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地师TXT下载大明地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地师全文阅读

作者:齐橙     大明地师txt下载     大明地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7 女医生

    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苏昊长叹着,开始自己解开绑绳。

    歌伶明显没有绑人的经验,她学着苏昊的样子,把绳子在苏昊手上绕了很多圈,殊不知这是最糟糕的绑人方法。因为这许多圈的绳子一旦松驰一点,就会全部掉下来,而人的手脚都是软的,很容易就能够抽出来了。

    苏昊没费什么劲就把手松开了,再把脚上的那个活结一拉开,脚也就解开了。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看歌伶睡得很是甜美的样子,也不忍心喊醒她,便收起桌上的刀子,走出了那间屋子。

    果如苏昊所料,屋子外面,邓奎、徐光祖、陈观鱼、熊民范等人都在那等着他呢,众人都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就差一人手里夹一支香烟了。

    “你们搞什么名堂!这么多人在这,怎么没一个进去救我的?”苏昊佯装生气地斥喝道。

    徐光祖笑道:“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进去的。”

    “为什么?”苏昊瞪眼道,“就算你不是我亲叔,好歹我也请你喝了酒吧?”

    徐光祖道:“这良宵佳人,我等怎好去打扰?大家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众人一齐点头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揶揄的笑意。

    “你们真的不怕她把我捅了?”苏昊问道。

    熊民范道:“守备大人息怒,是徐千总说,他观此女子不像歹人,更像是yù绑架大人要挟官府,所以断然不会伤害大人。我们都在外面守着,如果此女子真要伤害大人,我们冲进去救人,也完全来得及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如等大人把她的话套出来再行营救不迟。”

    “是啊是啊,老道掐指算过了,大人命中并无此劫难,所以此事绝对是有惊无险。”陈观鱼也装神弄鬼地说道。

    “让你们说着了。”苏昊说道,“她的确不是专业的绑匪,绑架本官是为了拿去换她的一个什么老师。”

    “那她人呢?”邓奎奇怪地问道,苏昊自己能出来,他并不觉得意外,但苏昊怎么能把那姑娘一个人扔在屋里呢?

    “睡着了。”苏昊解释道。

    众人都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好家伙,这么多人深更半夜在这等着营救人质,这绑匪自己却睡着了,连人质跑了都不知道。

    “别笑了,进去两个人把,把那姑娘带回营里去。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事,总得审一审。还有,别让她再去劫其他官员了。”苏昊吩咐道。

    放在平常,苏昊只要一下命令,士兵们就立即去执行了。可是,这会苏昊说完,大家却站着一动不动,只用眼睛看着苏昊,笑而不语。

    “怎么,本官的命令,你们没听到吗?”苏昊问道。

    “呃……这个,守备,还是你亲自去抓那女子吧,我等都是粗笨汉子,只怕唐突了美人。”熊民范咬文嚼字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大老粗怎么就学会了这些斯文词汇。

    苏昊真心想扇熊民范一个嘴巴,自己与歌伶在屋子里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在大家眼里就已经演绎出无数的故事了,这真是让他浑身是嘴都辩不清。不过,熊民范说的也有道理,让一群男兵去抓歌伶,实在不妥。

    “这样吧,让袁雅梅带几个绣工过来。对了,让程仪也来吧,她和这种文艺女青年应当会有些共同语言的。”苏昊说道。

    一场离奇的绑架案最后被证明只是一场闹剧,袁雅梅和程仪带了几名绣工过来,抬了一副担架,把昏睡着的歌伶抬回了营房。程仪她们到的时候,发现歌伶其实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她的头烧得滚烫,想必是受了惊吓而发烧了。苏昊交代程仪到镇上去寻个郎中来给歌伶看病,又让人拿凉毛巾给她敷头,简直比侍候自家人还要尽心。

    一夜过去,次rì清晨,歌伶昏昏沉沉地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帐篷里,边上站着两名身着戎装的女兵。

    “你们是谁!我……我怎么会在这?”歌伶大惊失sè,挣扎着坐起来,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昏,几乎又要躺下去了。

    “姑娘莫惊,你生病了,现在在我们营中休息呢。”坐在帐篷外的程仪闻声进来,蹲在歌伶面前,以手相扶,对她说道。

    “营中……难道我被你们抓了?”歌伶想到了头天晚上的种种事情,猜也能猜出是自己睡着之后,被人家把老窝给掏了。她绑的那个叫苏昊的官员,本来就是军官,自己被抓到军营中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叫歌伶吧?苏守备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我叫程仪,是营中的簿记。”程仪笑着对歌伶说道。

    “簿记?难道你们营中还有女官?”歌伶奇怪地问道。

    “我们还有女兵呢。”程仪指着边上的女兵对歌伶说道,“若非我营有女兵,昨rì还没法把你请过来呢。”

    “多谢。”歌伶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人家抓她的时候,还专门用了女兵,好歹也是对她的尊重,她理当道谢。

    “我绑了你们的长官,罪不可赦,你们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吧?”歌伶说道。

    “这事不急。”程仪道,“罪是不是可赦,以后慢慢说。你可能是受了惊,又着了风寒,已经发热了。我们守备差人替你去镇上请了郎中。郎中给你开了药,你先把药吃了吧。”

    说罢,程仪从外面端进来一碗汤药,放在歌伶的面前。歌伶没有着急喝药,而是伸手给自己搭了一下脉,然后又凑上前去闻了闻那个药碗里的药汤,不满地嘀咕道:“真是个庸医,杀人不用刀。”

    “什么?”程仪有些不明白歌伶的话。

    歌伶道:“跟你们那个狗……呃,什么苏守备说,若想杀本姑娘,尽管砍了本姑娘的头就是,何必拿这种药来药死我。”

    “什么?这是毒药!”程仪大惊失sè,苏昊可从来没有说过要给歌伶开毒药,而且那个镇上的郎中也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怎么歌伶会说这是毒药呢?

    歌伶不耐烦地说道:“这副药不就是麻黄汤吗,麻黄、桂枝各3钱,杏仁、甘草各2钱。若是那外感风邪、恶寒发热、无汗苔白之症,服此药正合适。可是我现在是阳气内郁、口苦咽干之症,当以四逆散加减味以治之。我若是服了这庸医之药,只怕不等到你们那个守备审我,就没气了。”

    “原来姑娘是医生?”程仪喜道,“既然姑娘对自己的病症如此了解,那就烦姑娘自己开个药方,程仪这就安排人去镇上抓药。”

    歌伶从苏昊替她请医生这件事,已经感觉到苏昊不会为难她了,心中大定。她头一天与苏昊有过交谈,对于这个年轻官员颇有一些好感,也相信这个官员可能会放过自己。她接过程仪递上来的纸笔,挥挥洒洒地写了一个药方,程仪赶紧安排人去重新抓药不提。

    “程将军……”歌伶这才有工夫注意到程仪,她见程仪穿着军服,便以将军相称了。

    “歌伶姑娘不必这样称我,我看你年龄尚小,不如你就叫我程姐姐吧。”程仪说道,像她这样20来岁还在外头晃悠的老姑娘的确不多了,基本上所有的大明单身女xìng都该称她为姐姐才是。

    “程姐姐!”歌伶倒也不客气,当即就改了口,“你们这位苏守备,是什么人啊?我绑了他,他为什么不杀我?”

    “你又没有伤着他,他为什么要杀你?”程仪说道。

    “我看,肯定是他不敢杀人吧?”歌伶自作聪明地说道,“我看你们守备也就是20来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估计连杀鸡都不敢。要不,他怎么会被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给绑了?要不是我后来睡着了,他还跑不掉吧?”

    程仪笑道:“我告诉你,我们守备在淮安的时候,率200人的一支队伍,全歼了100余人的倭寇,还抓了700多人的山贼。还有,他在播州的时候,一个人放水淹了杨应龙的5000jīng兵,你说说看,他是不敢杀鸡的人吗?”

    “真的?”歌伶惊住了,“那他怎么会……”

    “他只是不想伤害你罢了。”程仪说道,“如果他想伤你,10个你也已经成他的刀下鬼了。你若是不信,等你病好了,可以去看看我们勘舆营的训练,看看苏守备的武艺如何。”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守备想如何处置我呢?”歌伶问道。

    程仪道:“苏守备说了,你醒过来之后,随时可以去见他。他想问问你想救的老师是何人,是否值得营救。若你老师确是好人,那么他会设法救下,定不会让好人蒙冤。若你老师是为非作歹之徒,那么你最好不要与他同流合污。苏守备还说,爱吾师,更爱真理,尊师不能盲目。”

    “我老师当然是好人!”歌伶说道,“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武昌、麻城一带,谁不敬重我老师的才学?”

    “你老师是个神医吗?”程仪问道。

    “不是……”歌伶道,“其实,我说他是我老师,并不是说我跟他学医术,只是敬仰他的学识罢了。我老师曾在麻城开坛讲学,我前后听了一年多,所以把他当成我的老师。”

    “你说了半天,此人是谁啊?”程仪好奇地问道。

    “他叫李贽。”歌伶答道。(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268 营救大儒李贽

    “李贽……这个名字很耳熟啊。”苏昊嘀咕道。

    “那个姑娘说的,真的是李贽?”举人周汝员一脸激动地问道。

    程仪点点头道:“正是。我听我弟弟也提起过此人,好像就是在麻城讲学的。歌伶还说,这位先生的号叫温陵居士,这就不会有错了。”

    “不错不错,温陵居士正是李贽李卓吾,这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儒啊!”周汝员说道,他的眼睛里放出一股崇拜的光芒,像是后世的脑残粉丝们提起自己的偶像时候那样。

    听周汝员这样一解释,苏昊一下子也想起来了,似乎在一年多以前,他曾听马玉和土豪赵洛聊起过这个人,当时那二位也像今天的周汝员那样,对李贽顶礼膜拜之至,称他为当世第一大儒。

    苏昊还记得,当时大家就讨论过李贽的政治倾向问题,认为他的有些观点过于离经叛道,可能会为朝廷所不容。比如说,他批判重农抑商的政策,鼓吹商贾功绩,倡导功利价值,这与明代的主流执政理念是相悖的。此人客居麻城,开坛讲学,从者数千人,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意见领袖。朝廷派锦衣卫去抓他,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个时候发生了而已。

    “这个歌伶就是因为想救李贽,所以才绑架了我。现在这事,大家觉得该怎么办?”苏昊问道。

    周汝员道:“若这个女子是救人心切,而且欲救之人又是李贽,以属下的意思,还是对其网开一面为好。毕竟守备大人只是受惊,而没有危险,不予追究,也是说得过去的。”

    “追究是肯定不会追究的。”苏昊说道,“若是想追究她。当时我就可以杀了她,又何必把她带回营里。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有没有必要帮她一把?”

    “帮她一把?”众人都吃了一惊,“守备,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也要去救李贽?”

    “为什么不呢?”苏昊道,“如果他真是当世大儒,而且也没什么大逆不道之举,这样被锦衣卫带走,实在是可惜了?我等也都是读圣贤之书的。既然他是当世大儒,我们怎么也该出手相助吧?”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从锦衣卫手里救人,形同谋反啊。”邓奎提醒道。

    “我们只救人,不伤人,没那么重的罪。再说,这个李贽也是60多岁的人了,咱们这样做,也只是出于尊敬老人的想法嘛。”苏昊笑道。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昊对于锦衣卫的印象是完全负面的,丝毫也不认为与锦衣卫作对有什么不妥。李贽的学说,其实代表着新兴资产阶级的思想观念,相对于封建时代来说。这属于一种进步的思想。苏昊觉得,让这样一个思想家落到锦衣卫的手里,实在有些可惜了。

    苏昊这样一说,大家都沉默了。邓奎、张云龙这些当兵的人。对于什么李贽张贽的,并没什么感觉,但像周汝员乃至程仪。都属于文化人,对于一个大儒的感情是非常强烈的。

    李贽被锦衣卫抓走,要带回北京,其下场会是如何,大家完全能够想象出来。但在苏昊开口之前,大家也就是叹叹气,表示表示惋惜而已,哪里会想到要出手去营救。现在苏昊把这话说出来,倒让大家为难了。

    从明哲保身的角度来说,当然不能去营救李贽,这个糟老头子与勘舆营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为他冒风险?但大家口口声声说他是大儒,看着大儒蒙难而不出手,如何说得过去?但如果真要去营救他,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万一没弄好,这可就是惹火烧身啊。

    “苏守备,你真的想救这个李贽?”邓奎打破了沉默,对苏昊问道。

    苏昊点点头:“真的,我觉得像这样一个大学者,让锦衣卫给杀了,有点可惜。如果能救他一命,何乐而不为?”

    “那么,打着咱们勘舆营的旗号去救?”邓奎又问道。

    苏昊大摇其头:“这怎么可能,一亮旗号,这可就真的成了谋反了。为了一个李贽去谋反,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那我明白了。”邓奎道,“既是如此,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办吧。”

    “就这么简单?”这回论到苏昊吃惊了。邓奎回答得这么爽快,简直就像是上街买斤白菜那样,这可是从锦衣卫手里劫人,是钢丝上跳舞的勾当。

    “救个人而已,有何难哉?”邓奎轻松地说道。

    苏昊问道:“邓奎,你打算怎么去救,总得有个方案吧?你要带多少人,准备文斗还是武斗,会不会伤及无辜,这些事情你都想好了?”

    邓奎道:“属下还没有完全想好,但属下觉得,要从锦衣卫手上救个人,没什么难度。至于说人手,此事不宜有太多人参与,我带几个得力的弟兄去办就行了。对了,大家不要声张此事,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你先去准备,考虑好方案之后,报告给我,我也要评价一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至于你们各位……”苏昊把头转向周汝员、程仪等,说道:“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要声张出去。对了,程仪,告诉那个歌伶,这些天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程仪认真地回答道。

    讨论完毕,众人便分头开始安排了。邓奎让苏昊负责带着勘舆营,按原计划行军,不要在刘店镇逗留。他自己则从营中选了十几名得力而且忠诚的士兵,悄悄地脱离了队伍,北行20余里,在一个名叫胡岭的镇子边潜伏下来,准备实施营救行动。

    勘舆营到过刘店镇,没准镇上有人能够记得勘舆营某个士兵的样子,如果在刘店镇实施营救,很容易留下蛛丝马迹。邓奎选择另一个镇子来办此事,便是为了更好地保密。

    由于大家谁都不认识李贽,所以邓奎专门让歌伶跟着他们这一队一起行动,当然,事先他对歌伶也是约法三章,命令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擅自行动。歌伶听说勘舆营愿意出手相助,喜不自禁,邓奎对她提出再苛刻的要求,她也是满口答应,绝无二话的。

    对于邓奎来说,李贽是什么人,他并不关心。他只是因为苏昊说了要营救此人,所以便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任务了,这就是一名职业军人的素养。

    至于说自己面对的对手是锦衣卫,邓奎就更不在意了。锦衣卫盛名在外,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狐假虎威,真本事并没有多少。众人传说锦衣卫厉害,只是因为锦衣卫有拘捕官吏的特权,别人面对锦衣卫时不敢反抗。如果对方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要真刀真枪地干,锦衣卫的战斗力也就和普通的卫所兵没什么区别。

    当然,苏昊也交代过了,他们的目的只是救人,而不能伤人。如果与锦衣卫发生冲突,有了伤亡,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苏昊虽然深得万历的宠信,但这种宠信是有限度的,至少目前还不到能够允许他挑战锦衣卫的地步。

    勘舆营离开刘店镇,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向南行,走不多久,前面果然出现了一队锦衣卫,打着旗子向北开来。苏昊看到,这队锦衣卫的队伍中间有一辆囚车,车里关着一位白发老者,想必这就是押送李贽的那支队伍了。

    “全体都有,原地停下,让到路边,让前面的锦衣卫通过。”苏昊下达了命令,“还有,锦衣卫通过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有挑衅行为,不得与锦衣卫发生冲突。”

    如果没有营救李贽这件事,苏昊才不会让自己的队伍为锦衣卫让路呢。狭路相逢,拳头大的就能够先通过。勘舆营有2000多士兵,面对着锦衣卫的一支小队伍,哪有让路的道路。但现在就不行了,万一双方抢路的时候发生冲突,回头再发生李贽被劫事件的时候,人家就会联想到是不是勘舆营在报复,这就会给勘舆营添乱了。

    听到苏昊的命令,勘舆营士兵们全都让到了官道的一旁,静静地注视着这一支小队伍通过。这一队锦衣卫大约有七八十人,领队是一名正五品服色的军官,也不知道是个镇抚还是个千户。苏昊与自己的士兵们站在一起,等待着对方通过,对方从苏昊面前走过时,连看都没有看苏昊一眼,显然是压根就不把苏昊这一队官兵放在眼里了。

    “囚车里的那位老者,应当就是李贽了。”囚车经过的时候,周汝员小声地对苏昊说道。

    “你过去没见过他?”苏昊问道。

    周汝员摇摇头:“我家中甚是拮据,哪有余钱供我游历?除了去考试之外,我很少有离开淮安府的机会。虽然一直都听说李贽的大名,却从未有缘亲身去听一次他讲学。”

    “以后会有机会的,我让他给你开个专场。”苏昊拍拍周汝员的肩膀说道。

    周汝员不放心地说道:“我看锦衣卫有七八十人,邓中军只带了十几个人,能行吗?”

