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吵闹
费章节(12点)
第四十九章 吵闹
大舅舅家的家教很是严的,刘昭绝对是个知礼守礼的人。/他本来也不该盯着人家小姑娘多看,所以那天他迅速的侧过身,俯下头,根本没看见更多,更不要说眉眼……只是那抹身影,却记得很是清楚。
他微微出神,又林说的下一句话就没听清楚。
“?”
又林又重复了一遍哥哥你今年不是要应考吗?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静心温,这次就不会了呢。”
“作学问可不能只是死读。”说起这个,三表哥就自如多了如果把死背下来,滚瓜烂熟了就能考中,那学堂里的夫子们还用得着苦熬?早不就出人头地去做官了?”
又林一笑这倒是的。”她拿起刘昭送的礼物表哥今天出去了?这点心是在哪里买的?”
“出去访友了,时顺路买的。”
家里实在人太多,也太吵了。抬头低头,认识不认识的,都得笑脸相迎,寒喧招呼,一个怠慢,只怕就会让人背后说嘴。刘昭出去混个清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说着话,周榭恰好了。
周榭一个月里去了三天段夫子给假,其他时候全是在李家进进出出的,四nǎinǎi笑称自家平白多了一个女儿,实在是赚了。这几rì东主有喜,段夫子这几天也给她们放了假,让两个人能跟着母亲进出打理。
周、李两家好得跟一家一样,周榭都推门了,小英和翠玉也没有想着提醒一声,屋里还有旁人。
“又林……”周榭一看到屋里站着个男子,连忙收住了脚步。
“周,这是我三哥。”
周榭也这个肯定不是外人,刘昭的名字他也听又林提起过,听说是个非常好学,挺有出息的人。
刘昭深深一揖,周榭也还了一礼。
又林看着他们拘谨的样子,不为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儿,忍不住要笑,赶紧的咬住嘴唇。
刘昭不好多留,就顺势告辞了。到了门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微微侧转头看了一眼。
周榭半侧着身站着,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着一件粉紫sè的chūn衫,下巴到颈项那一段肌肤被衬得份外白皙而柔和。
他头一低,脚步比往常多了几分匆忙。
他一走,周榭顿时恢复如常,指着点心说好啊你,我在外头替你忙活,你倒躲起来吃点心。我瞧瞧,哟,松仁儿馅的。”
又林笑了这个还是托你的福呢。三哥以为那些体己的粥菜是我送的,才买了点心来谢我。来来来,既然你来了,就都拿走。”
周榭微微一顿,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是吗?其实粥菜也不是我做的……你哥哥买了给你的,你留着吃就好。”
“你不也是爱吃松仁儿馅儿的吗?这家的点心做的不腻,来来,一块儿吃。
又林取了一块点心给周榭,周榭用帕子托着,咬了一小口。
点心的确香而不腻,周榭想,那个人……看着很守礼,也很细心的。
刚才她也没有抬头,只看见一抹青sè的袍襟下摆,还有下面露出的鞋尖。
又林也拿了一块儿点心,正要放嘴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声。
又林仔细听了听,又朝周榭摆了下手,两人都静下来不了。
屋外头小英正一脸为难的拦着李心莲六姑娘,我们姑娘确实没在屋里头。您还是等会儿再来。”
李心莲瞪她一眼,硬是要往里进就是五姐不在,我进去坐一会儿歇歇,等她还不成?你个丫头反了天了,敢把我拦在外头。”
“确实是我们姑娘吩咐过不让人随意进去啊。”小英虽然不太够聪明,可是只要又林说的话,她一概全听。这位六姑娘,还有她妹子,平时就和家姑娘不和睦,还闹出过偷镯子的事来,小英当然不能放贼进屋。
上次她们来的时候,因为是大过年不好拦人,她们又非要进屋。结果李心莲看中架子上摆的一只小玩意儿,直接伸手拿下来就往怀里一揣,嘴里说着五姐,这个我喜欢,给我玩几天。”
对这种厚脸皮的人,你能说呢?李心莲的妹子和她一样,这姑娘比她还糟糕的地方在于,她要是瞅中了,要不到,她就可能想办法给你折腾坏了。虽然分了家,可毕竟还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对这种人也实在没有好办法。
好在是不值钱的小,拿就拿走——当然,这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小英态度很坚决,屋子门也是紧关着,李心莲纠缠了一阵,悻悻的走了。
等她走了,又林和周榭才长松了口气。
周榭有些同情又林,虽然周家也不是没有穷亲戚,可是人家来打秋风的时候起码好言好语,不会既要你家周济又端着一副臭架子,鼻子抬得高高的,好象我到你这儿来是看得起你,你周济我是应该的。更何况周家的亲戚多半离得远,不过是偶尔来一回,象李家这样的大家族,即使分了家,也都住在一个镇上,这些人象臭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脱。
又林倒不在意,反正小打小闹的,要折腾大动静,他们也没那本事。就是癞蛤蟆上脚面,时不时的会恶心一下。
“忙过今天也差不多了。”周榭说客人都送走了,可就消停了。”
“哪能呢,还得收拾,好些家什器物都是几年不用的,费老大劲儿从库里折腾出来,还得收库里去。一不就会丢。”
周榭深有同感这下人手脚不干净,是很讨厌的。上次我家里买了些稀罕的干货,还没吃两次,再让厨房做,说是已经用完了。其实全让他们偷吃偷拿了,可是你也没好办法。”
是啊,当下人的从主家揩油,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偷几口吃的那算家常便饭。周家也算管得严的了,可有些事还是杜绝不了。
两个小姑娘在一起交流管家经验,段夫子可以教给她们道理,给她们举出例子,但是各家情形不一样,遇到的麻烦也是各种各样的。
结果她们还没说几句,小英有些匆忙的从外头进来了姑娘,您快去瞧瞧,那六姑娘跑到西院儿后头屋里去了,听着闹上了。”
又林霍地站起身来。
她可没想到李心莲没在她这儿占着便宜,就跑到玉林那里去了
玉林还小,她那个nǎi娘又指望不上,家里头又忙乱,她还真得看看。李心莲又横又不要脸皮,玉林非吃亏不可。
周榭说我陪你一起去?无小说网不少字”
“不用。”又林说这种人我还对付得了。”
又林提着裙子一溜小跑,要不是因为家里有客,她也犯不着穿这么累赘的一身儿。远远的就听到玉林那边有哭嚷呼喊的声音。又林忙紧走了两步,进了屋门。
李心莲果然在这里,玉林正赤着脚站在地下,可是让又林意外的是,哭叫的居然是李心莲,不是玉林。
这是?
