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越狱 (第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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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勇见另一间牢房里还有两个犯人,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便压低嗓音道:“二郎,这事还真怨不得兄弟们。咱们奔波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房州,大家总算缓了口气,只是想到街上去转转,这不算啥错吧。
谁想到他娘的本地人欺生,一听咱们是外地口音,嘿!你拿了他的东西只瞧上一眼,再想不买都不成了,而且他娘的烂铁都能卖出金子价,你不要,他就对你动了拳脚,这个气,你说兄弟们受得么?”
杨帆皱了皱眉,着实不愿为这事责怪他们。以百骑这班人的心高气傲,如今到了这小地方,反要他们向几个坊间泼皮低头?不可能的。杨帆不用细问都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杨帆做坊丁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识过这班泼皮的无赖嘴脸。
杨帆这一次点名要他们,是为了制造契机把昔日这班战友拉到自己一边,如果现在为了几个泼皮训斥他们,必然引起他们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此刻让他们认错又有何用,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
这时,那两个犯人对他们仔细观察了一阵,觉得这几个精壮的汉子并没有凶恶之气,胆子便大起来,其中一人喊道:“喂,新来的,你们犯了什么事啊?”
魏勇横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杨帆却心中一动。看他们模样,是这里关押很久的老犯了。想必他们知道一些本地情形,杨帆道:“我这几个兄弟莽撞了些,跟几个本地人起了冲突,打伤了几个试图讹诈的泼皮,结果就被这儿的捕快不问青红皂白地关进来了。”
两个老犯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讹诈你们的泼皮,其中可有一个名叫曹蛮子的么?”
张溪桐奇道:“不错,被我踹断肋骨的那厮正是叫作曹蛮。莫非你认得他?”
两个老犯一听,顿时一起摇头,口中啧啧连声,其中一人道:“那你们几人算是完了,安心待在这儿陪我们老哥俩吧。”
杨帆问道:“此话怎讲?”
一个老犯叹道:“不瞒你们说,我们两个原是岭南的行商,也是经过此地时受到这几个人敲榨。一时不忿动起手来,说起来还是我们两个外乡人吃了亏的,结果还是被抓进来,如今已经关了一年多了,啥时出去还不晓得。”
杨帆大惊道:“坊间几个泼皮寻衅滋事,怎么竟有这般本事。把你们关押如此之久?
那老犯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那泼皮曹蛮的姐姐,嫁给了本县的班头林二,林二的妹子是本县县令何海皎的四夫人,他们之间有这一层层的关系套着,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唉!”
张奇怒道:“岂有此理。就为这点事便把你们长期羁押,这房陵县难道没有王法了么?”
老犯道:“王法?天高皇帝远呐。谁知道这儿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年轻人,你别看天子脚下当官儿的多,这种无法无天的人、无法无天的事儿反倒会少一些,恰恰是各地府县,哪儿没几个无法无法之徒?唉!我们两个原本一出来就要几年功夫才回故里一趟的,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这儿吃牢饭呢。”
少言寡语的那个犯人愤慨地道:“我们被关进来时,身上的银钱和货物也被抄没了,原以为这下他们气也出了,财也得了,总该放我们离开了吧,谁知道这一关就没了出头之日,没准那些丧尽天良之辈早就忘了我们的存在!”
杨帆听得眉头大皱,这可有些麻烦了,他原以为反正没出人命,只要外面的人活动活动,递些银钱上下打点一番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看来,这些黑心肠的土皇帝是既要钱又要命啊。
且不说他们此来没有携带大笔钱财,就算真带了,用这么一大笔钱去买通那些贪官,那些贪官性情虽贪人却不蠢,岂能察觉不出其中的蹊跷?
两个犯人多了几个同病相怜的新伙伴,谈兴便浓了些,那个健谈的犯人道:“本地县令何海皎,原本是京城温泉汤丞的一个汤监……”
杨帆听得暗自一噱:“原来这位何县令还是我的前任。”
那犯人又道:“你们不知道这温泉汤监是什么官儿吧?那是替皇家掌管温泉、种植果蔬的所在。太后登基称帝前,天下各地祥瑞频生,那温泉汤监也是一处福地,居然也出了祥瑞。
那山上所种的金桃结出的果子里出了两枚奇果,一只果子上面天然便有一个“万”字,另一只果子上面有个“岁”字,合起来就是“万岁”,何海皎把这两枚桃儿献到太后面前,太后大喜,便放了他一任县令……”
话少的那个犯人马上接口道:“于是,咱们这房陵县,便多了一个祸害。”
杨帆当初在洛阳城是亲身经历过武则天登基前后的种种乱象的,当时献祥瑞风靡全国,其中最荒唐的一件事莫过于一个叫朱前疑的郎中上书给武则天,说他做梦的时候梦见太后成了天子,统治天下达八百年之久。
这么荒诞不经的一句屁话,便使他从郎中升为拾遗了,想不到这个何县令也是靠献祥瑞升的官。杨帆对祥瑞是不相信的,可那桃子上面为何有字,他倒是想不明白,或者和幻术一般,也是有什么窍门的。
杨帆跟这两个老犯说话的时候,田彦一直在东张西望四处打量,这时他仰着头,盯着牢房上房的通风口,忽然叫道:“谁说走不得?咱们从这儿出去,如何?”
众人闻声回头,见他正兴奋地指着牢顶的通风口。这种小县,牢狱建筑也不标准。那通风口的宽度足以容人钻出去,不过……那通风口在牢房上方的正中央,距地面约有三丈不到四丈的样子,没人跳得上去,也没有可拱攀援之处。
可是,这间牢房里关的都是什么人?几个人心思一转念,已有心思快的想到了办法,失声叫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通风口虽高,但是他们几人若是叠罗汉,以六个人的身高一定能触到牢房顶上的那个通风口,只要能出去一个,其他人再出去就容易了。旁边牢房里的两个犯人听说他们能出去,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一般。
那个多嘴犯人一叠声地道:“你们能出去?这么高,又没个倚仗。你们真能出去?”
寡言犯人这时也不寡言了,一迭声地道:“诸位诸位,大家同为狱友,也算同病相怜,你们若能出去,千万带上我们。我二人家中略有薄财,一定不忘对诸位的酬谢。”
张奇冲着两间牢房中间的栅栏运了半天气,一脸爱莫能助地道:“这栏柱跟我大腿一般粗,还是梨木的,这么结实。你觉得我能打断么?”
杨帆先是一喜,随即又想到了难处。越狱当然容易,可越狱必然引起房州官府的一场大搜捕,这个时代流动人口并不多,他们走到哪儿都是光辉闪闪的靶子,还谈何悄无声息地与庐陵王进行接触?
如果用这个法子,那杨帆都不如亮出身份,叫那个混账的何县令恭恭敬敬请他出去。杨帆把为难之处一说,众人都满面疑惑,魏勇忍不住低声问道:“校尉,咱们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这般隐秘,被一班贪官无赖纠缠也不能暴露身份?校尉若不说个明白,兄弟们实在是想不通!”
张溪桐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杨帆,杨帆沉默片刻,低沉地道:“这里是房州,你们想一想,房州有什么?”
“房州有什么?”
几个百骑侍卫面面相觑,苦思半晌,越子倾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庐陵王!”
杨帆立即喝止:“噤声!”
魏勇这才知道此行的任务目标竟是这般重大,不禁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用急促而低微的声音问道:“校尉,咱们……咱们奉旨而来,是要对……要对庐陵……不利么?”
这些低阶军人谈不上什么政治眼光和谋略,在他们想来,如果是皇帝想释还庐陵王回京,只需派一个太监、宣一道圣旨就成了,何必如此诡秘、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既然派他们秘密奔赴房州,恐怕是要对庐陵王不利了。
杨帆沉声道:“内中详情,出去以后再说,行动之前,我会把计划告诉你们。现在,我们得想着怎么出去,我现在只希望黄旭昶和许良在外面千万不要用亮出官身的法子救我们出去!”
田彦指了指牢顶道:“校尉,凭咱们的身手,还搭不起一个架子?只要能上去一个,用腰带衣袍系成绳索,就能把咱们拉上去。”
杨帆道:“出去当然容易,为难的是如何不惊动地方官府。如果他们发动民壮到处搜查,咱们这么多外乡人何处藏身?如果这件事可以大张旗鼓,咱们又何必这般麻烦,还要用戏班子作障眼法?”
众人顿时无语,杨帆负着双手,在牢房里慢慢地踱了起来,时而看看牢门、时而看看牢顶的通风孔,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魏勇等人虽然依旧猜不出此行的具体任务,但是已经知道事情牵涉到庐陵王,这是最高层次的政治斗争,他们再迟钝也知道事关重大了,一个个都苦着脸瞅着转来转去的杨帆,只盼这个智多星能想个完美的办法出来。
“有办法了!”
杨帆突然双眼一亮,魏勇等人一听,“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兴冲冲地问道:“校尉,有什么办法?”
杨帆推开围在面前的一众兄弟,举步走向牢房的另一侧,那两个可怜的行商正抓着栅栏,把瘦削的小脸紧贴在粗糙的栅栏木柱上,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杨帆脸上慢慢绽开一个微笑,像诱人下地狱的撒旦似的,柔声问道:“两位,你们想不想出狱与家人团聚,想不想拿一笔赏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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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 祥瑞御免
夜色昏沉,更夫的梆子声在寂寥的夜空中渐渐远去,本已一片静谧的大院里却忽然骚动起来。
弦月如钩,虽非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机,但是对这班身手高明的“大盗”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高莹把青巾往脸上一蒙,手掌利落地向前一斩,轻叱道:“出发!”
杨帆等人被抓进大牢后,心思缜密的古竹婷马上返回他们租住的那个大院,让杨帆的人迅速隐藏起来,避免被人发现被抓的人和这所宅院有什么瓜葛,随即便与高莹、兰益清等清楚此行目的人商量对策。
亮出身份叫房陵县放人的主意很快就被她们否决了,可是除此之外,她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劫狱!
虽然这么做还是会在该地引起一片震荡,可这时也顾不得太多了,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关闭城门之前,已然叫人携了他们的马匹出城,在城外六里处一处密林里隐藏起来,只等他们劫了狱便马上离开。要出城的话,房陵城低矮的城墙对他们来说当然不是问题。
高莹青巾蒙面,手执利刃,率领一班雌虎冲在前面,另外那些百骑在黄旭昶和许良的指挥下负责断后,他们刚刚冲到那幢破旧大宅的前院儿,迎面便被一行人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人没好气地问道:“你们打扮成这般模样,这是打算劫谁去?”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高莹便是一怔,借着微弱的月光再向前踏出几步仔细一看,高莹不由失声叫了起来:“杨校尉!你已经被放出来了?”
……
当天边的太阳喷薄出一片艳丽的朝霞,染红整个天际的时候,二十余骑快马正轻驰在前往竹山县的山间小径上。
野草翠绿的叶子上晶莹的露珠闪烁着晶晶点点的亮光,因为马蹄的踢动和地面的震颤,那晶莹的露珠或飞溅出去、或缓缓滚落,一一溅入了尘埃。
杨帆等人连夜出城,天明时分,已经赶了近半的路程,快要赶到竹山县了。
房陵县监牢,牢门打开,一个老苍头儿便拖着饭桶,有气无力地走进来。
他敲敲饭桶,刚想吆喝一声“开饭”,忽然看见牢中情形,不禁有些发愣。
他们这儿的牢房并不大,一共就那么几间牢室,隔着栅栏里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昨儿晚上右边这间牢房里还满满当当地关着六个人,怎么现在空空如野?
