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庐陵王
杨帆本想确定一下此人的身份,李显这么一问,杨帆马上就知道他是李显了。
杨帆知道自己的贸然闯入会使此间主人受到惊吓,却未想到会把这位曾经的皇帝陛下吓成这副样子,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杨帆赶紧欠身道:“臣奉圣谕,见过王爷。这里有一道圣上的密旨,请庐陵王……”
杨帆从怀中取出裹束严整的圣旨,李显如同中了箭的兔子,“嗖”地一下跳了起来,急退两步,双手连摆,颤声道:“我不看!我不看!你要杀就杀,本王不接圣旨!”
杨帆啼笑毕非,捧着圣旨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古竹婷掩上门扉,闪身进来,见此情景,连忙说道:“殿下勿惊,我等此来,所奉圣谕绝非是对殿下不利的。”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是比男人有优势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古竹婷穿着一身夜行衣,腰间也插着剑,可那紧束的衣靠衬托出婀娜的曲线,尽显女儿家的柔美。李显夫妇见是一个容颜妩媚、体态窈窕的女子,畏惧之心大减,韦氏强作镇定地上前问道:“你们……你们奉谕而来,为何……为何如此……”
杨帆会意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妃娘娘了,臣杨帆见过娘娘。臣确是奉圣谕而来,至于臣为何潜行匿踪,冒昧闯入,还请王爷和娘娘看过圣谕,微臣再禀明苦衷。”
韦氏见他对自己恭敬有礼,胆怯之心愈加淡去,便伸出双手,接过了那道圣旨。
杨帆这时才看清韦后的容貌,既惊于她的年轻。又惊于她的美貌,没想到这位曾经的嗣圣皇后,如今依旧这般美貌,于这静室炉火下看来,红颜依稀,恍如二十许人。
韦氏接过密旨,缓缓退到一边,扯开系口,褪下筒衣,又拔下筒盖。慢慢抽出一轴黄绫,就着炉火的光亮缓缓打开。李显站在她旁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韦氏把密旨细细地看了一遍,眉头先是一跳,继而双目一凝。重新看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仿佛要把它们吞到肚子里去反复咀嚼。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火光映着她严肃俏丽的脸宠,一字一句地问道:“母后要你们护送王爷秘密返京?”
杨帆纠正道:“是皇帝!”
李显当了三十六天皇帝,就被他的母亲一脚踢开,换了他弟弟李旦做皇帝,而他则被踹到房州蹲大狱了。他根本没有赶上武则天登基为帝,一家人困在这黄竹岭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依旧习惯称武则天为母后。
杨帆这一提醒,韦氏反应过来。忙道:“是!是当今圣上!圣人要你们秘密护送王爷返京?”
杨帆道:“是!这正是下臣的使命!”
李显惊慌道:“母后……母皇为什么要叫你们秘密护送我返京?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家人在一起,我不跟你们走……”
杨帆的眉头倏地皱了一下,这位庐陵王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韦氏扭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只是当着杨帆和古竹婷,不好对丈夫出言不逊,但她的语气已经充满了责备:“王爷不要总是想着死,母皇如果想要杀你,这两位侍卫此刻已经动了手,何必还秘密护你还京?”
韦氏说完,转向杨帆,歉然一笑道:“王爷原本不是这样,这些年来,王爷幽居山中,又时常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传闻,疑神疑鬼,久而久之落了心病,以致如此失措。”
杨帆欠了欠身没有答话。
韦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墙角,捡起两个马扎,拿到房中央,对杨帆二人殷勤招呼道:“来来来,你们远来辛苦,快坐下说话。说来惭愧,这里说是王府,寒室简陋的尚不如寻常村居,怠慢了你们。”
杨帆二人原不知她要去干什么,这时才知是给他们拿凳子,不管人家如何落魄,毕竟曾是大唐皇后、如今的王妃,杨帆二人忙不迭接过马扎,道谢一番,这才坐下。竹室空空,四下堆的都是杂物,也分不出个上首下位,二人只得与庐陵王和王妃对面坐了。
二人坐定身子,韦氏客气地道:“既然母皇有圣谕,王爷当然得遵旨而行。只是王爷在这黄竹岭上已达十五年之久,消息闭塞,不闻世事,与母皇更是多年未见。不知母皇这次密召王爷回京,可有什么打算?有请天使说个明白,王爷也好有所准备,免得行止唐突,惹得母皇不悦。”
武则天只要下一道圣旨,宣庐陵王回京就是了,那是真正的召之要来,挥之则去,根本不可能把还未宣之与众的决定写在上面,虽然韦氏已经猜到了一点,可愈是如此,她愈是不敢相信,因为她已经期待了太多次、也失望了太多次。
“这个……”
杨帆犹豫了一下,韦氏忙道:“这圣旨上说要王爷秘密赴京,可王爷身在黄竹岭不得自由,如何离开、如何秘密,诸般事宜还要与两位天使商量。不敢叫天使为难,只要说些能够让我夫妻知道的事情就好,无论如何,我夫妻二人都感激不尽。”
这件事需要李显夫妇的配合,当然得让他们知道目前的局势,杨帆故意作态,只是不想给这位从太子而皇帝,从皇帝而王爷,从王爷又要变太子的传奇皇子留下一个不能谨言慎行的印象。
韦氏说罢,杨帆便欠身道:“不敢不敢,王妃娘娘太客气了,臣正想把陛下的交待说与王爷和王妃知道。”
李显也顾不得往灶里塞柴火了,那双老寒腿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眼巴巴地盯着杨帆,像个洗耳恭听的小学生。
杨帆先把契丹和突厥之乱简单地说了说,然后便提到女皇年迈,思念儿子,希望接庐陵王回京团聚。他并没明白地指出女皇有意要立庐陵王为太子,毕竟这是圣旨上都没有写明的话。
但是这一来,两件事就成了全不相干,杨帆提出前事就显得特别突兀,李显夫妇一听自然就品出了其中滋味。夫妻二人一时间惊喜莫名,坐在那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显定了定神,思路清晰了一些,这才奇怪地问道:“母皇想见我,一道旨意宣我回京就是了,如今却已密旨相传,又请两位天使秘密接应,这是为何?”
杨帆沉吟了一下,有些事哪怕尽人皆知,也是不好明白说出来的,他得好好筹措一下语言。
杨帆斟酌了一下,才缓缓地道:“朝中总是有些人不希望看到王爷和陛下母子团聚,而这些人恰恰把持了军中诸多职位,陛下担心接王爷还京的消息传出后,会有人对王爷不利,而一旦消息传出,针对王爷的不利举动恐怕是防不胜防,不知臣这么说,王爷和王妃可明白了么?”
李显夫妇当然明白,所谓有些人当然是武氏族人,在黄竹岭看守他们的这支军队就是武氏一派的,每年武氏家族都会派员来此视察,每次视察期间及其后一段时间,都是他们一家人日子最不好过的时候,他们对武家的仇恨和忌惮已是刻骨铭心。
李显夫妇默默地点了点头,杨帆吁了口气,道:“所以,臣才深夜潜入求见王爷。想与王爷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把王爷顺利带走而不会被看守王爷的人发现。至少,不能让他们很快发现,这样王爷此行才会比较安全。”
李显激动的嘴唇哆嗦:“你们来了多少人?”
杨帆道:“为了保密,我们没有来太多人,但都是精兵。我们从百骑和内卫中,一共抽调了二十人,加上我们两人,一共二十二人!”
李显眉头一皱,有些不满意地道:“才二十二人,这怎么够?”
韦氏坐在一旁深蹙双眉没有说话,李显关心的是他的安全问题,而韦氏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把李显偷送出去而不叫人发现。
她很看不起这个无能的丈夫,但是她同样很清楚,能否东山再起,全要靠她的丈夫,因为他是皇子,如果当今太子已经被女皇抛弃,那么她的丈夫就是李唐宗室第一顺位的皇位继承人。
韦氏思索很久,缓缓说道:“他们时常查验王爷的所在,想要一直瞒过他们,不可能!不过……瞒个五六天的话,我还有些把握,五六天的话……可以吗?”
杨帆想了想道:“五六天,应该能赶出一半的路程,他们那时再发现,可以用来对付我们的时间就很仓促了,如果王妃不能拖延更多时候,那么……五六天就尽量争取吧。”
韦氏双眉一挑,毅然道:“好!那就这么办!明天一早我就让王爷装病,装成染了疫症,这样他们就会懒得常来验看,我估计,拖个五六天完全可能。”
杨帆担心地道:“他们不会找医士为王爷诊治么?”
韦氏晒然一笑,道:“他们巴不得王爷早死,每次派员巡察时,他们对王爷都极尽恐吓,恨不得王爷赶紧自尽,幸亏王爷性情坚毅、不为所动,否则早就遂了他们的心思。他们会请人为王爷诊治?绝不可能!”
第七百八十六章 韦王妃
杨帆道:“这样的话,此计大为可行,王爷若要装病,又得让他们看到王爷生病,消除他们的疑心,那么……我这边最快的话也要后天才能行动,是么?”
韦氏道:“不错!顺利的话是后天,不顺利的话,可能还要往后延一延。你们潜进这里太过危险了,一旦被他们察觉,难免功亏一篑。所以,从现在起,在接王爷离开之前,你们不要再冒险进来了,如果我这里一切顺利,我会把一床红色的床单晾在楼前,你们从远处的竹林中就能看得很清楚,若是见到这床红色床单,你们便着手准备,当晚接王爷出去!”
杨帆听得肃然起敬,这位困居黄竹岭,在这里过了十多年村妇生活的韦皇后,迄今还能保持着这样的头脑和迫人的气势实属难得。李显不安地道:“娘子,你和孩子们不跟我一起走吗?”
也许在天下间最强势也最冷酷的母亲面前,曾经的这位皇室贵胄失去了他的骄傲、失去了他的勇气、也失去了他的自信,但他也因此更加的珍视亲情。
人常说天家无亲情,可这位曾经做过天子的天子之子,在失去所有以后,他唯一拥有的就只有亲情,来自于妻儿的亲情,他如何会不珍而重之呢。
韦氏眸中带着一抹欢喜,握紧他的手,柔声道:“郎君先随两位天使回京,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只要你能安全抵达京城,我们就可以从容离开,那时再也没有任何人会为难我们了。”
李显张了张嘴,无言地点了点头。杨帆见状,起身道:“既如此。那臣这就告辞了,回去之后,臣还要做一番仔细的安排,以便接出王爷后能立即起程返京!”
韦氏听了忙也站起,向他福身一礼,道:“一切,都拜托两位天使了!”
李显夫妇把杨帆二人送到门外,雨还在下着,夫妇二人也不打伞,就站在如注的雨幕下。痴痴地望着两人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夜色当中,眼中满是希冀。直到二人的身影再也无法寻摸,李显夫妇才回到房间。
一回房间,李显便激动地抱住了韦氏,欢喜地低泣道:“母后宽宥我了。母后准我回京了!娘子,我们苦尽甘来了。我们终于有了活路!”
韦氏也很激动。她紧紧地抱着丈夫,夫妻二人紧紧地拥抱良久,韦氏才冷静下来,把李显拉到灶旁坐下,一边往渐熄的灶里添着柴禾,一边叮嘱道:“郎君此番回京。到了母后身边,千万要小心,万万不可露出丝毫怨尤之意。”
“嗯!”
“母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可胡乱发表主张。对母后要每日都去请安,神态要毕恭毕敬,言语举止间不可以有半点不恭,哪怕是心里面稍存懈怠都不可以,母后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
“嗯!”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都要时刻记得告诉自己,母后是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的人,你将来是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成为皇帝,还是再度沦为一个阶下囚,全都取决于母后的一念之间!”
“嗯!”
“还有,对武家的人,郎君只可亲近,万万不可疏远,更不可露出丝毫仇恨或不满,我们曾经错过,万万不可再踏错一步。与武家人是近是远,将决定我们走的是对还是错!如果我所料不差,相王就是因为与武家交恶,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你才有机会回京。
若非如此的话,母后不会舍近求远地调你回去,因为在母后心中,其实你和相王没什么区别,不是儿子、也不是更亲近一些的儿子、仅仅是一个必须要有的继承人,以保证她生居朝堂、死祭太庙,血食不断、传承不断!”
“嗯!”
李显频频连头,把韦氏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韦氏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因为他的无能而产生的厌烦感,可这感觉旋即就被一种无奈的伤感所取代。她轻轻握住李显的手,幽幽地道:“也是怪我,当初不该逼你任命我父为宰相,才让我们一家落得如此地步。”
李显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不怪你,是我性急了。母后大权在握,我成了皇帝也是傀儡,若想夺回帝权,我就只能重用岳父,以韦氏之力重组我的势力,只可惜……到底是母后技高一筹。”
韦氏听了,不觉有些感动。
李显沉默片刻,又自嘲地一笑,自我安慰道:“不说这些了,呵呵,即便我当时如相王一般小心翼翼从不犯错,那又怎么样呢?那样的话,今日囚禁于东宫的就不是相王,而是我了,两者有何区别?”
韦氏的眼睛湿润了,她轻轻抱住李显,低声道:“嗯!咱们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咱们的苦,总算是吃到头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李显欣然道:“是啊!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他轻轻抚摸着妻子柔润的肩头,动情地道:“娘子,这些年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住自尽身亡了。你是世家女,若不是嫁了我,本该无忧无虑、富贵一生的,却因为我吃尽了苦头。我李显今日在此向天地神明起誓,有朝一日,我李显若能重登皇位,必与娘子无所禁止,万事由你!”
“郎君!”
韦氏虽然有时憎恨丈夫连累了她,有时厌恶丈夫的软弱无能,可他们毕竟是相依为命、相濡与沫的夫妻,这时听李显说的真情流露,韦氏也不由得心怀激荡,她抱紧了李显,哽咽着落下泪来。
夫妻二人相拥良久,李显才轻拍她的肩头,温柔一笑,道:“睡吧,明儿一早,咱们还得应付官兵,先养足精神再说!”