又林把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nǎi娘。这个nǎi娘也实在是……不管玉林的身世样,她也是家里的姑娘,nǎi娘平时绵软轻忽都算了,这有人找碴找上门来,她还缩在一边一声不吭,也实在是不象话。
玉林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李心莲,那神情丝毫不显得软弱,脸上也没有眼泪,李心莲却头发散乱,哭哭啼啼。
又林看了她一眼哭?不今天是我家的好rì子?要哭回你家哭去。”
李心莲吓了一跳,明明又林还没有她高,可是这么被她看一眼,哭声就噎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你,你揪我头发,都揪掉了”
又林目光一扫,地下果然有几绺头发,玉林手里还攥着几丝儿呢。
这孩子手劲儿可真大啊,不李心莲惹她了?
“胡说,她才多大,你都多高了,她能揪着你的头发的?难道你蹲下让她揪的?”
李心莲一噎,不等她再,又林吩咐跟进来的林妈妈你带六姑娘出去,前头正热闹,别让她去前头了,省得扰了客人。”
瞧,你想顾全大家面子,可有人就这么蹬鼻子上脸。
等林妈妈把李心莲给弄走了,玉林紧绷的架式才慢慢松下来,可还是忍着没哭出声,眼泪沿着小脸儿淌下来,又林心疼地给她擦泪。这孩子脸上有好大一块红印子,小孩子皮肤薄,看着红的要滴血了,不问也是谁干得好事。不是她拧的还是掐的。
“别哭……瞧,都成小花猫了。别害怕,咱们去跟老太太说,以后不让她进咱们家了。”
她一安慰,玉林才忍不住抽噎起来,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话,又林没听明白?”
“她说我是……*子生的野种……”玉林虽然不明白这话意思,可是李心莲话里的恶意,她都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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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极品亲戚,现实中咱们家家也都有……只类型各有不同。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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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提亲
费章节(12点)
又林只觉得一股怒气直顶上来
玉林的身世当然不是秘密,里里外外肯定有不少人议论。/但是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说得这样刻薄恶毒的,李心莲还是头一个
当然,这位五叔一家子都不是好鸟,上梁当初四nǎinǎi生了又林,好几年没有动静的时候中,他们家里人就上蹿下跳的,想把家的二小子过继,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要说他们不是图自家的钱,只怕镇东那个有名的金家二傻子都不信。
李心莲能懂得?那些难听的字眼儿,肯定是五叔五婶儿嘴里念叨的。
当初亿李光沛之所以在杭州府纳了玉林的亲娘,族里的压力也是重要原因。
又林从前,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话。就是那位五婶说的。多半那会儿她觉得又林只是个小孩子,话还说不利索,也不会向人告状,所以才肆无忌惮,说又林一看就是福薄的样儿,多半会和她那个短命的一样养不大。
那会儿又林才她上头还曾经有个,她并非李光沛和四***第一个孩子。
想打听的话,没有事情是绝对的秘密。更何况这件事自家不说,不代表其他本家就不提了。
四nǎinǎi过门第三年有孕,生了个女儿,李光沛十分欣喜,给这个女儿取名芳林。据说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但是rì子不长,李家人就事情不妙。芳林她没有一般孩子的反应——她不会哭,不会动,连吃的本能都差不多没有。四nǎinǎi伤心yù绝,李家人寻医问药,但郎中们都说,这是胎里带的毛病,治不了。这个孩子养到快四岁,终于还是夭折了。这是四nǎinǎi和李光沛的伤心事,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都对此事闭口不提。
又林以前也对的名字疑惑过——为要用又呢?