最里边那间牢房里的那对难兄难弟一见有人进来,立即大喊起来:“牢头儿,出事啦,出事啦!”
老苍头儿赶紧放下饭桶,赶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旁边牢房那些人呢?”
两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指手划脚、唾沫横飞地向他讲述了一遍,那走起路来半死不活的老狱卒听了不禁大惊失色,马上飞也似地蹿了出去,赶去向牢头儿禀报。
不到半个时辰,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班头、牢头儿……,忽啦啦来了一大帮人,县令何海皎嫌牢中光线昏暗,还特意让几个狱卒打起火把,在那间本来关着六个人犯的牢房里仔细勘察了半天。
地面上有两个大脚印,长达五尺,深有三寸,矮小些人的躺进去,可以当床睡了。
脚跟、脚掌、脚尖……清晰可辨,仿佛曾有一个巨人在这里立足。
何县令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起身向那两个犯人道:“你们仔细说说,昨夜情形究竟如何?”
两个犯人都是行商出身,本就练得一张脸皮、两片嘴唇,方才在那狱卒面前又已排练了一回,是以毫不慌张。
还是那个健谈的行商开口,对何县令道:“昨夜三更,我们两人睡得正熟,忽觉金光万道,直刺双目,不由自主便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就见一个金甲神人,身高三丈,腰阔十围,手持金杵,浑身放光。
对,是金甲神人!对,那个金甲神人就站在那个位置,这间牢房里的六个犯人都俯伏在神人足下,乖巧得仿佛一只猫儿。我兄弟二人最是崇信我佛,一见那神人与韦陀一般无二,赶紧跪下,诵唱阿弥陀佛!”
另一个嘴慢的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接口道:“那神人也不见开口,便有洪钟般的声音在我们心中响起,那神人说,我等虽然犯了罪,但是虔诚向佛,有心悔悟,我佛看在眼里,特意派来神人点化!”
“哦?”
何海皎眨了眨眼,似信非信。天下间究竟有没有真的祥瑞,他不知道,不过作为献祥瑞的一个受益者,他很清楚自己当初弄的那个祥瑞是假的。
他常年守在温泉汤监,无意间发现果实受到阳光照射和被其他东西长期遮住光线的部分会形成完全不同的颜色。
那时恰是天下各地争献祥瑞最为频繁的时候,他便动了心思,用黑纸剪了“万岁”两字的字模贴在金桃上,待那金桃成熟,揭去纸模,果然现出两个字来。
就凭这个手段,他才得以外放一任县令,今日听这两个犯人说得舌灿莲花,他心中对这种神迹当然不大相信。
何海皎追问道:“那六个人呢?”
犯人依着杨帆教他的话道:“那六个犯人亲眼见证神迹,受到佛祖感化,愿意随韦陀大神修行,所以被神人带走了。”
何海皎嘴角抽搐了两下,又问:“那你们为何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犯人叹了口气道:“我们二人有父有母、有妻有子,尘缘未了,神人说,我们不久就会被释放,若是我们诚心向佛,只要回家尽了对父母的孝道,对妻子的责任,将来总有一天会得正果的。”
何海皎目光一冷,森然道:“当真?你们若是说谎,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两人立即赌咒发誓地保证一番,何海皎捏着下巴又想了想,转身回到那巨人脚印旁蹲下身子,再度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抬头看看囚室上方的天窗,一抹诡谲倏然掠过他的眸底。
主簿舒尘见他站起,忙凑到他的面前,低声道:“明府,下官觉得这件事情……”
何海皎一抬手,制止了他的声音,用一副抑扬顿挫的语调道:“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祥瑞!这是因为我圣天子施行仁政,所以上天才降下祥瑞!这个祥瑞出现在我房陵县,是因为我房陵县治理地方清正廉明,此事需上报圣天子!”
“是是是!”舒主簿知趣地退到一边。
何海皎转首看向两个犯人,又道:“圣天子曾经下过一道谕旨,各地若有祥瑞报上,各地官府不得以任何理由隐瞒或阻拦,对发现祥瑞的人要立即送到京城,祥瑞确实与否,由朝廷进行甄别,发现祥瑞的地方官员要派员护送,对发现祥瑞的人沿途入住馆舍,均按五品官待遇。”
何海皎所言不假,武则天的确下过这样一道圣旨,虽然后来她已经登基,对频繁的报祥瑞已经有点厌烦,不过这道旨意却没有取消。
何海皎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加重了语气道:“呵呵,你们两个只要所言属实,那你们就有福了……
两个行商连忙又是一番赌咒发誓,言之凿凿地保证他们所言句句属实。何海皎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吩咐道:“把大牢封了,等候京里派员勘察。这两个发现祥瑞的人先送进馆舍好生招待,本官会尽快安排人送他们去京城!”
县令大人都这么说了,众官员自然没人敢不识趣地说些什么,当下唯唯称是。
何海皎离开牢房,一回县衙后宅,马上派人唤来他的小舅子班头林二,对他低声嘱咐道:“找几个嘴巴严的匠人,把那牢房上方的通气孔儿砌上几层砖,弄小一些,要不然等京里来了人,发现咱们这大牢建制不合规矩,不免要有所训斥!”
林班头心灵神会,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赶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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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在房陵县探访的时候,已经对竹山县有了大致的了解。
竹山县距房陵县一百四十余里,因黄竹岭而成名,黄竹岭在黄竹县北,山上竹色皆黄,因而得名。庐陵王李显就住在黄竹岭上,竹岭周围被列为禁地,寻常百姓和猎户樵夫都不许涉足此山,绕山一周都是军户的住处。
因为看管庐陵王旷日持久,这些军户的家小都被接了来,这些军户吃着皇粮定居于此,迄今已有十五六个年头,算是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黄竹岭下十余里,有一个黄竹镇,杨帆决定先在黄竹镇落脚,对黄竹岭的情况进一步了解后,先与困在山上的庐陵王取得联系,之后再决定行动策略。
可是,这个时代人口流动不大,如今不借助那个马戏团为掩护,就算是他们十多个粗壮的汉子突然出现在镇上,也足以引人注目,更何况还有许多年轻的女子,因此杨帆决定让他们分头行动,各自入住黄竹镇周围的村子。
这个时代信息不畅,这些人分别扮成夫妻或兄妹分别入住各个乡村,消息不能及时汇总到镇子里或者山上的驻军将领那里就不会引人注目,等到镇上的里正或者山上的守将发现疑点时,只怕他们已然接了庐陵王离开了。
因此,杨帆在快到黄竹镇的时候,便与他们约定了联络方式和联络地点,然后便让他们分朝不同的岔路下去,直奔黄竹镇周围的乡村,而他和古竹婷则直接进了黄竹岭下的黄竹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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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 黄竹小镇
“客官是路经此地?”
客栈掌柜的满面堆笑地把杨帆和古竹婷迎进去,杨帆昂首挺胸走在前头,古竹婷提着包袱落后他半步,小鸟依人般跟在他的身边,就像一个温柔楚楚的小媳妇儿,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百变魔女,而且是一步一杀人的超卓女杀手。
“哦!不是,我们来这儿,是打算进一批竹子!”
杨帆神态从容,坦然答道:“贵地的黄竹制成竹席,再加以薰制,其色如金,温润如玉,且不生虫子,既有卖相,又很实用,只是在当地买的话,价钱贵了许多,我便赚不到几文了,所以趁着夏天热销之期未至,我和娘子先来进一批货。”
杨帆哈哈一笑,道:“直接到你本地来买,总该不会那么贵了吧?”
掌柜的一听他是来收购竹子的,那在店里必然是要多住些时日的,这个人巴结好了,怕他再来黄竹镇时不选择自家这处客栈?他既然是做竹器生意的,肯定要年年进货嘛。
掌柜的更加热情了:“好好好,这位客人真是好眼光,老汉觉着我们这儿的竹子,质地不比舒州、小溪一带所产差嘛,可惜识货的人不多,老汉这里先预祝客官财源广进了,呵呵呵,客官请看,这间上房可还满意,前厅就可用餐,本店的膳食也是很地道的地方风味。从后院出去不远,就是一道溪流,两岸景致优美,贤伉俪一定会喜欢这儿的。”
古竹婷先听杨帆称她娘子,已是面热心跳,再听这掌柜的称他们是贤伉俪,这一颗心暖烘烘得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在杨帆身边,她还得强作镇定,着实苦了他。
杨帆看了看,这小地方的客房就是舒坦,在洛阳城里,就一张床铺、一张矮几的斗室,每天的租金也是二十文以上,这儿的房舍内外两间,外间待客,内间休息,中间有十二扇的木屏分割,清净雅致,一天的食宿费才十文钱,当真物美价廉。
杨帆满意地点点头,对古竹婷道:“娘子,把东西放下,歇息一下吧!”
古竹婷也不敢搭话,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温驯地点点头,迈步进了房间。
掌柜的在后面陪笑道:“小娘子稍候,伙计一会儿就送来热水,想要沐浴的话,窗子一关,房门一闩就行了,老汉这店里安静的很!”
杨帆却没进屋,只在外屋逡巡了一遍,便又踱出去,在院中一棵高大的桂树下站定,假意与那掌柜攀谈:“呵呵,我听说,你们本地因黄竹岭而成名,那儿的竹子最多,也最是便宜,可是如此么?”
掌柜的翘了翘大拇指,恭维道:“客官是下过功夫的,咱们这黄竹县,盛产竹子最多的就是黄竹岭。客官做竹器生意,想必是新竹老竹都需要的,别处山竹常受人砍伐,老竹可是不多,唯独这黄竹岭上,寻常人上不去,多少年的老竹你想要都寻得到。”
“哦?”
杨帆听了转身在树下一块青条石上坐下,拍拍旁边,对那掌柜的道:“来来来,掌柜的请坐,在下初来乍到,对贵地情形还不了解,掌柜的若肯帮衬一下,从中牵线搭桥,若是做成了这桩买卖的话,呵呵呵……,虽说在下是小本生意,赚不得几个钱,可这辛苦钱还是会付的。”
古竹婷放下包袱,见那房间采光充足,一片明媚,后窗外就是一片树木,枝叶婆挲,前窗后就是天井,阳光斜照,心中甚是满意。款款踱到窗前,目光向外一瞟,恰看见杨帆在树下与小店掌柜谈笑风生。
阳光透过桂花树叶照下来,斑斓一片。斑斓的阳光映在杨帆身上,有种特别的效果。
阳光、爽朗、英俊……,叫人心动的男人味儿。
古竹婷急忙抽回身子,回到榻边坐下,脸颊有些发烫。
轻轻按着怦然跳动的心房,她有些羞怩、有些懊恼地自责:“该死的,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人家明明不曾对你动过情意,你怎么这般不堪,终究是守不住曾经的誓言了么?”