韦氏轻轻点点头。放开了他的怀抱,拭去眼角的泪珠,便悄然走向另一侧的卧房。
这些年来,李显担惊受怕,日日夜夜饱受着心灵上的折磨,心力交瘁,未过五旬便因力不从心不能人道了,如今两人分房而睡已有四五个年头。
※※※※※※※※※※※※※※※※※※※※※※※※※※※
杨帆与古竹婷连夜返回黄竹镇,这一次他没有一大早就先于全镇人起床,而是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个长觉。补足了精神。
每天必定分批到镇上闲逛的百骑和内卫见到他在客栈粉墙上划下的一个不规则的符号,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马上纷纷返回,一面通知那些今天没到镇子上来的伙伴,一面开始应变。
杨帆事先设计了几套方案。每套方案对应一个图案。
一种方案是按照当初离开洛阳城的方法,接出庐陵王后就到房陵与马戏团汇合。仍以他们为掩护。悄然返回京师。
但是这种方案已经因为黄竹岭守军对庐陵王看管太严而作罢。韦妃说她最多能把庐陵王离开的消息隐藏五到六天,再考虑到一些突发事件可能缩短这一时间,乔装改扮悄然返京已经成为不可能。
杨帆在剩下的几种方案里,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一旦接到庐陵王,立即护着他全速赶往洛阳。
这样,他们日夜兼程。五六天的时间至少可以赶一半的路,即便这时黄竹岭守军发现庐陵王消失,并且通过信鸽或其它什么通信工具迅速通报京城方面派人堵截,对方也来不及做更多安排。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不等双方照面,他已经带着庐陵王出现在宫里。
直到近午时分,杨帆才悄然潜往黄竹岭。今日上山,只是探看一下庐陵王妃是否打出讯号,只要去一个人就好。原本派古竹婷去也是一样,不过杨帆以事关重大,必须亲眼见到才安心为借口,抢了这个差使。
山上还有一个身世可怜的少女在等着他,杨帆已经答应要带她逃离火坑,今天总要去见见她,对她作出一番安排才是。
杨帆轻车熟路地摸进黄竹岭,先绕到可以观察庐陵王家住处的地方,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院落里一领红色的床单。
也许韦氏生怕他看不到,特意在前后两座竹楼间系了绳索,红床单就搭在那条绳索上,仿佛一面鲜艳的旗帜。
“成了!”
杨帆拳掌相交,又仔细看了两眼,确认无误,这才兴冲冲地赶向那眼泉水,那是他与九彩儿约定的地方。
九彩儿今天穿了一件五彩的裙子,裙子依旧破旧,看起来还稍显肥大,或许是别人替换下来的衣服,不过从那质地、彩绣和款式,依旧可以看出,这件裙子曾经是多么的昂贵华丽。
九彩儿在泉水边走来走去,不时惊飞野草花丛中翩跹的蝴蝶。
“怎么还不来呢?”
九彩儿看看天色,懊恼地把一枚石子狠狠投进平静的湖水,激起片片涟漪。
“这么晚了还不来,看来他是不会再来了!”
九彩儿颓然坐到湖水边,懊悔和失望像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灵。
“我真蠢!真是蠢透了!在这山上见过了那么多人,哪有一个是平白无故许你好处的,更何况他是一个淡泊世事的修道人。我早该……早该不惜一切,牢牢拴住了他的心,他才不会弃我而去!”
九彩儿望着湖水中那张俏丽的不似人间女子的容颜,自怨自艾中,痛苦的泪水不知不觉便爬满了脸颊,又顺着脸颊轻轻地滑落她尖尖的下颌,掉入清澈的湖水。
她本以为似她这般坎坷的身世已然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最大的痛苦是有人给了你希望,却又把它残忍地夺走。
“九彩儿,九彩儿?”
恍惚中,她似乎又听到了杨帆的呼唤,这呼唤,像针一般扎进她的心里。
“不对!好象是真的!”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呼唤声,九彩儿猛地一个激灵,惊喜地转过身去!
ps:针对一些评论,一位读者的话,其中一些见解,观之有知己之感。请他略作整理附之于此:
番茄土豆这样的巨神不是永远挂在第一上,没有人惊讶。打眼蝴蝶蓝等,都在自己擅长的类型里是杰出代表,但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也是常有的事。
唯独月关,自从写穿越必为第一,久而久之大家才形成一种习惯,不得第一就痛心疾首的怎么样了。打破这个习惯,我想月关反而少一个包袱,不必一开书就承担额外的包袱。
这本书虽然还是历史,但它不是架空,也不是穿越啊!试问,现在主站上打开历史类,清一色的穿越和架空,再不然就是平行世界,有人率先走出来做这一尝试么?目前为止,只有月关一个吧?
在醉枕刚开书的时候,甚至有读者说出“不穿越不架空那还叫历史小说吗”的质问,穿越架空一共才兴旺几年?居然已经把历史小说理所当然地当成了穿越架空的代名词,这也是一种习惯,扭转习惯需要时间。
喜欢看历史类的同样需要趣味性,但是不喜欢无节制的yy,所以他们不喜欢玄幻仙侠而跑来看历史。可穿越与架空发展到今天,可供yy的技巧和手段如同一座矿,已经采空了,肯冒着风险先走一步去为大家趟新路的人,值得鼓励。(下接下一章感言部分)
第七百八十七章 绿色的网
“桥哥哥!”
九彩儿像一只快乐的小喜鹊,一头扎进杨帆的怀抱,皓腕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逐颜开的脸上还带着斑斑泪痕。一双柔软的小鸽子紧紧地贴在杨帆胸口,里边一颗心跳得嗵嗵直响。
杨帆看见她喜悦的眼中漾起的泪花,一时来不及反应她如此热情的拥抱:“怎么了?”
“我以为……桥哥哥不会再来了!”
九彩儿扁扁嘴,用带着鼻音儿的萌萌语调倾诉,还在眼中闪烁的泪花眨出了眼睫,旋即便破啼为笑:“是我自己吓自己,桥哥哥没有骗我!”
杨帆有些好笑,无奈地摇摇头,不着痕迹地解开勾住自己脖子的一双柔软玉臂,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答应你的事情,哪能不来!”
“嗯!”
九彩儿喜悦地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憨态可掬。
“桥哥哥,你说这一两天,就能带我离开,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我……我今天或者明天,能跟你走了么?”
九彩儿有些兴奋难捺、又有些担忧惶恐,一双令人着迷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杨帆,期盼着从他嘴里听到满意的回答。
杨帆眸光一闪,还未开口,九彩儿又低下了头,怯怯地道:“叔父屡次三番不能得逞,有些恼羞成怒了。他说……他说要把我许人,那个男人是寨子里的一个伙长,长得像个杀猪的,又胖又凶,他以前有个女人,被他酒后发威给活活打死了,我怕……真的好怕……”
九彩儿把衣带一圈圈地绕到纤细晶莹的手指上。垂着头怯怯地说,没有注意到杨帆已经在点头。
杨帆道:“嗯!我今天来,正想跟你说,今天晚上,你能出来么?”
九彩儿霍然抬头,紧张地睁大眼睛,期期地道:“桥哥哥,你是说?”
杨帆道:“我想今天晚上来带你下山!”
九彩儿微微张着嘴巴,怔忡半晌,突然快乐地叫起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我晚上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着桥哥哥带我走!”
杨帆松了口气,微笑道:“你能出来就好,我还担心到时候你无法出门。”
九彩儿撇撇嘴道:“他们才不会在意我的死活。我能溜出来的!”
说着再度扑到杨帆的怀里:“桥哥哥,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的大恩人。一辈子的大恩人!”
杨帆微有些不自在,不太适应这样亲热的举动,正想轻轻推开她柔软的身体,九彩儿忽然放开他,切切地道道:“桥哥哥,今晚我们就走了。那你现在不要再找‘竹宝’了好不好?”
杨帆心道:“我要找的‘竹宝’已经找到了,这竹林中,哪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见他点头,九彩儿欢喜无限。一把拉起他的手,说道:“桥哥哥,你跟我来!”
九彩儿在竹林中奔跑起来,杨帆被她拉着,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后面,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地方,一人多高半探出来的崖壁,崖壁自上而下垂下许多藤萝,藤萝交织成了一张绿色的网,一直垂挂到地上。
九彩儿放开杨帆的手,翩然一转,随着转身的一旋,大大的裙摆像五彩的花瓣似的张开来,露出一双玉笋似的小腿。
九彩儿娇喘着,两颊嫣红,眸光发亮:“桥哥哥,进来看,这是我一个人的小房子。”
九彩儿分开藤萝,猫腰钻了进去,杨帆有些好奇地跟进去,岩顶一人多高,站着倒不辛苦,纵深约有七尺,地上铺了厚厚的竹枝,上边又垫了柔软的青草,如同一张大大的床铺。
九彩儿双腿并起,快乐地一跳,裙儿扬起复又落下,裙儿落下时,她已开心地在这柔软的草床上坐下,七彩的裙儿铺洒在她的四周,青草如荷叶、裙摆似荷花,而她坐在中央,就像花的蕊。
“桥哥哥,来!”
九彩儿笑盈盈地拍着柔软的草床,杨帆在“床”边坐下,嗅着天然的青草香气,微笑四顾道:“不错,如我修道人所言的洞天福地,没想到在黄竹岭上,竟有这般所在。”
“而且,这洞天福地里面,还有一位美丽的仙子!”杨帆回首笑望着九彩儿道。
九彩儿抚着自己的脸颊,喜孜孜地道:“桥哥哥,人家真的很美吗?”
她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从小就知道,后来渐渐出落成妙龄少女,她就更明白这一点了,寨子里那些男人色色的目光她又不是看不到。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美,这里毕竟是一个闭塞的山村,一个村姑再美能美到哪儿去?
听说在长安和洛阳有的是绝色佳人,天下各地的美女或自愿或不自愿地都会集中到那儿去,“马桥哥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是心志比较坚定的修道人,九彩儿可没有信心自己的美貌也能让他着迷。
这时听杨帆这么说,九彩儿心里美滋滋的,信心为之大增,但她犹自含羞低头,轻卷衣带,作出羞怯模样道:“才不是呢,桥哥哥经多见广,想必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人家……比她们如何?”
杨帆微笑道:“的确,天下间有许多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大城市里面,本来就美女众多,又懂得穿衣打扮,更是丽人无数,许多时候,看着美如天仙的人,一旦卸了妆,那就惨不忍睹了,所以要看一个女子是否真的美丽,要她卸了妆才知道。”
九彩儿咬着薄嫩如肉脯的樱唇,侧首想了一想,忽然向杨帆爬了过来。
一个俏丽到极致的美少女,在一处藤萝垂挂、野趣盎然的洞穴里,如一只野性未驯的狸猫儿似的,扭动翘臀,以一种充满魅惑的优雅爬向一个男人,那是怎样的感觉?
杨帆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些,他不是圣人。当一种美已经到了极致,他的心也会动。
“那……桥哥哥看看,人家有没有着妆呀?”
近在咫尺,呵气如兰,鼻腻鹅脂,说话间连那雀舌般嫩红的舌头都看得到。
杨帆看着那吹弹得破的娇嫩肌肤,莹润得似乎可以映出他的影子:“没有,当然没有,我很少夸赞女人的美貌,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生得这么美?”
九彩儿眸中掠过一丝得意,用小手掩着嘴,吃吃地笑起来:“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女子之德。第一就是妇容。小女子一定是太缺德了,所以才会生得……”
九彩儿格格地笑起来。杨帆也忍不住笑了。
九彩儿笑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如水中的涟漪,轻轻地隐去,然后慢慢平静下来,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却越来越亮,熠熠地放光:“桥哥哥,九彩儿……喜欢你!”
“嗯?”
杨帆瞿然扬起一双剑眉。入目,便是一张粉嫩的小嘴,柔软轻薄的嘴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杨帆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九彩儿。我们不可以……”
杨帆拒绝着,可语气并不坚决,这样容易叫人焕发本性的地方,这样一个美到极致的妙人儿,很难叫人做得到无欲无求。
“为什么不可以?我看得出桥哥哥喜欢我,我也喜欢桥哥哥……”
“喜欢,不代表就要占有……”
杨帆的话没有说完,这一次,九彩儿像一只灵巧的小猫,扑向一只正在啄羽休憩的云雀,她的身子很轻柔,却足以把杨帆扑倒,把他扑到在柔软的、富有弹性的青草的床上。
“桥哥哥,要了我……”
九彩儿在杨帆耳边呢喃着,微带着颤萌的声音让杨帆的血液贲张的更快:“我……我还是处子之身,可我若留在这山上,我不知还能保留多久,桥哥哥,你肯带我走,救的不只是奴的身子,还有奴的心,奴家……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哥哥,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九彩儿激动地抱紧杨帆,一边昵喃着,一边胡乱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杨帆向来认为男人才是主动的一方,他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局面,会有半推半就的时候,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绝美的少女,他真的无法坚持自己的意志。
九彩儿一面大胆地解着他的衣衫,一面羞涩地把玉面埋进了他的怀里,杨帆没有注意到,九彩儿那微侧的俏脸上,有着一抹狐媚而自得的笑容,她的眸中隐藏着一丝狡黠,一丝猎物入彀的狡黠。
她终究是不放心,哪怕她看得出杨帆此刻的承诺是发自真心。可人都说女儿心善变,其实男人何尝不是一样,这一刻他可以为你流血流汗,下一刻心意变了,他立刻就可以无情地否认对你的任何承诺。
这黄竹岭,她待够了!这里的生活,她受够了!她想走,她想跳出这个小世界,跳到一个更加广袤、更加精彩的空间里去。
可她有什么?
生在富贵人家的,凭着父祖的余荫,可以一生无忧;负有一身勇力的,可以从军入伍,凭百战军功换一个活法;苦读诗书的,就算不能科举及第,也能为人幕僚……,而这一切,都是男人的路。
她是女人,她有什么?
上天只赐了她一副娇美无俦的姿容,一个冰肌雪肤的身子,这是她唯一的资本。
她要换一个活法,所以要把她唯一的资本,投给这个能改变她命运的男人!