    苏昊道:“我看这支锦衣卫队形凌乱,士兵精神状态萎靡,若是要动武,邓奎一个人就可以单挑他们全队人。不过,我跟邓奎已经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武的,就看他的智取之计能不能奏效了。”

    锦衣卫走过去了,从他们行军的速度来看,傍晚时分正好走到胡岭镇。他们应当会在胡岭镇过夜,这就给邓奎他们留出了营救的机会。(未完待续。。)

269 伪粉丝

    锦衣卫镇抚骆准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好端端地在京里喝茶听曲,没来由就接了一个去湖广行省抓人的差使。抓人这种事,其实锦衣卫是很喜欢干的,因为抓人的时候可以伴随着抄家,而抄家就意味着能够捞到外快。但骆准接的这个差使,抓的却是一个穷书生,而且还是一个60来岁的穷书生,这种活能有什么油水可捞?

    果如骆准所料,他带着70多名锦衣卫从京城赶到湖广省的麻城,把这个名叫李贽的家伙逮着之后,在他的住处挖地三尺,除了一堆旧书之外,只翻出了十几两碎银子,连塞牙缝都不够。其实这也怪骆准自己没文化,李贽的那些藏书里面,颇有一些是绝版书,如果拿给懂行的人看,也是能卖出个好价钱的。骆准既然不懂这个,自然也就错失了一个捞钱的机会。

    如果仅仅是捞不到钱,也就罢了,穷差使也是得有人去办的,骆准自认倒霉就是。更麻烦的是,这个李贽也不知道是如何妖言惑众,竟拥有数以千计的拥趸者。听说李贽被抓,这些拥趸从四里八乡蜂拥而至,一下子就把骆准和他的手下给围了。

    想想当时那个场面,骆准至今还有些后怕。无数的读书人以及普通民众把书院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高喊口号,扬言如果锦衣卫敢把李师带走,他们就要与锦衣卫拼命。锦衣卫不怕杀人,但面对上千人的围攻,他们可没有杀人的胆色。最后,麻城知县带着大群的衙役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才把百姓驱赶开,让锦衣卫带着李贽逃了出去。

    出了麻城,沿途之上还是麻烦不错。在武昌的时候,一群书生搞了一个什么请愿活动。说是要进京去向皇帝上书,要求释放李贽。对于这样的活动,骆准倒是不怕的,反正请愿是到京城去,与骆准无关,他只管把自己的差使办完就行了。

    从武昌出来向开封府行进其间,不时有一些人上前来拦路,他们都自称是李贽的学生,拦住锦衣卫的目的,也仅限于为李贽奉上一杯酒。或者送点衣物之类。由于没有在麻城那样大的规模,这些人并不敢与锦衣卫为难,最多也就是骂几句为虎作伥一类的话,骆准让手下的士兵把刀拔出来,这些骂人者便惊惶四散了。

    相比那些拥趸,李贽自己倒是要平静得多。他每天呆在囚车里,悠然自得,一会扒着栅栏看看外面的风景,一会盘腿静坐。陷入冥想。骆准甚至觉得,如果这段路足够长,让李贽在囚车里呆上几个月,他说不定就能悟出什么霞举之道。直接从囚车里飞到月亮上去了。

    唉,赶紧赶路,早点回京城去吧,这是骆准唯一的念头。

    “骆镇抚。前面有个镇子,天色将晚了,咱们是否在镇上歇息?”有士兵跑上前来向骆准请示。

    骆准随口问道:“这个镇子叫什么?”

    “叫胡岭镇。”士兵答道。

    “嗯。那就在胡岭镇过夜吧。”骆准说道,“你们去几个人,先包一个客栈下来,客栈里不能留宿其他客人,以免生事。”

    “得令!”士兵答应着,叫上几个同伴飞跑着到镇上打前站去了。

    胡岭镇不算大,镇子上有三家客栈。锦衣卫士兵全面考察了一番之后,选择了一家瑞升客栈作为锦衣卫的宿营地。瑞升客栈里原本已经住了七八位客人,锦衣卫士兵告诉他们,限一刻钟之内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住到别的客栈去。若是耽误了时间,行李都别想要了。

    众人见发令的是锦衣卫的人,哪敢造次,一个个都乖乖地抱着行李跑掉了。客栈老板强装着笑脸,询问打前站的士兵,需要开几间房才够。

    “开20间房!”士兵答道。

    “官爷,本店总共也才15间房,哪能给你开出20间来呀!”老板哭丧着脸说道。

    “那就把你的屋子空出来,还有你家闺女的闺房……她可以不用搬出去。”士兵说道。

    老板闻言,吓得赶紧回自己的屋,把老婆、闺女都转移到亲戚家去了,自己则抱了一床被子睡进马棚里。房子可以腾出来,但他不能不呆在客栈里,否则谁知道这些丘八会把客栈折腾成什么样子。

    刚刚收拾停当,骆准就带着大队到达了。这一通鸡飞狗跳、大呼小叫,自不必提。骆准让客栈老板从镇上最好的酒楼叫来了酒菜,带着士兵们在客栈的大堂里喝酒行乐。至于李贽,则仍然被锁在囚车里,给他塞了两个冷馒头充饥而已。

    “请问,李卓吾先生在这里吗?”

    众人正喝得高兴,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问话。卓吾是李贽的号,所以门外的人问李卓吾,其实就是问李贽在不在。

    “哪来的闲人,你们不知道李贽是钦犯吗?”一名锦衣卫拉开客栈的门,气势汹汹地对外面吼道。

    门外站着十几个人,都是书生打扮。当头一人眉清目秀,颇有一些风度。他向那锦衣卫一拱手,朗声说道:

    “这位兄弟,我们都是河南府和怀庆府的举子,因仰慕卓吾先生的才学,得知其蒙冤,特来献上一杯浊酒。我等并不想违反朝廷的法令,但法令也没有禁止百姓与犯人交谈,你说是不是?”

    锦衣卫当然不知道,这十几个人都是苏昊勘舆营中的士兵,领头这人名叫贺子策,有秀才功名,还真的考过两次举人,只是没有考上而已。勘舆营招兵本来就有文化门槛,在淮安招收的士兵中,有秀才功名的多达数十人。这一次,邓奎专门挑了一些这样的人来假扮李贽的粉丝,以免被人盘问时穿帮。

    听到贺子策的话,那锦衣卫士兵迟疑了一下,赶紧回房向骆准报告。听说这些人都是举子,骆准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来。

    “各位举子请了,本官乃锦衣卫镇抚骆准,奉钦命擒拿妖人李贽。各位既然是读书人,当知国家法度,就不要为难本官了。”骆准客气地说道。

    举人在这个社会上还是有一些地位的,骆准可以在心里看不起他们,但在表面上必须足够恭敬。谁知道哪个举人日后就能中进士,成为官员呢?还有,谁知道哪个举人的什么恩师就是某个大人物呢?总之,在遇到举人的时候,把礼节做足,总是没有错的。

    贺子策也深知骆准的这种心理,他向骆准又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骆镇抚,失敬了。卓吾先生乃公认的大儒,虽然犯了法律,但学识犹在,我等只是想去看望一下,尽一尽弟子之礼,还请骆镇抚行个方便。以学生之愚见,卓吾先生抵达京城之后,纵然是申首辅,也难免会去拜见他一番的。”

    骆准服软了,这一路上给李贽送酒的读书人也不少,他也见惯不怪了。贺子策提到了申时行,似乎是在向骆准暗示什么,骆准想不透这其中的暗示,但觉得不要与贺子策等人为难,可能是更好的一个选择。

    “呃……好吧,那你们就进去见他一面吧。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有不法之举,本镇抚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骆准说道。

    “多谢骆镇抚。”贺子策客气地说道。

    几名锦衣卫士兵带着这些假扮的举子们来到了客栈的庭院里,关押李贽的囚车就停在院子中间。看到囚车,举子们一齐扑了过去,一个个跪在地上,假惺惺地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着什么。

    骆准也站在一旁观看,听着那些书生们满口骈文,酸不可耐,他实在是抗不下去了,只能退后几步,由着书生们去折腾。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书生不过就是卖弄点口舌,不可能整出什么别的名堂来的。

    李贽吃了一个冷馒头之后,已经踡缩在囚车里睡着了。听到外面闹闹哄哄,这才睁开眼睛。见一群举子跪在车外,他有些感动,正欲说什么,忽见一人向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动。

    这是什么意思?李贽心念一动,把准备说的话又咽回去了。他本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做学问很牛,玩心眼也不输给其他人。看这些举子的行为有些古怪,他便猜出其中必有奥妙。既然一时还不知道这个奥妙是什么,他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

    在影影绰绰的灯光照耀下,李贽感觉到有人塞了点什么东西到自己的嘴里。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东西是好是坏。转念一想,即便是毒药又能如何?自己被锦衣卫抓回京城,也许死亡反而是最好的解脱。想到此,他张嘴接受了那个东西,然后一口咽了下去。

    “各位同窗,你们看,卓吾先生为何毫无反应啊?”

    贺子策大声地对众人说道。

    “是啊,我等这般呼唤,为何先生仍然昏睡不醒?”

    “莫非先生已经仙去了?”

    “定是那贼子百般虐待,致先生于死命了!”

    “呜呼吾师,痛哉吾师!”

    “……”

    一干人哭得更厉害了,真像是自家的老师被锦衣卫给潜规则了一般。更有人站起身来,对着站在远处的骆准等人高喊起来:“你们这帮贼子,对卓吾先生做了什么!为什么卓吾先生昏迷不醒了?”

    “啊?”

    骆准心里一惊,连忙奔了过来。(未完待续。。)

270 瘟疫

    伪举子们让开一条通道,让骆准和锦衣卫士兵凑到囚车跟前。骆准举起火把对着囚车里一看,果见李贽缩在囚车一角上,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你们做了什么手脚!”骆准下意识地对着伪举子们喝问道。今天白天行军的时候,李贽还在囚车里唱着难听无比的歌,让众人呕吐一路呢,怎么到晚上就成这个样子了?这其中唯一的变故就是来了这一群举子,莫非是他们搞的名堂。

    “你怎么说话的!”贺子策怒道,“卓吾先生是我们的老师,我们怎么可能对老师动什么手脚?吾师分明是惨遭你们虐待,这才身患重疾,你摸摸他的额头看,都烧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这些人竟然还在喝酒寻欢,而无一人去为吾师请个医生。”

    “对!锦衣卫虐人致死,罪不可赦,我等必会向圣上上书参你们!”其余的伪举子一起鼓噪起来。读书人别的本事没有,要论骂街可是本行。

    “不得喧哗,你们都不要命了!”一名锦衣卫士兵呛啷一声拔出了刀,对众人威胁道。

    贺子策冷笑一声,走上前去,瞪着那士兵道:“你想杀人灭口?你敢戕杀举子?来来来,照我这来,我倒要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给朝廷砍掉的!”

    “这……”那士兵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锦衣卫手上的刀只能用来吓唬百姓,面对着这些读书人,刀还真没什么大用。如果杀了十几个举子,那绝对是顶天的大风波了,别说骆准这么一个镇抚,就算是指挥使只怕都被皇上给撸了。

    “吵什么吵,这李贽突发急病,谁能够想得到?病了就找郎中治就是了,你们这样吵闹。能管用吗?”骆准说道。

    他也相信这些举子不会对李贽做手脚,因为李贽在读书人里面的口碑是非常不错的。即便说这些举子不是真的,骆准也想不出有谁与李贽有这样大的冤仇,非要置李贽于死地不可。要知道,李贽现在已经是钦犯,不用人去加害,也已经是死路一条,谁有必要多此一举再去害他一次呢?

    “那还不把卓吾先生从囚车里抬出来?”

    “对对,应当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他定是在囚车里冻病了!”

    “我去寻郎中!”

    “我去为先生讨碗热粥来!”

    一干伪举子乍乍乎乎地喊着。不等骆准说什么,早已有人飞奔着出去了,据说是去找郎中来救治。门口的锦衣卫士兵本来还想拦着,无奈举子们情绪激动,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他们乱跑了。

    事情到这一步,骆准也只能做点姿态出来了,万一李贽真的病死了,他也不好交代。尤其是万一这些举子真的向朝廷上书。说李贽之死是锦衣卫造成的、骆准见死不救啥的,也很让人头疼。

    一名锦衣卫士兵取来了钥匙,打开囚车。伪举子们一拥而上,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把昏迷不醒的李贽从囚车里抱出来,送进了一间客房里,放到床上睡平。紧接着,就有人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又是打水给李贽擦身子,又是找醋说要熏一熏屋子、怯怯晦气。

    不一会,一名形容猥琐的医生披着长袍匆匆忙忙地跑来了。据跟在他身后提药箱的一名举子说,这是镇上的丁郎中,是整个胡岭镇乃至全河南最好的郎中。

    站在院子里帮忙的客栈老板看到那郎中时,惊得赶紧捂上了嘴,不敢吱声。因为他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丁郎中,而是一个从来不曾在镇子上出现过的陌生人。

    这帮人……打算干什么呀?客栈老板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发凉,他寻了个由头,一头扎进马棚里不敢出来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他起码有一个不在现场的理由,不至于无辜中枪。

    “骆将军,情况不妙啊!”假郎中进屋去在李贽身上乱摸了一气之后,捂着鼻子跑出来,对骆准说道。

    “什么不妙?这老头不行了?”骆准问道。

    假郎中大摇其头:“这老头不行是肯定的,更麻烦的是,他得的可能是瘟疫,要赶紧埋掉才行啊!”

    “瘟疫!”

    周围所有的人都倒退了好几步,连那些口口声声如何“爱吾师”的举子们也吓跑了。尊师这种事情,在没风险的时候做一做,还算一段佳话。如果老师得了瘟疫,你还往上凑,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你确信?”骆准狐疑地问道。

    假郎中道:“这种事谁敢说死啊?可是瘟疫这种东西,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万一传出来,可就麻烦大了。依老朽之见,还是赶紧把他弄出去埋了吧。”

    “他现在死了吗?”骆准问道。

    “快了。”假郎中道。

    “没死你就让我埋了他!”骆准气疯了,这个郎中是什么职业道德啊。

    “要不,老朽先给他开副药,试试看能不能救活。若是救不活,那也没办法了。不过,老朽还是提醒诸位,万万不可与他接近。实在要接近他,必须以布蒙住口鼻,不可有身体接触。”假郎中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这……”骆准为难了,这么一个病人,总得有人看护吧。如果李贽真是得了瘟疫,那派锦衣卫士兵去看护,风险太大了。万一看护的士兵被染上了,很快就会传染给其他的士兵,这可如何是好?

    “我来看护吾师吧。”贺子策毅然决然地站出来,说道。

    “你如何看护?”假郎中问道。

    贺子策跑进一间客房,也不问问是谁住的,就把人家床上的床单给扯下来了。他把床单围在身上,把头脸都包住,只露出两个眼睛,然后问道:“丁郎中,你看这样行吗?”