身为大家族的武士,如果只做保镖还好,那些做刺客当死士,专为家族行走在阴影之下的人,哪怕艺业再高,也总有失手的时候。古竹婷从小见惯了这种事情,因此从少女时起,便立志一生不嫁。
既然已经投胎到这样的人家,走上了这样的命运,那便有一天活一天,活足这一世罢了,何必来日抛夫弃子,含恨而终。
可是有些事是人的本能,天天和一个模样不太坏、身份地位不太低、智慧能力不太差的年轻男人在一起,又偏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而这个男人恰恰又能解除她的后顾之忧,她岂能缚得住自己的心?
臀下的榻面被斜照进来的阳光晒了许久,抚上去有种干爽的温暖。
古竹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宗主他……晚上睡哪儿?”
匆匆起身,绕过屏风向前堂一看,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抵作床铺的东西,古竹婷心弦一松,说不清是开心、是憧憬、还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你这不要面皮的……”
古竹婷在心里羞骂了自己一句,直想扮那小儿女姿态,捂住自己的脸颊,急忙回到内室,她情不自禁地便往妆台上望去,八角云纹的一面铜镜,映出一张俏若桃花般的娇丽面孔,朱颜真真,眼波潋滟。
古竹婷情不自禁地仔细端详了一下,略作评估:“似乎……能入得他的法眼吧……”
风从窗外徐来,这春风带着乡野的新鲜味道,沁人心脾。
风要吹进来,那便关不住,纵然是掩了窗子,又怎禁得它悄悄钻进那窗间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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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竹镇地处偏僻,不算交通要道,来往客人不多,是以小店生意清淡。
杨帆想要与掌柜的攀谈,掌柜的本来就时间充裕,又动了心思替他在本地专门收购竹子,于是在他身边坐下,耐心介绍起来。
两人一番交谈,已经互通了名姓,这掌柜的名叫刘洺甫,开客栈只是兼作的营生,家里还有一家小店铺和几十亩山田。
刘洺甫道:“杨兄弟,实不相瞒,你说这黄竹岭上为何山竹众多?因为不许百姓人家登山。”
杨帆佯作不解,讶然问道:“为何不许百姓登山?难道那山是谁家的私产?”
刘洺甫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因为山上住着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故作神秘,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音道:“杨兄弟,难道你不曾听说过,当今皇帝亲子,曾经做过大唐天子的庐陵王,就住在黄竹岭上啊!”
“啊!”杨帆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这事儿小弟倒是听说过的,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哎哟,这可糟了,这样的话,岂不是收不得这山上的竹子?”
刘洺甫嘿嘿一笑,道:“却也不然,规矩嘛,自然是朝廷定下的,可这规矩总要人去守呀。守山的那些官兵,在本地都住了十多年了,与山下的人家自然也熟悉的很。你一个外人,当然上不得山,老汉想上山却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老汉最多也就到山上第二片环山扎下的围栏前,再想上前就不可以了。”
杨帆道:“掌柜的是说?”
刘洺甫挺起胸膛,道:“如果杨兄弟你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办。我去给山上的守军说,允许我带人上山伐竹,这卖竹的钱你当然要付给他们的,相信有外快可捞,他们不会不答应。之后,你再付那些伐竹的人一些工钱就是了,绝对比你收购竹子还要便宜。”
杨帆大喜,连声道:“那就有劳掌柜了,呃……只是不知,这个法子当真可行么?在下想买的竹子回去或制席、或制篓、或编制竹枕、竹榻各色器物,要求各不相同,需要的竹子也各不相同,不知能否带在下上山,以便指点。”
“这个……”
刘洺甫听了微微有些犹豫,抚着胡须,不敢大包大揽地应承。
杨帆忙道:“在下只是怕雇来的人作些无用功罢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掌柜的只消带我上一次山,对大家做一番指点,以后我就只在镇上候着便是。”
刘洺甫听了,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既然只有一次的话,或许是可以的。杨兄弟,你可不要以为老汉不肯帮忙,也就是现在,你要上山才有一线可能,换作六年前的话,你这笔生意再大,老汉也是不敢应承此事的。”
杨帆好奇地道:“六年前?与如今有何不同?”
刘洺甫道:“六年前,崔刺史调任本州,庐陵王情形便比往昔有所改善了,崔刺史派人上山给庐陵王翻盖了房舍,更换了铺盖,四季衣裳定时供应,鸡鸭鱼肉不时呈上,虽然有被官兵截留,可这位皇子总算过得像点样子了。”
杨帆心中一动,他正愁不知如何在重重官兵把守下把庐陵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下山,如果这崔嗣真是忠于李唐的,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于是赶紧问道:“这么说,这位崔刺史是忠于李唐的旧党?”
刘洺甫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缓缓摇头道:“非也,因为这位崔刺史本是从黔州调来的。”
杨帆越听越糊涂:“他从黔州调来……,与他善待庐陵王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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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风情
刘洺甫对这个虚心就教的年轻人很有好感,耐心解释道:“李唐旧室被贬放各地时,曹王李明就是被流放到黔州的。”
杨帆眨眨眼道:“那又怎样?”
刘洺甫道:“当时的黔州都督名叫谢祐,谢都督说奉了今上的旨意命曹王李明自尽,曹王唯恐累及家人,不敢抗旨,只得自缢身亡。
曹王死后,谢都督怕被曹王后人报复,因此府中遍布警卫,晚上休息必定歇于楼阁顶层,又在厅中置一巨床,让十几个妾侍都睡在他的身侧,把他团团保护起来。
饶是如此,也未能保住他的性命,有一天他的妾侍们一早醒来,骇然发现榻上只余谢都督无头尸首一具,谢都督被人午夜摘头,阖府上下竟无一人察觉!”
杨帆听出了趣味,忍不住笑道:“那后来呢,可曾查出真相?”
刘洺甫点头道:“嗯!这真相倒不难查,最想杀谢都督的当然是曹王的儿子,后来查出真相,刺客果然是曹王府小王爷重金礼聘来的,官兵把小王爷抓起来时,在他府上找到了谢都督的人头,谢都督的人头已经被小王爷制成夜壶,用了很长时间了。”
杨帆听得悠然神往,想那曹王府聘请的刺客于重重护卫之中、团团女流之内,登临高楼,午夜摘头,事成之后,竟无一人察觉,如此身手,当真令人心向往之。可惜此等游侠儿,必然是事了拂衣去,根本不会留下名姓,否则倒可与之好生结交一番。
古竹婷正在房中纠结,不曾听到这段故事,否则看到杨帆因为她的这次得意之举而钦佩向住的神情,怕是会让她在心中小小得意一番。
刘洺甫嘿嘿一笑,又道:“本州这位崔敬嗣崔刺史,当年就是在黔州做官的,谢都督午夜飞头的事儿他一清二楚,你想啊,如今他调到了房州,庐陵王就在他的看管之下,如果庐陵王有个三长两短,有那路见不平的侠士迁怒于他怎么办?别的事他管不了,照顾一下庐陵王的起食饮居,让王爷好生活着,又不费他什么气力,何乐而不为呢?”
杨帆点点头,弄清了这位崔刺史亲近庐陵王的真正态度,他倒不敢贸然借助此人之力了。
杨帆暗想:“罢了,我便利用这个掌柜的先上山摸摸情况再说。那游侠儿能于戒备森严之中偷了谢都督的人头,我杨帆便不能于重重大军之中,偷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庐陵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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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竹岭上竹林茂密,竹竿和竹叶的确带着一点黄,不过不是那种枯败的黄,而是一种充满了生机的嫩黄,就像初萌的枝叶,于是一片新绿与嫩黄,映入眼帘时就像是一杯香茗缓缓入口,先是香气扑鼻,淡淡品味又是一番味道。
几十个本地青壮忙过了农活,被客栈掌柜的组织起来,扛着绳索和柴刀,沿着幽仄狭长的山间小路,从一片片修竹间走过,竹枝婆挲,一步踏入,便是一片清凉。
杨帆穿着一身圆领长袍,与刘洺甫并肩走在后面,边走边浅语低谈,随意聊着些本地风情、民俗。
“站住!”
前面出现一片开阔地,大约数十丈距离,可以看到开阔地的尽头,还树着一道竹墙。这已是入山后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开阔带。
刘洺甫已向杨帆说过了这东西的用途,建立开阔带是为了防火,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潜入,地域开阔,没有竹林掩护,想要潜进去就不是等闲人办得到的了。
一听有人喝止,刘洺甫赶紧举步迎上去,打个哈哈道:“梁队正,是老朽来了。”
站在前边的是一个军人,后边还跟着几个士兵,只是他们的衣冠都不太整肃,而且穿的衣袍也不像样子,有的没穿胯裤,有的没穿军袄,若说是百姓吧,身上总有几样军队的东西,若说是军人,许多打扮又和平民一样。
不过想想他们定居于此,老婆孩子全住在山上,这一住就是十五六年,除了看守一个庐陵王再也没有任何差使,也没有什么训练和调动,杨帆也就释然了,这样的军队还能有点军队的样子才怪。
不过,他们的军容军貌虽然不整,军纪却依然极严,毕竟他们看守的是个重要人物,如果出点差迟,他们全都得掉脑袋,在关乎脑袋的问题上,他们平时再懈怠也是不敢大意的。
“梁队正!”
扛着柴刀和绳索上山的村民纷纷向这军官打招呼,有的还向他身后的几名士兵打着招呼,看来十几年的邻居,彼此都相熟的了。梁队正看到刘掌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问道:“就是他?”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定在杨帆身上,杨帆忙堆起一脸生意人的圆滑笑容,向他谦卑地笑了笑。
刘掌柜的道:“是是是,就是他,梁队正,还请你高抬贵手,兄弟们也赚点花销,两全齐美。”说着从怀里掏出杨帆给他的钱袋塞到梁队正的手里,梁队正颠了颠钱袋的重量,慢慢挤出一副满意的笑容。
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顺手一划拉,道:“就在那一片儿砍吧,别再往上面去了,要是让旅帅知道了,连我都要受牵累!”
刘掌柜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
“还有啊,这个外乡客人,就只准今儿上山,明儿起就不准上来了。”
“是是是!”
刘掌柜的只管点头,那梁队正瞟了杨帆一眼,一摆头,领着几个人回去了,杨帆注意到,前面的竹门里边只有两个人站岗,而竹门里边不远处,正有几个孩子嬉戏玩耍,应该就是这些军户家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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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样的也成,这样的竹子可以做扁担、做筷子,边角料可以用来造纸,多点也没关系。”
“这样的最好,不老不嫩,最适合制作各种竹器,这样的多砍一些!”