有风徐来,藤萝轻摇,如绿色的网。
赤条条一只白羊儿,似那网中的鱼。
网中的鱼,想用它精心织就的网,网住那个男人的心。
风轻扬,网轻摇,草榻如舟……
ps:(接上一章)月关尝试玄幻时,很扑,尝试都市时,很扑。如今是第一次尝试在起点这个平台上创作对于这里的历史网文来说相对新颖的类型,初作尝试,难免阻力重重,尤其是对习惯了穿越架空才叫历史的读者来说更是如此,这般情况下能取得如此成绩,相当难得。
如果月关这本书还是穿越,成绩一定比现在好的多。但是对于习惯了看穿越看未知的读者来说,他们真的未知了么?他们真的不知道天下会怎么改,会改什么?当穿越反而不及不穿莫测,它的前途在哪里?
穿越并假设历史改变,在连续几年的蓬勃发展后,可用的思路和套路已经很难发掘出新的,穿越于未知的乐趣正在渐渐消失,只是惯性让它还在继续向前滑行,只是这速度正在渐渐放慢,越来越慢……
近几年来,在历史类中能问鼎总榜第一的只有月关,第二个还没出现,如果出现新的,历史多一脊梁,何须疾首,怎不欣然?
关关的这本书略有低潮,除了转型过程中的部分读者流失,我想最主要原因还是他在创作本书时虽然意图创新,可习惯上还是用了许多穿越体裁的设定,限制了他的发挥。
作为一个创作者,我想他在创作过程中不会发现不了这个问题,那么这本书遇到的问题,下一本时必会完善!我期待!
国庆心语暨双倍求票!
九月末,拼得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最终,我们得到了总榜第七。这个结果,或许让一些老朋友感觉遗憾,但是我们拼得很爽很开心啊。对于大家的热情支持,关关由衷的感谢,对于并肩战斗的友情,关关无比珍惜!
作为转型之作,必然会遇到阻力,必然会失去一部分读者,这个必然,我很清楚。从历史类的《回到明朝当王爷》转型到西方玄幻的《狼神》,仆吧?从西方玄幻的《狼神》到都市题材的《一路彩虹》,仆吧?从都市类型的《一路彩虹》到先秦上古的《大争之世》,仆吧?
因为这些经历,所以我的心态能够保持常态。这次转型,我对低落是有预估的,现在的结果其实远比我所预料的还要好。我好端端地在这一领域享用着,为什么要自找苦吃的转型呢?
因为对于这一题材,我深深感觉到它所能用的套路和创意已经再难有新的发掘,我不愿意一遍遍地新瓶装旧酒,这是我的责任心!
因为现在的题材,版署的限制措施越来越严,而历史类的衍生价值空间本就有限,这一块一旦也被封死,那就只剩下网文这一块阵地了,它将日益萎缩。我在这个小水潭子里再怎么兴风作浪,它也就是一个小水潭子。这是我的担心!
我希望走出去,我希望它不止是网文、不止是简体、不止是繁体,我希望它还能变成漫画、网游和影音……
我希望,你是一个识字不多的孩童时,它是漫画!
我喜欢,你是一个知识渊博的成人时,它是书香!
我喜欢,当你老迈躺在摇椅上喝茶时,它是电视!
这是我的野望!
而这愿望的实现,需要的是您一如既往的支持!
我有信心把这个故事写好。事实上,我现在也不认为它写差了,只不过已经习惯了看历史背景而不是看主角发展的读者还不太适应它。
我当然不能像《欢乐英雄》里的郭大路似的,我做条红烧鱼,什么?淡了?一盘子掷你脸上,理直气壮地吼:“红烧鱼有咸的么,你会不会吃?”
我不能等着读者适应我,我要去适应读者,还要坚持创新,这个解决办法我已想到,只是这本书的设定已不可能改,我只能把办法用在下一本上。总之,我相信会越来越好,信心百倍。
我是走过一个u形的人,还怕它上升过程中的一个小螺旋?
我有信心,唯愿诸友也对我多一份信心!
上月第七,这个月我们能更进一步就是胜利!
胜利,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出来的!
唯愿诸友与我风雨同舟、并肩战斗,一起争取更好的成绩!
因此,在新的一月,十一七天双倍月票战斗的开始,
诚恳地向您请求全部的支持,
您的月票、您的推荐票!
愿诸友,十一快乐!
第七百八十八章 摘星
今夜有星无月,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璀灿的星光,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来。
杨帆此刻就摘了一颗,今夜,他摘走了这黄竹岭上最亮的那颗星。
清风徐来,夜中的竹山一片清凉。
远近的竹林,在星光下弥漫成一片疏淡相宜的影子,仿佛是用墨涂抹出来的一副远近高低浓淡错落的山水画,只不过这副画是会动的。每有风来,它便会摇曳出一种午夜独有的风情。
或者,若是月色如纱,此情此景会更加迷人,但这样的景致也不错,对感性的人来说,它有一种直透人心的静谧。
杨帆却顾不上欣赏这景致,更谈上去比较白日与黑夜、雨天与雪天、星光与月色下,这黄竹岭会有着怎样不同的风情,他此时正搀扶着庐陵王李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啪啪啪!”
一旁的古竹婷三击掌,前方竹林中立即蹿出几道人影。
“杨校尉!”
走在前边的高莹和兰益清快步赶过来,杨帆道:“这位就是庐陵王!”
二女连忙止步,和身后几名百骑一起叉手施礼:“微臣见过庐陵王!”
庐陵王满面激动,他紧张地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说一句“免礼”,结果嗓子有点哽,硬是没有说出话来。
杨帆道:“护着殿下!”
高莹和兰益清立即上前,从杨帆手中接过庐陵王,一左一右将他扶持起来。
古竹婷在杨帆耳边道:“阿郎,可以放火了么?”
杨帆对她低声道:“现在不行,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你带着王爷且去寨墙下隐蔽,我这里办完了事,会发出动手的讯号,寨中火势一起,你便护着王爷下山,一切按计划行事,我自会追赶你们!”
古竹婷微微有些诧异,不知道杨帆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可这般情形下又无法发问,只好点点头,率先离去,高莹和兰益清马上扶着庐陵王紧随其后,其他几名百骑散在他们四周警戒着,一阵脚步悉索,一行人没入了前方竹林。
杨帆见他们已然离去,立即快步闪入竹丛,他还要去泉水边带上九彩儿。想到九彩儿,他就想到了藤萝洞穴中那激情而旖旎的一幕,心思顿时像笼了一层薄雾的竹林,若隐若现,总有一些想要捕捉的东西无法抓住……
杨帆有些迷惑于她的技巧,一个****的女孩儿,或者会懂得这些事情,但是只让人感觉到柔美的唇、灵巧的舌、温暖的口腔,而丝毫没有牙齿磕碰的时候,难道这也可以是一种本能?
但他无暇多想,阵阵快感瓦解了他的神思,绝美容颜与无比诱惑的动作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摧毁了他的意志,直到他再也忍无可忍,除了释放还是想要释放,于是他反客为主了。
……
杨帆记起一个男人应该怜惜女人的时候,便想做一些温柔的补救,于是他发现,草甸上并没有一丝血迹。当他问起时,九彩儿一脸茫然,她将衣衫掩住依旧泛着玫瑰红的***上,惑然地看看草甸,然后再看向杨帆,喃喃自语:“为什么没有呢?”
泪水像泉眼般迅速地涌出来,九彩儿哭得很伤心,她紧紧抓着杨帆的手,哀痛惶恐地道:“桥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有你一个男人,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她哀哀地哭泣,薄薄的嘴唇被她整齐洁白的贝齿咬出血来,她都没有觉察。杨帆的心软了,他不想再追究这件事。
在南洋的时候,他知道有些从小劳作,攀爬树木采摘椰子的少女,的确是哪怕初夜也不一定会有鲜血的见证,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听那百无遮拦的南洋女子们说过这样的事。九彩儿住在这山上,想必从小爬高爬低的事儿也没少干,所以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而且,他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给人家一个交待,他已经决定把这个少女收入杨家,也许他现在着迷的还只是这个生平仅见的绝美少女的姿容和身体,还没有培养出爱的感情,但是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他就要尽一个男人应尽的本份。
娶妾娶色,没有人在乎一个妾室曾经怎么样,京城中不乏权贵名流把那艳名高炽的名妓收房,成为他们最宠爱的妾侍,杨帆也不会太计较一个妾室的过去,她那无以伦比的美貌,很容易就让男人变得宽容、更宽容。
杨帆只是有些不悦,不悦于她的欺骗。不过,杨帆并不能确定她在说谎,她的眼泪、她哀痛的眼神、她凄婉地咬破嘴唇时的痛苦神情,让杨帆心中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他无法相信这样的神情也是假的,她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怎么可能有这样精湛的演技?
但是疑心一旦产生,就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九彩儿悲痛、哀婉、伤心的泪水,曾经一度洗去了他心中的疑惑,但是此刻掠向他们的约定地点时,那散去的疑虑又像乌云般悄悄掩回来。
她之前的主动、她之中的表现、她之后的没有落红,一桩桩疑点让杨帆的困惑挥之不去,可这种经验之谈,又不可能作为确凿判断的依据。
杨帆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她真的在掩饰,如果她确实在说谎,联想到她之前诉说过的境遇,或者……之前她就说了谎,以她这样绝美无伦的姿色,又失去了父母双亲的庇护,她想保全自己谈何容易。
或者,她是曾经被人欺辱过的,这样的话,她发现自己趁她晕迷占她便宜的时候,才会那般愤恨,才会那般果决地想要砸死他,这种过激的反应似乎也说得通了。
想到这个原因,杨帆决定即便他所猜测的都是真的也不去戳破它,那不是她的错而是她的不幸。他要原谅她、包容她,如何不堪都已是过去,今后有他,这一切不幸将再不会发生。
杨帆赶到了泉眼旁,在轻轻的呼唤之后,九彩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从草丛中跳出来,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桥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怕,从来没有这么晚一个人躲在这儿……”
放下心结的杨帆,轻轻笑了笑,抚了抚她的秀发,低声道:“家里人没有发觉吧?”
“嗯!”
九彩儿用萌萌的鼻音应着,在他怀里点头:“没有,我趁他们睡着了才偷偷溜出来的。”
杨帆放心地道:“那就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走!”
“好!”
九彩儿欣然应着,随即就发现不对:“桥哥哥,这不是下山的方向。”
杨帆道:“我知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跟我来!”
杨帆拉着满腹疑惑的九彩儿掠到一处突起的岩石处,对九彩儿道:“在这等我!”
说罢,杨帆飞身跃上岩石,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拔开塞子,用力地吹了吹,火折子冒出了火苗,杨帆马上举起,向着黑沉沉的村落方向挥了一个大大的圆,连挥三遍。须臾,村落中也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圆,向他舞动了三圈。
杨帆收好火折子,从岩石上跳下来,拉起九彩儿柔软的小手,低声道:“走,跟我下山!”
当杨帆赶到一半山路时,村中一处房屋突然冒出了火光,火光熊熊,迅速映红了天空。
九彩儿扭头看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还有帮手,放火……是为了吸引警卫的注意,方便逃出山吧!”
她被杨帆拉着,奔跑着,跳跃的视线回顾着火光、回顾着骚动起来的村落,在心底里无声地告别:“对不起!爹、娘,我走了,我不想活在这样的地方,我要换个活法,我走了,永远、永远……”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七百八十九章 出山
“起火了、起火了!”
一个站在竹楼上的士兵忽然看见寨中燃起的大火,赶紧跑到竹楼边,踮起脚尖向远处观望。百步之外另一处竹楼上的士兵也丢了长枪,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楚,他干脆爬上竹楼围栏,一手抱着楼柱,向寨子里张望着。
守山守了十六年,军纪再好、警惕性再高的士兵也懈怠了,何况这些士兵中有些已经是第二代,从小在这山上长大的。
“哈!这是谁家走水了啊,嗬!瞧这火烧的,完了完了,肯定得烧成一片平地。楼没了砍些竹子重盖就是,家里的坛坛罐罐也都烧了,就得重新置办了,惨呐!”
蹿到竹楼上的士兵幸灾乐祸地说着,冲着远处打招呼:“尚晓鹏,看清楚没,这是谁的家呀?”
远处那个名叫尚晓鹏的士兵高声回答:“谁他娘晓得!嘿,定是谁家的懒婆娘睡觉时没灭净了火,灶里的火星溅出来了,这倒霉催的……
就在二人一问一答、嘻嘻哈哈的时候,古竹婷头前开路,高莹和兰益清扶持着庐陵王,已经悄然越过了竹墙,后面几个百骑摸到两侧竹楼下面戒备着,只要上面的士兵发现异状,就不惜一切大开杀戒。
可是,竹楼上的两个士兵还在望着寨中大火嘻哈说笑,根本没有察觉,张溪桐等几个百骑侍卫这才悄无声息地撤走,掩护着庐陵王再闯第二道关卡。
“咦?那房子烧的好象……好象……”
正看热闹的尚晓鹏忽然也爬上了围栏,抻着脖子往远处看:“我艹!那是我家,那是我家啊!”
“噗通!”
他从竹楼上边失足摔了下去,好在地面松软,杂草丛生,没有摔伤。尚晓鹏一骨碌爬起来。便往寨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地喊道:“娘子!雅芝,我那刚过门儿的媳妇啊,你可千万别……烧伤了脸呐……”
杨帆拉着九彩儿隐在草丛中,眼看着尚晓鹏跟一头大牯牛似的,迈着腾腾腾的步子从他身前不足三尺处跑过去,随即一牵九彩儿的小手,低声道:“走!”
黄竹岭外,一片延伸出去的树林,这里已经不再仅仅是竹子。而是生长了各式各样的植物,越往外去,各种杂生的树木越多,是一处很好的隐蔽所在。
散宿在黄竹镇周边乡村的百骑和内卫已经在傍晚时分纷纷结帐离开了住处,汇集到这里来。他们每人一匹健马。还备了一挂长途大车,此处距黄竹岭上的第一道防线已经在三里地开外。不虞被人听见马蹄声。
众人一到。黄旭昶和许良便迎上去,一见高莹和兰益清搀着一人,知道此人必是庐陵王无疑,立即上前大礼参拜。
庐陵王幽闭在黄竹岭上,这儿虽然山清水秀,可是他几乎连院门儿都没出去过。又整日担惊受怕,心力衰竭,体质虚弱之极,从山上到山下。紧张之中还不觉什么,接下来这三里路,虽有高莹和兰益清极力搀扶,他也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很好的,能够逃离黄竹岭,一路所见诸人见了他又纷纷大礼参拜,李显渐渐找回了些昔日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时的感觉,他竭力地平息了一下呼吸,挥袖拭去额头的汗水,低沉地“嗯”了一声。
黄旭昶见过庐陵王,双目一扫,不见杨帆踪影,心下不由一惊,连忙向高莹问道:“杨校尉呢,他出了什么事?”