    “嗯,这样也可。”假郎中说道。

    有贺子策做榜样,又有另外的几名伪举子也跑到客房里弄来了床单,裹在身上,一个个裹得像末日丧尸一般。假郎中开出了药方,马上有人飞跑着去抓来了药,就搁在院子中间熬。也不知道这药里都包括了哪几味,总之药气奇难闻无比,好人都能被熏病了,至于病人,估计不用喝药,闻一鼻子就会直接挂了。

    举子们还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会有人抱床被子进来,一会又有人挑着李贽的衣服出去,据说是要放到镇子外面去烧掉,以防传染。骆准被这些人吵得头昏脑胀,也懒得多管了,他向士兵们摆摆手,示意大家来回看守,自己则回房睡觉去了。

    院子里的喧嚣一直到子夜时分才慢慢沉寂下来,屋子里的李贽据说喝过药之后,病情有所稳定,已经睡着了。几名锦衣卫士兵学着贺子策的样子,以床单蒙鼻,到房间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李贽躺在床上,直挺挺地如死人一般。不过,边上来来去去的举子们并没有悲声痛哭,这就说明李贽还没有死,或许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第二天一早,骆准痛苦万分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天晚上被药味熏得发疼的脑袋还没有缓过劲来,依然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揉着太阳穴坐了一小会,这才对着屋外喊道:“来人!”

    “属下在!”一名士兵应声而到。

    “那个李贽怎么样了?”骆准问道。

    “好像……没怎么样?”士兵答道。

    “什么叫没什么样?”骆准恼了,“是死了,还是没死?”

    “应该……没死吧。”士兵道,“若是他死了,那些举子还能不闹吗?”

    “也对。”骆准点点头,又问道:“那些举子呢?”

    “都……都走了。”士兵道。

    “都走了?”骆准一愣。

    士兵这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李贽病在床上,这些举子没有理由会都离开啊?他认真想了一下,印象中,那些举子是陆陆续续离开的,中间也有人回来,但回来的人不如离开的人多,到天亮的时候,院子里也罢,李贽屋里也罢,已经一个举子都没有了。

    “他们……”士兵拼命想找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出。

    “那李贽还在不在?”骆准大喊道。

    “在在!李贽一直都在!”士兵赶紧回答道,“我们隔一会就去看一眼,他一直都睡在床上,没有动弹。”

    只要李贽还在就没事了,举子们也许是怕传染,也许是困了要找地方睡觉,也有可能是尊师秀已经表演完了,打算回去向同窗吹嘘去了。总之,只要李贽没丢,就万事大吉了。

    “看看去。”骆准起身穿上衣服,带着人向李贽的房间走去。

    来到房间门口,骆准站住身,对旁边一个士兵说道:“你进去看看,摸摸那老头的额头,看看还烧不烧了。”

    士兵点点头,先到别的屋去扯了一块床单布,蒙上口鼻,然后才进了李贽的屋。他伸手在李贽头上摸了一把,突然像触了电似的,惊叫一声,冲了出来。

    “镇镇镇……镇抚大人,李贽他他他……”士兵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他死了?”骆准皱着眉头说道,这个结果是他有预料的,只是他不理解士兵为什么会这样慌张。锦衣卫抓人的时候,人犯中途死亡的事情并不少见,回头向镇抚司报备一下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李贽他不但死了,而且……”士兵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而且什么?”骆准问道。

    “而且……死的那人,他不是李贽!”士兵终于把真相说出来了。(未完待续。。)

271 偷梁换柱

    听到士兵的话,骆准脑袋里嗡地一声,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一下子全串起来了。

    他一脚踹开门,就往屋里闯,身后有拍马屁的士兵连声喊道:“镇抚,掩住口鼻!”换来的是骆准的一声怒喝:“什么口鼻,咱们上当了!”

    冲到李贽的床前,骆准一把撩开盖在那死尸身上的被子,现在已经能看得非常清楚了,尽管这具死尸也是一位老者,长相和头发的样子与李贽有几分相似,但他绝对不是李贽。李贽活着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死了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情是很明白的,昨晚来的那群举子,不管是真举子还是假举子,其目的都是为了营救李贽。李贽的这场病来得非常突然,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骆准分析认为不会有人想加害李贽,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是用这种貌似加害的方式来营救他。至于用什么样的药物能够让人突然发高烧、昏迷不醒,骆准自己都能够想得出来,锦衣卫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少,类似的药物也是常备其中的。

    在炮制出李贽的重病之后,举子们又让郎中说出了瘟疫二字,使锦衣卫的士兵们不敢靠近李贽,从而为他们偷梁换柱创造了条件。举子们以各种理由进进出出,在充分麻痹了锦衣卫之后,他们便把一具死尸运了进来,把李贽换掉,再混在进出的人流中救了出去。

    锦衣卫士兵们隔一会就去巡视一次李贽的房间,站在门外,哪能看出床上的人已经被换走了。举子们在救出李贽之后,又从容不迫地一个一个离开,没有引起士兵们的警觉。

    细想起来,这拔对手的确是够强悍的。他们的计划做得滴水不漏,而且在整个计划执行的过程中,没有人露出什么破绽。骆准自忖如果让他来导演这样一场戏。也未必能够演得如此出色。

    堂堂锦衣卫,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把人犯给救走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严重的是,这件事一旦传到指挥使那里去,骆准这个镇抚就算是当到头了。

    “去!把镇上的丁郎中抓来!”骆准怒气冲冲地下达了命令。

    锦衣卫抓人是很有经验的,十几名士兵跑出去,不一会就把五花大绑的丁郎中给抓回来了。负责带队抓人的小旗官向骆准报告说,这个镇子上只有一个丁郎中,就是他们带回来的这人。不过,与头天晚上那个极猥琐的汉子不同。这个丁郎中长得还算正常,至少对得起白衣天使的称号。

    “你就是丁郎中?”骆准心里明白,昨晚那个郎中也是假的,与举子们是一伙的,事到如今,他还是要审一审这个郎中,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小人就是丁郎中。”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丁郎中躺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

    “谁绑的?怎么绑得这么结实?”骆准皱着眉头问道,照理说。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是没必要捆得这个样子的。而且,这捆人的手法,也不像是锦衣卫的作风。

    “回镇抚。小人们到丁郎中家里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被捆着的,嘴里还塞了东西。”小旗官答道。

    “大人救命啊!”丁郎中哭喊道,“昨天夜里。小人正欲睡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伙强人,不容分说就把小人绑了。还威胁小人说,如果小人晚上敢出去,就杀小人的全家。然后他们就拿着小人的行医箱子跑了。”

    “什么样的强人?”骆准问道。

    “小人没看见他们的脸,他们都蒙着脸,说话也是捏着嗓子,不像是本地人的声音。”丁郎中答道。

    “镇抚,我在那死尸身下发现了这个……”一名士兵跑过来,把一张黄裱纸递到骆准的面前。

    骆准接过黄裱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李贽已死,有事烧纸。

    “我去你……”骆准一气之下,就欲把那黄裱纸撕掉,刚撕了一半,他突然脑子里一亮,有些悟出对方的用意了。

    对方已经把李贽救走了,却不辞辛苦地弄了一具死尸来充数。最难得的是,他们弄来的死尸与李贽还有几分相似,这就耐人寻味了。他们在死尸身体下面压这样一张黄裱纸,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羞辱骆准,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那么留这张纸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暗示骆准不要把假李贽的消息泄露出去。

    对方说“李贽已死”,其实是一种承诺,也就是说对方把李贽救走了,不会再让他出现。李贽将会改名换姓,在某个地方蛰伏下来。反正他也60多岁了,来日无多,躲上几年自然而然就死掉了,到时候大家也就一了百了了。

    骆准如果能够领会对方的承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拿这具假李贽的尸体回去交差。这样一来,骆准不会因为失职而受到处分,真李贽也不会受到通缉,会更安全,可以说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把他解开。”骆准指着丁郎中,对士兵吩咐道。

    有士兵上前把丁郎中的绑绳给解开了,丁郎中揉着手腕子,向骆准道谢不迭。骆准摆摆手,说道:“丁郎中,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小人被强人绑了,绑在家里。”丁郎中答道。

    “不不不,没有什么强人,你分明是被几名怀庆府的举子请到瑞升客栈来给人看病来了。”骆准说道。

    “这……”丁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骆准继续说道:“病人是一名60来岁的老者,患的是瘟疫,已经无可施救。你尽医者本份,给他开了一剂药,勉强延得他几个时辰的性命。天明时分,他终于不治身亡了。”

    “小人……呃,医术不高,回天无力……”丁郎中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开始支支吾吾地顺着骆准的话往下说了。

    “你去看看,你诊治的老者,是不是屋里那位。”骆准指了指李贽先前呆的那个房间说道。

    丁郎中被士兵押着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出来,对骆准说道:“大人,小人看过了,就是此人得了……瘟疫之症。”

    “好吧,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有人问起,你就这样说。说错一个字的话……”骆准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丁郎中,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锦衣卫如果想收拾一个人,有几百种恐怖的方法,他不说出来,反而比说出来还要可怕。

    “不会不会,小人绝对不会说错一字。”丁郎中体若筛糠,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道。

    “赏他五两银子。”骆准对属下说道。

    揣着五两银子,丁郎中怀着恐惧与喜悦交织的心情,返回了自己的诊所。头天晚上绑他的那帮人,事先也给了他五两银子,作为绑他一夜的代价。也就是说,他只是失去了一个晚上的自由,却挣到了10两银子,这样划算的生意,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啊。

    至于骆准叮嘱他的那些话,丁郎中想得非常明白了。他觉得,肯定是锦衣卫把人弄死了,不好交代,所以需要他这个郎中去鉴定一下,说人是病死的。反正人已经死了,什么原因死的,与他何干呢?说个谎就能挣5两,而且还不用上税,谁不成天忙着编谎去?

    遣走丁郎中,骆准对手下吩咐道:“去买口棺材,把李贽的尸首装进去,再装些石灰防臭,咱们带上棺木,继续赶路。”

    “镇抚,那……好像不是李贽啊。”有脑子不灵光的士兵提醒道。

    “谁说不是?”骆准瞪起眼睛,“这叫尸变,尸变你懂不懂?如果不懂的话,让人把你砍了,明天你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是是……”士兵一缩脖子,尸变就尸变吧,他可没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做这个实验。

    从河南到京城,如果走得慢的话,起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时间里,这具尸体怎么也得发生真正的尸变了。到时候,即便是京城里那些曾经与李贽共过事的官员,也分辨不出这具尸体是不是李贽,骆准只要把棺木往上面一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谁也挑不出啥毛病来。

    当然,这个方案是否可行,还要取决于救走李贽的那帮人是否信守承诺。骆准有七成的信心认为他们会这样做的,因为如果李贽被救走的消息传出来,不但朝廷会再次遣人去捉拿他,而且营救他的那些人也会遭到缉捕。骆准想,他的对手应当不会那么愚蠢吧?

    锦衣卫把囚车的栅栏拆了,塞进了一副棺材。棺材里装的,就是那具假冒李贽的尸体。也不知道邓奎他们在仓促之间是如何弄到这样一具尸体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以这位老者的身份,原本是不可能享受到由锦衣卫扶灵的待遇的,现在能够享受到,也算是有福气了。

    一行人离开胡岭镇,灰头土脸地继续北上。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官路边上,有几名农夫打扮的人冷眼看着他们这队人马,以及他们所携带的灵柩。等锦衣卫走远之后,这几名农夫个个脸上都现出了笑意:

    “果如中军所料,这个姓骆的认栽了!”(未完待续。。)

272 改变身份

    “卓吾先生,事出紧急,学生在先生身上用了些虎狼之药,让先生受苦了。”

    在勘舆营的临时宿营地,歌伶跪在刚刚缓过来的李贽面前,虔诚地做着检讨。那一颗让李贽在瞬间就发烧昏迷的药丸,正是出于这位女医生之手,也不知道她学的是医术还是毒术。

    李贽听完了旁边的人介绍的营救经过,脸上露出笑意,他向众人拱拱手,说道:“多谢各位援手,老朽已是风烛残年,还累各位英雄为老夫冒风险,实在是让老朽惭愧啊。”

    “先生,你首先当谢这位守备大人。”歌伶指着一旁的苏昊,对李贽说道。

    “哦,居然是一位守备大人前来救我,老朽荣幸之至。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守备大人赐教。”李贽把头转向苏昊问道。

    苏昊也向李贽拱拱手,说道:“李先生千万别这样说,苏昊担当不起。晚辈姓苏名昊,字改之,李先生尽管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那成何体统?苏守备也是国家的命官,卓吾不过是一介草民,岂敢直呼将军大名?”李贽坚持道。

    苏昊淡淡一笑,道:“闻李先生曾任姚安知府,是不是晚辈也要以下属礼见之,称先生一声李知府?算了算了,先生也非常人,就别装出一副市侩的样子来给大家添堵了。”

    “苏守备,你怎么这样说话!简直是……有辱斯文!”歌伶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睛开始斥责苏昊。苏昊替她救下了李贽,她本对苏昊充满了好感。但刚才苏昊那几句贬损李贽的话一说出来,歌伶立马就在苏昊的名字上标上了“俗不可耐”的标签。

    “歌伶不必愠怒,我观这位苏守备,倒确是一个妙人。也罢也罢,那老朽就称苏守备一句改之小友,你看合适否?”李贽笑呵呵地对苏昊问道。

    “合适合适,这样说话大家就省劲了,李先生有话就尽管问吧。”苏昊应道。

    说真的,苏昊愿意尊重李贽的学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把李贽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大儒当朋友,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对方如果动辄给你来一段之乎者也的,烦也烦死你了。苏昊宁可和徐光祖这样的老兵一起喝酒吹牛,也不愿意和大儒去探讨什么圣贤文章。

    苏昊刚才呛李贽一句,也是想试试这位大儒能不能改改文绉绉的毛病,结果发现对方改口还挺快。过去曾听人说李贽这个人行事不拘一格,看来的确是真的。

    “改之小友,老朽想问一句,你既是朝廷委任的守备,为何会冒险救我这个钦犯呢?”李贽问道。

    苏昊道:“也没什么道理,就是看锦衣卫觉得不喜欢罢了。我营中这位周举人,还有我过去的好友马玉,他们都很仰慕你的才学,还有这位歌伶妹纸,为了救你竟然不惜于万军之中劫持本守备。我这个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心一软,就让手下人救你去了。”

    “哈哈,原来如此。”李贽哈哈大笑,苏昊这样说,是在告诉李贽,说他自己其实对李贽并不感冒,救李贽的原因只是为了朋友。苏昊这样直言不讳,倒反而让李贽觉得更为真实。

    “那么,改之小友,你救下老朽之后,打算如何处置老朽呢?”李贽又问道。

    这一问,倒是问到了苏昊的难处了,他说道:“李先生,这也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从锦衣卫手里救人,这可是大罪。我们把你救下来,是冒了风险的。若你回到麻城去继续讲学,那必定会把我们救你的事情给暴露出来,届时我们这些人就全要为你殉葬了。”

    “所言有理,那依改之之意,老朽当如何做?”李贽问道。

    苏昊道:“我的考虑是,你最好能够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专心做你的学问,别再张扬了。这样于己于人,都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歌伶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以她的初衷,是想着把李贽救下来之后,他可以回到麻城,继续传播自己的学说。现在听苏昊这样一分析,才发现她原来的想法是如此幼稚可笑。但要说让李贽从此就隐居起来,歌伶又觉得很可惜,这么一个大儒,如果隐居到山里去,与一个普通村夫又有何区别呢?

    “卓吾先生如不弃,可否留在苏守备军中呢?”举人周汝员在一旁插话了,他也是李贽的粉丝,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听李贽讲一次学。现在一个活的李贽就在他面前,他岂有白白放走之理。

    “留在军中?”李贽一愣,这算个什么建议呢?

    “留在军中……”苏昊倒是用心地琢磨起这个方案来了。

    救人容易放人难啊,营救李贽不过就是一个计策的事,但救下来之后,如何安置他却很让人头疼。如果让李贽zì yóu地离开,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神经发作,跑出去乱说,把苏昊、邓奎等人都牵扯进去。要让他不能乱说话,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他杀了,这显然太无厘头,另一个就是把他留在军中,断绝他与外界交往的机会。

    “把李先生留在军中,倒是一个主意。”苏昊慢悠悠地说道,他把头转向李贽,问道:“李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值得我把你留在军中呢?”

    反正大家也都放开了,苏昊也就不绕弯子了,这句话虽然问得粗鲁,却是最直接的。李贽听到苏昊此问并不恼火,而是用手捋着胡子说道:“老夫学富五车,博古通今,这世间之事,无有老夫不通者,你说我有什么本事?”

    “哦……博古通今,你能告诉我这副眼镜为什么能够把东西放大吗?”苏昊掏出一副老花镜,递给李贽,呵呵笑着说道。

    “眼镜?”李贽接过老花镜,试着搁到眼前,眼前的各种东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何物?”