杨帆很尽职地扮演着竹器商人的角色,跟在那些砍伐竹子的雇工后面,逐一指点着。反正这些村民也不太懂得究竟什么样的竹子做什么好,杨帆掌握的那点知识足以应付他们了。
刘掌柜的年岁大了,坐在路口一块青石上纳凉,杨帆则跟着这些伐竹工人走来走去,一边胡乱指点着,一边观察着那道竹墙后面的情景。
等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要收工了,山上有山泉,水流还不小,不过山泉蜿蜒转折,忽深忽浅,放不得竹排,竹子扔进去,顺着流水行不多远就得卡住,还得时时拨弄一下,他们只能把削去枝叶的竹子打成捆,拖曳着下山。
山下停着几辆租来的牛车,把一捆捆竹子驮回了镇子,就放在客栈后院的角落里。
回到客栈,杨帆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衣,这才绕过屏风,踱到客厅。
古竹婷在客厅里听着屏风之后的哗啦水声,早已如坐针毡,一见他更衣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杨帆换了身月白色的素罗道袍,两袖宽广,袍袖飞扬,愈发衬托得俊逸潇洒。他的武功从未搁下,因此身体极为健美结实,一身筋骨铜浇铁铸般强横,肌肉均匀有力,健美雄壮,浑身没有半分赘肉。
而这身飘逸的打扮和他高高挽起的道髻,却又使他有着一种与武夫迥然不同的气质,俊逸洒脱、别具魅力。或者,这只是古竹婷眼中对他的感觉吧,距离产生美,因为欲求不得,便愈增了几分魅力,便似着了心魔,云在山头,登上山头云更远;月在水中,拨开水面月更深了。
古竹婷急急收回目光,为他挪过坐榻,轻声道:“阿郎今日上山,所见如何?”
杨帆向她点点头谢坐,坐下说道:“我仔细看过了,山上共有三道防线,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四道,庐陵王的住处必然另有人监护。三道防线,每道防线前面各有数十丈宽的一片开阔地,除了尖尖的竹根就是长不及膝的野草,藏不得人。”
古竹婷立在他身侧,凝神听着。
杨帆继续介绍:“每片开阔带后面还有一道竹墙,竹墙内每隔百步建有竹楼一座,不过除了上山的入口处有守卫,我看时那些竹楼都是空的,可是看那竹楼并不破败,有些还是不久前才修缮过的,上面有新竹做顶盖。”
古竹婷想了想,道:“那就是说,这山上的守军认为白天不会有人潜行上山,所以反而白天松懈,而晚间这些竹楼都是会利用起来的?”
杨帆颔首道:“不错!所以,今日观察下来,我觉得,晚间潜入,反不入白天潜入更容易。而且,第二道竹墙之后就开始有军户的住宅了,可以想见,庐陵王一家所住的房子,不会和他们有什么特殊,若是黑灯瞎火地上山,想找到庐陵王很难。”
“白天潜入么?”
古竹婷凝睇片刻,点头道:“行,我办得到!”
杨帆绽颜一笑,道:“我就知道难不住你,不过……现在准备来得及么,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明天一早便与你一起上山!”
“当然来得及!”
古竹婷答应的很干脆,只为杨帆这一笑,便让她准备半宿也都值了。
昨夜长榻各睡半边,竹婷半宿无眠。听他安祥的低鼾,恨他不解风情的幽怨,如今因他的粲然一笑,倾刻间便化作乌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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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绝色
古竹婷花了半夜功夫制造出的几件迷彩衣只消示范几遍,杨帆就能运用自如了,其实这东西就是一个应用技巧,像有的魔术一般,外行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旦戳穿其中的诀窍,这戏法就人人会玩了。
但是潜行的功夫就相当于魔术师玩纸牌的技巧了,那需要长期刻苦的训练,一时半晌杨帆是学不会的,因此他只能跟在古竹婷后面,等她示意前方并无异常时,才向前蹿进一段距离。
不过这样也好,古竹婷的真容其实蛮可人的,尤其是她的身体,因为所练功夫的特殊性,所以肢体窈窕,柔软婀娜,只要摆动起来,就有一种催人**的韵律。行进间仿佛一条美女蛇的她,看着着实赏心悦目。
只是杨帆必须得专心盯着她,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的踪影,除非她自己主动示意,要不然就连杨帆也找不到她的影儿了。
两个人顺利地潜过了第一道防线,又花了一番功夫越过了第二道防线,果如杨帆预料,白天山上的防范非常松懈。
两人在潜入期间还看到几只大黑狗,杨帆不由暗自庆幸,这些大狗在晚上很可能也是用来警卫山寨的一个工具,任你功夫再高,因为身上有气味的原因,也很难瞒过这些六感敏锐的动物。
潜进山寨后两个人的行动就方便了很多,但黄竹岭范围很广,里边的诸多建筑也没有什么规划,完全是依照山势地形就便建造的一些房舍。这些房舍错落于竹林之中,瞧来世外仙境一般。但两人想要从中找出一个特定的目标来就难了。
两个人看到一幢在众多的竹屋中显得比较大气宽广的所在,结果好不容易接近,却发现是驻守此山的旅帅居处,两人扑了个空,还险些暴露行迹,眼见如此盲人瞎马地寻找不是办法,二人只得暂且退到竹林中商议起来。
古竹婷道:“阿郎,这山上的房子都差不多。有许多房子又是连成片的,村民进进出出,咱们想毫无形迹地靠近太困难了,想从这么多房舍中找出庐陵王的所在实是难如登天,咱们不能抓个人问一下吗?”
杨帆马上否决了她的建议:“不行!这山上要是丢了个人,他们马上就会提高警觉,那样的话。我们甚至没有可能再见到庐陵王。”
他仔细想了想,又道:“我的潜行功夫不行,拖了你的后腿,这样吧,你游行探察,便宜行事。我在这竹林中寻一高处,居高临下窥视他们的居所。庐陵王一家在此住了十多年,可能看起来早就跟普通的山民一样了,但是……多少总会有些不同,也许认真观察一番。会发现一些端倪。”
“好!”古竹婷颔首道:“那……你自己小心,我去了!”
杨帆点点头。就见古竹婷脚步轻盈,似一只狸猫般闪出了竹林,身形晃了几晃,便消失在杨帆的视线之内。
杨帆抬头看了看那些笔直耸立的修竹,返身向竹林深处潜去,到了一处修竹密集处,杨帆选了一棵异常粗大的竹子,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那根竹子虽然粗大,高处多了一个人的体重也有些承受不住,杨帆便把附近的两根竹子扯过来,用竹枝把三根竹子缠到了一起。
这一来,果然没有那些颤颤巍巍的感觉了,即便有风来,竹子也稳定了许多,杨帆这才专心向视线所及的那片屋舍望去。
从这儿当然不能俯瞰整个黄竹岭的居民区,他们的居民区根本就是围着整个山岭环形建筑的,但是从这里可以观察一大片,如果没有什么发现,再换个地方就是。
杨帆看到有户人家出来一个胖大的婆娘,端着个木盆,走到了院落一角,仿佛是个猪圈。
他还看到一户人家,有几个妇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有人纳着鞋底,有人端着簸箕从里边捡着霉米。
还有一户人家,男人正从山里回来,扛着钢叉,背着弓箭,叉尖上倒吊着两三只野兔、野鸡一类的野味儿。
打猎的这个汉子,会是庐陵王的儿子么?喂猪的那个胖婆娘,怎也不会是韦妃吧?至于那几个在路口和泥巴的小屁孩……,也不知庐陵王家里这几年有没有添丁进口。
杨帆观察了半晌,心里头胡思乱想着。
这时,一个红裙少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堪堪走到了杨帆身下的那根修竹处。
杨帆作为一个习武的人,六识远较常人敏锐,虽然他没有听到什么,心中还是突然掠过一丝警意,杨帆下意识地一低头,就见一个少女正弯着腰站在竹下,似乎在找着什么。
杨帆心中一惊,急忙挟稳了竹干,生怕发出什么声息,那少女一抬头便会发现他的踪迹。
他希望匡复李唐,是因为他对武家的失望,天下间有资格继承江山的非武即李,而武家那些人一旦成为统治者,连守成都做不到,所以他矢志匡复李唐。
然而,他不认为因为自己的这个志向如何伟大,就可以牺牲无辜者的性命。作为一个皇权斗争的受害者,他最恨那些以大义名义或者什么更高层次的目标,就理所当然地把黎民百姓视如蝼蚁的行为。
他害怕这个少女发现他,一旦这少女发现了他,他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冷血地杀人灭口,他是做不到的,这些无辜的百姓不应该是测试他是否杀伐决断的试金石,那种草菅人命的官吏在他眼中向来畜牲不如。
所以,他只能摒住了呼吸,暗暗祈祷这位少女早些离开。
少女弯着腰,一直在竹根处寻找着什么,后来还拨翻着草丛,样子十分专注。
杨帆居高临下,从她头顶望下去,首先映入脑海中的感觉,就是她的腰很细,一种惊人的细。
身段优美的女性,常被人形容为“纤腰一握”又或者“轻腰欲折”,但那毕竟只是一种形容,是有夸张成份的,可是这样的形容用在这个少女身上竟是恰如其分,她的腰真的纤细不堪一握。
随后,杨帆注意到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在头上翻绾出惊鸟双翅欲掠之势,这是“警鹄髻”,因为她是未出室的少女,所以反绾的髻下还留了一束秀发,分披于两道削肩之后,形如燕尾。
少女似乎正在竹下找寻什么东西,翻找了一阵,忽然欢呼一声,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俯身草丛做出捡拾的动作,听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略带萌音,竟如黄鹂鸟儿一般动听。
正在竹杆上摒息观察的杨帆忽然发现一条蛇就在少女身后不远处,扁平的脑袋昂起一尺多高,跃跃欲试。
少女浑然不觉,虽显破旧却也因此柔软的红裙因为她弯腰俯身的动作紧贴在她的身上,衬出一个又翘又挺的浑圆,而那条蛇丝丝地吐着舌信,微微前后晃动的头似乎下一刻就会探出去,目标正是前方那处浑圆的“箭靶”。
杨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几乎立即就想向那少女示警,可是理智马上制止了他。实际上,他即使不怕暴露行迹,此时示警也没有任何用处,那少女不可能避得开这条毒蛇近在咫尺的一击。
“嘻,终于找到了!”
少女欢笑着跳转身子,那条毒蛇倏地一探头,一口咬到了她的身上。
“啊!”
少女只看到一条虚影一闪,顿时吓得一声尖叫,待她觉得腿上一疼,低头一看,恰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死死地叮在她的大腿上,少女身子一软,登时吓晕过去。
杨帆附在竹上向四下看了看,并未见林中有旁人走动,便双手一松,飞快地从竹上滑了下来,当他双足落地时,那条毒蛇已然摇头摆尾地窜进了草丛之中。
杨帆终于看到了这个少女的脸,虽然她因受了惊吓而晕厥,脸色有种不正常的苍白,虽说蛇毒正在她的体内飞快地发生着作用,使她的眉宇之间隐隐透出一抹黑气,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的美。
那种美,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那种夺人的光艳,不管你从正面看、侧面看,是只看到她的眉、她的眼、她翘美的鼻子、还是她诱人的双唇,你都能马上意会到她整张面孔是何等的迷人。
杨帆见过很多美女,金发碧眼的胡姬女、低眉顺眼的高丽女、热情性感的南洋女、活泼大方的洛阳女,尤其是雍容华美的洛阳牡丹李令月、充满淡淡书卷之气皎如一轮皓月的上官婉儿,娇俏可爱的小蛮、清丽动人的阿奴乃至深谷幽兰般的宁珂……
这些女子都有别具一格的丽色,可是同眼前这个昏迷中的少女相比,竟然都略逊一筹,你无法说得出那如许之多的绝色丽人比她究竟差在了哪儿,这纯然是心中的一种感觉。而这样超级祸水级的美人儿,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如何她再长成一些,那还了得?