古竹婷接口答道:“杨校尉负责断后,特意叮嘱,马上带着殿下上路,他自会跟上来!”
古竹婷顿了一顿,又道:“我留下接应!”
黄旭昶和许良不及多问,一听杨帆既有这般吩咐,马上吩咐起行。
除了留在山中负责放火的两名百骑,剩下十八人,其中十七人跨上骏马,一人扶了庐陵王上车坐定,然后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伸手一抖马缰,轻车疾驰而去。
此地距黄竹岭还近着,那些马的马蹄都裹了软布,嘴上勒了嚼头,嘶吼不得,落地声微,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
当尚晓鹏找到了他的媳妇,发现大火并没燎了她的脸,放下心来,便开始叱骂媳妇晚上困觉不看好火种,住在隔壁院子里的爹娘兄弟以及左邻右舍忙不迭上前解劝,忙得乱乱烘烘的时候,杨帆已经离开黄竹岭,到了山下三里外的那片密林当中。
“阿郎!”
古竹婷快步迎上去,一边唤着杨帆,一边诧异地看了一眼杨帆身边的九彩儿。
方才瞧这人身形,古竹婷就知道是个女子,并非留在山上的百骑侍卫,这时走近了些,虽然满天星光,不是十分明亮,可是依稀还能看清这女孩的模样。只见她秀发披垂两肩,眉目宛然如画,一双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美丽动人,不由得微微一愕。
九彩儿看到前来接迎杨帆的人竟是个手提短剑的美貌妇人,眼珠不由溜溜儿地一转:“马桥不是说他是外丹派的修道人么,怎么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做侍女?别是双修派的吧?”
她那眼波灵动明亮,滴溜溜一转时慧黠动人,看在男人眼中,或者只觉娇俏可爱,可是看在古竹婷眼中,却是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狡黠,不!是狡诈!古竹婷心中一种反感油然而生。
有时候,人的观感只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只这一眼,古竹婷对这女孩儿已甚是不喜。
“已经走了?”
杨帆看了一眼林中,对古竹婷问道。
古竹婷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好奇,有些询问的味道,但他并没有向古竹婷解释九彩儿的来历。除了他的妻室和与他共同负责此事的百骑首领黄旭昶、内卫首领高莹,他不需要向别人做出解释。
见杨帆无意解释,古竹婷收回探询的目光,道:“是!遵阿郎吩咐,他们已经走了,大约走了两刻钟。”
杨帆松了口气,回首对九彩儿道:“九彩儿,这是古姐姐。”
九彩儿正在琢磨杨帆所说的“已经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听他和这个漂亮女人的对话,似乎他不是上山采药的修道人身份这么简单。
不过九彩儿并不太担心,她感觉得到,杨帆对她并没有恶意。而且,她现在对于自己美色的魅力,也是信心大增。
虽然感觉杨帆并不像是个修道人那么简单,但她发现杨帆依旧具有相当的实力,说不定比一个修道人更威风,这令她暗暗欢喜,她没有选错人,跟着这个男人,她一定可以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听到杨帆说话,九彩儿马上收敛了心神,向古竹婷轻轻一福身,一脸天真地乖巧说道:“九彩见过古姐姐!”
古竹婷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杨帆又对古竹婷道:“你们待在这里,我再回去,接应一下咱们留下来的兄弟!”
古竹婷点点头,看着杨帆飞身掠去,转身走到一边,摸摸拴在树上的骏马马鬃,将背贴在树上,闭目养起神来。
九彩儿觉察到古竹婷的敌意,不禁皱了皱眉。她能感觉到古竹婷的不友好很大成分是因为杨帆,于是她的唇角轻轻地勾了一下,略带轻蔑地扭过头去。
九彩儿心里不屑地冷笑着,目光却在贪婪在看着周围的一切,从她记事,就在山上,她从来没有下过山,从来没有看过山下是什么样子,每天都是同样的一片天、同样的一片竹林,她只能通过别人的嘴,听说外面的世界。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终于亲眼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尽管触目所及,是一片黑沉沉的存在,但那毕竟是与山上熟悉了十六年的一草一木所完全不同的景致。
杨帆接了两个百骑侍卫回来了,执行放火任务的是张奇和田彦,两人技击之术都不算十分高明,但轻身功夫不错,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二人看到九彩儿,也是满面惊讶,杨帆不及多说,吩咐道:“马上离开!”
张奇和田彦连忙答应一声,解下留给他们的骏马的缰绳,古竹婷也翻身上了马,九彩儿看着高大的骏马,怯生生地对杨帆道:“桥哥哥,人家不会骑马。”
“桥哥哥?这小女子管杨校尉叫桥哥哥,貌似这里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呀?”张奇和田彦看看那位虽于昏暗之中难掩天生丽质的漂亮少女,再看看杨帆,好奇之心陡然生起。
“本来就没准备你的马!我来带你!”古竹婷冷冰冰地说着,双腿一挟马腹,到了九彩儿身边,一俯身便把她抄上了马背。
九彩儿真的没有骑过马,一下子上到这么高的地方,臀下坐得不稳当,双手又没什么可以牢牢固定身形的抓处,不由有些害怕。
古竹婷淡淡地道:“坐稳了!”心中虽不喜她,还是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小腰肢,右手鞭子一抽马股,当下驰了出来。
杨帆对张奇和田彦道:“愣着干嘛,还不走?”
杨帆扬马一鞭,追在一马双跨的古竹婷和九彩儿后面扬长而去!
第七百九十章 意外
出竹山县,沿筑水一路北上,直奔谷城附近的雍山。
等到天光大亮时,杨帆一行人已经远离黄竹岭四十里地,跑得人疲马怠,汗流浃背。
杨帆刻意选择的这条路线,前方没有村镇,等到人困马乏之后,他们就拐进了一处山坳,载着庐陵王的那辆马车上还有几个大包袱,这时歇了战马,取出包袱,更换衣物,由古竹婷对大家略作化妆。
战马蹄上的软垫解去了,身上的劲装夜行服也都换了跑长途的行旅惯穿的常服,这么一行人想要完全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但是把女卫易容成男人,就不会太过吸引眼球。
仓促之间,古竹婷也不可能对所有的人做精细的易容,要知道她当初给杨帆易容,第一次足足用了两个时辰,以后每次补妆修饰也得小半个时辰,这二十多人,哪有功夫一一进行。
九彩儿乘了一路的骏马,一开始提心吊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跑得久了,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倒是这乘风般的感觉相当不错,于是放松了身体和心情,享受起这种从不曾有过的新奇滋味来。
一路赶来,与黄竹岭上迥然不同的景色一一跃入她的眼帘,每一种都是一种新奇,就连那辆垂帘密密、不知道藏着什么重要人物或者东西的车子,她都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很久,对那一路颠簸却依旧转动如常,没有如她所料般散架的车轮甚有兴趣。
特殊的经历,使她比同龄的少女多了很多也许常人要几十年才能增长的人生阅历,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她的见识连一个三岁小孩子都不如,因为她自出世到现在。根本不曾见过那些东西。
古竹婷正在为一些女侍卫修饰着容貌,杨帆先是赶去车子那儿,同车中人秘密谈了些什么,然后就避到林中,换下劲装武服,换上一身很普通的常服。
这时还没轮到九彩儿易容换装,她正无所事事地在山坡上东张西望。杨帆等人的举动,处处透着奇怪,以致于九彩儿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一群江洋大盗。
不过她只是好奇,并没有恐惧。她所处的险恶环境,使她练就了一种本领,别人对她是心怀善意还是心怀不轨,她一般都能感觉出来。或许,一个人两个人的态度她会看错。但是这么多人对她有没有恶意,她还是能够确定的。
因之。只要对她没有恶意。那么对方是任何身份她都不会在意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不管对方把她带去哪里,还有比她困居的黄竹岭更叫她厌烦的地方吗?
“哎哟!”
只顾东张西望的九彩儿没有注意脚下,一个浅坑让她的脚崴了一下,没有伤着筋,但是有点疼。九彩儿单腿跳了几下,表情微现痛苦。
“这么不小心,走路还东张西望的!”杨帆说着走过来,对她道:“严重么?”
九彩儿试着用脚尖踩了踩地面。向他甜甜一笑,道:“没事,不疼的。”
杨帆道:“那就好,走,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容貌也得变变。”
“哦!”九彩儿踮着脚尖轻跳了几下,这才换成了正常的步伐,乖乖地跟在杨帆身边,轻声道:“桥哥哥,你们为什么行动要这么隐秘?他们……都是跟着桥哥哥采药的?”
杨帆脚步一顿,迟疑道:“呃……这里边情形很复杂,一时半晌也和你说不清楚,你不要多问了,放心,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害你。这件事,回头我会向你说个明白!”
“嗯!”九彩儿轻咬薄唇,乖巧地点头,细声细气儿地道:“人家不问,反正都听桥哥哥的,不过……人家只有一件事想求哥哥……”
杨帆原还不觉得什么,如今两人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再听她叫自己桥哥哥就有些别扭,只是现在若想说明,免不了又是一堆啰嗦,只要暂且听着,听她有所要求,便道:“什么事?”
九彩儿俏脸微晕,小声道:“再赶路时,人家想跟哥哥共骑,行吗?”
杨帆笑了笑道:“好!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
黄竹岭上,庐陵王的家。
韦妃沉着脸色看着济济一堂的子女。虽说近几年来李显的身体每况愈下,渐渐连行房的能力都没有了,不过以前他还是很高产的,是以子女并不少。
他的儿子有李重润、李重福、李重俊、李重茂四子,女儿则有七个,其中只有长子和三女儿、四女儿以及最小也是最受他夫妇宠爱的七女儿是韦氏亲生的。此刻一家人如此紧张,是因为……七公主李裹儿不见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姊妹们没有看见裹儿,当时还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庐陵王一家人中,只有这个李裹儿得天独厚,在黄竹岭到处游走却不会受到诘难,就连驻军统帅贾星贾旅帅都喜欢她。
裹儿是公主,贾星不敢正式收她当干女儿,但是在寨子里,裹儿却是一直称他干爹的,贾星对此也并不否认。因此,庐陵王一家人都夹起尾巴做人,轻易连门都不敢出,只有李裹儿例外。昨夜寨子里有户人家失了火,一早李裹儿就不见了,姐妹们也没当回事,都以为小妹跑去看火情了。
早餐的时候她没回来,一家人还是没在意,但是到了午后还是不见她的踪影,韦氏就有些着急了。因为“庐陵王正在家里生病”,韦氏也不敢大肆张扬,更不敢胡乱向人询问,只是派了长子出去寻找了一圈,结果当然没有她的踪影。
这时家人才发现在李裹儿卧榻旁的墙壁上刻着一行小字,上面说她不想终老在这黄竹岭上,她遇到了一个修道的术士,要随他云游四海、修仙学道,就此拜别父母、辞别家人云云。字迹潦草,简单数行,不过足以交待明白她的去向。
韦氏惊慌了,庐陵王府这个小公主几乎每天都要出去闲逛的,旅帅贾星对她甚是宠爱,还常把这个女儿唤去说话,如今裹儿不翼而飞,她都顾不上牵挂女儿,只是担心一旦有人生起疑心,继而发现庐陵王已经失踪,那时该怎么办,庐陵王可是一家人的希望啊!
韦氏生怕儿女们沉不住气,神色间会叫外人看出端倪,所以有关京中来人接回庐陵王的消息,韦氏是连儿女们都瞒着的,眼下却是终于瞒不住了。
韦氏沉着脸色,沉思半晌,才缓缓说道:“裹儿出走,为娘如此忧切,你们知道原因吗?不错,为娘最疼裹儿,不舍得她走,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你们的父亲,有希望成为太子了!咱们一家,苦日子要到头了!”
韦氏一语既出,儿女们都惊呆了。韦氏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满堂儿女听得狂喜不已,几位公主甚至抱头痛哭。
韦氏沉着脸色厉喝道:“都住口!不要哭了!现在有人意图对你们的父亲不利,宫中侍卫已经接了你们的父亲离开,这里发现的越晚,你们的父亲就越安全,如今裹儿出走,一旦被人发觉,必定不信我等言语,只要上门一搜查,马上就会发现你们的父亲也不见了,到那时候……”
众位王子和公主一听,这才大为焦急起来,一个个慌张失措,都有些没了主张。
李重润急切地道:“阿娘,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韦氏沉声道:“你们记着,这件事关乎你们一生的命运,切切谨慎。如果有外人不见裹儿生起疑心,问起你们时,就说父亲生了重病,裹儿在榻前侍候!我们……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一众儿女连连称是,韦氏把焦灼担忧的目光望向窗外的远山,心中默默祈祷:“苍天保佑,让王爷平安到京吧,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信女韦氏诚祈苍天神明!”
※※※※※※※※※※※※※※※※※※※※※※※※※※※
杨帆带着九彩儿来到古竹婷身边,古竹婷正在兰益清的脸蛋上涂抹着,用比较简单的手法是无法把一个女性尤其是姿容秀美的女性变成男人的,古竹婷也只是想让她们的容貌平庸一些,中性一些就足够了。
这么多的骑士护拥着一辆马车,就算全是男人也一样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还没有人在查找他们,那么招摇一些别人也只是好奇,不会过问许多。如果已经有人在查找他们,他们这样的目标是很明显的。
杨帆问道:“古姑娘,还剩几个人?”
古竹婷专注地忙碌着,没有回头,只是答道:“快了,还有一个。然后我就为‘卢先生’做修饰。”
“卢先生”是他们用以称呼“庐陵王”的代号,杨帆欣然道:“好,一会儿,你给九彩儿也改扮一下,让她一路上不要太扎眼就好。”
杨帆与古竹婷说话的时候,守在车旁的黄旭昶听到车中有呼唤声,凑过去一问,庐陵王李显在车中道:“我想下车方便方便。”
黄旭昶听了连忙打起车帘,放下脚踏,李显弯腰从车中走出来,黄旭昶连忙伸手去搀,扶着庐陵王下了车,想带他去林中方便方便。
李显下了车,身形刚一站定,腰杆儿一挺,抬头一看,便与九彩儿的目光碰个正着。九彩儿已经先看到了他,正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李显一见九彩儿,顿时就跟见了鬼似的叫起来:“裹儿?”