    “可见也有你不懂的东西嘛。”苏昊得意地说道,“好吧,这副眼镜就送给先生了,算是晚辈给先生的见面礼。这样吧,李先生,你暂时就留在我军中。如果有空,就给我指点一下人情世故啥的,你毕竟也为官多年,想必有些心得。如果不愿意,那就呆在营中做你的学问,写点传世之作啥的。你看行不行?”

    “恭敬不如从命,老朽就依改之小友之言。”李贽痛快地答应了。

    苏昊点点头,对这个老头的表现表示满意。他最怕的是那种读书读得迂腐的老学究,现在看来,李贽完全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人,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

    “歌伶,李先生是你的老师,你就留在营中负责侍候他吧。”苏昊毫不客气地向歌伶下达了命令,小丫头片子,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去侍候李贽,还能轮到谁?

    “凭什么是我?”歌伶不满地嘀咕道,说完,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哼,谁要你吩咐,我本来也是打算留下来照顾老师的,根本用不着你多嘴。”

    “歌伶,你自南京千里迢迢赶到河南来搭救老朽,老朽感激不尽。你家中尚有祖父需要侍奉,还是早早回去吧,省得我那老友惦记。”李贽对歌伶说道。听他话里的意思,歌伶的祖父应当是与李贽相识的,以李贽的社会地位来说,这位歌祖父应当也不是个平常人。

    “我不回去,我一回去他就要我背那些汤头,烦死了。”歌伶嘀咕道。

    “那你就留下吧。”苏昊霸道地说道,“我替你做了事,你也得替我做点事才行,要不我岂不是亏了?”

    “什么?不是让我留下来照顾老师的吗,怎么又要给你做事了?”歌伶问道。

    苏昊道:“李先生有手有脚,身体比我还好,需要照顾什么?你既然是歧黄世家出身,用药用毒都有一套,就留在我营中当个随军医生吧。我营中现在那两个医生都是半担水,关键时候顶不上大用。”

    “留下就留下!”歌伶点点头,“就算我还你的人情好了。”

    这一段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从此之后,勘舆营中多了一位名叫林执的老师爷和一位名叫林歌伶的女郎中。其实李贽原来就是姓林的,现在不过是恢复了旧姓而已。至于歌伶,索xìng就冒充李贽的孙女,也改成林姓了。老师爷带着自己的孙女一起从军,这个孙女恰好还懂点医术,这个说法至少是能够自圆其说的。

    李贽爱上了苏昊送给他的老花镜,成天戴在鼻梁上,把眼睛给挡住了大半。歌伶又给他换了一下发型,修剪了一下胡子,还用药把他的脸sè稍稍改变了一下,这样一来,即使是很熟悉他的人,乍一看也认不出他就是曾经的李贽了。

    苏昊命令参与营救行动的那些官兵都不得再谈论此事,这些人原本也是邓奎挑选出来比较忠诚可靠的人,用不着苏昊多说,他们也知道该如何保密。

    勘舆营没有过多停留,依然按着原定计划向南行军。

    几天后,汝宁府的高高城门已经在勘舆营的视线之内了。(未完待续。)

273 崇王世子

    “前面可是苏学士?”

    苏昊带着邓奎等几人催马来到城门口,一名身着五品服sè的官员领着几名随从疾步迎了上来,向苏昊拱手行礼,乐呵呵地问道。苏昊的头衔是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察院经历,前一个头衔比后一个头衔的品级高,所以别人称呼他的时候,都是按侍读学士这个头衔来说的。

    苏昊赶紧滚鞍下马,同样拱手回礼道:“在下正是苏昊,敢问……”

    “在下汝宁府同知杜惟明,奉刘知府委派,特在此恭候苏学士的大驾。”那官员答道。

    “原来是杜同知,失敬失敬。”苏昊客套道。

    接下来,就是互相介绍各自的随员了,杜惟明带来的人,不外乎是什么经历、知事、照磨啥的,一个个岁数都比苏昊大出两倍有余,在苏昊面前照样要以下官礼仪相见。苏昊一一以手相搀,拱手回礼,众人在心里好一阵羡慕嫉妒恨,自不必提。

    礼节过后,就是安排苏昊和勘舆营的住宿事宜。勘舆营有2000人马,全部进城住是不现实的,也不合规制。汝宁府事先已经得到了兵部的通知,在城外找了一处罚没的田庄作为勘舆营的营地。

    田庄里原本有一些房舍,等勘舆营住下之后,再新建一些,就足够让这些人驻扎了。在新房舍建成之前,勘舆营有一部分士兵还需要住在帐篷里。杜惟明就此事再三向苏昊道歉,苏昊知道这一次派勘舆营到汝宁很是仓促,人家来不及准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然不会计较。

    杜惟明见苏昊同意了这个方案,便指派一名经历带着勘舆营前往那处田庄去宿营。邓奎作为中军官,自然是要负责带队,而苏昊则与自己的亲兵和幕僚团队留了下来。

    “苏学士,你的住处也已经安排好了,是一位原来的官员的宅子,这位官员致仕之后,宅子一直都没人住,荒了有七八年了。不过你放心,前几rì刘知府已经专门差人去修缮、打扫过了,很是干净。你先去看看,若不合意,我再帮你重新找一处。”杜惟明说道。

    “不用麻烦,有一处宅子住下就成了,岂敢让刘知府和杜同知再多费心。”苏昊说道。在淮安的时候,他住的也是旧宅子,可见各地的官府手上都掌握着一些这样的老宅,预备不时之需。

    杜惟明在前面领路,苏昊与他并肩而行,一干人等前呼后拥地进了汝宁城,向着杜惟明说的那处官宅走去。一路上,杜惟明与苏昊只是谈论些闲话,并不涉及到苏昊此行的政务。

    跟在苏昊身后的,有改换了面貌的李贽、陪伴李贽的歌伶,还有徐光祖、陈观鱼、周汝员等人,再就是由卫队长熊民范带领的几十人的亲兵卫队。簿记官程仪也被苏昊带在身边,他的理由是歌伶是个女孩子,需要有个人陪着才行。程仪老大不愿意地答应了这个要求,此时跟在队伍后面,脸sè煞是难看。

    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光景,众人来到了一处府宅门口。宅子从外面看起来还挺大,白墙显然是新粉刷过的,大门也新刷了漆,门上还有斗大的“苏府”二字,看来汝宁府对于苏昊前来任职一事还是挺上心的,至少没有给他一个下马威。

    宅子门前早已有两名衙役在等候着,看到杜惟明等人到来,衙役连忙推开大门,恭迎苏昊一行进入。苏昊与杜惟明互相客气了一句,然后便手挽着手一起走进去了,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鱼贯而行,也都进了宅子。

    进宅子之后,苏昊自然不能忙着去看自己的卧室啥的,而是与杜惟明一道,坐在大堂上喝茶聊天,有杜惟明临时从同知衙门里派来的衙役侍候着。杜惟明告诉苏昊,汝宁城里就有牙行,可以买到一些不错的奴仆、丫环等等,苏昊如果要在汝宁常住,府里这些下人都是需要配备起来的。

    陈观鱼兼着苏昊管家的职责,进门之后,就开始安排众人的住宿。歌伶和程仪两个女孩子被安排在内宅的一角,据说是原来那位官员家的小姐住的地方。李贽、徐光祖这些人,就毫不客气地占了主人的卧室、书房等地,只给苏昊留了一间屋子。

    看看一切安排停当,杜惟明对苏昊说道:“苏学士一路辛苦否?若是不辛苦,可随在下前往汝宁府衙,刘知府设了便宴,说要为苏学士洗尘的。”

    “岂敢岂敢,在下原本也该去拜见知府的,此时再去,已然是失礼了。”苏昊说道。

    杜惟明笑道:“刘知府倒是个不拘俗礼之人,是他吩咐在下先带苏学士到府上歇息,然后再去府衙的。”

    “那就多谢刘知府用心了。”苏昊说道。

    去汝宁府署拜见知府刘其昌,自然不必带上太多的随从。苏昊只叫上了陈观鱼与自己一道前往,熊民范带着几名亲兵随同保护,那是另当别论的。

    汝宁知府刘其昌是个50来岁的半大老头,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属于那种扔在人群里就很难找出来的类型。苏昊从淮安出发之前,曾经专门让人搜集过有关刘其昌的资料,得到的结果是,此人行事极为低调,执政的理念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到汝宁当知府已经有三年时间,几乎没有干过一件创新的事情,汝宁府的民生可以说是每况愈下,这与他的无能而治是不可分开的。

    苏昊在杜惟明的引导下,来到府署的大堂,以下官礼节见过了刘其昌。刘其昌草草地问了几句苏昊此行的使命,然后便打着哈哈道:“苏学士年轻有为,身受圣命来到汝宁府,定能做出一番功业。来来来,本府已经安排下了一桌便宴,给苏学士洗尘,咱们边喝边聊。”

    “多谢刘知府。”苏昊应道。

    便宴就安排在府署的后堂,一共摆了两桌,一桌为主,一桌为次。苏昊自然是坐在主桌的,陈观鱼作为苏昊的随从,就只能坐在次桌了。

    主桌上有两个主位,刘其昌作为知府,自然要占一个主位,至于另一个主位,苏昊有些迟疑,不知道会不会让给自己坐。从品级上说,杜惟明作为同知,是正五品,而苏昊是从五品,杜惟明算是上官,位次应当比苏昊更高。但从潜规则来说,苏昊是京里派来的官员,背后站的是万历和王锡爵,所以让他坐在上首也合理。苏昊想着,若是一会刘其昌让他坐另一个主位,他当如何假意推辞,才能显得不卑不亢,像是经常出席这种场合的样子。

    谁知,就在苏昊纠结之时,刘其昌却不知从哪请出了一位20来岁的年轻人,把他让到了另一个主位上。这位年轻人对于这个安排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从容不迫地坐下去,然后抬起手向众人比划了一下:“各位不必拘礼,快快请坐吧。”

    苏昊满腹狐疑地在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这是除主位之外的上首位置,正好与杜惟明面对面,倒省却了互相推辞的麻烦了。看着苏昊一脸困惑的样子,刘其昌笑道:“苏学士初来乍到,本府还是先向你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崇王世子,想必苏学士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吧?”

    崇王世子!

    苏昊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难怪这哥们年纪轻轻就能够坐在知府的身边,原来是皇亲。

    崇王是明英宗年代分封的藩王,就藩地就是汝宁府。第一代崇王是英宗的嫡六子朱见泽,现任的崇王是朱见泽的第五代孙,名叫朱翊爵,与万历是同一个辈份的。朱翊爵没有嫡子,万历6年的时候,封了庶一子为世子,结果这个世子没等袭封就死了,于是在万历14年,又封了庶二子朱常津为世子,也就是苏昊现在见到的这个世子。

    (说明:崇王和世子的名字都是异体字,打不出来,也没法念,于是修改了一下,史学爱好者请勿批判)

    看到朱常津出现在知府的宴席上,苏昊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刘其昌这个人又多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明代的规制中,对于藩王的权利限制得是非常严的。藩王不得结交地方官员,尤其不能与军队的将领深入交往,这个规定的用意非常明白,那就是避免藩王培育自己的势力,威胁皇权。按照规定,藩王除了生辰之外,不得会有司饮酒,也不得参加地方上的各种庆典。世子此时出现在这个宴席上,是非常犯忌讳的一件事情,如果被都察院的官员奏报上去,崇王和刘其昌都要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世子甚至有可能被贬为庶人。

    但是,这样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而且是当着苏昊的面。苏昊现在的身份是考察院的经历,而且与刘其昌也是初次见面,他就真的不怕苏昊会把这件事捅到宗人府去吗?刘其昌敢这样做,就说明他有恃无恐,而且很明显是做给苏昊看的,那么,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向苏昊暗示什么呢?

    这一瞬间,苏昊飞快地想了许多,也犹豫了一下是否应当拂袖而去,避免与世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既然这一桌子的官员都敢留下来,世子也敢堂而皇之地出席,那么就说明他们是评估过风险的,自己马上离开的话,与当地官员以及崇王府的关系就完全割断了,自己在汝宁府的差使也就告吹了。

    没准刘其昌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来把自己挤走呢?

    既是如此,那我就更要留下来了,且看你们还有什么把戏要演。苏昊迅速地做出了决定。(未完待续。)

274 低调行事

    “原来是世子,失敬了!”

    苏昊站起身来,向朱常津拱手行礼,脸上和语气中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

    朱常津的脸上倒是掠过了一丝诧异,他也抬起手来,对苏昊拱手还礼,淡淡地说道:“这位就是刘知府所说的苏学士吧?确是年轻有为,见教了。”

    “苏学士是连圣上都夸奖过的青年才俊,他这个侍读学士的职位,还是申首辅亲自推荐的呢。依本府看来,苏学士不出10年,必能入阁为相啊。”刘其昌呵呵笑着说道。

    “岂敢岂敢,世子和刘知府都缪赞了,下官只是机缘巧合,做了几件让圣上还算满意的事情,方能得此圣眷。此处领了都察院的差使到汝宁府来,还要仰仗世子和刘知府鼎力相助。”苏昊客套道。

    “哈哈,好说,好说。”刘其昌道,“诸位,咱们先开席吧,边喝边叙。”

    宴会开席的套路都差不多,刘其昌说了几句欢迎世子大驾光临、欢迎苏学士远道而来之类的祝酒辞,然后分别是朱常津、苏昊答谢,接着就是众人举杯共饮。佣人们像流水一样往来穿梭,把各sè菜肴端上来,官员们频频举杯,不觉就已经喝了五六轮了。

    “苏学士此次到汝宁来,公文上说的是督查豪强侵占田亩之事,不知苏学士对此事有何考虑,又打算如何cāo作啊。”

    劝酒告一段落之后,刘其昌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公务上。刚才在公堂上,他与苏昊只是简单地交流了一下朝廷的旨意,现在他要问的,是苏昊自己的态度。当着这么多官员,还有崇王世子的面,这就是要苏昊表态的意思了。

    苏昊微微一笑,说道:“刘知府考问下官,倒真把下官给问住了。下官以往从来没有到过汝宁府,此次来到汝宁府,从进城至今,也不过是两个时辰,仓促之间要下官说一个章程出来,还真是有些为难。”

    “哎,不是让你说章程,只是随便聊聊嘛。听闻苏学士在淮安府清丈田亩,雷厉风行,豪强望之无不丧胆,此次汝宁之行,必然是要再续辉煌了。”刘其昌依然是笑呵呵地说道。

    苏昊知道,刘其昌这话绝对是笑里藏刀,雷厉风行这样的词,表面上听起来是褒义,但如果细细琢磨,其实就是说苏昊行事粗鲁、不留情面。像这样的行为,在明代的官场上其实是非常忌讳的。苏昊如果敢当着汝宁府的这些官员说自己要在汝宁府雷厉风行地做事,只怕话一出口,就已经把大家给得罪死了。

    照着刘其昌的想法,苏昊不过是一个18岁的少年,血气方刚,也没什么城府,让别人夸几句,肯定就飘飘然找不着北了,必然会说出一番豪言壮语,然后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个恶劣的形象。

    可惜刘其昌判断错了,苏昊有着两世的经历,并不是一个懵懂少年。在这一路上,他也与徐光祖、陈观鱼、周汝员等人探讨过到汝宁之后的策略问题,救下李贽之后,李贽也给过他不少建议。此时面对着刘其昌设下的圈套,苏昊丝毫没有被其诱惑。

    “刘知府说笑了,有些传闻完全不可信,只是以讹传讹罢了。”苏昊笑着答道。

    “在下听说,苏学士在淮安以区区200人的勘舆营,迎战百余人的倭寇,并最终将其全歼,此事莫非不实?”杜惟明问道。

    苏昊道:“迎战倭寇一事,倒是实情。不过,说昊只是依仗区区200人,那就是笑话了。昊还年轻,连夫人都没娶,哪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博?当时迎战倭寇的,有淮安卫的1000jīng兵,还有河道总兵府派来的1000jīng兵,昊所部不过是替他们打先锋而已。当然,这个先锋打得还算露脸,所以昊才能得到圣上的褒奖。”

    “那也不易了!来来来,苏学士,为了抗倭一战,在下敬你一杯。”杜惟明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向苏昊敬了一杯酒,苏昊也站起身,与杜惟明碰了杯,把酒喝下了。

    接着,汝宁府的其他官员也纷纷问起苏昊在淮安清丈、查处章襄等人的贪腐案件等事情,这些事都是通过官场渠道传过来的,众人知之不详,也都心存疑虑。既然刘其昌作了提示,又由杜惟明开了头,那么众人自然就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开始向苏昊求证了。

    苏昊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把清丈的事情说成是韩文所为,自己不过是派兵帮着测量了一下土地;至于查处章襄,那则是潘季驯所为,自己做的就是帮着算了算账啥的。关于淮安的豪强地主被打压一事,苏昊也是给予了大幅度缩水的回答,说其实被杀掉的只是一个通倭的豪强,其余的人退赔了几亩田地之后,就都没事了。

    当年没有无孔不入的记者,也没有无所不知的互联网,人们对于国内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从来都只能知道一个大概,而无法了解详情。在此前,官场上风传苏昊如何杀人如麻,如何年少轻狂,给汝宁府的官员们形成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印象。如今,苏昊坐在酒桌上谈笑风生,对于官职比自己小的那些官员也十分谦恭,这就使大家开始怀疑此前的传闻了。

    说来也对,这不过就是一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少年而已,哪能有如此大的建树?一定是因为他能玩点新鲜花样,得到了万历的宠爱,这才得以飞黄腾达,有关什么倭寇、清丈之类的故事,不过是内阁编出来给他贴金的素材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节,所有的人都轻松起来了。原来担心苏昊的到来会给大家平添多少麻烦,现在才发现,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朝廷派往汝宁府来督查的官员也不止苏昊这一拨,那些官员品级更高、资历更深,最终不也是不了了之地走了?苏昊这样一个小年轻,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那么,苏学士,下一步,你打算在汝宁做些什么呢?”杜惟明替刘其昌问道。

    苏昊道:“在下奉圣命来到汝宁,若是一事无成,只怕回去不好交待。昊的想法是,这豪强侵占土地一事,肯定还是要查一查的。虽说汝宁府在刘知府以及各位同仁的治理下,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但这个别的苍蝇蚊子,总还是有几只的。昊打算过几rì就到民间去探访探访,好歹也得抓住几只苍蝇出来,杜同知说是不是?”