她的美丽,是那种令人一望便再不舍得把目光移开的美,但杨帆望着她令人痴迷的美丽容颜,却是喟然一叹,狠下心肠,转身离去。
若救人,难免泄露行踪;若袖手,就只能看着这少女香消玉殒。
他的理智推着他一步步远去,他的良知却拖曳着,让他的双腿如灌重铅,越来越沉……
第七百八十章 谎言(第五更)
竹林婆娑,一阵风过,便是一阵沙沙的声音,如同蚕在咀嚼着桑叶。
红裙少女躺在竹林中,寂然不动,只有石榴红的裙袂,随着微风时有掠动。
杨帆又走了回来,越走越快。
很快,他走到少女身边,俯身看了两眼,对他而言,或许心中又挣扎了许久,但是实际上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毅然抱起那少女,快步走去。
女孩很轻,轻若羽毛,柔若无骨,身上还有淡淡的花草香气,在她纤细的惊人的腰肢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香囊,但杨帆宁愿相信这香气来自于她的身体。
杨帆嗅着那香气,自嘲地想:“如果她不是这般美丽,我纵然不忍,是否会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而返身救她呢?”
然而,这种事情只能问他的本心,旁人谁能回答得了。珍惜美好,无论是同类、动物、植物还是其他什么器物,这不正是人类有别于其他动物的一个特征么?
竹林掩映下,有一眼清泉,泉水不知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碧幽幽的藏在竹林深处,并不深的泉水水面平坦如镜,水色清澈透底,天然的熔岩结构仿佛一个暗绿色的碗,盛住了这眼泉。
溢出的泉水从稍低的一侧流出去,距下面约有五尺高度,就是这五尺的高度,抛出了一个小小的瀑布,水声不响,水花不大,呈抛物线状的水流仿佛一匹轻摆的丝绸,又似少女迎风的长发。
而这四周。尽是参差的竹子,高的矮的、粗的细的。参差中与那水面构成一副天堂的美景。
杨帆把少女放在水畔,略一检视,就发现她是大腿被噬。
杨帆没有什么矫揉做作,马上掀开了她那条略显破旧的红裙。
他的动作不大,山里的女子,亵裤都不会有,裙子掀高一些,那就**尽泄。再没什么春光可以保留了。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双美丽的腿,如传说中的鲛人。
流线型的修长小腿,泛着莹润的光泽,一双大腿粉光致致,仿佛最高明的匠人精心打磨出的一块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又是那么柔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就算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杨帆拔出小刀,毫不犹豫地在那红肿起来的伤处切开一个小小的十字。俯身下去,用力吮出毒血,吐在一边的地上,直到她的伤处渐渐平复,吮出的已是鲜红的血液。然后又漱了口,掬起一捧清澈的泉水。为她洗净伤口,便纵身蹿进林中。
片刻功夫,杨帆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几束鲜嫩的草,自幼生长于南疆的他,对别的或许不是很了解,但是对于解蛇毒的植物还是有着相当了解的。
杨帆把草药放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将嚼烂的药泥敷在她的伤处,又从她的裙摆上撕下一条,缠住了她的大腿,防止药泥脱落。等这一切做完,杨帆才静下来,苦思自己的处境。
女孩静静地仰卧着,长而整齐的美丽睫毛轻轻覆盖着她的眼睛,鼻形清秀,唇瓣如花。袄下一双小桃,夭夭凸现。垂在杨帆身侧的小手正紧紧地攥着,小小的手掌哪怕是握成了拳头,依旧柔美无限。
杨帆想起她被毒蛇咬到时似乎在竹下找寻什么东西,便去掰开了她的小手,小手里静静地躺卧着一颗小小的珍珠,珍珠不大,成色也一般,不过对这山中军户家的子女来说,大概已弥足珍贵了。
杨帆看到这颗珍珠,忽然想到了办法。
他可以掳走这女孩身上的财物,当女孩醒来,只会以为有人救了她,又趁机洗劫了她,如此一来,就可以完美地解释为什么救了她的人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的人当然就是山寨里的人,说不定还是她的熟人,但她即便说出去,也不大容易引起驻军的警觉。
杨帆唇边逸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立即取下女孩掌中的珍珠,见她发髻上没有饰物,摸了摸她的袖口,袖袋中还是没有东西,这才向她的腰间探去。
女孩子身上不会像男人一样累累赘赘地带许多东西,想搜她的财物,只要摸摸袖筒和腰畔就好了。
杨帆并不想掳走她的财物,但是要扮贼就得扮像一些。如果他是要扮淫贼,那么若只解开她的衣带、撕破她的衣衫,却不曾真个剑及履及,显然是一个极大的破绽,做贼也是一个道理。
可惜女孩的腰间同样没有东西,倒是一番触碰,让杨帆感觉到了这里的好山好水孕育出的深山俊鸟究竟是何等的迷人,柔软、婀娜、纤细,从纤腰延伸向骨盆的角度,从极纤细处稍有扩张,便跌宕出了动人的曲线,如那倾瀑般的泉水,不响、不急,柔美醉人。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
事情并没有按照杨帆的预期发展,当他的手还在少女腰间摸索着,尚未来得及撤回的时候,女孩张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杨帆一阵尴尬,面前躺着的是一个绝美的少女,而他现在的动作,如果他说自己是在作贼,有人信吗?
“你是谁?”
女孩说话了,就像杨帆在竹上听到的那一声欢呼,悦耳清脆,带些天然萌,嗲嗲的,哪怕是在质问,也不觉严厉,而是异常可爱。
“你……被毒蛇咬了,我在救你……你不信吗?”
“我的伤口……不在腰间!”
杨帆嗖地一下缩回手,面不改色地道:“我为了救你,用了一副祖传的蛇药。我给人治病是要收钱的,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所以我想……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动手。”
女孩的眼珠转了转。清澈的眸子,深得能慑入人的灵魂:“这山上的人我都认得。我没见过你,你不是山上的人!”
“当然不是!”
杨帆从容不迫地道:“我是一个药师,上山采药的。这座黄竹岭因为驻有军户,未受乡民樵夫破坏,所以是这附近几座山上草木最茂盛的所在,所以我就偷偷跑到这儿来了。”
女孩眨眨眼,道:“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
杨帆道:“没错!我是药师嘛。游走天下,采撷珍奇草药,恰好路过这里,听说此岭草木最盛,故而上山。呵呵,其实,我是道家弟子。专修外丹的,我打算采撷天下灵药,炼一炉长生不老丹。若非我精通丹药,哪儿这么巧就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少女微微一想,缓缓地道:“你刚刚可是说你的蛇药是祖传的。”
杨帆微微一笑,道:“是啊。祖传嘛,我又没说是家传,这是我师祖一脉传承的丹方,当然就是祖传。”
“原来如此,那……多谢这位壮士的救命之恩了!”
少女折腰坐起。如水的双眸凝视着杨帆:“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杨帆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姓马。名叫马桥,本是洛阳人氏。未敢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少女嫣然一笑,羞涩垂首:“奴家姓牛,山里人家,没有大名儿,只有个小名儿,家人乡亲们唤着方便的,叫做九彩儿。”
杨帆赞道:“好名字,七彩便绚丽如虹了,也只有九彩儿这名字,才配得上姑娘这般美貌。”
九彩儿飞快地瞟了他一眼,脸上红晕一现即逝,可她再一低头,发现裙袂微缩,大腿伤处虽已遮住,两条小腿还裸露在外面,顿时羞涩不禁,又垂下头去,捻着衣带,用蚊子般的声音轻轻地道:“多谢马大哥救命之恩,奴家境窘困,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枚珠子,还是祖母相赠,如今……就把它做了谢礼吧,还望马大哥莫嫌轻薄。”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杨帆差点儿把那珠子还给她,可是为了扮好现在这个身份,只好狠狠心,把珠子揣进腰间,起身笑道:“姑娘虽已醒来,身上余毒却还未清,还是回家歇息去吧,或者会有些体虚头晕,歇一两日也就好了。”
“是!多谢马大哥!”
九彩儿也扶膝站定,向杨帆微微福礼,妙目一转,不禁又道:“马大哥上山采药,不带药锄药篓的么?”
杨帆心中一跳:“这小村姑心思倒是很细。”
杨帆马上道:“方才忙着救治姑娘,药锄药篓都丢在那边竹林中了,我去取来,这就下山去了,关于在下上山采药的事……,呵呵,我也知道此山禁止出入,还望姑娘……”
九彩儿会意地道:“马大哥放心,你是奴的救命恩人,些许小事,奴自当为恩公遮掩!”
如此俊丽清纯的少女亲口承诺,杨帆听了顿时松了口气,便点点头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杨帆转过身去,举步要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后一脸稚纯的少女目中陡然闪过一抹凶光,她飞快地俯身拾起一块尖石,刚刚还坐在地上时,她就已经从周围的石块中选定了这块可以充作武器的尖石。
九彩儿拾起石头,随势纵身跃起,猛地向前一扑,将石头的尖锐部分瞄准杨帆的后脑狠狠砸去。虽说她是一个弱质女流,又刚刚中了蛇毒身子虚弱,可是后脑本是极脆弱的部分,这一下若被砸中,杨帆登时就得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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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的林小胖一声呐喊,本来俺都追到只差80步了,人家嗖地一个冲锋,冲出千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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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再搏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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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舌灿莲
杨帆还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摆平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而得意,全未想到刚刚还娇怯怯的小白兔会猛然化作一只雌虎。
不过,这女孩毕竟不曾练过武功,再加上身上蛇毒未清,影响了动作的速度,她虽然行动果决、出手狠辣,以杨帆的身手,还是来得及反应的。
杨帆急急一侧头,石头贴着耳朵闪过,在他颈上刮出一道血痕,一石砸空的九彩儿“哎哟”一声,重重地撞在杨帆的背上。
杨帆一个转身便抓住了她的手臂,九彩儿反应很快,手中石块又迅急地向他脸上砸来,却被杨帆一把抓住,狠狠夺下她手中的石头扔到了地上。
九彩儿一脸惊愕,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个人竟有这般好身手,杨帆目光一厉,真的怒了:“你做什么?”
“你……你根本不是什么采药人!”
九彩儿定了定神,冷笑道:“走南闯北的采药人,会有你这般细皮嫩肉?”
杨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皮肤虽不粗糙,不过距细皮嫩肉似乎还有些距离吧?
九彩儿仇恨地瞪着他:“你心怀不轨,想打我的主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哼!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杨帆心中先是一讶,继而想到这女孩让他都有些心猿意马的美貌,便释然了。
他松开九彩儿的皓腕,把她向外一振,冷冷地道:“这里四野无人,如果我想打你主意,你还不是呼天不应,只能任我摆布?愚蠢!”
九彩儿踉跄了一下,腕上细嫩的肌肤处已被握出五道瘀青的指痕。她轻轻揉着手腕,泪光涟涟地道:“你……你真的不是想打我的主意?”