!双倍第二天,凌晨三连更,求月票支持!
双倍第二天,求月票!
七天双倍,无疑是个漫长的战斗过程。
承蒙诸友不弃,目前咱们暂居第二……
……
……
(插播:我写完这单章再刷新一看,已经第三了,我不知道当我发出这个贴子的时候,咱们会是第几,咳咳!
因为连着拼了多rì,每rì都爆发更新,很累了,今天码完我定时上传,不能眼巴巴等到十二点手动更新了,实在不知介时成绩。)
由此,我们知道,战斗刚刚开始,战况随时会发生变化,因此我们要加倍的努力。
令我开心的是,本月历史类小说目前排在前十的有三本,如果不是小奥工作原因,导致更新上是个硬伤,小奥同学一定也会杀进来!好开心,莫非是历史的chūn天要来了咩?
如果chūn天很短暂,那么就让我们的生命在这chūn天里尽情地绽放吧!
看!
chūn蚕在吐丝!
chūn花在绽放!
chūn草地欢快地舒展它的枝叶!
关关正处于码字亢奋期,
越写越像诗啊有木有,
越写越优美啊有木有!
越写越激情啊有木有!
月票推荐票,都请奋不顾身地投出来吧!
因为一个chūn心荡漾的中年大叔你伤不起呀有木有!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一章 真真假假真
李显急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九彩儿的削肩,震惊地道:“真的是你!裹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下的人都惊讶地向他们看过来,连古竹婷也暂时停了手,不过大家的神态并不特别惊讶,包括杨帆在内。因为九彩儿是从黄竹岭带出来的,庐陵王这些年来一直也关在黄竹岭,认识一个住在黄竹岭的女孩儿不是很正常么?
杨帆心中疑惑的是:“裹儿?九彩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么?”
但是,紧接着九彩儿的一句话,就让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
九彩儿同样满脸的震惊与困惑,失声叫道:“阿爹,你怎么在这里?”
阿爹?这一句出口,所有人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杨帆吃惊地看着九彩儿,瞳孔蓦地缩成了一线针芒:“她是庐陵王的女儿?李裹儿才是她的本名?她怎么……她究竟说过多少谎话?”
杨帆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种种,想到她说的什么亡父亡母、什么叔父婶娘,再看着那张稚纯娇美仿如天上仙子的无瑕容颜,脑海里一团混乱,他无法相信,可眼下的一切让他不能不信。
他不明白这位庐陵王的女儿究竟想要干什么,自己和她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两个人今后又该如何相处,她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用心,她说过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一句真的?
“爹爹,你怎会在此?”
李裹儿没有回答庐陵王的话,而是急切地反问,她现在也是一脑袋浆糊,当日黄竹岭上,她和杨帆半斤八两。杨帆瞒过了她,她也瞒过了杨帆,以致今日突然见到父亲,李裹儿也是满腹疑云。
李显迟疑了一下,有心把真相告诉女儿,但杨帆一再叮嘱过他,因为事关重大,切切谨慎。他离开黄竹岭的事,韦氏就坚持不准他告知儿女,他也不蠢。岂能不知此事的利害。裹儿年轻识线,知道真相后万一路上不小心露了口风怎么办?
李裹儿一见李显迟疑,也顾不得一旁杨帆疑惑的眼神和众多内卫及百骑惊讶的目光,扯着李显的衣袖撒娇道:“哎呀,阿爹。人家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有什么事情爹爹连女儿都要隐瞒么?”
李裹儿一撒娇李显就没辙了。只好说道:“好好好。为父告诉你。事情是这样……”
李显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她说了一遍,这才关切地问道:“裹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的娘亲和兄弟阿姐们呢,他们可好么?”
李裹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雾气氤氲,迅速凝成了汪汪泪水,忽然向前一扑。一把抱住李显放声大哭起来。
李显急了,深山苦困十六年,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妻子和儿女。在他心中,他的亲人已经重于这人世间的一切,一见李裹儿大哭,他只道消息泄露,一家人遭了毒手,不由心中一沉,急急追问道:“裹儿,你快说,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李裹儿哽咽道:“阿爹放心,家里没有事。”
李显心思一宽,一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真是好不心疼,连忙抬起衣袖帮女儿轻柔地拭去泪水,问道:“那你哭什么?”
李裹儿抽抽答答地道:“裹儿去竹林采菇,恰好遇到这位壮士。”
李裹儿看了杨帆一眼,又对李显道:“女儿不慎被毒蛇咬了,是这位壮士救了女儿性命。”
李显一听自己最宝贝的七女儿竟被杨帆救过一命,心中感激莫名。虽然说赦他还京的决定是他的母后做出的,可具体负责此事的毕竟是杨帆,人在危难之中,对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是最怀感激的。
如今听说杨帆不只是救他全家脱困的大恩人,还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李显忙不迭整束一下衣冠,向杨帆郑重地一揖,感激地道:“杨校尉对我李显一家,恩比天高!如此高义,李显……铭记在心!”
杨帆赶紧还礼道:“王爷言重了,这是微臣应尽之义!”
说到这儿,杨帆飞快地瞟了李裹儿一眼,眼神稍稍一碰时,李裹儿恰好收回目光,举袖拭泪
李显又回头看看李裹儿,疑惑道:“后来呢,你怎会出现在此?”
李裹儿道:“女儿也不知杨恩公身负拯救父亲离开的重任,向恩公问起名姓来历,恩公不知女儿身份,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只道他是来自京城,上这山上采药。女儿听了顿时动了心思……”
李裹儿道:“爹爹和母亲困居深山,饱受欺凌恐吓,过得苦不堪言。女儿想,父亲当年犯了大错,受到祖母惩罚,让爹爹在黄竹岭修身养性、反思己过,这才是祖母本意。爹爹是祖母的亲生儿子,祖母断然不会对爹爹不利,也不会如此苛待爹爹,定是那些下臣假传圣意,狐假虎威。
女儿想,如果我能让杨恩公带我离开,来日去到京城见过祖母,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面禀祖母大人,这些欺主的恶奴一定会受到法办,爹娘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一些。女儿还会告诉祖母,爹爹这些年来已经悔过,而且非常思念母亲,祖母心软,说不定就会让爹爹回到京城,膝前侍奉,以尽人子之孝道。”
“女儿,爹爹没白疼你,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啊……”
李显听得老泪纵横,一把抱住女儿,老怀大慰。杨帆看着李裹儿真情流露的模样,一股寒气却是陡然从心头升起,上至泥丸下至涌泉,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寒气嗖嗖的感觉,好象进了冰窖一般。
李显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对杨帆道:“杨校尉慎重小心,虽是为了我的安全,可是我女儿也随我前来的消息,实无必要隐瞒我的。”
李裹儿赶紧道:“阿爹,你误会杨恩公了。我当时不知杨恩公上山的本意。又怎会对杨恩公说真话呢,其实我是编了一套谎言……”
李裹儿把她对杨帆说过的话对李显又说了一遍,脸红红地一吐舌头,羞怯地低头道:“当时也是没有法子,人家不知道他就是为了救爹爹来的,生怕说出真相让他害怕,不敢帮我,所以就想骗他带我离开,出了黄竹岭再说。”
李裹儿说到这里,款款走向杨帆。俏俏地福了一礼,含羞带怯地道:“杨校尉,大恩公,裹儿不知你的底细,真实身份实在不敢对你言明。所以利用了你,还请恩公你千万莫要见怪。”
“啊……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杨帆还了一礼。心里又迷糊了:“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这样的话,倒也说的通。不过……又何必献身于我……,不对啊!”
杨帆神志陡然一清:“不对!我说我是长安人氏,就算带她走,那也是去长安,她一个弱女子。生得又是这般美丽,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她怎么去洛阳!”
杨帆转念又一想:“或许真如她所言,她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先离开黄竹岭,到了长安再想办法去洛阳?”
这个想法只在杨帆心里打了个转,终究未敢确定,他现在看着李裹儿似真似幻,如在云端,真是搞不懂她的心意了,
这样的女子,他以前从未见过,眼界高远的太平公主、熟谙政局的上官婉儿、女中诸葛的独孤宁珂,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可那些女子是在她们擅长的领域展现她们的智慧,而眼前这个小女子与那些女人截然不同。
她有没有那样的大智慧杨帆不知道,她现在所展示的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的手段,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杨帆最是擅长,他用这本事挑起过吐蕃内乱、也用这手段让突厥为他退兵、为他出兵,更曾让他化险为夷过,可眼前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啊!
“原来如此!”李显听了向杨帆歉然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脸色不由一变,失声道:“哎呀!裹儿,你这般走掉,你母亲不知你的去向,家里岂不乱成一团糟?”
李裹儿回身挽住他的手臂,娇憨得意地道:“女儿才没有那么笨呢,当然在家里留了话,我刻在榻前的墙壁上了。不过,人家可没说要上京城寻祖母,那时人家还不知道爹爹要被救走,以爹爹的胆量,女儿若说了实话还不吓坏了你?”
李裹儿格格一笑,因为自己的恶作剧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调皮地道:“所以人家留话说,认识了一个修仙学道的世外高人,要跟着他出家修仙去,再也不回黄竹岭啦。”
李显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鼻尖,说道:“你这小丫头,从小就鬼灵精,主意最多!哼,看你把爹爹说的如此不堪,爹爹的胆子真就是这么小么?”
李裹儿嘻嘻一笑,扭动着娇躯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杨帆没有让这副天伦之乐的场面继续下去,他的脸色已经慢慢地变了,变得非常凝重:“小郡主!”
李裹儿出生时,父亲就被踢下了皇位,准确说来,李显现在是庐陵王,她就是郡主。不过她在山上十六年,自打出生从没有人唤过她郡主,所以听了杨帆的称呼,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杨帆接着道:“小郡主既然平素常在寨子里走动,那么……如果小郡主突然不再出现,会不会引起寨子里的人怀疑?”
这一回李裹儿才听明白是对她说话,她和李显互相看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们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杨帆一看就知不妙,立即沉声道:“消息一旦泄露,我们想平安返京只怕是难如登天了,这一路上刀光剑影是在所难免!王爷,请你马上易容,咱们尽快上路!”
李显听了也顾不得再与女儿说话,急急去林中方便了一下,便赶回来让古竹婷为他修饰容颜,其他人则急急搭上马鞍,收拾行装,准备赶路。
众人都在忙碌,杨帆和李裹儿便被冷落在了一边,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瞪圆了眼睛:“你说谎!”
二人一怔,又是异口同声地道:“你骗我!”
第七百九十二章 针尖对麦芒
杨帆嘴角微微噙着冷笑,道:“不错!我是骗了你,我骗你的只是我上山的目的和身份,原因你很清楚。可你为何骗我?”
李裹儿俏丽无双的脸蛋上也是笼着一层寒霜,冷笑道:“对!我是骗了你,我骗你骗到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让你杨大校尉吃了大亏了,是不是?”
杨帆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小声些,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
李裹儿扬起尖尖的下巴,道:“怎么啦?你害怕?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丢人,你一个男子汉怕了?”
杨帆一双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道:“你不要试图用胡搅蛮缠转移话题!”
李裹儿漂亮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他,道:“那你说,我骗你什么了?”
杨帆道:“身份……”
李裹儿抢着道:“我刚刚已经说出原因了,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杨帆的思绪有点乱,他想了想,决定把整件事情从头如捋一遍,他是真的被这个如雾的女孩弄得云山雾罩,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在山上,你中了蛇毒,我救你性命,你为何恩将仇报,反要杀我?”
“救我不假,可我醒来时,你的手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搜东西还是想占我便宜?你凌辱我,我不该杀你?噢……对了对了,你说是为了拿报酬,因为你们修道人不想世人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现在知道你的身份了,这是假话吧?你说,当时是不是真的在占我便宜?”
李裹儿突然找出了疑点,洋洋得意,步步进逼。
杨帆狼狈地退了两步,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因为别的事情总有说的清的时候,即便说不清,总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会相信你,站在你一边。唯独牵涉到女人的话题,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是说也说不清、越描越是黑的结局。
好在李裹儿也不想声张,杨帆退了两步,定一定神,这才说道:“没错!那个理由当然是骗你的,可我也不是想占你便宜。我为什么去你腰间摸东西?很简单!我上山是一个机密,如果是寨子里的人救了你会把你丢在那儿一走了之?
消息传开,别人马上就知道是有外人上山了,那不就打草惊蛇了么?若要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可救了你又不能暴露自己,我才想到偷你点东西。这样一来我再溜掉。你醒来就可以怀疑是寨子里的人干的了,顺手牵走了你的财物,自然不能留下当恩人。”
李裹儿眯着一双清光潋滟的大眼睛,做出一种很可爱的冷笑,依旧是有点萌音:“对呀对呀,于是你把我的身子偷走了!哼哼。这要是让我爹知道,杨大校尉,你死定了!对了,你连名字都还没有告诉我。马桥哥,大混蛋!”
杨帆面对她的蛮不讲理有点气极败坏:“我说你讲点道理成不成?明明是你故意勾引我!”
李裹儿理直气壮地挺起酥胸:“那你就要?”
杨帆欲哭无泪:“苍天在上!我……”
李裹儿撇撇嘴道:“苍天?我还大地呢,我就问你,你我各执一辞,说出去,别人信你还是信我?”
杨帆张口结舌,彻底呆在那里。
在这种事情上,再无辜再强势的男人都是弱者!
李裹儿细长的眉妖娆地挑起,用戏谑而狐媚的眼神睇着他:“怎么?没话说了?”
杨帆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在你我之前,你真是处子?”
李裹儿退了一步,大眼睛里迅速溢满了委屈的泪水:“你终究还是不相信我!”
杨帆开始咄咄逼人地反击了,他冷冷地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让人怀疑。我不是头一次接触女人,你的反应,还有没有落红的事,不能不叫人怀疑!”
李裹儿又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更浓了,正有蓄成一汪泉眼的趋势:“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样,我堂堂王女,会轻易许身于人?”