这一下就全明白了。因为她不是头一个孩子。既有芳林,再有又林,这才说得通。
那位五叔,说起来和李光沛是未出五服的族,可是这种盼着别人家断子绝孙好接收别人家产的——这是亲人吗?这简直是仇人。听说那时候五叔五婶一进他们家就到处查看留心,显然已经把他们家的当成家的了。
只是后来李光沛要纳妾生子,四nǎinǎi又怀孕生下了德林,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要不然的话,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幸好他们虽然占便宜没够,脸皮厚手伸的也长,却只是盼着,想着,还没胆子做谋财害命的事。
即使这样,以后也不能再让他们家的人上门了。
“别听她胡说。”又林摸摸她的头咱们去老太太那里吃点心好不好?顺便告诉老太太,以后不让她再来咱们家。”
玉林认直的看着她,然后点头。
又林替擦干净脸,又让nǎi娘拿了衣裳给玉林换上。nǎi娘也刚才的举动都让又林看见了,很是不安。找衣裳鞋子的时候忙中出,都找不到玉林另一只鞋了。又林说算了,另外再拿一双。”
nǎi娘抹了把头上的汗——天气并不算是很热,可是她这一会儿出的汗,比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又林拉着玉林的手先回了屋里。虽然要去找老太太,可是这会儿李老太太那里还有客人,不能贸然。
玉林紧紧拉着又林的手,象是落水的人要找一个依靠一样。
确实……在这个家里,又林是对她最关切的一个了。其他人……虽然没有虐待她,可是也都一直在漠视她,淡化她在这个家里的存在。虽然小孩子不懂得太多世情,但她们是最敏感的。她四nǎinǎi和其他人都不喜欢她,不亲近她。
只有又林和德林是例外的。
又林是因为不介意,德林则是因为还不懂事。
又林拿了点心给玉林吃,等她打起了瞌睡,又林把她交给翠玉,把nǎi娘叫到了外屋来问话。
nǎi娘有点支支吾吾的,但是也不敢隐瞒。
“她一进门脸sè就不好,姑娘正玩儿一个香带球,她就一把拽,姑娘不肯给,还被她推了……”
又林皱着眉头。
nǎi娘的叙述中尽是李心莲的作为——但却一个字都没提起她的不作为。
她可是个成年人啊。李心莲再会胡搅蛮缠,也还是个小姑娘,nǎi娘真要拦阻,她还能撒得了泼吗?可nǎi娘的叙述中,没有她的存在。她根本都没做,坐看李心莲欺负玉林。
不说嫡庶的事儿,玉林是她nǎi大的孩子,也是她主子,这nǎi娘实在是……
nǎi娘惴惴不安地站那儿,又林没说她,只说让玉林在这屋待一会儿,把nǎi娘打发走了。
玉林在又林床上睡得特别香,一次都没醒过,一直睡到晚饭时分。
发生的事,李老太太已经了。
但是李老太太一个字也没说,看又林带着玉林进来了,也只是跟两个孙女儿说笑,留她们一同用晚饭。玉林毕竟还是小孩子,睡了一觉起来,又见了好吃的,到是高兴起来。李老太太平素吃的也清淡,有一道青豆炒虾仁,翠绿的青豆衬着粉嫩晶莹的虾仁,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又林舀了两勺菜放进玉林碗里,她低下头吃得特别欢。
李老太太给又林夹了一次菜,很是慈爱的看着她说你很好,当的,就该护着弟弟。”
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在李家的平静的生活中激起波澜。不过李老太太发了话,说四nǎinǎi现在又生了个,照顾幼子尚且忙不,李老太太就帮着照看教养两个大些的孩子。说是两个,德林那里没有变化,只是玉林搬家了,搬到了李老太太院子里的西屋。
这并不是一件大事,而且说起来也很正常很自然。李老太太毕竟rì子过得寂寞嘛,有个小孙女儿在眼前,也可以解闷。四nǎinǎi现在又添了个,自然要在新生儿身上花费大量jīng力,哪还有心思顾到玉林?所以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又林对李老太太的xìng格也算了解。李老太太守寡多年,最看重规矩。但她并不是一个冷漠严苛的人,玉林有她照顾,只会更好。至于那个混rì子的nǎi娘,借着玉林搬屋子,身边换人手的机会,已经由李老太太出面打发了她。
四nǎinǎi对这件事也没有不满——她也没有那个功夫。小jīng力旺盛,她和nǎi娘两个人有时候都支应不,再加上家务事,实在多一丝jīng神都分润不出来了,她有三个孩子需要cāo心,玉林的事情,她即使有心,也无力去管。
除了孩子,还有一件事占去了四***注意力。
她的娘家嫂子,又林的大舅母之后没有多久,就再次登门。
她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向四nǎinǎi表明了来意。
“向周提亲的?”
又林很是意外。
翠玉小声说上次咱们家里办满月酒,周家那么热心的帮忙,大舅太太也见过周大姑娘了,觉得她xìng情又好,人又能干。人人不都说,周姑娘是益夫旺子的福相么?这样的姑娘就该早下手讨来做,若是一犹豫,被别家抢了先,那可不得后悔一辈子啊。”
又林想了想可是周……要明年才及笄呢。”
“哎哟,姑娘,现在只是提个亲,要是能成,后面的事儿多着呢,先定下亲事,过两年再成亲也不迟啊。”
刘昭和周榭?
又林之前一点儿都没想过,表哥会和周榭成为夫妻?这实在太突然了。
可仔细一想,又林觉得这门亲事还真是桩好亲事。
不是又林自夸,表哥刘昭是个很有出息的人,脾气也好,细心,比两个哥哥更上进,足以做一众弟妹的表率。大舅母脾气爽朗,不是个有眼儿的人,肯定不会象有的婆婆那样,没事儿就刻薄折腾儿。周榭要是嫁,不比那不知根底的人家,是绝对可以放心的。而周榭,又林和她的情谊不是,胜似。周榭是长女,温柔和善,心地厚道,一看就她将来必定是十分标准的贤妻良母。
要是周榭成了的表嫂……唔,好象也不坏。
四nǎinǎi也觉得这是门儿好亲事。她是看着周榭长大的,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娘家嫂子既然开了这个口,四nǎinǎi当然不会推辞,一口答应去探周大*nǎi的口风。不过四nǎinǎi素来谨慎,绝不把话说满,只说要看周家的意思,虽然事成了是一段好姻缘,若是万一不成,也请嫂子不要介怀。侄儿前程远大,自然不愁找不着好姑娘来匹配。
大舅母自然满口答应。
不过还有件事她并没和四nǎinǎi说,这件事情,虽然是大舅母看着周榭不,可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刘昭和周榭可是见过面的。
这话可不能早早的说出来,万一弄巧成拙反而不美。再说,一早说这话,倘若事情不成,岂不是既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又坏了四nǎinǎi他们与周家的交情?