杨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刚刚走出两步,心中一动,忽然又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九彩儿大张着双眼,正望着他离去,一见他回头,立即瑟缩地抱紧双肩。慌张退却道:“你要干嘛?”
她退了两步,慌乱中脚下一绊,“哎哟”一声就仰面跌倒地柔软的草甸上,裙袂飞扬,两条雪白的秀腿。顿时逸出一线春光。
九彩儿忙不迭收拢裙子,手忙脚乱地遮盖自己的双腿。殊不知那副模样。反而更易勾起男人的欲火。
杨帆之所以转身,是因为他忽然想到了这少女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因为怀疑杨帆方才对她有过有辱清白的举动便动手杀人,她在这山上的境遇一定很不好。杨帆正愁在这山上不易找到庐陵王。如果能够把这个少女争取过来……
杨帆向她微笑了一下,柔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想动你怎么样。来,这边坐!”
为了让她不再害怕。杨帆没有走得太近,而是在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做出一副谈天的模样。
九彩儿小心翼翼地缩回秀丽的双腿,双手拢住裙子,明媚的大眼依旧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杨帆道:“你家还有什么人,你在这山上……很受人欺侮?”
九彩儿睇着他,一脸不信任的表情,犹豫着不敢说话。
杨帆鼓励道:“方才的事,我不怪你,我只是想听听你的事情,哦!你知道,我是个修道的人,修道者先修德,修德则需一颗仁心,如此方能成人成己。你有什么苦处,可以说给我听,或者……我可以帮你。”
九彩儿嗫嚅地道:“你……你救我一命,都要谋取报酬。”
杨帆哈哈一笑,道:“两码事,这完全是两码事,索取报酬,不是为了图你这颗珠子,而是不愿让世人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那就有违我等修道人慨施援手的本愿了。如果你确实遇到不可解决的难题,我自然不会因为有没有报酬而决定是否相助。”
说着,杨帆从腰间摸出那颗小小的珠子向她递过去,九彩儿犹豫了一下,怯怯地伸出手。阳光映在她的小手上,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珠子准确地落在她的掌心,阳光一照,霞光隐现,却还不如她绵绵如玉的手掌动人。
九彩儿接过珠子迅速收起,似乎有些相信杨帆的话了,眸子亮了一下,露出些希冀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你……你真的可以帮我?”
杨帆颔首道:“当然!你不也说,我细皮嫩肉的不像个药师么?呵呵,小丫头,你居于山林,少见世面了。这天下间的修道者不全是苦修,这天下的药师也不全是沐雨栉风,在下生活优渥,自然不是那些游方道人可以比得,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炼制金丹,我也不会辛苦跋涉。
实不相瞒,家师乃长安太清宫观主,曾尊比王侯。当今圣上虽宠信佛教,使我道家略显势微,然我太清宫毕竟是先帝赐建,未受波及。太清宫底蕴深厚,观宇之华丽不亚于王侯府邸,且在长安信众甚多,财雄势厚,我是家师空舟道人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如果我想救助于你,却也不是难事。”
杨帆胡说八道,眼都不眨,说得有板有眼,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九彩儿听他说完,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迅速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低泣道:“奴……奴家的爹爹本是此地军中的行军司马……”
杨帆道:“哦!如此说来,姑娘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失敬,失敬!”
九彩儿黯然摇头,泪珠儿终于顺着白皙如玉的脸颊流下来:“奴早已算不得官家小姐了。奴的爹爹,在奴家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娘亲辛辛苦苦拉扯着我,只过了三年,也一病不起。娘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就是那颗珠子……”
九彩儿侧过脸儿去,轻轻拭了拭嫩颊上的泪水,幽幽地道:“娘亲过世以后,奴就被叔父和婶娘收养了。叔父对奴家虽然颇为照顾,婶娘待奴家却不好,奴只得小心翼翼过活,生怕惹了婶娘生气。
如今,奴渐渐长大,邻里间一些男子,欺负奴家没有爹娘庇护,常常……常常想占奴家的便宜,奴小心提防,每次出门,都得再三小心,生怕被人盯上。谁知道……谁知道……”说着说着,九彩儿忽然埋首膝上,啜泣不语了。
杨帆只道她是后来不慎遭人玷污了,想到这般明净无暇的一个美丽少女被人凌辱,如同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人打碎,心中也是一种黯然与遗憾。
却见九彩儿埋首哭泣半晌,红肿着双眼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道:“谁知道叔父他人面兽心,竟也对奴家起了垂涎之意。幸好……幸好他欲对奴家施暴时,婶娘回家来了,奴才逃过一劫。救了奴家的,反而是一向视奴家如眼中钉的婶娘,你说好不好笑?”
杨帆默默不语。
九彩儿轻轻拭泪,幽幽地道:“叔父有些惧内,婶娘在家里,他是不敢打奴家主意的,是以从那以后,只要婶娘出门,奴家就得赶紧跟着出去,可是到了外面,又怕邻里间那些心怀歹意的人算计,这片林子……就是奴的藏身之所,奴……只有在这儿,才敢放心地喘气……”
杨帆听她一句句把那不堪的处境哭诉出来,肺腑都要炸了,若不是此刻身负重任,他真想扮一次游侠儿,替这少女把她猪狗不如的叔父婶娘给宰了。
“待我接了庐陵王离开时,或可把她也一并带走,以她的姿色与声音,送她到如眉大师门下,想必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大供奉!只是,联系庐陵王事关重大,这九彩儿天生丽质,常常遭人觊觎,以致养成了不轻信他人的习惯,我的目的却不能马上说与她听,得让她更加信任我、依靠我时,才好借助于她!”
想到这里,杨帆安慰道:“九彩,不要哭了,你的处境确实可怜,也着实堪忧,家里要防内贼,出门要防外贼,唉!如今你既孤苦伶仃一人,想必这叔父的家,你也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九彩儿用力地点头。
杨帆慨然道:“我若带你走,你肯么?你放心,我自有去处安顿你,让你衣食无忧,自由自在,而且那个地方,你不用担心有人打你主意。”
九彩儿定定地看着他,眸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彩。
杨帆忽然想起方才的误会,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打你的主意。这里寂静无人,我若心存歹意,现在想做什么不就做了?我不是歹人,你尽管放心!”
“嗯!”
九彩儿有些羞涩地低了下头,又复抬头一笑,脸上犹有泪痕,这一笑似梨花带雨,份外迷人:“人家……人家已经想清楚了,方才也是因为刚刚苏醒,头脑还有些不清楚,又见马桥哥哥在人家身上……,所以误会了哥哥,哥哥莫怪奴家……”
这哥哥叫得那叫一个甜,饶是杨帆的定力也是心中一荡,暗叫:“亏了亏了,真不该冒用马桥的名字,这么甜丝丝的一唤,可便宜了那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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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九彩儿
“你……现在就要带我走吗?”
“现在不行,你也知道,我是偷潜进来采药的,而且我事情未了,如果我现在带你离开,就必须得马上离开这里,可我想找的那份主药还没着落。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一切,好么?”
九彩儿眸中的神彩顿时消失了,失望的神情无法掩饰,或许是突然萌生的希望使她过于患得患失,所以她不太相信杨帆的承诺,她担心杨帆下了山就会把她抛之脑后。也许杨帆方才那番话都只是为了安抚她,为了安全脱身才安抚她的话。
毕竟……山底下立着“擅入者杀”的牌子,他若是出于这理由,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杨帆看得出她的担心和不信任,不过他也因此觉得,这个少女在这个火坑里真的是活不下去了,也许真的可以利用她同庐陵王取得联系。
杨帆摸了摸身上,钱袋不算丰厚,不过对这山居的少女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杨帆掏出钱袋放到她的手上,说道:“这点钱,你先拿去,也许有些用处。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来这里采药,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来见我!”
“嗯!”
九彩儿似信非信地接过钱袋,或许是因为自幼居于深山,不习人间礼数,她毫不避讳地当着杨帆的面打开了钱袋。
“哇!这……这是金子?好大一块!”
九彩儿拈起一块金饼子,惊叹地道。
杨帆的钱袋里有一块金饼,两颗龙眼大的明珠,还有几十文钱。
金子虽不能直接用来当钱使用,却可以兑换成钱,因此远赴外地的人很少会背着一袋子沉重的货币。而是携带金子、明珠等很值钱的东西。看这钱袋,倒也恰好侧面印证了他方才的话,他的确是从远方来的。
九彩儿大概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两眼熠熠放光。
杨帆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是啊,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嗯!嗯嗯嗯!”
九彩儿抿着嘴唇连连点头,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嗯嗯”的鼻音发出来,萌极了。
杨帆取笑她道:“看你现在的样子。金子才是给你解毒的良药啊。”
九彩儿俏脸一红,微嗔地白了他一眼,有点儿忸怩。
杨帆笑脸一收,道:“好了,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自己小心些。明天我还会来这里!”
杨帆向她招招手。便闪进了竹林之中。
“马桥哥哥,不见不散!”
九彩儿追上两步,挥舞着金饼子向他甜甜的招呼。
※※※※※※※※※※※※※※※※※※※※※※※※※※※※※
杨帆假意回去寻他的药锄和竹篓,在竹林中穿行一阵,等九彩儿已经不可能看到他的身影,立即返回去。悄悄盯着九彩儿。
九彩儿大概是穷怕了,陡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她跪坐在地上,捧着金饼子看一阵儿。爱不释手地放下,再举起明珠端详一阵,就连那些铜钱,她都一枚一枚仔细看了许久,仿佛是宝贝一般。
杨帆暗暗叹了口气,只瞧她这副模样,就可以知道她平时是如何的拮据了。
不过,艰苦的生活,却没有对她的生长发育造成什么影响,或许天生丽质,指的就是她这种女子。
九彩儿一样样地把钱袋里的东西宝贝似的鉴赏了几遍,便装进钱袋,在竹林中逡巡起来,杨帆先还有些纳闷儿,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东西,看了一阵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把钱袋藏起来。
想到她那人面兽心的叔父和刻薄严厉的婶娘,这小丫头这么做也就理所当然了。
杨帆没有再看下去,他现在已经确信这个姑娘不会泄露他的行踪了。如果她想告密,就不会有这种耐心在那儿鉴宝似的对钱袋看个没完。
其实杨帆早就相信了九彩儿的话,只是此事毕竟干系重大,直接关系到一批人的生死乃至国运的变化,他不能不格外小心。
杨帆赶到他和古竹婷分手的地方,又静静地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听到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响起,杨帆悄悄拨开草丛一看,见是古竹婷,这才现身出来,古竹婷一见他,便轻轻摇了摇头。
杨帆道:“不用着急,如果庐陵王那么容易见到,咱们也不用如此慎重其事了,回去再说,我可能已经有了法子。”
两个人又顺原路悄悄潜出了黄竹岭,回到黄竹镇上的住处。
二人各自沐浴一番,歇下不提。直到共进晚餐的时候,杨帆才把今日如何遇见九彩儿,如何为她解毒,如何知道她可怜的身世,以及想利用这个“山里人”打探庐陵王准确消息,再行联系的打算和古竹婷说了一遍。
古竹婷道:“这个女子可靠么?”