杨帆话锋如刀:“不好意思,郡主殿下,你就是轻易许身于我了!”
李裹儿愤怒地道:“那是因为我贱!”
李裹儿的声音拔高了些,远处忙碌的人虽未听清二人在说什么,还是有人回头看来。
杨帆急忙道:“你小声点成不成?”
李裹儿放低了声音,凄楚地道:“因为我喜欢你,成不成?你以为我在山上是什么?是囚犯!我不想这么说,我想走出去,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恰好你长得又不太令人讨厌,我把自己给了你,只是希望你能履行承诺带我离开,我伤害了你么?我哪来的罪过?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李裹儿话锋渐厉,又一步步反击回来,泪水也终于控制不住,顺着娇嫩稚美、不可方物的脸颊淌下来。
杨帆轻轻摇头,道:“有人说:男人喜欢漂亮脸蛋,女人喜欢甜言蜜语。所以,女人化妆,男人撒谎。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子,你撒谎又是为的什么?”
李裹儿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痛心地看着他,绝望地道:“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相信我,是不是?”
杨帆道:“也许我常常骗人,但我现在不想骗你,我实话实说,对你所说的我半信半疑!”
李裹儿愤懑地道:“我就住在那山上,看到的永远就是那么一片天、就是那么一群人,我的身份比他们都高,也比他们都低贱,所以,别的可能我不懂,但我看得懂那里的人,懂得他们的心,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们一家人比他们都要惨!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短短几十年的时间,我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我想笑就笑,我想哭就哭,我想爱的就爱,而不是在他们面前永远都要谨小慎微、处处顾忌,活得比地洞里的老鼠还要可怜!
你说我骗你,对!我为什么骗你?就为了这个原因!我用我的身子,换你一臂之力!你哪里吃亏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绑了你,还是杀了你?你可以选择不要,但你要了我了,不是吗?那你又凭什么鄙弃我,凭什么?”
杨帆脸上木然一片。
李裹儿流泪道:“你不屑我?可笑!我没缠着你,你就当这是一场交易好了!事实上,这场交易,我赔了!因为我不知道你上山就是为了救我父亲,否则我安心等在山上,用不了多久我也一样可以离开,你对我的帮助根本没有意义!”
杨帆的声音很冷,冷冷地道:“你说的很对,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那我的确不需要质问你什么,你也不用向我证明什么!一场交易,好得很!郡主请擦干眼泪吧,我不想有人看见,毁了郡主的清誉!”
杨帆返身就走,走到一旁的战马旁,整了整马鞍,双手一扳马鞍,一个腾身跃上了战马。
“站住!”
李裹儿低叱一声。
杨帆没有说话,只是一拨马头,冷冷地看着她。
李裹儿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个占了我便宜还卖乖的忘八蛋!”
杨帆板着脸,跟蹦豆儿似的吐出两个字:“杨帆!”
双腿一踹马镫,杨帆挺拔着腰杆儿,在李裹儿的目送下向前走去。
李裹儿慢慢转过头,唇边忽然掠过一抹狡黠、得意的笑,这一幕,恰被为庐陵王修饰好容颜,前来促请郡主换装的古竹婷看在眼里。古竹婷远山般的黛眉微微一颦,随即恢复了从容,淡淡地道:“郡主,请易容更衣!”
※※※※※※※※※※※※※※※※※※※※※※※※※※※
“跶跶跶!”
马蹄轻快,一匹膘厚毛亮的赤红马,在数骑侍卫的前呼后拥下回到了黄竹岭。
马上坐着一个身穿葛黄袍的大汉,头戴一顶折上巾,浓眉阔口、身材魁梧,肩挎长弓,箭壶中零落地插着几枝箭,随着马身的起伏在箭壶中晃动不止。
肥厚的马股上驮着几只长羽极为漂亮的野雉,还有几只野兔和竹鼠。随着马匹的奔跑,这些染了血的猎物也在马屁股股上轻轻跳跃着,好象活了似的。
“旅帅回来了!”
“贾叔回来了!”
寨子里的人纷纷向这身穿葛黄袍子的大汉打招呼,军中将士自然称他旅帅,军户们在此住了十多年,这军营早就变成了半军事化的民居山寨,那些妇人孩子见了他却像乡里人一样称呼。
贾星骑在马上,腆着一大蓬络腮胡子,得意洋洋地向一路所见的人点着头。
今日出猎,斩获颇丰,贾旅帅得意的很。
想当初,他也是军中一员悍将,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他担负监守庐陵王这样的重任,只是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再加上岁数渐渐大了,终究比不得当年,大腿上的肌肉当年一绷硬如磐石,如今却已渐显松驰,小腹原本平坦结实,如今也有了赘肉。不过,比起大多数同龄人,贾旅帅依旧算是一个极强壮的汉子,看起来也颇有纠纠武风。
“叫刘家娘子来,咱们这寨子里,数着那娘们儿烹制的野味最可口!”
贾星一拉马缰,缓了速度,抚着大胡子对亲兵吩咐道:“把夏队正他们几个找来陪我吃酒,还有裹儿,这样的野味儿,少了那丫头的歌喉妙舞、丽色佐酒,那就无趣的很了。这叫咋说来着?对对对,秀色可餐,哈哈哈哈……”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天真少女
几个队正嘻嘻哈哈地向贾旅帅的家走来。这几个队正都是当年跟着贾星一块儿浴血沙场的好兄弟,彼此交情深厚。这十多年来他们朝夕相处,感情日益深厚,如今更是如同亲兄弟一般了。
他们守在这黄竹岭上,因未有所建树,编制也不增不减,所以官职不曾升过,但是武家每次来人对他们都会有所赏赐,几个人如今都在竹下县置办了土地房产,生活优渥,倒也个个知足。
这几个人本以为贾星早就在府上等着他们了,不料他们刚走到贾星门前,就看见贾星从岔道上飞奔过来,一双大脚踏得地面嗵嗵直响,几个人不由大笑起来:“旅帅,怕那野味儿被我们几个先吃了么?”
“哈哈,老贾,瞧你火烧屁股似的,莫非家里有个漂亮的新娘子在等你不成?”
几个人说笑声未停,贾星已然冲到他们面前,也顾不得和这几个老兄弟说话,便一头撞开自己的家门,跟一头疯牛似的冲了进去,一路狂奔,吓得鸡飞狗叫。几个队正面面相觑,眼见贾星如此仓惶,心知必定发生了意外,急忙追在他的后面。
贾星跑进自己家,绕过前楼直奔后宅,后宅屋檐下挂着一只颇见规模的鸟笼,里边养着几只鸽子。贾星跑到楼上,迅速冲进房去,等几个队正追上楼时,他已经从房中冲出来,手中拿着几个指节大小的竹管。
贾星依旧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打开鸟笼,依次抓出鸽子,在鸽脚上匆匆拴好竹管,便即放飞,鸟笼中一共有五只鸽子。贾星一个没留,五个鸽子全都抓出来系了竹管,一一放飞了。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贾旅帅喜欢养鸽子,只有这几个队正才知道他养鸽子真正的用处是什么。贾旅帅养的这些鸽子,实际上每隔一个月就要换一批,以免鸽子养久了,已经认了这里为家,放飞它也不走。
贾星取来的鸽子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这里联系京城的一个中继站,每隔一个月。这里都会放飞一只鸽子,不管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五只鸽子一口气儿全部放飞,这却是前所未有的事。
一见如此情景,几个队正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问道:“旅帅,出了什么事?”
贾星艰涩地答道:“庐陵王。逃走了!”
他派了人去找李裹儿。谁知亲兵不久就回来了,说是庐陵王患了重病,李裹儿要在床前尽孝,贾星听了大为不悦,庐陵王是皇子不假,可是一直就是他手中的一个囚犯。十多年来庐陵王一家人在他的看管之下,何曾对他敢说半个不字?
庐陵王生病,裹儿要在床前尽孝?
尽个屁的孝!
庐陵王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他就是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用得了这么多人侍候?那个小蹄子胆子肥了,居然敢不听他的召唤,不就是嫌他赏的珠子小了么?啊呸!不赏你又如何,你还不是得乖乖奉迎,如同老子豢养的一个歌伎舞娘?
贾星气愤愤地闯去庐陵王处,却被庐家儿女连番阻挠,这一下贾星不禁疑心大起,结果他率领亲兵闯进庐陵王的住处仔细一搜,顿时如五雷轰顶:李裹儿不见了,更要命的是庐陵王也不见了。
当时贾星就急疯了心,他拔出刀来以死相迫,这才逼问出庐陵王已经逃走的真相,贾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冲回自己家里,放飞了信鸽。望着振翅高飞的五只白鸽,贾星知道,他这回算完了。
若能抓得回庐陵王,他也得前程尽毁!若是抓不回庐陵王,他连人头也得留下!
贾星长叹一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几个队正大惊互望,人人脸色苍白如纸。
夏队正急了,上前一把扯起贾星,吼道:“这时候是他娘的学女人的时候吗?追啊!无论如何,咱也得追上,把庐陵王抓回来!”
※※※※※※※※※※※※※※※※※※※※※※※※※※
轻车疾驰,扬起一路轻尘。
车中时不时会闪出一张俏丽的容颜,新奇地打量路边一路所经的风景。
要把李裹儿这样的人间绝色从少女变成少男,难度太高了,古竹婷背囊中根本没有准备充足的物事,也没有那个时间,古竹婷灵机一动,干脆仍让她扮成女人,反正庐陵王扮的是个富贵士绅,身边有个丫环侍候也属正常。
古竹婷要做的只是让李裹儿变得丑陋一些,不要让人一见惊艳。想让人变漂亮不容易,想让人变丑却容易的很,只不过太丑了同样会引人注意,也不符合一个士绅侍女的身份,所以古竹婷只是把李裹儿照人的风彩变得黯淡了一些。
车前车后,数十骑骏马护卫着马车,一阵风似的向前驰去,只给路人留下一片惊叹与议论,不知道何方贵人,竟有这般排场。
古竹婷策马驶在杨帆身边,目光有意无意的总在杨帆身上有所留连,眉尖儿微颦,似乎心事重重。只是,她此刻是一副男人扮相,因为策马而行,无须注意神态举止上也要像个男人,所以这轻颦眉尖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女子,未免引人发噱。
“阿郎!”
眼看前方影影幢幢,即将赶到谷城,古竹婷忍不住了,终于唤了一声。
杨帆含笑望了她一眼,道:“怎么?一路上我就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何话说?”
古竹婷鼓起勇气,认真地道:“阿郎,我觉得……她这人,不可信任!”
杨帆“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谁不可信任?”
古竹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明知道的。”
杨帆呵呵一笑,本想逗逗她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理由呢?”
古竹婷负气地扭过头去,道:“没有理由。我的直觉!”
这动作很女人,不过她现在是男人模样,杨帆见了不禁笑出声来:“好吧!就算她不可信任,不过……她是一位郡主,很快庐陵王就会被立为皇太子,那时她就是公主,你觉得,一位公主殿下,可信或不可信,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能吃什么亏呢?”
“这……”
古竹婷忽然也发现自己的担心毫无道理。一位公主,还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公主,她可信也好,不可信也好,能把杨帆怎么样?
古竹婷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出一个应该叫杨帆担心的理由,不禁恨恨地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听不听随你!”
古竹婷打马一鞭,向前面冲去。
杨帆没想到这位古姑娘也有孩子气的时候,那副小任性的模样倒是可爱的很,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
车到谷城,一行人入住客栈。
李裹儿窥个机会凑到杨帆面前,甜甜地道:“杨恩公……”
杨帆截口道:“郡主不用总把恩公二字挂在嘴上。”
李裹儿从善如流地道:“杨校尉……”
杨帆又正色道:“郡主。此行须格外谨慎,你这么称呼我,万一叫人听见,会引起有心人警觉的。”
“杨大哥!”
“……”
“嘻嘻。这下没话说了吧?”
“郡主,你……”
“杨大哥,此行须格外谨慎,你这么称呼我,万一叫人听见,会引起有心人警觉的。
“那我……”
“我叫裹儿!”
杨帆马上讥诮地道:“不叫九彩儿?”
李裹儿扬眉一笑,神采飞扬。一种不可掩饰的妖娆倏然掠上她的眉梢,那刻意扮得平庸些的容颜根本藏之不住这种风情。她柔柔地道:“如果你喜欢,就叫我九彩儿好了,只许你一个人叫,只为你一个人听!嗯?”
杨帆顿感有些吃不消,天生尤物都是妖,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妖。
杨帆闭起了嘴巴,决定以沉默来应对。
李裹儿不在乎,依旧兴致勃勃:“杨大哥,百骑和内卫是干什么的呀?”
杨帆沉声道:“能泄露我们身份的话题,你最好……”
李裹儿道:“这里是马廊好吧,只有你和我,谁能听得见?”
杨帆只顾与她拌嘴,这才发现两人牵着马已经走过侧廊,到了客栈后进的马廊。
杨帆无奈,只好答道:“百骑和内卫都是军队,这么说吧,天下间的军队,边军府军都比不上禁军,因为禁军才是朝廷的嫡系,而禁军之中,南衙禁军比不上北衙禁军,因为北衙禁军是嫡系中的嫡系。而北衙禁军中,则以百骑和内卫最受皇帝信任!”
“我明白了!”
李裹儿的眼睛闪闪发亮:“也就是说,百骑和内卫是嫡系中的嫡系中的嫡系,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
李裹儿兴致勃勃地又问:“祖母让你来接回爹爹,还让你指挥百骑和内卫的人,那你就是我的皇帝祖母心中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中的心腹,对吧?”
李裹儿吧吧吧地说着,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杨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女孩儿,究竟是外向活泼还是心机深沉,究竟是纯美天真还是狡诈如狐呢?”