那可就不是结亲,而是要结仇了。许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即可,是不能拿出来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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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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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祖孙
费章节(8点)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桩好亲事。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周家固然以女儿为傲,刘家的儿子也相当拿得出手,哪怕让最苛刻的小贩来称量,也只能得出半斤八两,份量相等的结论。
岳家当然总要挑剔女婿的,家底太薄,婆婆刻薄,本人没有才干,相貌不够英伟……等等等等,只要想挑毛病,天仙来了也能挑出一筐。自家的女儿如珠似宝,怎么可以平白的便宜了不知哪路来的毛头小子?
但是想归想,现实还是另外一回事。女儿养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不管再挑剔,总不能把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
周大*nǎi可比丈夫理智多了。她可见过不少挑三拣四,最后反而嫁得很不如意的例子。那些人就是太贪心了,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后头的等着。可是姑娘家的青chūn拢共就那么两年,宝贵短暂,实在是耽误不起。
当然,亲事也不是能随便就定下来的。
又林已经知道舅母有意替三表哥求娶周榭的事情了,意外之后,又觉得很欢喜。三表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周榭倘若嫁了他,不敢说一定有什么大的富贵,可是rì子一定过得平安喜乐。
虽然周家还没表态,但是又林十分乐观,觉得前景一片光明。
这件事儿,周榭还不知道。
当然啦,好些事情,都是满城风雨之后,当事人才最后一个知道的。/周大*nǎi对周榭寄望很深,当然不会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用这些事情来扰乱女儿的心境。不过周大*nǎi也没有拦阻她继续跟段夫子学习。
段夫子在李家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她也已经与四nǎinǎi心照不宣,教到这一年年底,无论如何她也要走了。说实在话,她能教的东西,都已经掏给两个女徒了,以后她们过得怎么样,要看她们自己的智慧和脾xìng。她再教下去,不过是对双方的蹉跎和浪费。既浪费了东家的束修,又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她也不年轻了,岁月不等人。趁着还有气力,再多教几处,多混些养老的资本。
又林和周榭也知道,段夫子要走了。
相处这样久,多少都有感情了。在这个时候,一次分别,可能再也没有相见之期。就算想通个音讯也不是那样容易。周榭和又林商量着,师徒一场,送点什么东西给段夫子当念想。可是送什么呢?
太贵重的,小姑娘们拿不出来。一般的,又觉得不够份量,越商量越没主意,周榭索xìng说:“我还是送幅绣品。只是绣什么呢?小了不象样子,大了又怕绣不出来。”
“这个倒不急,反正还有半年功夫。”又林犯愁,她送什么呢?她的针线虽然这一两年也是突飞猛进,可是比周榭还是差了一截不止。
当然,现在她是娇养的姑娘,将来想必也不用自己动手做针线讨生活。可是女红的重要xìng,三从四德里都有它的一席之地。将来嫁出去,做了当家主母,她可以不做,但是不可以不会。
一开始自然做不惯,手上被扎了不知多少下,捏针都磨出血来——现在当然不会了。可是又林真是对针线女红爱不起来。
周榭并不迟钝,她总觉得今天又林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
不,不光是又林,今天好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当然,这种异样并不是恶意的。只是……让人很不自在。
她已经好几次查看自己的衣裳是不是穿得不妥,头发是不是散乱,又或是戴了什么不恰当的荷包?可是全看过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啊。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就象她们共同知晓了一个有关于她的秘密,偏偏她自己却不知道。
本来周榭是想追问又林的,结果一商量起送段夫子赠礼的事情,就把这件事给混过去了。
又林先去看李老太太。chūn天的时候李老太太得了一场风寒,连着卧床数rì,现在虽然已经痊愈,可是又林已经养成了习惯,早晚都要过来一趟才放心。她进屋的时候,李老太太正在念经,面前摊着一册经,手里一颗颗的捻着念珠。玉林坐在李老太太对面的小桌旁,正提着笔认认真真的写字。
看见又林进来,玉林的小脸儿顿时一亮,可她没象以前一样跳下板凳就来找又林,而是先放下笔,然后看了一眼李老太太,见她没有反对,还微微首肯了,才欢喜的站起身来。
李老太太照看孩子,当然不是扔给婆子就不闻不问了。她是个十分严谨守礼的人,当然不会纵容溺爱孩子,更不允许玉林身上养成一些散漫的习惯。
虽然李老太太严格,可是又林看着玉林,却比过去好了。脸sè红润,眼睛有神,看起来笑眯眯的模样十分讨喜,对李老太太不但不畏惧,反而透出真心的亲近来。
真心总要真心换,可见李老太太对她的心意也不掺假。
李老太太念完这一段,才放下念珠,合上经。李老太太早年吃过苦头,养成了节俭的xìng子,即使现在家境宽裕,也从来不爱铺张奢侈。身上少见绫罗,多为布衣,头上也没有堆得一头珠翠,只挽了个髻,插着两根圆头金簪,系了一块布包头。虽然一身打扮素简,但是她的背脊总是挺得直直的,让人觉得很有jīng神。