杨帆笑道:“你不会认为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在那种环境之下,就能随口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谎话来吧?再说,一个妙龄少女的谎话,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古竹婷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阿郎应变的本事更高一筹,你找的这个身份细想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你下回去时,难免要背个药篓装装样子了。我是说,这个少女毕竟是驻军的民户,她会不会泄露阿郎上山的消息?”
杨帆把他去而复返,对九彩儿又暗中监视了一番的情形说了一遍,道:“所以,我可以笃定,她绝不会告发我。只是,一旦让她知道我上山的本来用意,只怕她胆子太小,哪怕不对人言,神色间若是露出些异常,也是大大不妙,所以,我会巧妙套问。非到万不得已或者对她绝对信任,不会向她吐露实情。”
古竹婷想了想,微微颔首道:“也好,只是阿郎独自潜入山中的话,务必格外小心!”
杨帆道:“你放心,以这山中警戒,纵然不用你传我的法子,我也能来去自如。只是,一旦探明庐陵王所在,要在众多房舍之中和诸多山民的眼皮子底下和庐陵王取得联系。那就需要大力倚仗你了。”
黄昏的时候,杨帆“夫妻”俩到镇上闲逛了一圈,因为他在镇上雇佣了几十个壮劳力,镇子上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了,对这位让本地人有钱赚的外乡客人。镇上的百姓都客气的很,见了面都不免要热情地打声招呼。杨帆“夫妇”也是热情回应。
那些散宿于周边乡村的“百骑”和“内卫”也三三俩俩地到镇上来。杨帆这边事情还没着落,对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吩咐,他们只要看见杨帆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知道还需继续等待下去,于是也恍若无事地与杨帆错肩而过了。
高莹、兰益清等这些隶属内卫的女孩子对这趟任务兴致勃勃。杨帆还没与庐陵王联系上,是她们最乐见其成的事。她们闷在宫里的时间太久了,每年也就适逢几大节日的时候,才有机会出宫一游。还得适逢她们没有倒霉地当值。
如今一下子走出这么远,而且是与洛阳城迥然不同的房州乡下,这些女孩子都玩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次日,那些被杨帆雇佣的民壮再度上山的时候,杨帆和古竹婷也悄然随在了他们后面,这一次杨帆肩上背了个竹篓,里边放了个药锄,做足了功夫。
山乡小镇,生活节奏缓慢,悠闲的令人发指。
洛阳城里,那是天色微曦便晨钟大鸣鼓声大作,除非是睡得跟死猪一般,否则想不醒都行,这个地方是杨帆一早准时睁开眼睛,脸也洗过了,牙也刷过了,茅房也去过了,武功也练过了,人家那儿厨房上面的烟囱还没冒烟呢。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早餐上桌,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们还要吃着饭、扯着淡,一碗粥足足喝上半个时辰,又东晃西晃地折腾好久,这才扛起家活什儿出门。出了门也不见他们快走,慢慢腾腾的比牛还慢。
在洛阳已经习惯了都城快节奏生活的杨帆,就算是走路的频率都比他们快上许多,杨帆在他们后面跟了一阵,实在是等得不耐烦,干脆和古竹婷抄小路绕到他们前面,抢先赶到了黄竹岭。
到了山脚下,古竹婷便匿伏在一处林中等候,杨帆则潜过守山士兵的监控带,悄然潜入山中。
窄窄山腰路,曳曳路边花。
溪流回转,修竹掩蔽,竹下美人,淡雅可人。
九彩儿盘膝坐在静水幽泉边竹林下的草甸上,肘支在腿上,腮托在手上,青丝未挽,秀靥润玉,一双明净的眸子微微带些迷离,望着那静幽幽的清澈泉水微微出神。
忽尔,她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空湛蓝,但是在参天的一竿竿修竹遮蔽下,天空只露出一角,而且还被细细的竹叶剪碎了,凌乱地挂在上面。
她喃喃自问:“真要离开这里吗?”
她的神情有些迷惘,但迷惘的神色马上便被坚决所取代。她攥紧粉拳,激动地俏脸绯红:“离开!无论如何也要离开,哪怕冒再大的风险,这里……我已经受够了!”
“呵呵,原来你在这儿!”
杨帆分开两根细细的新竹,背着一只装着几根草药的竹篓走过来。
“马桥哥哥!”
九彩儿惊喜地回头,一见杨帆,颊上一对笑涡儿便浅浅一现,像只燕子般轻盈地跃起,向他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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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 巧探
“马桥哥哥!”
九彩儿跑到杨帆面前,喜孜孜地挎住了他的胳膊,这样的动作,若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来做当然无可挑剔,可是杨帆已是一个成年男人,而九彩儿已是二八少女,这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然而,这些动作九彩儿做来落落大方,优雅自然,似乎理所当然如此,反而叫你若是有所遐思,就会暗惭自己心思龌龊。也许,对九彩儿来说,杨帆就是她新生的希望,因此见他依约而来,不免喜极忘形,真情流露。
可是对杨帆来说,那还未长成的两团软肉轻柔地挤擦着他的肘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却不可避免地袭上心头。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明明只是身体的触感,偏偏让人心头涌起一种甜香的味道。
杨帆不是个乍近女色的初哥儿,本不该如此把持不住,可这少女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实是他生平仅见,被她这般挨着,杨帆竟也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杨帆不禁暗念一声佛:“面片儿姐姐,实在对不住,我昨日只是信口一说,却让你家桥哥儿犯了色戒……”
九彩儿随在杨帆身边,看着他在竹林中东翻西找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桥哥哥,你究竟在找什么啊?”
不知不觉中,她对杨帆的称呼又亲近了几分,杨帆事先已经做了番功夫,坦然答道:“找一种寄生于竹根旁边的植物,叶子像猫耳朵,一尺多高,其茎土黄,其形如虫,是炼制长生丹的一种必须药物。”
九彩儿讶然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在竹林中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东西有用处?”
杨帆道:“当然,竹叶可治口疮目痛、失眠中风,竹沥可治胸口大热,止烦消渴;竹实内通神明,轻身益气;竹茹可治温气寒热,吐血崩中;竹根则有清热除烦之效。竹子一身是宝,是以生于其下的这种‘竹宝’,才是练丹宝物,只是此物极难寻找,万株之下难觅其一。”
杨帆说得煞有其事。九彩儿信以为真,不由叹了口气道:“成仙得道、长生不老,我总觉得有些虚无缥缈呢,桥哥哥一表人才,既随空舟仙长学道。想必学问也是高深的紧了,何不求仕作官。图个富贵前程呢?”
杨帆洒然一笑。道:“我虽不是出家人,却也性喜淡泊自由,做官图什么,富贵荣华么?家师信众无数,供奉无穷,我若想要富贵。自可有一辈子花用不尽的钱财,又何必去官场中俯首卑膝。”
九彩儿听了欢喜的心都要炸了,捡到宝了,真的捡到了一个活宝贝。这郎君年少多金,又有财又有貌,若能随了他,还怕不能锦衣玉食过好日子么?一念及此,她已暗下决心,无论使些什么手段,也要拴牢眼前这个男人。
杨帆说着,很自然地拐到了庐陵王的身上:“就说这黄竹岭吧,为何立下严令,不许闲杂人等上山?还不是因为山上关着庐陵王么。庐陵王可是皇室贵胄,曾经做过大唐天子的,现在又如何?”
九彩儿听了神色顿时一黯,只是杨帆正扭头看向另一边,恰恰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杨帆向着斜下方那片竹屋比划了一下,说道:“便是一个在乡间有百十亩田地的人家,也得三进院落,青砖瓦房吧?你看看昔日的大唐天子如今的庐陵王爷,住在什么地方,俱都是些粗陋的竹屋,王府与旁人家可有区别?”
九彩儿低低地应了一声,杨帆站住脚步,转过身来,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道:“庐陵王是住在这儿吧?”
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一处高地,从这儿可以俯瞰下方一片掩映于竹林中的屋舍,那些房舍区的竹子并不多,军户只在房前屋后留出几丛竹子装饰风景,因此从上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屋舍区的情形。
“嗯!”
九彩儿见他蛮有兴致地观望,便伸出纤纤玉指,向山间一处屋舍指了一指,说道:“是呀,你瞧,那就是庐陵王府,呵呵,与别人家的房子有什么区别么?我从小生活在这儿,从不觉得那王府的房子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同。
房子一样,人也是一样,旁人家养鸡,庐陵王家要是不养,那么王爷家里的孩子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鸡蛋吃,自己则馋得咽唾沫,呵呵,天皇贵胄呵……不过如此!”
杨帆顺着她的手指,紧张地记下那间房子周围的景观,房舍差别都不大,如不记下细微的差异,回头就休想再辨认究竟是哪一间了,是以九彩儿略带些自嘲的语气和那惨淡的神色都被他忽略了。
杨帆迅速把那处房舍周围景致特点牢牢记在心里,这才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转过身,一边继续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竹宝”,一边认同地道:“是啊,一个皇室王爷结局也不过如此,我又何必做官呢?做了官,一旦遭难,还不及一个平头百姓自由,何苦来哉!”
“嗯!”
九彩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不大,但点头的动作异常用力。
※※※※※※※※※※※※※※※※※※※※※※※※※
杨帆弄清楚了庐陵王的住处,就没有心思继续寻找那子虚乌有的“竹宝”了,他正准备下山的时候,九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桥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走啊?叔父他……他又在逼我了,人家这一次险些没能逃出来。”
说着,她的眼圈一红,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地卷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转。这副模样着实惹人怜惜,杨帆忍不住劝道:“你别急,明天或者后天,若是还找不到‘竹宝’,我就打算去别处碰运气,到时候带你走!”
九彩儿大喜若狂,忽地张开双臂,忘情地扑到杨帆怀里,在他颊上“叭”地亲了一口,亲得那叫一个瓷实。这样热情的少女,杨帆从未见过,不禁抚着面颊,一时有些发愣。
九彩儿脸蛋儿一红,羞怯地低下头,轻轻地道:“人家……人家实在是控制不住。桥哥哥,你不晓得,人家在这儿每日担惊受怕,仿佛活在人间地狱里一般,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所以……”
杨帆释然一笑,宽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困在一个能让人发疯的地方,一旦有机会脱困,的确是迫不及待的。好吧,你自己小心些,我答应你,就在这两天,我一定带你离开!”
“嗯!桥哥哥,你……你是个大好人……”
九彩儿依依不舍地瞟了杨帆一眼,翩然转身,红裙摇出一个眩目的圆,然后她就提着裙裾,像一头漂亮的牝鹿般跑进了嫩黄与翠绿的竹林中。
竿竿修竹,一抹丽影。
容颜可爱、身世凄凉的少女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杨帆这才快步向山下掠去,路上避过几个挖竹笋采竹菌的妇人,潜过守军的监控带,回到山下后,与等候在那儿的古竹婷简单地说了下打听到的情况,两个人便再度向山上潜来。
为了确保辨识不出差错,杨帆一直赶到方才九彩儿指点的所在,从同一个角度辨认了一番,这才向古竹婷指出了那户人家的所在,古竹婷认准了地方,马上据高观察起来。
那处房舍同这山上许多人口较多的人家盖的房子是一致的,都是竹楼,竹楼前后两排,用篱笆围在一起,楼上是卧室或仓房,楼下则只有支柱并无墙壁,只用来拴系牲口和放一些笨重的器具。
二人观察各家住户的进出情况,渐渐得出结论,这个山寨里的人住房安排习惯是让子女晚辈住前楼,长辈则住后楼,后楼正房作为男女主人的卧室,两侧的房子则用来储放粮食和其他重要物资。
古竹婷观察的很仔细,除了那户人家的住宅位置、房舍间数、朝向,前后左右的布局,还包括周围人家的情况,甚至谁家养了鸡、谁家养了狗,最后才拟出一条潜入与潜出的行动方案。
这等专业人士拟定的方案,杨帆自然不会充内行,指手划脚地插手瞎指挥,只听古竹婷简单说了一遍,还未提及太多细节,杨帆就已对她制定的方案叹服不已,连连点头道:“成!咱们就这么办!”