李裹儿轻轻低下了头,幽幽地道:“杨大哥,你救了我的命,又接我爹爹回京,爹爹心中对你感激的紧。我和你又……又……”
她的脸颊微红,羞涩地卷着衣带道:“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们庐陵这一家,都把杨大哥看成我们最亲的人。祖母原谅了爹爹,此番回京,爹爹是要被立为皇太子的,可是京里有好多坏人想对我爹爹不利……”
李裹儿慢慢抬起头,深情地凝视着杨帆,道:“杨大哥你这么大的本事,又这么受我的皇帝祖母信任,你一定可以对我爹爹提供许多帮助,是么?如果爹爹能顺利登基称帝,那……杨大哥就是我家的大恩人,说不定……便是驸马爷也做得的……”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细若游丝,不但脸蛋儿红起来,就连白皙的耳根子都红起来,如同一朵含羞低头的初绽粉桃花。
!凌晨又三更,向您求月票!
ps:双倍期,求月票
几分欢喜几分愁!
双倍第三天,依旧是三更于凌晨奉献于您!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投票,真的!
说实话,关关现在有点怕。
七天双倍会很累?我不怕!
天天更新无休息,我不怕!
情节卡壳才思枯竭?我不怕!
我怕的是,能写好书,写不好单章。
而单章,真的真的真的有太多读者朋友吃这一套了,
甭管平时更新如何,只要单章写的声情并茂,就不怕要不到票。
七天双倍啊,对于写单章一向拙计的我来说,这才第三天,接下来要是没词了肿么办,
每想及此,忧心忡忡。..
提前打预防针给各位朋友,当俺得单章写得乏味的时候,请想想俺七年如一rì的创作态度,风风雨雨中,与你相濡于沫!你忍心为了一时偷欢,休弃俺这么贤惠的终身伴侣么?
双倍第三天,送我一双风雷翅,送俺一双风火轮,坚决打击悄悄逼近的风凌美眉对俺的觊觎,冰清玉洁的俺只属于你你你你你你……
求月票!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杨帆离京秘赴房州的这段时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
王孝杰身故以后,安西四镇没有一员称得起份量的大将镇守了,而对武周一朝最大的军功,武则天又甚为看重,无奈之下,武则天只好启用西突厥可汗斛瑟罗为平西军大总管,镇守碎叶城。
斛瑟罗自从留居洛阳城以后,最大的嗜好就变成了醇酒美人。
最近他刚刚得到一个日本美人,名叫阿酱,是个笑起来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子,不同于中土和西域美人儿的风情和她爽朗的性格、明媚的容颜,使她迅速成为斛瑟罗的新宠。不想正与美人缠绵恩爱着,突然就接到圣旨,让他去碎叶城上任。
斛瑟罗这些年来他久居京城,在族人中的威望日益降低,当初他就无法同乌质勒抗衡,眼下更不可能,可是圣命难违,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任。
他很清楚,此一去必受乌质勒排挤,好在这一次他是奉圣命以平西军大总管的身份赴碎叶城,乌质勒绝对不敢杀了他,倒是不怕有性命之忧。不过用不了多久,他肯定得被乌质勒挤兑得待不下去。
所以,他连最宠爱的日本姑娘阿酱都没带,反正用不了多久就得卷铺盖滚回来,他孤身上任去了,也不知道如今已经变成了美女收集家的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再带回来个斯拉夫美人或者其他什么民族的美人儿。
另一方面,契丹降将李楷固和骆务整深感朝廷信任,感激涕零之下,从反周的急先锋摇身一变成了平叛的强力人物。
契丹如今分裂为三两部,一部投奔突厥,一部投降朝廷。一部保持中立,此外还有一部分曾参与造反的人马成了游匪。李楷固和骆务整眼下就是扫荡这些游匪的中坚力量。
他们熟悉契丹人,也熟悉北方地形,因此连连取胜,武则天闯讯,心中大赞狄仁杰和杨帆有眼光,这两个曾经的祸害如今果然成了朝廷的栋梁。
只不过,为朝廷保下了这两员降将的狄仁杰现在却不大好了,他病了。
狄仁杰一向身体强健,平时很少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结果这不常生病的人一旦得了病还就不容易好了,狄仁杰卧榻多日,武则天大为焦急,特意派了御医去为他诊治,可狄仁杰已经老迈。非药石所能回,依旧不见什么起色。
在此期间。武则天还改控鹤监为奉宸府。以张易之为奉宸令,张昌宗为奉宸监,更名之后,开始由张氏兄弟搜罗大量的京师美少年充斥其间,二张趁机把许多与之交厚的倜傥少年引入宫中,充作武则天的后妃。并为他们讨取各种官职,进一步扩张了自己的势力。
同时,内政方面,朝廷施行了七年实际上早已名存实亡的“禁屠令”也停止了。七年来,有权有势的人始终有鱼有肉,真正倒霉的是那些安份守己地以捕渔为业的渔民,这些可怜人大多集中在江南水乡,等禁令解除的诏命送达时,他们早已困顿不堪了。
另一件事则与杨帆有关,房陵县令把牢里发现“神人脚印”的祥瑞报上京师之后,不知道武则天出于什么考虑,或许是近两年来已经不再有人报祥瑞的缘故,她对这次祥瑞竟然甚为重视。
在派员勘察,确认发现巨足脚印,并且问过两名犯人之后,武则天大喜过望,宣布以明年为大足元年,更改年号。只不过此时杨帆还不知道他在房陵,为了脱困灵机一动想出的一个办法,竟然促使国家改了一个年号。
朝中在人事方面还出了一件事,刚刚上位不久的吉顼被贬职了,贬到了安固做县尉,缘由是因为他在朝堂上和刚从河北回来的武懿宗因为一桩事情发生了争吵。
武则天当堂没说什么,心中却大是不悦,她正在考虑立儿子为皇储,而吉顼也是支持立李氏为皇储的,武懿宗在河北表现的再不堪,那也是姓武的,如今吉顼竟敢和武懿宗当堂对峙,来日自己大行之后,吉顼倚仗对李氏的功劳,那时会如何对待武氏族人?
一念及此,武则天次日便找了个由头,把吉顼贬为县尉,轰出了京城。
骑猪将军武懿宗经此一事,自恃姑母信任,又掌握了京都屯兵的大权,行事更是肆无忌惮,狂妄之极。
※※※※※※※※※※※※※※※※※※※※※※※※※※※※
病榻上,武承嗣两颊凹陷、二目无神,神色十分憔悴。
他把手帕捂在手上,声嘶力竭地咳了一阵,喘息着对张嘉福道:“懿宗如今是京都屯兵的统帅,可为大用,得招揽他。三日后是他的生日,我已准备了一份厚礼,到时由小儿和你一起去,给武懿宗贺寿。小儿愚钝,不堪大用,还需你从中说和,道明本王的结纳之意……”
张嘉福担心地道:“微臣自当为王爷效力!只是,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治好王爷的病,王爷您近来身子越发地差了。”
武承嗣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没事,老毛病了,当初被流放时太过艰苦,落下的病根儿,如今年纪渐渐大了,这病就又找了来,死不了。”
房门“咚咚”地敲了几下,未等回答,门便拉开了,大管事匆匆走入,向武承嗣递上一根一指长的竹管。
张嘉福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王府管事胆敢未经允许便擅自闯入,显然是早就得了武承嗣的吩咐,告诉他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不经允许立即报见,如此说来必定是出了大事,张嘉福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武承嗣见是一根竹管,先是一阵茫然,似乎是什么事情太久远,已经被他忘记了,随即却脸色一紧,好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抢过竹管,匆匆打开来,就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笼中鸟已窃飞,去向不明!”
武承嗣大惊失色,攥紧了那纸条,连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十多年了,他一直安份的很,无缘无故怎么会逃?不对劲!宫里,一定是宫里有了变故!咳咳咳……”
张嘉福急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武承嗣阴沉着脸道:“庐陵王从黄竹岭上逃走了!”
张嘉福大吃一惊,失声道:“怎么可能?他能逃到哪儿去,又怎么可能会逃?是谁帮助他逃走的?啊!除非是……”
武承嗣强忍着咳意,胀得脸庞通红:“没错!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本王姑母的手段。”
张嘉福慌张道:“王爷,这可怎么办?”
武承嗣冷笑道:“怎么办?当然是让他死!他死了,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武承嗣扭头对大管事道:“立即派出五路人马,不!十路人马,把咱们的人全派出去,不管是水路旱路,所有从房州通向京城的路都要查,找到他们,干掉他们!”
大管事显然也是武承嗣一向得用的心腹,知道许多内情,闻言毫不惊讶,沉着地点点头,便悄然退了出去。
武承嗣想了想,一把掀开被子,张嘉福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王爷,你想干什么?”
武承嗣道:“我要马上去见武三思,我还要召开宗人大会,这件事不只关乎我一人,须得动用武氏全族之力,务必阻止他回到京城!”
※※※※※※※※※※※※※※※※※※※※※※※※※※※※※
武三思脸色红润,打一个嗝,一口酒气便扑面而来,惹得武承嗣眉头大皱,又是咳嗽不止。
武三思阴阳怪气地道:“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听说梁王殿下偶染风寒,身体不适,你不在府上好生养病,到本王府上干什么来啦?”
武承嗣厌恶地看了眼刚刚退到一边的满堂歌女,恶狠狠地道:“摒退左右!”
武三思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歌女乐师立即潮水般退下,堂上为之一空。
武三思懒洋洋地道:“行啦,说吧,什么事?”
武承嗣捂着嘴咳嗽几声,微带嘶哑地道:“李显……逃离了房州黄竹岭!”
武三思一愣,茫然道:“什么?”
武承嗣大怒,用力一捶桌子,咆哮道:“你耳朵聋了吗?李显逃了!庐陵王李显……咳咳咳咳……逃了!你说他怎么敢逃?他凭什么能……咳咳……逃?这分明是姑母的主意,姑母变卦了、变卦了!”
武三思好象吓呆了,坐在那儿直瞪着双眼没有说话。
武承嗣道:“这件事,不仅关乎我,也关乎你,关乎我们整个武氏宗族。咳!我亲自赶来,就只为了向你说这一句话,你明白?”
武三思直愣愣地点点头,武承嗣道:“该怎么办,你看着办!”说完武承嗣起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站住,头也不回地道:“我要召开宗人大会,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阻挠你的人参加,而且……你也能来!”
说完,武承嗣便咳嗽着出去了,武三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还是没有说话。屏风后面悄然闪出一道人影,望着武承嗣消失的门口晒然一笑,道:“这个痨病鬼,倒是够操心的。”
说话这人,赫然正是在河北鼓捣了一通,逼得奚国叛归突厥、靺鞨大祚荣自立一国,契丹一半逃降突厥,立下“惊天功劳”,回京之后又被任命为京都屯兵统帅的骑猪将军武懿宗!
第七百九十五章 人性本?
武三思哈哈一笑,不复倨傲神态,站起身道:“也难为了他,如此病躯,还要赶来向我报信。”
武懿宗道:“这只是因为他想让你也出一把力,并非对你抱了什么好意。”
武三思笑道:“这我自然明白,可笑啊,他不知道我不但早已知道此事,而且对那些人的行踪了如指掌,他这马后炮放得可不及时!”
说到这里,武三思神色一厉,恨恨地道:“杨帆,枉本王待他一片真心,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他还能活着回来,我必寻个由头,取他性命!”
武懿宗懒洋洋地道:“这有何难?他不是想重返军伍么?若他能杀出重围,返回京师,你把他调到我的帐下,用不了三天,我必可找个理由砍了他的脑袋。他不是太平的姘头么,太平可是专门克夫的!”
“哈哈哈哈……”
两人猖狂地大笑一阵,武三思笑声一收,沉声道:“懿宗,可都安排妥了?李显可千万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一旦让他回来,在朝野面前公开露了面,再想杀他就大不易了。”
武懿宗傲然道:“你放心!我已布下十面埋伏,又有你的内奸为耳目,他是插翅难飞!”
“好!”
武三思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慨然道:“只要干掉庐陵王,而相王与我武氏又成水火不容之势,姑母别无选择,便只能由我武氏来做太子。武承嗣那个病秧子,我看是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皇太子非我莫属,你的大功,我不会忘记。等我登基称帝,你就是大元帅,代我统领全国兵马!”
武懿宗欣然抱拳道:“臣谢圣人!”
二人又是相视一顿大笑。
畅然大笑声中,兄弟二人各怀心思。
武懿宗心想:“姑母在世,我不敢妄动,若是姑母殡天,兵权在手,我还会捧你做皇帝?做你的春秋大梦!”
武三思则想:“皇位面前,亲儿子都未必靠得住,把天下兵马交付你手?那我是活得不耐烦了。事成之后,老子打发你去琼州养猪,做个名符其实的骑猪将军!”
兄弟二人各自盘算的得意,笑声更加愉快了。
……
杨帆一行人疾行了大半天,骑士们尚不觉十分疲乏。倒是坐车的李显有些承受不住了,车子正疾驶着。同样坐在车上的李裹儿便掀开窗帘儿大叫:“杨大哥。停一停,我爹有些不舒服!”
众人急急勒住坐骑,一直守在车子左右,形影不离的黄旭昶和许良连忙上前问道:“卢先生,你怎么了?”
杨帆圈马从前边兜回来,只见李裹儿正扶着李显从车里出来。李显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艰涩地道:“我……胃里不舒……”
话声未了,便扑到车边。扶着车辕哇哇大吐起来。
李裹儿捏着鼻子向杨帆大发娇嗔:“这车子颠得跟腾云驾雾似的,连我都颠得头晕目眩,我爹怎么受得了呢,杨大哥,你想想办法呀。”
杨帆看看车里足足垫了四层,厚得比女人坐月子还讲究的被褥,蹙眉道:“早行一步,便安全一分。路上艰苦,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知卢先生可能乘马么?”
李显吐了半天,许良刚刚递过水囊让他嗽了口,闻言喘息着苦笑道:“我自然会乘马,只是这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乘车尚且难捱,何况乘马?”