又林陪李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玉林把自己写的字拿过来献宝。又林笑着接过来了。上头的字当然很简单,一二三,天地人。
“写得真好。”又林不吝夸赞:“比前几天写得还要好,大有进步。”
玉林小脸儿红红的,眼睛笑成了弯月牙。
又林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脸儿,心想,这丫头要是长大了,可真了不得。她现在见的人里头,最好看的应该数石琼玉了。可是自家妹子要是长大了,大概比石琼玉还要貌美。
什么东西太出众、太招人注目了,好象也不太好。
希望玉林的美貌带给她的会是幸运,而非麻烦。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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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说亲
费章节(8点)
玉林原来是没人管没人教,纯粹是放养着的。李老太太一接手,顿时不一样了。行为举止,坐卧言语,都有了规矩。
以前那个rǔ娘也不是个坏人,但是她既自私,又无能,除了管着玉林没饿着冻着,别的一概不问。玉林是个孩子,不是个小猫小狗,给一口吃的之外,就再也不用理会她了。
再说,玉林养在李老太太身边,对她将来,也有莫大好处。她的身世不说人人皆知,可是也瞒不了人的。到她长大chéng rén,该说亲事的时候,那外头的人自然会打听得清楚,正房nǎinǎi生的,和赎了身的窑姐和生的孩子,那能一样吗?出身不一样,嫁妆不一样,这说起亲事来差别可是天差地远。
又林摸摸玉林的头,又看看摆在小桌的。李老太太识字有限,虽然对着经念诵,可上头的字她可认不全,只是念得多了,**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她要教玉林规矩可以,教她认字念就不大在行了。
纸上的字,有两个写得不太对的,又林提起笔来替她改了一下:“喏,是这样写的。”
玉林抿着嘴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你再写一次试试。”
玉林点了下头,抓起笔来,颤巍巍的又把刚才那两个字重新写了一遍。这孩子挺聪明,教一次就不会再忘。
玉林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那双眼睛特别灵动,象会说话一样。这会儿就正在无声的问她,是不是写对了?又林摸摸她的头,突然有一种提前当了娘的感觉。
玉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一回没有错,她璨然一笑,又林也朝她一笑。
上辈子她是独生女,没有姐妹兄弟。/这辈子却当了长姊,下头有弟弟妹妹们需要照顾。这种体验既新奇,又很幸福。
玉林很耐得住xìng子,低头继续重复写着那两个字。她既聪明,又很好学。
德林在这上头就不如她。当然,男孩子总是顽皮好动的,要他们读,总得等年纪再大一些,进了学堂之后。那会儿有先生管着,有板子威吓着,还有“中自有黄金屋”的大道理震慑着,他们才会发愤读求取功名。
李老太太看了她们姐妹一会儿,才说:“你弟弟还得过两年开蒙,现在毕竟还是小,不大懂事。你闲的时候,就一起教教他们两个。”
这两个,当然指的是玉林和德林了,那个襁褓中小的当然不算。
李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又林也笑眯眯的答应了:“是。不过我自己学得也是不怎么样,到时候教坏了,您可别怨我。”
李老太太也露出一丝笑意。但是她的目光在转到玉林身上的时候,嘴角的那丝笑意就消失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痕迹来,但是又林还是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变化。
四nǎinǎi月子调养得好,出了月子之后便如掌的教养孩子,cāo持家务。添了一个孩子,还有娘家嫂子要向周家提亲的事,多出来的事情令她忙得不可开交。
幸好李老太太出面,白天把德林和玉林拢在一块儿照管,让四nǎinǎi省了不少心,腾出许多功夫来。丈夫外头事情也多,纵然有下人——可哪个当娘的放心全让下人照管孩子?
而且李老太太也不是别家那等古怪刻薄的寡妇老太太。比如他们李氏族里头,就有那么一位,也是年轻守寡,只有独子。等媳妇娶进门之后,把儿媳看得有如家畜,百般挑剔作践,生的孩子全抱到自己身边来,教唆得与亲娘一点儿都不亲。就算许多当婆婆的,都怕儿媳把儿子、孙子都抢了去,自己无人孝顺,也没有那么过份的。好端端的一家人,整得象仇人一样。四nǎinǎi摸着胸口想想,自己要是摊上那样一个婆婆,只怕早就被锉磨死了。
李老太太很是明理,这做人总是用真心换真心的。李老太太既然这样,四nǎinǎi和李光沛当然加倍的孝敬恭顺。
周家商量过之后,给四nǎinǎi递了句话。过了几rì,四nǎinǎi请客摆酒,请的是周家大*nǎi和一位姑nǎinǎi,陪客就是她的娘家嫂子,刘昭的亲娘。
这场请客,又林和周榭只露了一面儿,见过了人行过礼,就老老实实回屋去了。刘昭的娘对周榭的笑容格外和气热情,还给了一份儿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见面礼。周大*nǎi笑着说:“您也太客气,这可不敢当。”
但这话只是说一说,那只镯子,周大*nǎi并没有让女儿拒收。
周榭自己也隐约的有所感觉,腕上被套的这个镯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又火烫烫的,戴着不是,摘了也不是,坐在那儿闷不作声的,脸也慢慢涨红了。
她也不是傻子,这些rì子以来,家里人在商量什么,她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慢慢也猜出来了。
又林怕她不好意思,挥挥手让小英她们两个都出去了,自己给周榭倒了一盅茶。周榭有些心不在焉,接过茶喝了一口,握着杯子又继续沉默。
“周姐姐?”