    “明白明白!”杜惟明哈哈笑道,“苏学士所言甚是,虽然我等rìrì不敢懈怠,但百密一疏,总是有些照顾不到的事情。苏学士能够为我等拾遗补缺,这汝宁府的百姓就有福了。”

    苏昊的这个回答,让刘其昌颇为满意。苏昊说要抓苍蝇,意思就是不打老虎了。一名官员奉旨下来查案,一只苍蝇都没有抓走,自然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刘其昌也做好了舍弃一些小地主作为炮灰的心理准备。甚至于,如果苏昊没有查到什么合适的人,刘其昌也不介意为他提供几个平时不太听话的小地主,让苏昊把他们锁走,回京去交差。

    “各位,苏学士是奉朝廷之命,下来查办不法豪强的。本府在这里放一句话,不管苏学士到哪个州县去,各州各县都要全力配合,绝不可有任何怠慢。咱们汝宁府没有什么太多的名胜,但有些物产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苏学士到各州县去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款待,大家听清楚没有?”刘其昌对着在座的地方官员们交代道。

    “是啊是啊,下官欢迎苏学士到我们新蔡县去。新蔡县虽无名山大川,但城中有一望岳园,园中清泉甘冽,兼有山石亭榭,向来是文人sāo客饮酒吟诗之所,还要请苏学士去品鉴一二。”这是新蔡县的知县邵孟生在恰到好处地附和着。

    “真有如此佳境,那本学士是定要去观赏观赏的。”苏昊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对于众人邀请他去参观旅游的提议一一接纳。

    由于苏昊的表现非常友好,这一场宴席的气氛便越来越热烈了。官员们纷纷上前给苏昊敬酒攀谈,加崇王世子朱常津也非常矜持地向苏昊举了几次杯,苏昊自然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回敬。

    酒足菜饱,刘其昌站起身,宣布宴会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向外走。

    朱常津作为世子,自然是最晚到、最早走的,众人都站在府署的院子里恭送世子离开。朱常津临上马车之前,拍了拍苏昊的肩膀,说道:“苏学士如此年轻,行事却如此老练,小王佩服。改rì小王再设便宴,请苏学士叙叙。”

    “昊定当从命!”苏昊应道。

    送走朱常津,下一个就轮到苏昊走了。刘其昌象征xìng地送了他两步,然后就安排自己的师爷狄云师负责把他送出府署大门。到了大门之外,狄云师取出一个锦盒,递到苏昊手中,说道:“苏学士初来乍到,要安一个家,所费不菲。这是知府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以作苏学士的安家之资。”

    苏昊以手相推,道:“昊怎敢让府尊大人破费?这万万使不得。”

    狄云师道:“苏学士这就见外了,知府大人是欣赏苏学士的才华,这才送上一份薄礼,苏学士如此推托,岂不是不给知府大人面子了?”

    “呃……那苏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昊只得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把锦盒收了下来,随手递给了陈观鱼,陈观鱼赶紧把锦盒揣进了怀里。

    “那苏某就告辞了,刘知府馈赠之恩,容苏某rì后再报。”苏昊向狄云师拱拱手,带着陈观鱼以及熊民范等人,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275 谋定后动

    “这官场应酬,可真是麻烦啊!”

    苏昊回到自己府上,稍稍洗漱了一下,便径直来到李贽的房间,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开始向李贽抱怨起来。

    苏昊与李贽认识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李贽聊天了。李贽不愧是当世大儒,对问题的领悟能力远比其他人要强得多,再加上他当过户部的员外郎、云南姚安知府等,对于官场的事情也是门儿清,苏昊初入官场,非常需要一位这样的顾问。

    李贽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书,见苏昊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又毫不客气地自己坐下,也不为忤。他放下书,摘下眼镜,看着苏昊问道:“今日刘其昌设宴,用意为何啊?”

    “就是一场鸿门宴!”苏昊说道,说完又笑道,“不过我已经把鸿门宴变成诸神之宴了。”

    “诸神之宴?”李贽对苏昊嘴里不断冒出的新词表示诧异,堂堂大儒,经常听不懂一个秀才在说什么,这是挺丢人的事情。

    “哦,这是佛郎机的一个典故,讲一群神仙在一起欢宴的事情,有个神仙把人家女神的裙子掀起来偷窥,结果被其他神仙发现了……然后有个画家就把这事画出来了。”苏昊胡扯道。

    “简直是伤风败俗!”李贽斥道,他虽然这样说,但脸上却是笑吟吟的,说明他其实并不是真的介意这个故事。

    开过玩笑,苏昊便把刘其昌宴会的前后经过向李贽说了一遍,包括最后狄云师给他送礼的事情也没有隐瞒。那个锦盒拿回来之后,苏昊已经看过了,里面是一叠银票,面值共计500两,考虑到当时官员的薪俸水平,这也算是厚礼了。

    “今日之事。其实刘其昌完全没有必要请崇王世子出面的,他这个举动,是在试探你的态度啊。”李贽捻着胡子说道。

    苏昊道:“我乍一听说此人是崇王世子,着实吓了一跳。他们难道就不怕我这个都察院的经历把此事奏报到朝廷去?”

    李贽笑道:“你奏报上去,又能如何?”

    “依律,所有知情的官员都要降职查办,世子会被送凤阳府圈禁,或者废为庶人。”苏昊说道。

    李贽道:“这只是律法上的规定,实际上哪有这么严格?藩王和地方官同居一城,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怎么可能不在一起饮酒作乐?除非藩王豢养私兵,或者与其他藩王暗通款曲,否则宗人府根本不会多管这种闲事。你若是将此事奏报上去,朝廷自然会对崇王和刘其昌进行申斥,但也就是走走过场而已。而你,就会因为这件事而得罪崇王以及刘其昌了。”

    “这么说,我没有离开是对的?”苏昊问道。

    李贽道:“也对,也不对。”

    “此话乍讲?”苏昊道。

    李贽道:“说你对,就是因为你也管不了这件事。如果因为惧怕这个规制而离开,就是拂了世子的面子。当今圣上是个很讲亲情的人,他称现在的崇王为王兄,遇上年节也经常有赏赐。你若拂了世子的面子。崇王向圣上歪歪嘴,对你的前程就有影响了。”

    “呃……我觉得这倒不至于,不过,得罪了崇王。对于我在汝宁办事的确是有不利影响,这是真的。”苏昊争辩道。

    李贽没有在意苏昊的反驳,只是继续说道:“至于说你做得不对。那就是你的身份与刘其昌他们不同。他们是地方官,与藩王世子有些交往,别人也好理解。而你身为都察院派出的官员,这算是执法犯法,说法就不一样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苏昊叫屈道,“可是我又不能走,怎么办呢?”

    李贽道:“当下之计,你必须有所表示,但又不可小题大作。所以,你要马上拟一封密函,送交都御史和王次辅,奏明此事,并说明事出有因。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不会将此事公开,日后若有人以此事参你,他们也可出来作证。”

    “我明白了,一会我就去写。”苏昊应道。

    听李贽这样一说,他算明白了,刘其昌这样做,其实是要把他拴上。他是否把与世子同桌饮酒的事情报往朝廷,都是为难的事情,上报了就会得罪崇王,不报则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污点。日后他如果敢对刘其昌不利,刘其昌可以翻出他与朱常津同桌饮酒的事情出来要挟他。

    李贽出的这个主意,则是破解刘其昌诡计的方法。他让苏昊以密函的方式上报,内容只限于几个关键人物知道就行了。这样一来,别人就无法说苏昊与朱常津饮酒是私下结交,而朝廷那边又因为消息没有扩散开,而不至于引起什么反应。

    “那么,刘其昌给我送银子,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昊接着问道。

    李贽道:“这不是很明白吗?他就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汝宁府这边有什么好处,不会少了你一份。你在这里呆上几个月,抓几个不起眼的小贼,然后带着银子回京复命,岂不美哉?”

    苏昊道:“刘其昌此举,是不是正说明汝宁府有问题呢?而且说明汝宁府的问题是与官方有关的,否则他何必拿钱来封我的口呢?”

    李贽道:“这天下之事,哪件事是与官府无关的?刘其昌不愿意你去深揭汝宁府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他与这些事情有关,也许只是怕你揭出来之后,他这个知府脸上无光。他宁可稀里糊涂地把事情捂住,也不愿意人有把它揭开,这个道理也站得住脚吧?”

    “这倒是。”苏昊摸了摸脑袋,傻笑道。看来李贽的经验的确是比自己丰富,对于官员的心理也把握得更为全面。

    “事到如今,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李贽问道。

    “先摸情况吧。”苏昊道,“有关汝宁府的情况,只是一些言官风闻奏事,连王次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如何知道该做什么?我的想法是,先掌握情况,了解汝宁的种种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一般的小问题先不去动,只有大问题才考虑解决。而且,要么就不动手,要动手就一定要打在七寸上,绝不能让对手有还手的机会。”

    “谋定而后动,这个想法不错。”李贽道。

    苏昊苦笑道:“想法是不错,可是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从何下手。来到这汝宁府,我是两眼一摸黑,都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来问什么事。在淮安府的时候,知府大人和我是一条心的,什么情况他都会告诉我。现在汝宁知府明显是防备着我,没准还有崇王的势力也在防备我,我周围只有敌人,没有帮手,怎么做下去?”

    李贽笑道:“这就更见一个官员的能力了。看看你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就建立起自己的眼线来。”

    苏昊道:“我已经安排陈观鱼去办此事了,他是个老道出身,忽悠人是本行。在淮安的时候,很多情报也是他帮我搜集上来的。”

    李贽道:“改之啊,我这两日琢磨了一下你的事情,倒是有一个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

    “李先生请讲,你的感觉肯定是对的。”苏昊道。

    李贽道:“你说举荐你到汝宁来的,是户部侍郎邬伯行,你与他可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有过节呢?”苏昊说道。

    “是这样?”李贽摇摇头,“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也难怪李贽不明白,因为苏昊所说的并非实情。邬伯行与苏昊并非没有过节,而是早已惦记苏昊许久了。苏昊最早离开丰城前往重庆的时候,曾经投宿樵舍驿,在樵舍镇上与当地豪强地主邬员外发生过冲突。而这位邬员外,正是邬伯行的族弟,名叫邬伯贞。

    邬伯贞当日在苏昊手里吃了亏,事后找新建县衙和驻军去找苏昊的麻烦,也被苏昊给化解开了,邬伯贞算是结结实实地折了面子。后来,他便将此事告诉了族兄邬伯行,让族兄替自己出气。邬伯行当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百户放在心上,以户部左侍郎之尊,专门去寻一个百户的晦气,说出来都丢人,所以他便将此事放下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苏昊这么一个小百户,居然会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连得到提升,名字开始出现在朝堂之上了。鉴于苏昊身上的“阉党”标签,朝臣们对他本能地就有反感,邬伯行想起族弟跟自己说的事情,这才站出来给苏昊刨了个坑,想让他栽个跟头。

    苏昊怎么也想不到樵舍镇上的事情会延续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当年的邬员外与邬伯行还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当李贽问他的时候,他才会说自己与邬伯行并无过节。

    “我总觉得,荐你到汝宁来的人,居心不良。汝宁的事情,绝不简单,别人并不想看到你无功而返,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是你在汝宁身败名裂。”李贽分析道。他虽然不了解具体的背景,但多年的官场经验还是让他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预测。

    “苏守备、苏守备,你快去看看程姐姐吧!”

    苏昊正待与李贽更深入地讨论一番,歌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神色惊惶地对苏昊喊道。

    “程仪怎么啦了?”苏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从上午进了房间,到现在都没出来,我叫了她很多回,她也不理。我刚才扒在门缝上偷看,看到她趴在床上大哭呢!”歌伶说道。(未完待续。。)

276 伤心故地

    歌伶和程仪两个人被安排住在苏府的后宅,据说是原来那个官员家小姐的闺房。因为房间比较多,所以歌伶和程仪一人住了一间。据歌伶说,程仪自从进了汝宁城之后,就一直脸色阴沉。到了房间之后,更是一下子就关上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吃中午饭的时候,歌伶去喊了程仪一句,结果没有得到回音。歌伶与程仪也才认识几天,不算太熟悉,所以不敢再叫。现在快到吃晚饭时候了,歌伶又去叫程仪,发现程仪的门依然没开。歌伶生怕程仪出什么事,便扒着门缝往里看,结果发现程仪趴在床上,肩膀耸动,明显是在哭泣的样子。

    “你怎么还会扒门缝啊?”苏昊贬损道。

    歌伶反驳道:“又不是人家想扒门缝,人家就是担心程姐姐出什么事情嘛。人家如果不扒门缝,怎么会知道她哭了一天呢?”

    “这个巫婆,哭什么?”苏昊嘀咕道。

    在苏昊的印象中,好像没怎么见过程仪哭。这丫头从来都是从容淡定,在他面前总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范儿。不过,这一次他叫程仪与他一道进城,好像程仪是很不乐意,但又拗不过,只好服从。莫非她就是因为这事而哭了一天?这也太玻璃心了吧?

    遇到这种儿女之事,李贽肯定不会介入,苏昊由歌伶带领,来到了后宅女眷住的小院子。歌伶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说道:“程姐姐就住这个屋。”

    苏昊走到屋门口,侧耳听了听,屋里果然有压抑着的哭泣声,虽然是用被单之类的东西堵住了嘴,但苏昊能够听出,程仪应当是哭得十分伤心。

    “程仪,程仪。开开门,我是苏昊。”苏昊拍了拍门。

    屋里的哭声滞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你怎么啦?”苏昊又问道。

    “苏大人,我没事……”屋里的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抽泣。

    “开开门吧,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苏昊道。

    “不用,谢谢苏大人。”程仪答道,说完这些,她似乎又忍不住了,再次抱着被子捂住嘴。嚎哭起来。

    “不对,我得进去看看。”苏昊越想越不对劲,程仪从来不会这样表现的,事有反常必为妖,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程仪如何伤心呢?

    想到此,苏昊也不再跟屋里的程仪说什么了,他稍稍退后两步,然后猛地向前冲去,用肩膀在门一顶。脆弱的门闩抨地一声就被他撞飞了,房门骤然洞开。

    “你怎么这么粗鲁!”歌伶瞪了苏昊一眼。

    苏昊没有理会歌伶,他冲进屋里,来到程仪的床前。

    程仪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便坐了起来。见苏昊冲进去,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角,手里还抱着一条床单。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都已经哭肿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程仪,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苏昊站在离程仪一步远的地方,摆着双手安慰着程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出此下策,你为什么这么难过,能说出来给我听听吗?”