杨帆提着马缰左右看看,向前一指道:“那边有个村落,我们且去歇息一下,如有医士最好,可以为卢先生开一副调理肠胃、清止眩晕的药来。”
李显道:“好好好,得歇一歇,再这么下去,我就受不了啦。裹儿,扶我下车,我要步行过去,不能……不能乘车了。”
裹儿哪里扶得住他,试了两把根本拖不起来,黄旭昶和许良连忙上前把他扶下车子,杨帆等人无奈也都下了马,随着李显缓缓向村中走去。
村口,有槐有榆也有柳。
槐柳成荫,林荫下歇着杨帆等一行人。
李显又躺回了车上,帘儿全部掀开,让清凉的风透进去。
村里还真有一个医士,比较对症的药也配得出来。这位医士名叫罗九,还兼职兽医,古竹婷到村中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一户人家帮驴子接生。古竹婷刚掏出一枚金饼子,罗兽医就抛下刚生到一半的驴子,屁颠屁颠地去给卢先生配药了,丢下他两个小徒弟蹲在那驴子屁股后面,忙得满头大汗。
李显喝了药,脸色明显好多了,不过看样子一时半晌还走不了,只得先在树下歇息,众人也正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村口旁边就是一片野草地,几个光腚娃儿正在那儿玩打仗游戏。
村口这群陌生人的到来,对他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光腚娃儿依旧很专注地扮演着他们的大将军,都是将军,没有兵。每个大将军骑着一头猪,大将军们在猪背上大喊大叫,肥猪就在他们屁股底下哼哼唧唧。
裹儿看得很有趣,她坐在林下一块石头上,裙子捋得很贴身,颀长优雅的颈、挺拔流畅的背、不堪一握的腰、翘圆迷人的臀,勾勒出一道流畅的曲线,引人入胜。
“格格……”
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发笑了,很少有女孩子会对那些身上沾满了泥巴、气味臭烘烘的肥猪感兴趣,也不会喜欢骑在猪背上的那些小屁孩儿,唯独裹儿看得津津有味。
杨帆刚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咽下口中最后一块肉干,听到笑声,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李裹儿双手托着下巴,好象两片白玉似的叶子托着一朵白玉似的花,她的眸子没有转向杨帆,却似看到了杨帆的目光,于是她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骑猪打架的小孩子,自语一般地说话了。
“小时候我也骑过猪呢!”
“我还打赢过。”
“那是我最快乐的回忆。”
“可惜只有一次,就一次……”
她的颜色黯淡下来,声音幽幽的:“那些孩子的爹娘,都告诉他们,不要跟我一起玩。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但是他们就当我是个扫把星,每个人都躲我远远的,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知道他们在说我坏话……”
李裹儿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雾气,俏丽的容颜上慢慢浮起一抹仇恨的冷笑:“有户人家养了一只猫,好可爱,我实在忍不住,就只是摸了摸,就只摸了一下,那个孩子就用树枝抽了我一下,抽得好狠,我的手肿了好久好久……”
李裹儿轻轻抚着手背,她的手背晶莹如玉,幼年时的伤痕已经痊愈无痕,在身体上,已经没了痕迹。
“后来,我抓到一只野猫,我想自己养。野猫性子难驯,一不小心就会跑掉,所以我关了它很久,每天喂它吃的,爹娘省给我的东西,我都不舍得吃,省下来给它吃,我要养一只自己的猫,最漂亮的……”
杨帆凝视着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得出眼前这女孩的伤感,感觉得出她从小受到的伤害。抛开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不谈的话,他对这个女孩是很同情的,他知道自己从一个幸福的家庭、从一个被一家人呵护如掌上明珠的孩子变成一个沿街乞讨的乞索儿时是多么的痛苦,李裹儿是天之骄女、天皇贵胄,明显这感触比他更深。
“后来呢?”
杨帆忍不住问。
李裹儿手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那些嬉闹的孩子,可是迷离的眼神儿,说明她的思绪分明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那只野猫调教好了,我开心的又跳又叫,我没白费功夫,我把它的毛发洗得漂漂亮亮的,还把我不舍得用的一根红头绳系在它的脖子上,领着它出去玩……”
李裹儿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冷下来,托着下巴的柔美双掌也收回来,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可是那个忘恩负义的野猫,居然咬我,它居然咬我,我对它那么好,它居然咬我!”
李裹儿控制不住,娇躯簌簌地发起抖来。
杨帆皱了皱眉,道:“就算是天生的家猫也有发野的时候,何况是一只野猫,你跟一只不懂事的畜牲较什么劲?”
李裹儿突然扭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凶狠、有些戾气,这样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少女脸上,而且是那样一张纯美无瑕的面孔,仿佛是天使的身躯陡然被恶魔附了体,竟连杨帆也看得心中一寒。
李裹儿瞪着杨帆,一字一句地道:“我对寨子里的孩子很好,他们怎么待我的?我奈何不了他们,我忍!那只猫,我待它更好,比对我爹娘还好,它又是怎么待我的?我还要忍?这天底下,就活该我永远受委屈?”
杨帆刚刚看着她忧伤无助的模样,心中还油然升起一种怜惜的感觉,但是对她此刻的神情和她表现出来的心态,却有着本能的反感:“那只是一只畜牲,可以理喻吗?”
李裹儿道:“不能理喻的,那就不必理喻,让它知道后悔知道怕就行了!”
杨帆皱眉道:“你如何让它后悔让它怕?”
李裹儿望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孤度,很美,但不是俏皮、不是妩媚、不是欢乐也不是讥诮,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妖艳的诡异,好象一只猫儿把它爪下戏弄了半晌的老鼠终于吞下肚去,惬意地打了个嗝……
第七百九十六章 伏兵终至
老河口是介于邓州和谷城中间的一座小镇。镇西十余里外有一座木桥,木桥横架在河上,长约十余丈。水少的时候,河水主要集中在河中心大约三丈左右的宽度,汛期时则会弥漫整个河床。
因为泥沙较多,所以河水比较混浊,虽然靠近两岸的浅水区并不深,但是浑浊的河水看不到河底,瞧着水流浩浩荡荡的倒是颇有一副大河气派,其实早年间流经此地的那条大河早就改了河道。
木桥两侧常有镇子里的人来这儿摆摊做生意,卖水的、卖果子的,从过往客人那里赚点小钱贴补家用。张潮和荣树就是镇子上的百姓,常趁农闲时候到桥头来做点小生意。
张潮常挎两口大筐,专卖枣子、核桃等干果。荣树则卖水,烧开的井水,还泡了止渴生津、消暑生凉的草药,偶尔还卖点自家母羊产的羊奶,一天下来,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这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张潮和荣树两个人搭着伴,有说有笑地来到桥头,忽然发现桥头已经有很多人在做生意了,二人不由一怔,这桥头除了他们就就没几个做生意的了,何况这些人瞧着竟然一个也不认识。
二人心中大奇,这附近也就老河口一个镇子,不可能有外人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路到这里来做小买卖,再加上过往行人有限,桥头做生意的平时也就两三个人而已,这些突兀冒出的人都是干什么的?
眼见那些做生意的人都是些极强壮的大汉,二人不禁有些打怵,迟疑着不敢上前,这时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个小女孩儿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回望着咒骂。
村妇骂人才不讲究,什么难听恶毒的话都骂得出口,也不在意手里牵着的女儿听见。张潮和荣树一见,认的是常在桥口卖鸡蛋的刘家大嫂,连忙迎上前去,荣树唤道:“刘家大嫂,这桥头的人是怎么回事儿?”
张潮年长一些,说道:“是啊,刘家的。你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
刘大嫂一看是镇上熟人,忙迎上来诉苦:“张叔、荣树兄弟,你们来了啊。桥头这些人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突然一窝蜂地跑到这儿来做生意,还轰赶咱们。不许咱们在那儿摆摊,你说这事怪不怪?”
张潮一听。怒道:“还反了他们了。哪儿来的人,敢在咱们老河口的人跟前儿嚣张?”
刘大嫂道:“天晓得!听口音,还都是些外乡人,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什么针线鞋垫、瓜果蔬菜的都有,居然还有卖活鸡的。哪有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生意的。”
荣树一听是外乡人,胆气更足了,怒道:“走!咱们回去,到镇子里叫人去。他娘的,外乡人还欺负到咱们本地人头上来了。”
“可别介,荣树兄弟!”
刘大嫂一把抓住了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估摸着,是要出大事了。”
张潮二人一怔,急忙问道:“怎么说?”
刘大嫂道:“我不小心偷看到他们还带了兵刃,他们有刀啊!瞧着就不是好路数。不过他们轰我走的时候说了,这桥头他们就占一天,明儿个就走。依我看,咱们今儿就收了摊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荣树一听那些做生意的大汉还带了兵器,不禁吓了一跳。张潮年岁大,见识毕竟多一些,一听就觉察出蹊跷,赶紧道:“刘家的说的有道理,我看这些人不像做生意的,怕是有什么事儿,咱们赶紧走,可别惹祸上身。”
三个小生意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急急向镇子里赶去。
※※※※※※※※※※※※※※※※※※※※※※※※※※
二十余骑侍卫簇拥着庐陵王的马车赶到了桥头。自庐陵王车中呕吐,被迫停下休整达半天之久后,杨帆就不得不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好在迄今还未见有追兵,杨帆只能自我安慰,认为黄竹岭上的守军还没有发现庐陵王的失踪。
“刚刚那桥头卖的头面好漂亮!”从小困于深山的李裹儿从窗口探出头来,有些不舍地回望桥头,虽说是堂堂的皇室闺女,可她就没见过什么象样的首饰,那些粗制劣造的首饰,花花绿绿的在她看来也是很喜欢的。
“头面?”
正策马而行的杨帆听了心中猛地一突。他策马前行时只想着快点过桥,还真没注意过桥头那些卖东西的。这时一听卖的东西还有首饰头面,杨帆顿时提高了警觉。
一路过来,最近的村镇距这里也有数十里之遥,这个时代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方圆十里的地方,远行他乡的人少,其中女人更少,在这桥头摆摊卖首饰?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杨帆立即一勒马缰,厉声喝道:“止步!”
杨帆一声大喝,冲在前面的几匹马立即勒住了缰绳,纷纷回头望来,杨帆喝道:“不对劲儿,赶紧退回去!”
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杨帆说得慎重,赶紧拨马往回走,只是庐陵王坐的是马车,要想倒退回去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乎与此同时,桥头的那些“生意人”见他们止步后退,便知行藏已经暴露,立即从筐下和摊位底下抽出兵刃,向近在咫尺的骑士们猝然发动了袭击。
古竹婷此时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与高莹、兰益清在一起,三人刚刚策马走上桥头,恰好被那些刺客的兵刃笼罩其间,古竹婷三人反应奇快,立即拔剑出鞘,如同三头雌虎,与那些刺客刀光剑影地厮杀起来。
刺客们本来在桥心做了手脚,桥底下藏了两个人,只待他们的队伍过去一半时便破坏桥梁,将他们一分为二,然后进行狙杀。不想他们突然止步后退,藏在桥下的两人没了用处,只好衔着刀从桥下翻身上来,挥刀猛砍百骑侍卫的马腿。
桥尾那一侧除了守在桥头的几个人,在其后的树丛后面还埋伏了一队弓弩手,本想等庐陵王等人过桥时才突然发难的,这时庐陵王等人直接在这一侧桥头便动了手,双方混战在一起,他们的弩箭也不能使用,只好抽出兵刃向这边冲过来。
好在他们本想先放一半人过去。所以桥梁不是破坏的很彻底,要彻底破坏还需要人在下面动些手脚,因此那些人还可以通过,只是当他们从对岸冲过来时,杨帆一行人已经护着庐陵王的马车退到了桥头。
一交手杨帆就发现。这些做生意的人所用的都是军中的武器,他们厮杀配合的身法步伐也是军中技艺。这样的技艺在大规模的战斗场面中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在这桥头就远远比不上江湖人的技击之术了。
而百骑和内卫的人恰恰擅长江湖人的技击术,他们不但擅长协同配合,更擅长个体作战,当对面桥尾那批人追过来时,从桥下翻上来的两个刺客已经被杀,这一侧桥头的刺客也死伤近半了。
桥头的刺客虽然在悍不畏死地发动着攻击。但是攻势已严重受挫,他们的主要作用是在断桥之后对留在这一侧的目标进行阻截和歼灭,真正的主力埋伏在对岸。人数上较少,技艺又逊了一筹。是以甫一照面他们就伤亡近半,剩下的人只是在竭力拖延时间,以期援兵赶来。
杨帆下了马,手持钢刀,杀气腾腾地立在桥上,舌绽春雷,大声喝道:“护着卢先生后退,这里交给我!”
古竹婷一听便娇吼一声,甩开对手,越众而起,如同一只大鸟般向桥头扑去。杨帆不走,她自然也不能走,旁人以护卫庐陵王为第一要务,在她心里却是庐陵王可以死,杨帆决不能死的。
黄旭昶和许良护着庐陵王的马车且战且退,一直退下桥头,这才顺利地转过弯来。当下由黄旭昶、许良、高莹、兰益清等百骑和内卫中的骁将护着庐陵王的马车狂奔而去,杨帆和张溪桐、田彦、越子倾等几名原本冲在最前面的侍卫挺刀立于桥头。
李裹儿紧张的小脸发白,眸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兴奋,在车子转向的刹那,她忙里偷闲向桥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杨帆手中一口刀化作了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轮,呼啸着扑向迎面之敌,甫一照面,便是残肢纷飞血光迸现,李裹儿的目光更兴奋了。
李显缩在角落里,却是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喃喃自语道:“来了!终于还是来了!”车子转向,颠簸间他的头不时碰在篷壁上,他也浑然未觉。
因为刺客们要在桥头行刺,所以并未配备马匹,黄旭昶等人护着庐陵王冲出包围后,便很顺利地摆脱了他们,每个人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下来。
众人护着马车一口气冲出十多里地,才在一处山坡上停下来,李裹儿抓着车窗的边沿,探出头去对黄旭昶大声道:“黄旅帅,杨大哥他们能杀出重围么?”
黄旭昶朗声笑道:“小郡主不用担心,咱们这些人里头数着杨校尉本事大,那些阿猫阿狗是拦不住他的!王爷怎么样了?”
这儿在高坡之上,四野无人,他们说话倒不用太过掩饰。李裹儿回头看了一眼,李显强作镇定地探头出去,强挤出一副笑容,对众人道:“本王无恙,有劳诸位壮士了!”
众人虽然顺利脱出重围,可是今日既然遇袭,也就表明接下来将会有接二连三的厮杀,所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并未因为顺利脱险而喜悦轻松。
许良赶到车旁,翻身下马,对庐陵王一脸沉重地道:“等杨校尉回来,咱们得好好商议一下了!王爷的行踪既然已经泄露,那么再往前去必然是步步惊心,前方的路……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