二人立足之处竹子不是很多,为防被人看见,二人确认了庐陵王的住处后,便向竹林深处潜去,在林中静候天黑。虽然不能生火,不过二人身上带了干粮,他们啃着干粮、喝着山泉水,随便凑和了一顿,便静候天黑。
傍晚时分,山上忽然下起了雨,古竹婷准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见下雨,竟从包中取出两团极柔软的丝绸,不知是那丝绸质地的原因还是上面涂了一层什么,两人披在身上竟能起到很好的防雨效果。
因为下雨,天色微黑时,山寨里就没有人走动了。
杨帆和古竹婷却依旧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昏暗的天色足以隐蔽他们的身形,二人才从潜伏处出来,悄然向那片竹屋遁去……
第七百八十四章 贫贱夫妻
春雨淅沥,打在竹楼顶上松软的枯草间,悄无声息地便被包容进去,才沿着草径丝丝缕缕地渗到屋檐处,串成晶莹的水珠落下。
竹楼上每隔几步便摆着一块中间凿有凹槽的石头,从中剖成两半的竹筒架在凹槽里,由高到底,形成一定的倾斜角度,雨水落在竹筒里,汇成涓涓溪流,欢快地流淌到尽头,化作一道飞瀑倾泻到楼下。
雨水敲打在竹筒的不同位置,形成了一首高低参差、别有韵味的曲乐。房间里,一个两鬓如霜、面目清瞿、皱纹浓密蛛网的老人坐在泥炉旁,烦躁地听着这扰人的“音乐”,向灶里塞着柴火。
火烧得很旺,他并着双膝,迎着火苗喷吐的灶门,让那火焰的热力尽力烘烤着他的双膝。
前楼的后门儿开了,一顶油纸伞冉冉地出来,飘下楼梯,穿过天井,又冉冉地升上了后面这座楼,沿着流水叮咚的竹廊走到中间的门口,顺手一推房门。
檐上落下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噗噗”的声响,就像烧开了的水浇在地上。
只是一瞬,伞便收起,伞下的人儿飘然闪进了房间,竹扉也“吱呀”一声关上了。
流着雨水的伞合成一束,搁在了门边,打伞的人脚步轻盈地走到烧火的老人身边。坐在炉边烤火的老者扭头看了来人一眼,嘟囔着:“这倒霉的雨,一下起来我这双腿就酸疼的要命,恨不得剁去才舒坦。”
“郎君的老寒腿又犯病了?”进来的人轻轻问了一句,便是幽幽一叹,春夏时节,正是多雨的时候,丈夫怕是要连番遭罪了。
看那老者的年纪。他的娘子应该岁数也不小了,可是听这女人的声音,如洞箫般柔美,还带着一丝磁性,非常的悦耳动听,年纪应该不会太大。果然,她拉过一个马扎,在那烤火的老人身边坐下来,红红的火光映亮了她的容颜。
她……果然不老!
也许只有二十岁?
差不多吧,她的肌肤又细又白。质地紧密的如精美的瓷器一般,不见一丝皱纹。
或者是三十岁?
那双天生的桃花眼,不笑时也微微地眯着,时不时的漾出清光潋滟,那种成熟妇人的妩媚风情。绝不是一个刚刚成为妇人的女子能够滋养出来的。
又或者,她该有四十岁了吧。微仰的脖颈下。粉嫩的肌肤稍显几分松驰,明暗间的火焰映着她的眼睛,眼角微微露出细微的鱼尾纹,虽然不贴近了去看是看不清楚的。
不过,看到她的模样,很容易就叫人忽略了她的年纪。
管她究竟有几岁呢。总之,这是一个妩媚的妇人。
一身粗布衣裳,剪裁的很合体,乌黑的头发梳得丝丝服贴。干练持重的盘桓髻将她颀长的脖颈衬托得天鹅般优雅,即便布衣钗裙,也难掩藏遮于其下的的诱人体态。她用纤纤素手拢了了拢鬓发,优雅的风姿与村妇的打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郎君,听说……北边的契丹人反了咱大唐。”
“哦!契丹人啊,是个小部族,他们不是一直挺安份的么,怎么就反了?”
两鬓如霜的老人忙着把枯柴折断塞进炉子,没太在意女人说什么。
美妇人继续道:“听说,他们还打出了一个旗号,说是叫……‘还我庐陵、相王来!’”
老人陡然一惊,“啊”地一声轻呼,却是一时失神,让火烧了手,他赶紧缩回手,用嘴吮吸了几下,又惊又怒地道:“契丹人打出‘还我庐陵、相王来’的旗号?我……我李显和他契丹人无冤无伤,他们为何如此害我?”
李显!原来他就是登基三十六天,便被他的母亲贬为庐陵王软禁于房州的嗣圣皇帝李显!
李显今年只有四十四岁,可是看他的样子,怕不有六旬出头了,这些年的软禁生涯,对他的身心摧残当真不轻,倒是他的皇后,如今的庐陵王妃韦氏依旧光彩照人,似乎这么多年的生活磨难,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相对于李显的惊恐,韦氏却是双目熠熠放光,看起来非常兴奋:“还有呢,那小小的契丹部落居然真的打了几个大胜仗,打得朝廷丢盔卸甲。结果突厥见我大唐软弱好欺,也派兵进了河北,打出‘代唐伐周’的口号!”
李显脸色灰白,身子簌簌发抖,就像患了疫症正在打摆子,牙齿也格格直响:“怎会这样?这下糟了!祸事……祸事来了……”
韦氏眉头一蹙,不悦地道:“你又来了,不要总是这么草木皆兵的好不好?”
李显仓惶地站起来,臀下的马扎也被带倒在地。韦氏见他跌跌撞撞地逃去,不由追上去道:“你干什么?”
李显惊恐不可名状,看起来已经有些神经质了:“母后马上就会派人来索我性命了,说不定……说不定她还会赐我一杯牵机,让我死得苦不堪言。不行,我要自杀,我不想受那么大的罪!”
李显当初并不曾惧怕他的母亲严重到如此地步,但是自从他被母亲踢下皇位,拘禁在这里,时时刻刻活在死亡的恐惧里,久而久之,母亲在他心中的形象便越来越恐怖,如今已经形成了一种病态的心理。
他因畏惧死亡而畏惧他的母亲,现在他对母亲的恐惧却超越了死亡。李显猫着腰在墙角翻找着绳子,韦氏气极,拉住他道:“祸福无常,我看这件事未必就是大祸,京里还没消息,你何必急着……”
韦氏还没说完,就被李显甩到了一边,韦氏一个踉跄,站住身子,怒喝道:“李显!”这一声喊声色俱厉,李显愕然抬头,一记凌厉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啪”地一声脆响,把李显的神志打醒了。他愣愣地看着韦氏。
韦氏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契丹人、突厥人以你的借口侵我大唐,母后会更加把你当成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我却觉得,这件事对我们大大有利呢!你也不想想,母后已经多大岁数了?
天下人还在利用你的身份大做文章,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虽做了皇帝,可这天下民心,她还没有收到姓武的人手里!而她行将就木,已经来不及收拢人心了。她不想死后天下大乱,不想乱臣贼子去掘她的坟,她就得好好想一想,这天下究竟传给谁!”
韦氏一步步地走到丧魂落魄的李显身边,抓起他的手。激动地道:“你听明白了么?你听明白了么?也许,这是我们的转机到了!”
李显呆滞地道:“会……是这样吗?母后真的不会迁怒于我。不会派人来处死我?”
韦氏道:“当然不会!这个消息是去年冬天的事了。如果母后想杀你,还会等到现在?”
“已经是去年的事了?”李显听了大为放心,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应该不会迁怒于我了。啊!对了,你这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可靠么?”
韦氏道:“当然是裹儿问来的!咱们圈在这黄竹岭上。成了聋子、瞎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休想知道。几个孩子也不争气,唯独裹儿可以在外面走动。替咱们打听消息。”
李显喟然道:“是啊,裹儿这孩子,是你我被押送房州路上生的,金枝玉叶的大唐公主啊,出生的时候却连个襁褓都没有,只能用你的旧衣服把她裹起来,唉!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呀,没想到如今你我夫妻却是最得这个女儿的济……”
两夫妻正忧伤着不堪的过去,两道人影已经悄然潜进了李显的住处。
杨帆所料不差,在李显住处四周的住户,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住宅布局同其它地方略有不同,这些房舍正好把李显一家围在中间,这就是暗伏的第四道防线了。
不过,任何一个地方,如果兵士不能轮换,而是固定地由一些人执行监视任务,连续十五六年之后,也不可能警醒如初。当年那些年轻力壮的士卒,如今早已娶妻生子,连他们的儿子都可以漫山遍野地下套子捉狍子、爬大树摸鸟蛋了。
但是这些负有警戒任务的邻居还是给杨帆二人带来了一定的麻烦,因为其中几家养的有狗,亏得古竹婷经验丰富,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迂回半晌,终于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庐陵王府”,摸上了竹楼。
竹楼里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一线,古竹婷回头向杨帆打个手势,二人放松脚步,轻轻走过去。竹楼的地板也是一根根竹子铺就的,即便再轻微的动作,踩上去都有细细的吱呀声,好在此时雨还未停,檐下的雨水注入半剖的竹筒叮咚作响,恰好掩饰了两个人的声音。
杨帆二人到了门前站住脚步,回头看看身后,互相打个手势,古竹婷突然一推竹门,杨帆便一个箭步蹿了进去。
李显余悸渐消,正与韦氏依偎在一起,低声缅怀着那些陈年往事,突然一道黑影旋风般闪了进来,把这夫妻二人吓了一跳。
李显毕竟是个男人,对于这种突发事件相对还镇定些,韦氏却毕竟是个女人,乍然遇到这种事,韦氏真比李显还要害怕,她马上尖叫一声,就迅速躲到了李显的身后,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衫。
李显还没来得及看清杨帆的脸,就看到了他腰间插着的那口刀,一柄狭长如剑的怪刀,李显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对武则天条件反射似的恐惧症又发作了。
他两股战战,抖若筛糠,用颤抖的绵羊音儿问道:“你……你你你……你们是母后派来杀我的么?”
最后一颗子弹!
本月双倍的最后十二小时,
拼到此处,关关精已尽力已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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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一,以码字度节,不亦快哉!
最后的十二小时,
且今日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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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枪膛中那最后一颗子弹,
射
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