    程仪张口欲说什么,不料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连忙用床单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同时拼命地摇着头,意思是此事与苏昊无关。

    苏昊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和袁雅梅她们一起住到兵营里去,可是歌伶一个女孩子住在我这后宅,也不方便,所以我才让你过来陪她。如果这事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

    程仪继续摇头,接着流眼泪,看起来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我知道你个性很强,不愿意别人影响你。你如果实在不愿意住在这里,我这就安排人送你出城去营房,你看如何?”苏昊又说道,对于这种什么话都不说的女孩,苏昊真觉得头疼。

    “不是……”程仪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

    “那是为什么啊?你总得让我明白吧?”苏昊真的纳闷了。

    “因为……因为……”程仪说了两个因为,突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因为……这处宅子,就是我家!”

    “这是你家!”

    苏昊和歌伶都惊呆了,他们猜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也许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程仪的情绪松动了一些。她在床沿上坐下来,一边轻轻抽泣着,一边向苏昊和歌伶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爹叫程文遂,10年前,他就是汝宁府的通判,我们一家人,就坐在这座宅子里,这个房间……就是当年我住的房间。我爹为官清廉,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事,每日都在外面奔忙。他难得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我和小栋在这院子里玩,还会教我和小栋念书。

    我爹在办案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汝宁府有官员与豪强地主勾结,合伙坑害百姓。我记得,我当时听爹爹和娘私下里说话,说这些人先是诱良家子弟赌博,等他们赌输了,就给他们放高利贷。等他们还不起高利贷的时候,债主就去占他们的房子和田地,再作价卖给豪强地主,这些没有了田地的农人,或者是被迫流离失所,或者就只能卖身为奴,成为豪强家的奴仆。

    在这期间,也有人向官府举报,但官府的人本来就是和那些人一伙的,这些状子到了官府手里,都会被压下来,直到告状的人家破人亡,这个案子也就自然而然地销了。

    我爹知道了这事之后,就开始着手查办。可是,他孤掌难鸣,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最后,我爹没有能够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反而被人栽赃,被罢了官职,只能黯然回乡。

    这些恶人,并没有因为我爹爹被罢了官就罢手,他们买通了强人,在我们回乡的路上,拦路劫杀。我爹爹和我娘都死于非命,我趁乱带着小栋逃了出来。因为告状无门,又担心仇家继续追杀,所以就躲避到了丰城,直到后来遇到苏大人你……”

    “原来是这样……程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呢?”歌伶听着程仪的叙述,早已泪眼涟涟。她拉着程仪的手,似乎想用这种方法来安慰程仪。

    程仪摇摇头道:“这事都已经过去10年了,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扰乱了苏大人的正事。苏大人让我进城来的时候,我是近乡情怯,又不想再见到这个伤心地,所以不肯进城。最后因为苏大人坚持,我也不好推辞。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给苏大人安排的府第,竟然就是当年我自己的家。”

    说到此,程仪忍不住又哭泣起来,歌伶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瞪了苏昊一眼,说道:“你这狗官,为什么非要让程姐姐重蹈她的伤心地!你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吗!”

    “我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苏昊真是拿歌伶没辙了,这丫头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行事完全是我行我素,情绪化极其严重,简直就像后世的太妹一般。

    这几天,李贽也向苏昊透了点风,介绍了一下歌伶的背景。原来,歌伶的祖父是南京太医院的一名御医,地位颇高。歌伶自幼跟着祖父学医,因为聪明伶俐,所以颇得了一些真传,被她祖父视为能够传承自己衣钵的接班人。由于祖父的溺爱,歌伶越来越无拘无束,否则也不可能跑到湖广去听李贽讲学,乃至后来跑出来试图单枪匹马地营救李贽。

    “苏大人,对不起,程仪真的不是故意要重提旧事的……”程仪哭够了,抬起头来,抱歉地对苏昊说道。

    苏昊拍拍她的肩,说道:“程仪,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那么有事就应当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这个宅子既然让你想起这么多伤心往事,要不你就别住在这里了,我安排人送你去城外的营地吧。”

    “不必了。”程仪说道,“我哭过了,已经好多了。其实,回家的感觉也挺好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能够想起过去那些好时光。”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苏昊道,他看到程仪的确是已经缓和过来了,也就放了心,“这样吧,你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该怎么住,东西该怎么摆,都由你说了算,你就当这宅子的女主人,你看如何?”

    “这……”程仪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她哭了这么久,原本脸色也有些红,旁人一下子也看不出异样。这宅子是汝宁府送给苏昊住的,苏昊让程仪当女主人,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暧昧。

    苏昊却是无知无觉,他丝毫也没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听程仪说这原来是她家,苏昊就更觉得这个宅子与自己无关了,权当是到程仪家来做客好了。

    “走吧,我们吃饭去吧,你一天没吃饭,饿坏了吧?”苏昊说道,“既然你就是在汝宁长大的,那我们就到街上去吃,你给我们大家介绍一下汝宁的美食,如何?”

    “程仪从命!”程仪站起身,对苏昊盈盈一拜,说道。

    “走吧,歌伶,别在这呆着了,让程姑娘梳洗打扮一下。你去把你爷爷叫上,还有陈道长、你徐爷爷、周举人,大家一起逛逛汝宁城去。”苏昊哈哈笑着,支使着歌伶。(未完待续。。)

277 小乞丐

    程仪的伤心,也只是因为回到自己原来的家,触动了伤心事,而又无人可以倾诉,所以才会哭得这样可怜。现在苏昊逼着她把话说出来了,她也哭够了,心里便不再难受了。

    其实,能够重新回到这里,也并非只有伤心,多少还有几分温馨的回忆。

    程仪在屋里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脸上还化了一下妆,又回到此前那个文静、温和的女孩子的形象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这是没办法一下子消除掉的。

    苏昊也是为了让程仪换换心情,所以才提出大家一起到城里去吃饭。对于这个提议,徐光祖和歌伶都是坚决赞成的,这一老一少都是不嫌事情多的主。李贽本不想凑热闹,但又不便扫大家的兴,只能跟着。至于陈观鱼和周汝员,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苏昊说什么,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熊民范作为亲兵队长,自然也是要跟着他们的,随行的还有几名亲兵,每人怀里都藏着两支短枪以及短刃,对付点寻常的茅贼是没问题的。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昊让众人都换了装。苏昊自己扮成一个富家少爷,其他人按照身份分别扮成师爷、伙计、小姐等等,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上了汝宁街头。

    汝宁大街上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放眼看去,店铺、酒楼、青楼鳞次栉比,满耳听到的都是商家的叫卖声。路上行人络绎不绝,不时可以看到有人停下来互相作揖问候,他们说的都是当地话,咿里哇啦的,让苏昊这些外来人听得颇为吃力。

    “这些话你都能听懂吗?”苏昊对走在自己身边的程仪问道,他也是没话找话地要分散程仪的注意力,让她从忧伤的心情中解脱出来。

    程仪浅浅一笑。说道:“很多年没听到汝宁话了,听是听得懂,可是要说就不一定说得利索了。”

    “其实汝宁话和官话也还有几分相通的,细细听来,多少能猜出几句。”苏昊评论道。

    程仪道:“是的,如果他们说得慢一些,大人肯定能听懂的。”

    他们一行人在街上边走边看风景,街上的人也把他们一行当成了风景。汝宁这个地方不在交通要道上,平素过往的商人并不多,像苏昊他们这样有老人、有姑娘的外乡团队。还是颇为扎眼的。

    “醉刘伶……咱们就上这家吧。”苏昊在一座酒楼门口停下来,对众人说道。

    主官发话了,谁还会反对呢?熊民范抢先几步上前,替苏昊撩开了门帘,苏昊带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楼。

    “客官这边请!”早有店小二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苏昊一行,同时用手指着位于店堂一进门位置的一张桌子。苏昊抬眼一看,只见整个店堂里都几乎要坐满了,大桌子只剩下了位于门口的这张。

    陈观鱼皱了皱眉头。对店小二说道:“小二,楼上没有雅座了吗?”

    “不好意思,客官,楼上已经没有座了。”店小二抱歉地答道。

    “东主。你看……”陈观鱼向苏昊请示道。

    “就楼下吧。”苏昊点点头道,他们既是换了便装,也就不需要讲究什么排场了。再说,这种客满为患的酒楼。一般来说应当是菜肴比较可口的,换一家人少的,说不定菜就不行了。

    店小二见领头的人已经答应了。便飞快地跑过去,把桌子拾掇开了,侍候着苏昊等人坐下。至于熊民范等几位亲兵,就在旁边找了两张小点的桌子,分别坐下了。

    点菜的事情自然落到了程仪的头上,谁让她是当地人呢?不过,程仪在汝宁的时候,一来年龄还小,二来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也不会经常在外面的酒楼抛头露面,充其量是跟着父母出席过一些宴席而已。她翻看着店小二递上来的水牌,点了几个她记忆中的菜,然后就点不下去了。

    苏昊呵呵笑着接过水牌,又给加了几个菜。苏昊这一世没到过汝宁,但上一世是到过驻马店的,对于鲁菜多少还知道一点。

    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苏昊招呼一声,大家互相客套了几句,就开始动筷子了。程仪和歌伶两个女孩子在这种场合是不便多说话的,只能闷头吃菜。苏昊等几个男人则是推杯换盏,边喝边聊开了。

    “林先生,你看这汝宁城市井繁荣,百姓也甚是富庶,与学生此前听说的情况不太一样嘛。”苏昊对李贽说道。李贽现在化名林执,在这种公共场所,苏昊必须称他为林先生,以免被有心人听出破绽。

    李贽扭头看看周围的顾客,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在城里罢了,咱们这一路走过来,看到乡下的惨状还少了吗?”

    苏昊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城里,可是我们在淮安的时候,淮安城里也是有穷人的,但我观这汝宁城里,怎么就没有穷人呢?”

    “呵呵,这就要问本城的官府了。”徐光祖说道。

    “你是说要问汝阳县衙?”苏昊问道。汝宁城虽然是汝宁府的府署所在地,但却归汝阳县管,所以城市管理是由汝阳县衙负责的。

    徐光祖道:“有些地方的官府,为了城中清静,往往会把穷人都清出去,这样一来,在城里就见不着穷人了,官老爷们眼不见、心不烦,多好啊。”

    “原来如此。”苏昊点点头,城管这种职业,在古代也是存在的,估计汝宁城就是一个禁止乞讨的城市。

    仿佛是为了嘲笑苏昊的判断,他刚说完在城里没有看到穷人,桌前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十一二岁、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可能是因为脸形太瘦,所以衬托得眼睛格外地大。她怯生生地看着苏昊这一桌人,说道:“各位大爷,行行好,给我一点吃的好吗?”

    没等苏昊他们反应过来,店小二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一手抓住那小姑娘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拽,嘴里还低声地斥责道:“小英子,你怎么又跑进来了!想挨打了!”

    “放开她!”见义勇为好少女歌伶看不惯了,她离开座位,来到二人跟前,不由分说就在店小二的手上拍了一掌,让他放手。

    店小二哪敢对客人造次,更何况这客人还是一位小姐。尽管当年的社会风气已经开放到女孩子也能到公共场所去消费,但店小二对于顾客中的女眷绝对是要尊重倍加的,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客人投诉了。他赶紧放开小姑娘的手,低眉顺眼地对歌伶说道:“小姐息怒,都怨小人眼瞎了,让这个小要饭的惊扰了各位,小人这就把她轰出去。”

    “你凭什么轰人家出去!”歌伶瞪了店小二一眼,然后伸手拉住那小姑娘,说道:“小姑娘,别怕,有姐姐给你做主呢。”

    如果那小姑娘真像一个乞丐,以歌伶的身份,至少不会去拉她。歌伶愿意去拉这个小姑娘的原因,在于这小姑娘浑身拾掇得还挺干净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明显是用心浆洗过的,不像寻常乞丐那样肮脏。若不是她看起来很瘦,而且此前还开口向苏昊他们讨吃的,大家是不会把她当成乞丐的。

    “小姐……”店小二站在一旁,尴尬地想解释什么。

    歌伶又瞪了店小二一眼,说道:“还不去拿个空碗来,再拿双筷子。”

    “这……”店小二明知不合适,但还是照着歌伶的吩咐办了。他取来了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搁在桌上,然后依旧站在一旁,等着处理后续的事情。

    歌伶对小姑娘说道:“小妹妹,你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夹。”

    苏昊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歌伶在那泛滥同情心,即便歌伶不这样做,苏昊等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被轰出去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捧在手上,说道:“姐姐,你能给我两个肉丸子吗。”

    歌伶看看那帕子,说道:“小妹妹,你要吃肉丸子,就坐在这里吃好了,不用拿帕子包着了。”

    “不是我要吃,是我娘,她生病了……她饿……”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到小姑娘这句话,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程仪也离开座位,来到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对她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在哪呢?”

    “我叫小英子。”小姑娘说道,“我娘在土地庙,她病得很厉害。”

    “你认识她是不是?”歌伶对店小二问道,她记得刚才店小二就叫过小英子的名字,显然是认识她的。

    “唉,她是东街温秀才家的姑娘,她家的房子被人收了,温秀才也……唉,就剩这娘俩,呆在土地庙里。她娘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这丫头每天要给她娘讨吃的。其实我们掌柜的也给过她吃的……”店小二在一旁小声地解释道。

    “郎中说,我娘这病是缺了荤腥,她得吃点肉才能好得快。”小英子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大人,我陪这姑娘去看看吧,你们继续慢用。”程仪对苏昊说道,说着就准备牵上小英子往外走。

    苏昊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也体恤一下民情。”(未完待续。。)

278 故人

    见苏昊也要去看那个生病的妇人,陈观鱼和周汝员岂能坐着不动,连忙也站起身来。苏昊对周汝员说道:“周举人,你就别去了,陪林先生和徐叔吃好喝好,再回府去。老陈,你陪我走一趟吧。”

    像这样的事情,李贽和徐光祖是不会去凑热闹的。既然苏昊已经去了,他们俩再去就是多余。作为上了岁数的人,他们对这种事已经是见惯不怪了,遇到大荒之年,路上饿死的人都是一片一片的,何况于几个城市乞丐呢?

    歌伶和程仪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随着小英子往她所说的土地庙走去。苏昊走在他们后面,边上则是提着一个荷叶包的陈观鱼,荷叶包里是一些熟肉和包子。熊民范留下两名亲兵负责保护李贽等人,自己带着另外两人跟在苏昊他们的后面,执行警卫任务。

    土地庙就在酒楼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离着酒楼并不太远,一行人走了一小会就到了。小英子推开土地庙的门,带着众人进了庙。

    庙里没有点灯,但苏昊他们是提着灯笼的,他们一进门,灯笼的光就把整间土地庙都照亮了。借着灯光,苏昊能够看到庙中间供着一尊土地神,前面有香案等物。在土地庙的一角,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仔细辨认,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躺着的人,身上盖着被子。看到众人进门,那人欠起身,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是英子吗?你跟谁一起来的?”

    “娘,是我,还有两位姐姐,还有几位大爷。”英子扑到墙角那人的身边,把她扶着坐起来,指着苏昊等人说道:“他们是来给娘送吃的,还有那位姐姐,她说她是郎中。能给娘看看病。”

    “哦,民妇彭氏谢过各位爷,还有二位姑娘。”那妇人说道。

    程仪从陈观鱼手里接过荷叶包,走到彭氏面前,蹲下来身,解开荷叶包,说道:“大嫂,我们带了点吃的过来,你先吃点吧。”

    “多谢姑娘。”彭氏说道,她的眼睛在那些肉食和包子上面掠过。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她对英子说道:“英子,既是大爷们送的,你就快吃吧。”

    英子道:“娘,大爷们送了我们好多吃的,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这些是大爷们特地带给你吃的。”

    她这话倒也不是撒谎,离开酒楼之前,程仪的确让店小二拿来好几个大肉包子。让英子在路上吃掉了。

    彭氏这才接过程仪递上的筷子,吃了两口熟肉,又吃了一个包子,然后放下筷子说道:“多谢姑娘。民妇已经吃好了,这些留着明日再吃吧。”

    众人能够看出来,彭氏是舍不得吃这些好东西,想留给女儿第二天吃。程仪有心劝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候,歌伶走上前,蹲在地上。接过彭氏的一只手,把三个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腕子上。英子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向彭氏说过歌伶是个郎中,所以彭氏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静静地伸着手,让歌伶给自己诊脉。

    “你的病不打紧,只是劳累,还有吃得太少,加上中了风寒,我给你开副药,吃上三天就能好了。”歌伶号完脉之后,对彭氏说道。

    “那就多谢姑娘了。”彭氏翻来覆去也只会说这句话了,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苏昊这一行人的来历和用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愿多说其他的话。

    “苏大人,你带了纸笔吗?”歌伶站起身,向苏昊问道。

    苏昊摇摇头:“我身上怎么会带纸笔?”