“嗯?”周榭嘴里应着,眼睛却没看她。
就算两个人再要好,姑娘家一提到婚嫁之事,总是忐忑不安,而且又羞又怯的。
“下个月天气更热,我娘说若是有空,带我下乡去小住。”
“是吗?那挺好的,乡下总比镇上好,又宽敞又凉快……”
周榭完全是本能的在回答,心根本没在这上头。又林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周榭才算是渐渐放松下来,觉得额上颈上都cháo乎乎,摸出帕子擦汗。
其实今天天气还算凉爽,周榭一向稳重,这汗多半不是热的,而是急的……嗯,也可能是羞的。
“周姐姐,咱们的交情可不是一年两年,从我们家盖了这宅子,咱们两家做了邻居就认识了。那会儿我路还走不太稳当?“
“是啊,我可记得,我娘头次带我过来的时候,你扶着椅子站着……”周榭轻声说:“rì子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这么些年了。”
“嗯,可不是么。眼见着家里头要给咱们寻亲事了,不知道将来咱们还能不能象现在这样整天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处。”
这么一说,周榭的神情也慢慢沉淀下来。
可不是么,倘若两人各自嫁了,消息不灵便,一年半载的难通一封信……可能连对方的死活都难以知晓。
“应该不会的……”周榭含含糊糊地说:“你爹娘这样看重你,不会舍得你远嫁的……我家只怕也是,咱们将来还是能常来常往的。”
又林憋着笑。周榭的意思,其实是说,她们只怕马上就要做亲戚了,这样一来,当然不会连个消息都传不了。周榭要是真嫁到又林的舅舅家,跟于江也不过就是一天的水路,来去方便。而且成了亲戚之后,这关系只会比以前更亲近,而不会疏远。
周榭把话说得这么含糊,无非是姑娘家脸皮儿薄,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亲事,又林当然明白。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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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定亲
费章节(8点)
又林小声开解她:“你瞧,我三表哥你是见过的,人品,xìng格,我都能给你打包票,横竖是比嫁一个从来不认识不知道的人好些?要是他敢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我舅妈那个人你也知道,肯定是向着你,不会向着他。再说,还有我呢,要是他敢对不住你,我给你撑腰出气”
她这副挺肚凹腰的样子让周榭十分好笑中,脸还是红红的,不过心情的确轻松多了。
“指望你啊?谁知道你这小丫头到时候在什么地方呢?”
是啊,她这已经好多了。比那到了洞房揭盖头的时候才知道新郎长相的姑娘要幸福多了。那种盲婚哑嫁身边多的是,是好是歹全媒婆一张嘴,麻皮脸也能说成英俊不凡,酒sè之徒也能夸成勤学上进——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来二去,四nǎinǎi都快把刘昭当自己孩子待了。他又不是长子,将来奉养父母,照顾弟妹,担子并不算太重,周榭嫁了她,这儿媳的责任也轻省些。这公婆、丈夫,妯娌姑嫂都没得挑,两家可算得上门当户对,重要的是,刘昭绝对是每个丈母娘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斯文有礼,好学上进,不过十几岁已经是秀才了,今年下场,一个举人大概也不难拿到,十足十的潜力股瞧,他要是一中,自家女儿岂不成了举人娘子,到哪儿都得有人恭恭敬敬的。更不要说,若是刘昭能再博个一官半职的,自家女儿可不就是官太太了?
周大*nǎi并非贪慕荣华富贵——可是谁不希望孩子过好rì子?
又林的大舅母也十分满意周榭。(.)这姑娘xìng格厚道,细心,又能干,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而且面相好,她叔叔舅舅多,兄弟也多,绝对是旺子多福的。
两边既然都有了默契,刘家便托媒上门,合了八字,放定下聘,婚期就定在来年chūn天。
一结了亲,周榭便不能过来上课了,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因为她要做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了。这时候可不象现代,什么东西拿了钱上街去买就行。一应的物事,许多都要待嫁的新娘自己动手绣出来。周家统共就周榭一个姑娘,嫁妆必定不薄,要做的事情也必定不少。
大热天里儿头关在房绣嫁妆,脸上的汗珠都快有豆粒大了,又林看着心疼,低声说:“你就是让人代绣,也不会有人看出来的。就是看出来了,大舅妈那么喜欢你,也不会挑理的。”
周榭摇摇头:“这怎么能行呢,这一个人一个绣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就算将来……就算伯母不挑理,旁的亲戚朋友,还有家里的下人,难道就会全都服气?”
