧,恐怕他这辈子是不会知道了。”
翠竹奇道:“为什么?”
素梅道:“那人已经被我用追魂烟杀了。”
红衣少女闻听,责怪道:“你怎么随便杀人呢?这事闹大了,让我爹知道可就不好了。”
翠竹笑道:“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了,王爷知道最多骂你几句。反倒是叫你师父知道了这事是我们做的才真糟糕。”
就在这时,一个黄衫少女匆匆从竹林内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
红衣少女道:“什么不好了?”
“幽兰和一个小子打起来了,那人好厉害啊,主人快去看看吧。”黄衫少女急道。
红衣少女把长袖一抖,紧紧攥在手中,喝道:“居然感在红琴女侠的地盘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他,素梅、翠竹、若菊,跟我去会会他。”
“不必了,我来了。”陆崖押着幽兰的胳膊,从竹林走了出来。
素梅大惊,手指着陆崖道:“你……你怎么还没死?”
红衣少女一愣,“你说的淫贼是他?”
“小南?”陆崖也奇道,“怎么……你是红琴女侠?”
向南把攥着衣袖的手背到身后,道:“怎么,我不能叫红琴女侠啊?陆丫,快把我的幽兰放了。”
陆崖将幽兰胳膊放开,上下打量着向南,见她今天是汉族的装扮,红裙飘摆,身子婀娜,一只手在前胸,一只手倒背身后,杏眼圆睁,银牙紧咬,倒还真有点女侠的味道,禁不住频频点头。
幽兰跳过竹桥,朝向南跑了过去,回头指着陆崖道:“主人,这个人欺负我们姐妹。”
素梅也道:“主人认识这个臭无赖啊,就是他……他刚才要脱我的衣服,这人下流的很。”
向南闻听,不禁想起两个人幼年时在古寺里的事情,笑道:“好啊,陆丫,想不到几个月没见你做起淫贼来了,小时候你就是淫贼,长大了还是死性不改。”
陆崖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哪里还会像幼年一样懵懂,自然早已经知道“淫贼”两个字的意思,解释道:“这事可不怪我,是她们偷了我的马……”
“不管怎么说你玷污了素梅的清白,”不等陆崖说完,向南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红琴女侠最恨的就是淫贼。”
素梅闻听赶紧解释道:“主人,没有……他还……没有玷污我呢……而且他的马死了……”这话说起来,自己都觉得脸红。
“你怎么帮起淫贼来了?”向南白了她一眼,“难道你还等着他来玷污你?”
陆崖深施一礼,道:“这可全是误会,念在故人之情,把马还我,我马上就走。”
向南冷冷地“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既然念故人之情,这马这么好,就送我吧。你可以走了。”
“那可不行,这马是师父送我的,又和我一起长大,我当它是兄弟一样,一定要带走。”陆崖坚定地说道。
向南点点头,眼珠一转,忽然收起笑脸说道:“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今天不但马要留下,你也要留下。”
陆崖一笑,“你留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夫君。”话一出口便又后悔,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当初和尹兰在李家文阁独处之时,也因为自己乱说话惹恼了尹兰,好在与尹兰情投意合,也无大碍。可向南不是自己钟爱之人,如何能说这种话?
向南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少要胡说!你串通白莲教攻打苏州,真以为官府就不知道吗?”
陆崖闻听大吃一惊,此事她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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