    “我有……”小英子小声地说道,说着,果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来几张纸,还有砚台、毛笔等物。苏昊记得店小二说过英子是一位姓温的秀才家的女儿,有这些文具也不算奇怪了。

    歌伶往砚台里倒了点水,研了点墨,便开始写药方了。没等她写完,土地庙的门又被推开了。一条大汉拎着一个小纸包,径直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说道:“弟妹,我给你拣了副药回来,你快让英子给你熬上吧……”

    “来者何人!”一直站在一旁的熊民范眼明手快地踏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来人。

    那人进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屋里有这么多人,被熊民范一拦,他才发现情况不对。此人动作也快,他把拎着的那个小纸包交到左手,腾出右手便往腰间拔刀。

    “别误会,都是自己人!”彭氏连忙喊了一声。

    听到彭氏的喊声,那人和熊民范都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候,大家看清楚了,来人身着衙役制服,腰里挎着腰刀,分明是一名巡街捕快的样子。

    “各位大爷别误会,这位大哥是县衙的薛捕头,小英她爹在日,与薛捕头是好友,是以薛捕头一直照料着我们娘俩。”彭氏向众人介绍道。

    “在下苏昊,是外乡人,因为巧遇了小英子,知道温大嫂病了,特来探望一二。”苏昊走上前,向薛捕头拱手施礼道。

    “哦,原来是苏公子,适才薛某没看清楚,失礼了。”薛捕头也向苏昊拱了拱手,然后又想起了自己带来的药,便向英子招招手道:“英子,你先去把药泡上,一会熬给你娘喝。这里还有两个大饼,有点硬了,一会你拿水泡泡,和你娘分着吃了。”

    英子正准备去接薛捕头手里的药,没提防歌伶先把药接过去了。她把药包搁在鼻子边闻了闻,鄙夷地说道:“薛捕头,你上哪弄了副药来糊弄事,这包药还不到五文钱吧?”

    “这……”薛捕头一下子窘了。这副药的的确确就是五文钱,但即便是这五文钱,对于薛捕头来说,也是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但这话让他如何说呢?

    “姑娘,你别误会了薛捕头的好意。他家里也是好几口子人,甚是拮据。我们穷人能凑出五文钱来买药,已是不易了。薛捕头,妾身昨日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去抓药,你怎么……”彭氏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把这药扔了吧。”歌伶毫不客气地说道,“这药也就是糊弄糊弄事,真要想让温大嫂的病马上好,得吃本姑娘这副药。陈道长,你帮忙去把药抓来吧。”

    “姑娘,你这药……很贵吗?”薛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副药差不多得50文吧,要连吃三副。”歌伶得意地说道,说着,把手上写好的药方递给了陈观鱼。

    “这……”薛捕头诧异地看了看彭氏,不知道她从哪找来了这么几位富朋友,一出手就是150文的药。

    “大爷不可!”彭氏连忙劝阻道,“大家萍水相逢,妾身怎么敢让各位破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慷慨出手助我弟妹?”薛捕头看着苏昊,冷冷地问道。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昊等人明显是外乡来的人,与彭氏没有任何瓜葛,如果说只是送点吃的,可以理解为同情心。一下子又是看病,又是帮忙抓药,这就让人不得不疑心他们的用意了。

    薛捕头本身就是抓贼的,对于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更加敏感。

    就在这里,程仪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她走到薛捕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怯怯地问道:“敢问,您可是薛勇,薛叔叔?”

    “你是……”薛捕头一愣,他认真看了程仪两眼,突然双膝跪倒,喊道:“大小姐,你是程大小姐!”

    “薛叔叔!”程仪跟着跪了下去,泪如雨下。

    陈观鱼见此情形,连忙拿着药方一溜烟地出门买药去了。熊民范也赶紧带着两名亲兵退出土地庙,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够掺和的,还是尽量回避为好。

    苏昊和歌伶在下午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程仪的身世,此时见她与薛捕头相对而跪,早已猜出了几分什么,只是一时还不便插话而已。

    “大小姐,这如何使得,你快起来,折煞小人了!”薛勇拼命向程仪磕着头说道。

    “薛叔叔,你请起来,让侄女给你行个礼。”程仪哭着说道。

    “老薛,你赶紧站起来吧,程仪这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昊走上前,拉了薛勇一把。薛勇也是老大一条汉子,岂是苏昊随便就能拉起来的。苏昊倒也没在意,他走到程仪身边,搭着程仪的肩膀,先把她拽起来了。

    程仪一站起来,薛勇也跟着站起来了。程仪抹着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薛叔叔,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薛勇脸上现出喜色,说道:“大小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位公子是你的相……哦?你至今还是……”

    原来,薛勇见苏昊伸手去拉程仪,而程仪也没有抗拒,便本能地认为苏昊是程仪的相公了。在这个年代,莫非夫妻,岂能这样身体接触呢?可是,再一看程仪的装束,分明还是姑娘打扮,他便赶紧把话咽回去了。不过,他的心里却是好一阵嘀咕,大小姐虚岁该有二十二三了,怎么还是待字闺中呢?

    “薛大哥,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苏昊对薛勇说道。

    “苏公子住在哪个客栈?”薛勇问道。

    苏昊道:“我临时借宿在程姑娘府上。既然是熟人就好办了,这样吧,依小可看来,此处也不是养病之所,就请这位大嫂一起到程姑娘府上去盘桓几日,先把病治好。薛大哥,你看如何?”(未完待续。。)

279 招徕

    苏昊说的程小姐府上,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府上了,不过这个地方曾经是程仪的父亲的宅子,他这样说,薛勇反而更能听明白。

    薛勇一时没有弄清楚苏昊的身份,但从苏昊身边有这么几名剽悍的护卫来看,他知道苏昊必然是非富即贵。这样一个人,自称自己借宿在程小姐的府上,而程小姐又明明早就不在汝宁城里了,这其中的关碍,可就不是薛勇能够想得明白的了。

    程仪看出了薛勇的疑虑,但在这么一个场所,也不适合去解释太多的事情。她照着出来之前苏昊与她约定的口径,说这位苏公子是位外地来的富商,自己现在在苏公子名下当一名簿记,苏公子是个好心人,薛勇不必有何担心。

    薛勇对于程仪是非常信任的,既然程仪表示苏昊是个好人,他也就放心了。他去向彭氏说了苏公子邀请她和小英子去府上治病的事情,彭氏连声推托,但怎奈薛勇、程仪、歌伶等人再三相劝,最后只得点头答应了。

    熊民范指挥两名亲兵拆了一块门板下来,抬着彭氏返回苏昊的府宅,小英子跟在他们身边,照顾着母亲。至于苏昊与薛勇等人,则在后面边走边聊,说的都是一些程仪随父亲离开汝宁之后的事情,不觉就已经回到了苏府。

    “苏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薛勇看到苏府里其他的卫兵,就已经觉出苏昊绝对不是什么商人。负责苏府警卫的都是勘舆营士兵,在府里都是穿着制式军服的,薛勇作为一个捕头,哪会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一些大富商可能会摆很大的排场,但要说弄一批正规军士兵来给自己看家护院,却是不可能的。

    “程姑娘,你跟薛捕头说吧。”苏昊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大堂的主座上,招呼薛勇和程仪在下首就座。然后对程仪招呼道。

    “薛叔叔,苏学士是翰林院学士、都察院经历,还是勘舆营的守备将军,这次是奉朝廷的旨意到咱们汝宁来查案子的。”程仪简单地向薛勇介绍道。

    “小人薛勇拜见苏学士,小人眼拙,不识苏学士真颜,还请苏学士恕罪!”薛勇听到程仪的介绍,吓得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苏昊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行礼。

    关于进行派员下来查案的事情。薛勇也是有所耳闻的。提前几天,汝阳县衙就给他们这些捕快下了命令,要求严查城里的治安,把沿街行乞的乞丐等等都清出城去。为这事,他手下的那些捕快还对他抱怨了半天,毕竟这些乞丐也都是可怜人,清出城去的话,他们的生计就更麻烦了。

    苏昊进城的时候,薛勇并没有见着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如今听程仪这样一说,他才恍然大悟,难怪官府把封闭了多年的程家老宅子也打扫出来给这位官员住,原来这位官员竟是有如此来头的京官。

    “薛捕头不必多礼。大家都是熟人,随便说说话就好了。”苏昊对薛勇做了个手势,示意薛勇起身。苏昊的官位比汝阳知县都要高出好几级,对待一个捕头更不用太过客气了。他能够和颜悦色地对薛勇说话,已经让薛勇很是感动。如果他再作秀去搀扶薛勇之类的,恐怕薛勇会更不自在了。

    薛勇向苏昊道了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过他只敢用半个屁股坐着,不敢显示出太过轻漫的姿态。

    “程姑娘,你与薛捕头一直都认识吗?”苏昊对程仪问道。

    程仪道:“回大人,先父在汝宁当通判的时候,薛捕头是先父的得力属下,曾助先父查过不少案子,可谓是出生入死。先父对薛捕头一直称赞有加,程仪因此而得以认识薛捕头。当时先父一直让程仪姐弟称薛捕头为叔叔。”

    “是的是的,程通判在时,对小人一直非常照顾,大小姐和程栋公子也对小人很是尊重。”薛勇补充道,在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些温馨的神色。

    苏昊点点头,又问道:“那么,程通判离开之后,你又去哪了?”

    薛勇的脸变得黯然了,他垂头道:“程通判离开之后,新来的通判不愿意再留我等。是汝阳知县觉得我和另外一些兄弟办案有经验,所以把我们要到汝阳县衙去当差了。”

    “听薛捕头的意思,你在汝阳县衙做得不太如意?”苏昊问道。

    薛勇迟疑了一下,说道:“回大人,小人随程通判办差的时候,得罪过一些豪强。程通判离开后,这些豪强对小人颇有一些为难之处,好在他们也不想把我逼到鱼死网破的境地,所以小人才得以苟延残喘。在汝阳县衙当差,知县让我们不可乱说乱动,有时候看着一些让人窝火的事情也不敢管,实在是憋屈之极。”

    “苏大人,先父在的时候,一直说薛叔叔是个嫉恶如仇的正直之人。”程仪看着苏昊,目光闪闪地说道,话里似乎带着一些暗示。

    “薛勇,你也听说了,本官到汝宁来,是想督查豪强侵占农民田地一事。你既是嫉恶如仇之人,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苏昊淡淡地问道。

    薛勇面有难色,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薛叔叔,你为何不愿出来助苏学士一臂之力呢?当年你助我父亲办差的时候,可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程仪问道。

    “大小姐……”薛勇为难地支吾着,“过去薛勇不知世道险恶,跟着程通判虽然也做了一些快意之事,但事后……连程通判都落了个这样的结局,薛勇现在也是有妻儿老小之人,难免会有些顾虑,还请大小姐见谅。”

    薛勇这样一说,程仪也哑了。人家过去跟着她父亲办案,最后她父亲没个好结果,连累着手下人也遇到排挤。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让薛勇如何还有勇气出来做事呢?

    苏昊问道:“薛捕头,你觉得汝宁的豪强有问题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呢?”薛勇冷笑道,“那么多涌到城里来的灾民,不都是汝宁百姓吗?汝宁这些年是遭了一些灾,但更多的,只怕还是**。”

    “如果让你去查,你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吗?”苏昊又问道。

    薛勇道:“若是官府全心全意去查,哪有查不出的案子?有些豪强行事之嚣张,已经不需要细查就能定罪了。”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本官查案的诚意?”苏昊继续问道。

    薛勇沉吟了片刻,答道:“大人恕罪,小人不知道大人对于查案是否有诚意,但汝宁的案子,不是光凭大人就能够查下去的。小人听说大人待程小姐和程栋公子恩重如山,小人想劝大人一句,此处的案子,还是不查为宜。”

    “这么说来,你对汝宁的事情,还是了解得很透彻的。”苏昊道。

    薛勇摸不清苏昊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苏昊是否听进去了。对于苏昊的问题,他只能含糊地答道:“小人毕竟在汝宁多年,有些事还是了解一些的。”

    “薛勇,你对于查案有顾虑,本官能够理解。不过,本官受圣上的差遣来到汝宁,绝不会无功而返的。我不知道汝宁到底是有大老虎,还是只有小苍蝇,既然来了,就都要去挑一挑,碰一碰。今日你我也算是有缘,能够相遇。若薛捕头还有热血未冷,那就陪本官一起去搏一搏。若薛捕头不愿,本官也不会勉强。不过,本官可以保证一点,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本官自会保证薛捕头一家老小的安全,也会给薛捕头一个前程。”苏昊说道。

    “这……”薛勇不知该说什么了。到了他这把年纪,自然不会听苏昊随便忽悠几句就热血沸腾,但苏昊把话说得这样明,他要当面拒绝,总是有些尴尬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程仪。

    程仪明白苏昊是想要招徕一些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协助自己办差。而她也因为对薛勇颇为熟悉,所以想推荐薛勇成为苏昊的手下。苏昊点石成金的能力,程仪是见识过多次的,她相信薛勇如果投奔了苏昊,应当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想到此处,程仪抬起头,对薛勇说道:“薛叔叔,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苏大人此前是在淮安府当差的,在淮安的时候,他主持清查了淮安豪强地主侵占农民田地之事,豪强地主请来山贼和倭寇与苏大人为敌,结果被苏大人一举全歼。”

    “我听说过此事!”薛勇眼睛一亮,对苏昊有了不同的看法。

    苏昊在淮安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没有登报上电视,但也随着一些书生、商人的往来而逐渐传播到了全国。薛勇身为一个捕头,兼之本身对于豪强地主也颇为仇恨,对于淮安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更为关心。他曾经屡屡感叹这些事情为什么没有发生在汝宁,为什么汝宁没有一个这样强势的官员。谁料想,苏昊竟然就是他崇拜多日的偶像,而且这个偶像真的到汝宁来了。

    “苏大人,我听说过你平倭寇的故事,听人说,当时有数千倭寇把你围在垓心,你使出一招天雷滚滚,就把那数千倭寇都给轰倒了。”薛勇用崇拜的口吻说道。

    真是天雷滚滚啊……苏昊以手抚额。(未完待续。。)

280 投靠

    有了这样一个铺垫,苏昊与薛勇的谈话就变得容易了。苏昊向薛勇介绍了自己在淮安的一系列作为,包括如何查处豪强、如何平定倭寇,以及如何揪出喝民工血汗的工部典吏等等。直听得薛勇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能够随着这位了不起的大人一起做那些痛快淋漓的事情。

    程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浅浅地微笑。苏昊的这些事迹,她早已经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了,但每一次再听一遍,仍然觉得是那样吸引人。

    在苏昊讲述的时候,薛勇忙里偷闲地看了程仪一眼,发现这位大小姐的眼睛一直盯在苏大人的身上,脸上洋溢着一种自豪之色。他暗暗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怎么样,薛捕头,你觉得以这些手段,本官想在汝宁查一些事情,还汝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可有几分胜算?”苏昊在结束了叙述之后,对薛勇问道。

    薛勇道:“苏大人,汝宁之事,与淮安有些不同。不过,若大人真有如此雷霆之力,而且真心想还汝宁百姓一个青天,小人觉得还是能够做到的。”

    “恐怕不然吧?”苏昊摇摇头道,“本官觉得以本官的力量,远远不够。”

    “大人是何意思?”薛勇奇怪了。苏昊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向薛勇证明自己有能耐吗,怎么刚说完就改口了?”

    苏昊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官来到汝宁,没有任何根基,两眼一抹黑,连汝宁话都听不懂,如何能够把案子查下去?要想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就必须有熟悉本地情况的人配合,否则的话。本官只怕被人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呢。”

    “这……”薛勇知道这是苏昊在向自己暗示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程仪道:“薛叔叔,你是最了解汝宁情况的,当年你随先父办案之时,也了解过许多事情,苏大人正缺你这样的助手。你若是觉得苏大人所做之事是对的,为何不能出手相助呢?”