又林小声说:“话是这么说……”
周榭擦了把汗,认真地说:“长辈越是宽容,我就越该把自己的本份做好才对。自己该做的事不做,倚仗着别人的纵容和喜爱行事,那总有一rì会将那喜爱都给挥霍消磨完的。”
又林不由得有些羞愧。
好,她骨子里就是个好逸恶劳的人,大多数时候只求达到目的就行,过程不是那么重要。象周榭这么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的人,她大概再投胎穿越个几次,也是赶不上的。
三表哥要是这一回考中举人,然后再娶媳妇,可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双喜临门吗?先是大登科,再是小登科,双喜临门。
倘若这一次没考取,也不用担心。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娶个贤惠媳妇cāo持家务亿侍奉父母,又想着封妻荫子,读起来只怕更专心刻苦了。横竖刘昭还不到二十呢,别说一次,就是三次五次之后考中也不算晚。
周榭这么好的姑娘,秀外慧中,xìng情这样温厚,还多亏了大舅妈下手快,晚一步说不定就被别家给抢去了。
当然,表哥要是将来敢做什么对不住周榭的事儿,别说又林不跟他算完,周榭的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难惹,光是这几个大舅子,就已经够刘昭喝一壶了。
这个月定亲的不光周榭,还有霍家的女儿霍巧荣,她比周榭还大一岁,亲事也定下来了,说的是南会镇的婆家,离于江也不过就半rì路程,对方家中也十分殷实,是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另外,就是石琼玉了。石琼玉的年岁比周榭、霍巧荣都大,可是却一直没有许配人家。有人说石家眼高心大,看不上于江镇上的这些普通人家,石琼玉肯定还是要嫁到官宦人家的。但是石家现在定居在于江,离京城太过遥远,亲事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一直耽误下来的。
又林只顾看别人的热闹,万万没想到,她也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虽然不是请媒人直接上门来提亲,四nǎinǎi也说,女儿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可这事儿简直是在又林头上当头敲了一棒——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孩子,可是在这个时代,十三四岁出嫁的姑娘比比皆是,从小定亲更是常事。
当然,以李光沛和四nǎinǎi对她的钟爱,必定会仔细挑拣,给她选一门好亲事。有才,有貌,家境也不会差。
又林要给周榭做个荷包,结果半天了才只缝了几针,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
她索xìng把荷包扔回篮子里,拿起一本来。可是翻了半天,也没看进去。
小英端着茶进来,小声说:“姑娘,你听说没有,街头后老宋家的宅子卖给人了。”
“是吗?是什么人买了?”
小英摇摇头:“这个可不知道。”
宋家的宅子和李家后门的就隔了十几步远,已经空置了好几年了。因为家里儿子出息了,在杭州府置了宅子,一家人都搬了过去,于江镇上的老房子就一直空着,想卖出去。但地方不算大,房子也经过了几十年风雨,不算新了。这房子要买下来,不好好整修一番是没法儿住人的,一番整修,也得花不少银钱。想在镇上买房子的人,要么嫌房子旧,要么嫌地方小,总是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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擤鼻涕快把鼻子拧掉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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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邻居
费章节(8点)
然而这个消息是确实的,宋家的老房子的确卖出去了。四nǎinǎi特意嘱咐又林,让她自己要注意。宋家的房子和李家的挨得很近,那边修整倒饬,动静难免扰人。这倒不算什么,要注意的是,因为要修整顶梁和屋瓦,那些匠人会搭起架子登到高处去,这样对李家来说就不太安全了。即使他们不顺手牵羊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李家院子里动静也都会被看见。
但宋家的屋顶的确得好好修整了,不修实在没法子住人。屋顶上的青蒿都长了快有半人高,去年夏天风大雨大,瓦片也坏了不少。
没有人住的屋子,坏损的特别快。这房子要再卖不出去,只怕就会变得象聊斋里头那些鬼屋一样了,白rì里狸猫野鼠在庭院荒草间出没,到了晚上则漆黑一片,经过的行人都会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或是干脆绕着走。
那些匠人在烈rì下挥汗如雨,又林闷在屋里足不出户。夏天里衣衫穿得轻薄,不但她,连小英她们也不愿意到院子里去。来来往往的婆子、媳妇们,一边躲躲闪闪沿着墙根走路,一边却又不由自主地朝墙头那边看。工匠们打着赤膊,肌肤晒成了古铜sè,油光光的亮,她们既躲闪,又忍不住偷看。
又林随四nǎinǎi出了趟门,先去了大伯母那里,又去了七nǎinǎi家。七nǎinǎi眉梢眼底那种幽怨已经遮都遮不住了。这位七叔一出门去就不肯回来,七nǎinǎi纵然要做大度贤妻,可是她准备的两个丫头肚皮平平,一点动静都没有,更谈不上把七叔挽留住了。
不少人都在暗中揣测,这生不出孩子,症结是不是在七爷身上?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一个两个丫头收了房,还都没有动静?
又林还记得从前七nǎinǎi什么样子,她显得丰腴而娇美,可是现在她瘦多了,笑容也少了。喜凤还在她身边服侍,她已经配了人,嫁给了家里的管事,挽起了头发,显得老成多了。屋子里的陈设也还是旧的样子,虽然都干干净净的,可是让人觉得陈旧窒闷。
没有生气。
男主人长年不在家中,这个家里一点儿生气也没有——窗纱的颜sè黯沉,帐子也能看出是旧年用过的。以前七nǎinǎi很讲究这些细节,总是要把屋子收拾的光鲜齐整,瓶里总是有时令鲜花。可是现在那瓶里空荡荡的,正如七nǎinǎi现在落寞幽怨的心境。
又林心里有些怵。瞧,本来是多美满的一对夫妻,比四nǎinǎi和李光沛还显得恩爱。可因为没有孩子,硬是走到现在的地步。
子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纵然有千般好处,无子这个帽子扣下来,那就是千夫所指了。倒过来说,纵使一个女子一无是处,只要能生下儿子,那在婆家也算是站住了脚跟 。
瞧,这就是一个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之后更要生得好的社会。
七nǎinǎi要和四nǎinǎi说话,于是又把又林给支了出来。没出嫁的姑娘和嫁了人的媳妇儿之间,总是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她们说的话题不能让姑娘听,不管又林年纪是大还是小,这条界限都是一样分明。
喜凤领着又林去西面厢房坐,又林看着桌上针线篮里放着一个做到一半的荷包,顺手拿起来看。上面用五sè丝线绣着花,红的是花,绿的叶,白的是藕,娇嫩而鲜艳。
“喜凤姐的活计,是越做越好了。”
喜凤一低头:“六姑娘别取笑,我不过随便做两针,打发时辰。六姑娘家里请了先生,听说这女红也是教的?”