    “薛捕头,我知道你的顾虑。”苏昊没等薛勇说什么,自己就先说话了。“程姑娘帮本官做事,已经有两年时间了,本官对于程姑娘是非常信任的。程姑娘说你曾是程通判的得力干将,是以本官很想请你来给本官当个助手。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给你开个价码,你看看合适与否……”

    “大人请讲。”薛勇说道。

    “薛捕头所虑,不外乎一个是自己的前程,一个是家小的安危。从程通判的遭遇,本官知道汝宁的恶势力是非常凶残的。为了避免意外,本官可以安排薛捕头的家小离开汝宁。他们可以到京城、淮安府或者南昌府去安居,本官会为薛捕头提供全部的安居之资。”苏昊说道。

    “谢苏大人。”薛勇拱手答道。他不得不承认,苏昊开出的这个条件。对他是有吸引力的。虽说故土难离,但汝宁与京城或者南昌府比起来,的确要穷得多。如果家人能够到发达地区去定居,总比呆在汝宁要强。

    “至于薛捕头的前程。那就更简单了。薛捕头如果愿意到我勘舆营来,那么不管这桩差使办得如何,都不会有人能够奈何你半分。至于薛捕头到了勘舆营里。一个把总本官是可以保证的,至于能不能任更高的职务,那就看薛捕头个人的能耐了。”苏昊说道。

    “薛勇愿为苏学士效劳,虽死无悔!”薛勇再次离开座位,对着苏昊单膝跪下,拱手行礼,这就表示答应投奔苏昊了。

    “薛捕头请起。”苏昊这一回却是离开了座位,上前搀扶。在薛勇坐回座位上的时候,苏昊也在薛勇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

    “苏大人,这怎么敢……”薛勇窘了,上司与自己并肩而坐,这得是多大的恩宠啊,他一时间真有些不适应。

    苏昊摆摆手道:“无妨,薛捕头,你与本官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在本官这里,公事上大家是上司和下属,私下里都是兄弟。”

    “小人惶恐。”薛勇答道,“苏大人,你要小人效劳,不知是想让小人到你身边来,还是继续留在县衙里,给大人当个内应?”

    苏昊道:“让你当个内应太可惜了,我现在手边没有能够直接做事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够到我身边来。我既是奉命来督查,自然要建一个经历司衙门,你就到我经历司衙门继续当捕头吧。”

    “小人明白,小人明日就去向知县请辞。”薛勇说道。

    苏昊道:“你不必去请辞。明日我到汝阳县衙去找汤知县,就说我的经历司衙门里缺人手,请他拨几个捕快给我。你觉得,他会把你拨过来吗?”

    薛勇想了想,笑道:“我觉得会。我虽然有点武艺,平常办差的时候还能顶点事,但因为我不擅拍马,汤知县对我并不亲近。若是大人去找他要人,估计他会把我送给大人的。”

    “哈哈,他肯送是最好的,若不肯送,我就找个由头,专门把你挑出来,他也无奈何吧。”苏昊说道。

    薛勇道:“若是那样,大人只要说想挑个大个头的,肯定就是小人我了。汝阳县衙的衙役里,我个子是最大的。”

    “这个法子好。”苏昊道,“若是由汤知县把你派过来,我还可以让他照旧给你发一份薪俸,然后你到我这衙门再拿一份,岂不美哉?”

    薛勇笑了起来:“能拿两份薪俸,那可是太美了。”

    苏昊又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光你一个人只怕也办不成什么事情。你在县衙有没有一些比较熟悉的人,最好也一并拉来。不过,我可得说好,你拉来的人,必须是正直、能干,没有吃喝嫖赌这些恶习的,否则我不管他们与你交情如何,都会一概踢出去。”

    薛勇正色道:“大人请放心,薛某交的朋友,都是正直之人。有几位兄弟过去也是跟过程通判的,我们平日里也都想着要把程通判做的事情继续下去呢。”

    “是吗?”苏昊觉得有些意外之喜,“你的意思是说,过去程通判查过的案子,你们也都还记得?”

    薛勇点点头道:“当年程通判就是因为查豪强的案子,得罪了人,所以才遭人陷害,去官而走。当时查这些案子的时候,我和我的一些兄弟都是亲身参与了的,很多当时查出来的线索,我们也都还记得。”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事半功倍了。”苏昊说道。

    薛勇道:“从当年至今,已经有10年时间了。这期间,有不少事主都已经故去了,还有些人背井离乡,不知去向。不过,那些豪强都还在,而且这些年又继续做了不少恶事,这些事情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一位像程通判那样的好官能够带着我们去查处而已。”

    “这些豪强,一般都做些什么事情呢?”苏昊问道。

    “强取豪夺,欺男霸女。”薛勇道,说到此,他用手指了指后宅的方向,说道:“就比如说我们刚才遇到的温秀才家,唉,多好的一个人家啊,顷刻间就毁了,这都是那帮人做的孽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说说吗?”苏昊问道。

    薛勇道:“这事说来话长。这温秀才就是汝宁本地人,家里留下了一些家产,他自己又考上了个秀才,娶了个贤惠的娘子,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这温秀才平日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教书先生,挣的钱也够养家糊口。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一心温书,就想着考中个举人,得以光宗耀祖。”

    “嗯,这的确是不错。”苏昊应道。

    薛勇继续说道:“谁料想,无缘无故地,温秀才家就遭了祸事。他去到一家员外家里当教书先生,员外家里偏生丢了一块祖传之玉,便指责是温秀才偷了,告到县衙,汤知县就下牌子,叫我们把温秀才给拘了。”

    “呵呵,这种伎俩……实在是令人耻冷。”苏昊冷笑道。

    “小人与温秀才从前就认识,小人家的孩子读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请温秀才指点过,所以小人与温秀才私交甚密。小人自然知道,温秀才不是那等会偷盗之人。但是,知县发了话,小人也不能不抓人,小人能够做的,就是让牢房里的牢头对温秀才多加照顾而已。”薛勇道。

    “后来呢?”苏昊问道。

    “因为事情涉及到秀才,汤知县也不敢随便用刑,更不敢随意定罪,只是说把温秀才拘着候审。可是,这时候就有人去向温家娘子说,温秀才此次凶多吉少,必须拿钱打点才能脱厄。温家娘子哪知这是圈套,竟然被人哄着去借了高利贷……”薛勇道。

    “莫非那员外诬告温秀才,就是为了把事情推到这一步?”苏昊道。

    薛勇点点头:“正是如此。在温家娘子借了高利贷之后,汤知县就以查无实据为名,把温秀才给放出来了。可是温秀才回到家,才知道自家娘子借的高利贷已经滚了好几番,催债的人把门给堵上了。”

    “后来呢?”程仪忍不住追问道。(未完待续。。)

281 欲擒故纵

    “最后还能怎么样,借钱是温家娘子自愿的,并非遭人胁迫,所以县衙也管不了这事。温秀才家还不起这高利贷,只得把房子抵给了债主。温秀才气急之下,暴病身故。温家娘子带着小英子搬到了土地庙里,平日只能靠温家娘子替人做些针线为生。”薛勇愤愤然地说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苏昊问道。

    薛勇道:“我原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后来才听说,是一位开酒楼的洪掌柜,看中了温秀才家的那块地,想盘下来翻建成酒楼。找温秀才说了几次,温秀才推说是祖宅,不愿出售。这洪掌柜才串通他人,来了这样一出戏。”

    “可是……那员外状告温秀才偷了他家的东西,如果查无实证,就属诬告。照大明律,诬告是要反坐的啊。”程仪质疑道。

    薛勇苦笑道:“人家也没有告温秀才偷盗啊,只是说家里丢了东西,要官府帮着盘查。温秀才被带进县衙,一没过堂,二没挨打,只算是协助问案,不算是被告,所以这诬告之罪,也就扣不到那员外头上了。”

    “好深的算计啊。”苏昊冷冷一笑。

    从薛勇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些坑害温秀才一家的人,对于法律是非常清楚的,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但却实实在在地达到了目的,把温秀才一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在这中间,温家娘子彭氏不懂得高利贷的厉害,救夫心切,被人诓骗,是关键的一环。但细细说来,像这种家庭妇女,又有多少能够懂得这些事情的呢?

    “苏大人,你可否想个办法。替温家申冤啊?”程仪问道。

    苏昊摇摇头,道:“现在温秀才已经死了,申不申冤,又有什么意义?温家娘子这段时间就先住到咱们府上吧,等她病好了,替兵士们缝补一下衣裳,干点杂活,也就能够挣下她母女二人的口粮了。我们要在汝宁查的案子,远比这个要复杂得多,为了这个不着急的案子过早地暴露自己。有些不值得了。”

    “可是……”程仪有些不甘心,刚才听薛勇讲温秀才家的故事时,她就气得要暴走了,恨不得立即就把那些联手害人的混蛋们抓起来除掉。

    薛勇劝道:“程小姐稍安勿躁,小人倒觉得,苏大人的想法是对的。当年程通判也经常教我们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些时候,要欲擒故纵。以小人的愚见。苏大人这样做,也是为了能够把这些人背后的人一起挖出来。”

    程仪看了苏昊一眼,见苏昊一脸平静的样子,明白薛勇应当是说对了。她向苏昊施了一礼。说道:“那……就是程仪鲁莽了,苏大人勿怪。”

    “没事,其实我只是没想好应当从哪入手而已。”苏昊宽慰她道。

    薛勇介绍过了汝宁府的豪强们的各种劣行之后,便起身告辞了。苏昊与他约好。第二天会去汝阳县衙向汤知县借人,届时薛勇要在场,并且装出一副与苏昊从未见过面的样子。今天晚上。薛勇还要去向一些自己信得过的捕快、差役打个招呼,以便明天带着这些人一起投奔到苏昊旗下来。

    薛勇离开苏府的时候,是程仪出门相送的。程仪把薛勇送到门外时,薛勇突然小声地对程仪问道:“大小姐,你与这苏大人……”

    “薛叔叔,你说什么呢!”程仪又羞又急地斥道,薛勇虽然话没说完,但他想说什么,程仪哪里会听不出来。

    薛勇微微一笑,道:“大小姐,既然你称我一句叔叔,那我就托个大,劝小姐一句。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小人觉得这苏大人年轻有为,行事正直,是个可以托付之人。大小姐可不要错过。”

    程仪摇头道:“薛叔叔快别说了,我只是苏大人帐下的一名簿记而已。苏大人自有娇妻美妾,我年龄大他许多,如何能与他有何瓜葛。”

    薛勇道:“大小姐过虑了,你只是为了程栋公子而耽误了,并非嫁不出去之人。苏大人这样大的官,若能看中你,你可万万不要推辞。”

    “薛叔叔,你再说这事,我就不理你了!”程仪撅着嘴,佯作嗔怒地对薛勇说道。

    “哈哈,小人唐突了,大小姐勿怪!”薛勇哈哈笑着,转身离去了。

    程仪看着薛勇走远,这才回过头慢慢地往回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与苏昊迎面碰上。苏昊随口问道:“程仪,你把薛捕头送走了?”

    程仪正在想着心思,没注意到苏昊,此时听到苏昊说话,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不等说话,脸就莫名地热了起来。她讷讷地说了声:“呃,对,我把薛叔叔送走了……苏大人,我去看看温家娘子……”

    说罢,不等苏昊说什么,程仪就提着裙子的下摆,飞快地跑开了。

    “这个老巫婆,又搞什么名堂呢!”苏昊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苏昊带上几名亲兵,去了一趟汝阳县衙,见到了知县汤朝选。汤朝选在头一天已经见过了苏昊,也得到了知府刘其昌的指令,要求他为苏昊提供各种可能的便利。苏昊见到汤朝选之后,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提出希望能够从汝阳县衙借几名衙役协助自己办差,他用的借口,就是自己听不懂汝宁方言,连吃个早饭都很是麻烦。

    “苏学士要用什么人,尽管向下官明示就好了。苏学士实在看不上下官的这些衙役,那就让下官去给苏学士当个随从,那也是下官的荣耀啊。”汤朝选谄媚地说道。

    “哈哈,汤知县说笑了。汤知县乃是一县之父母官,苏某这点小事,哪敢劳汤知县的大驾。”苏昊打着哈哈道。

    “苏学士的事情,乃是朝廷安排的差使,那自然是头等重要的了。慢说我汝阳县的这点公务,就算是整个汝宁府的公务都停下来,助苏学士办差,也是理所应当的。”汤朝选越说越来劲,干脆把刘其昌都给代表了。

    苏昊知道这些官员如果要扯起蛋来,那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他没这个心思去和对方周旋,便干脆地提出要求了:“汤知县,我的事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就是找几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帮着带带路、问问话就好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把你县衙里的衙役找过来,让本官随便挑几个去用?汤知县放心,本官在汝宁府办差,多辄半年,少辄两月,等本官走的时候,这些衙役还是会完璧归赵的。”

    “好说,好说。”汤朝选道,“既是苏学士有令,那就待下官把衙役们都召集起来,供苏学士挑选吧。”

    一声令下,汝阳县衙里的衙役们都集中起来了,因为县衙大堂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大家都在大堂前面的空场上集合,等着苏昊来挑人。

    由于与苏昊不熟悉,也不知道这个外来的官员想干什么,因为众衙役们对苏昊都采取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大家三三两两地站着,畏畏缩缩地,不敢与苏昊的目光相碰。

    在人群中,苏昊一眼就看到了薛勇。薛勇与其他衙役一样,平平静静地,并不刻意表现自己。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在所有的衙役中,他是个头最大的一个,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特殊。

    “这个大个子不错,你叫什么?”苏昊像是被薛勇的个头吸引住了,走到他面前问道。

    “薛勇。”薛勇闷声答道。

    “汤知县,把这个大个子借给本官,你可舍得?”苏昊笑着对跟在他身边的汤朝选问道。

    汤朝选对于薛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听到苏昊这样说,他马上应道:“苏学士看中的人,下官自然是会双手奉上的。薛勇,你出来,今后一段时间,你就跟着苏学士办差吧。”

    薛勇看看苏昊,又看看汤朝选,摇摇头道:“汤知县,你是知道的,我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吃奶的孩子……”

    “这和让你去给苏学士当差有什么关系?”汤朝选眼睛一瞪,“薛勇,我告诉你,苏学士能看上你,是你的福份。你知道苏学士是什么人吗?”

    “那……”薛勇不敢说话了,像是被苏昊的来头吓着了一般。

    “你跟着本官干,本官不会亏待你的。”苏昊牛哄哄地对薛勇说道。

    “小人遵命。”薛勇装出无奈的样子,回答道。

    苏昊满意地点点头,又背着手继续向前走,检阅着衙役的队伍,薛勇则低着头,跟在他的身边。走了两步,苏昊停在了另一个衙役的面前,这名衙役看起来也是普普通通,但袖口分明露着一小截白毛巾。

    “你也跟着我吧。”苏昊用手指着那人说道。

    “小人遵命!”那衙役也似乎是很无奈地答应着,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苏昊一路走去,不时从人群中叫出一人。一圈走下来,他身后包括薛勇在内,一共跟了8名衙役。苏昊笑着对汤朝选说道:“汤知县,要不,就把这8个人借给本官吧?”

    “完全可以。”汤朝选毫不犹豫地答道。他发现,苏昊挑出来的这几个人,都是他平时不太喜欢的人,既然苏昊愿意借走,他还求之不得呢。他只是有点纳闷,为什么苏昊单单会挑中这些人呢?莫非苏昊会相面,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汝阳县衙里的刺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761/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地师最新章节! 作者:齐橙所写的《大明地师》为转载作品,大明地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地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地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地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地师介绍:
公元1589年,明万历十七年。
专权的张居正死了,爱打仗的戚继光死了,爱找权贵麻烦的海瑞也死了,万历皇帝和朝臣们吵架吵烦了,窝在11里不再上朝,开启了“不郊不野不朝者30年”这样的奇葩时代。
时间依然流逝,街市繁荣太平,普通百姓热衷于谈谐、听曲、旅游、博弈、狎妓、收藏、花虫鱼鸟……
熙熙攘攘中,没有人知道在大陆的另一端,欧洲人正在扬帆出海,探索世界;觥筹交错间,也没有人关注在极北之地,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正在厉兵秣马,觊觎大明的万里河山。
苏昊,一个后世的地质学家,穿越到了江西布政使司南昌府丰城县一个农家秀才的身上。
且看我大明地师如何叱咤风云,打造一个民富国强的新时代。
大明地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地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地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