“唉呀,我那两手儿,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
喜凤的眉梢眼角也透出一股寂寞的意味来。她已经十八了,这年纪论理该嫁人了。可是七nǎinǎi身边,她最得用——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所以一直没有放她嫁人。
这荷包上的莲花和藕,完全可以看做“连偶”,寓意的是成双成对。喜凤也许真的只是随手绣的,也可能是心底的愿望不自觉的就在手中表现出来了。
屋里头七nǎinǎi正说:“周家大丫头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你们家双林的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四nǎinǎi只说:“不急,她还小呢。上次多亏你帮的忙,荐的这位段夫子,教得很是尽心,她这两年长进多了。”
“别谢我,这师傅教徒弟,也得看缘份。”七nǎinǎi说:“对了,你知道你家后头宋家的老房子,是谁买了?”
四nǎinǎi果然关心:“进进出出的人倒是很多,可看着没有正经管事的。难不成你认得?”
七nǎinǎi点头说:“可不是认得么,就是朱家。”
从七nǎinǎi那儿告辞,四nǎinǎi带着又森去了一趟镇东的布庄。店掌柜和四nǎinǎi相熟,特意请她们上楼,摆上茶果,又让他妻子来招待她们母女俩,布拿到楼上来看。四nǎinǎi给又林挑了两块儿时兴花样的料子,一块粉黄,一块儿水红的,都是极娇嫩的,正适合又林这个年纪穿的颜sè。
布庄的那位老板娘白白胖胖,很会说话,四nǎinǎi看哪块料子,她马上都能说出名堂来。要么说这块的颜sè衬又林,要么说那块的纹样是现在杭州府最时兴的,大姑娘小媳妇多少都要裁一块回去做裙子,既热情,又不让人觉得讨厌。
又林对穿新衣的热情不大,在她来看,衣服只要干净合体舒服就成,用不着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梳头的发式也不用过份追求花样,弄得太复杂了,只觉得自己变了刺猬似的,特别不自在。不过她信手翻了翻,却看到一块天青sè斗霜百菊纹样的缎子,她指给四nǎinǎi看:“娘,你瞧这个。”
四nǎinǎi点头说:“嗯,很大方。”
这料子当然不是又林穿,就是四nǎinǎi也嫌太素,可是很适合李老太太的身份年纪。
“哎呀,大姑娘的眼光就是好。”布庄老板娘说:“这料子月初才到的,我也是一眼就看中了,给长辈做件衫子再适合不过了。”
挑中了料子,讲定了价钱。四nǎinǎi回去的路上象是有心事,没怎么出声。车子快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四nǎinǎi掀起帘子,朝宋家旧屋那里看了一眼。
旧屋的大门正在上漆,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看着,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李家的车停下来,那少年转过头远远看了一眼,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到了车边他停住脚,很是客气地问了句:
“车上可是四nǎinǎi?”
四nǎinǎi含笑点头:“我刚刚才听七弟妹说,这宅子是你们家买下来了。”
朱慕贤说:“这些天整修房子,给您府上添了不少麻烦,还请您和四爷多担待。”
“都是不是外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客气才是。”
又林这才知道,房子原来是朱家买了。朱家老爷子罢官的事情看来是板上钉钉了,买宅子——难道他们一家也要从京城迁回来?
真是这样的话……那朱家岂不是和自家做了邻居?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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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雨
费章节(8点)
第五十六章 雨
四nǎinǎi心里也有些疑惑,先前只听说朱家的老家在杭州府,怎么跑到于江镇来买了宅子?
朱家老爷子纵然被罢了官,要叶落归根,也应该回杭州才对。于江离杭州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也许他们有什么不能回杭州府定居的理由。再说,朱慕贤读的院,也离于江镇更近。
不过宋家的老房子经过一个来月的整饬,终于焕然一新。门窗墙壁都重新粉刷上漆人,庭院里墙根处的杂草都被清了去,门前的暗沟也清过淤,重新铺了青石板。远远看去,白墙乌瓦映着门前的两株碧森森的楝树,十分齐整。
以前宋家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总觉得门口这两株楝树挡了风水财运,想伐了去的。后来急着迁走,这件事也就做罢了。幸好没有伐去,楝树开花时那种粉sè极浅,远看象是落了一层雪似的。
人们总说屋子需要人气,宋家原来住在这儿的时候,这两棵树好象也有些无jīng打采的,现在却显得jīng神抖擞,兴许它们也知道换了新主人,要显出一番新气象来。
希望新邻居好相处。
现代的人都住在钢筋水泥丛林之中,可能十年八年住下来,都不知道自己对门邻居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这时候不一样,邻里之间帮扶互助是常事,鸡犬相闻,抬头不见低头见。遇到个好邻居固然是幸事,遇到恶邻,rì子可就不省心了。镇东就有那么两家,一墙之隔,可是却象仇人一样,平时绝不往来,遇事还会互相拆台捣乱。其实两家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只是两家在一次重修院墙的时候,两家因为宅基起了纠纷,起因没什么了不得,但是仇却越结越深了。**到了后来,因为什么结仇已经不重要了,两家简直是为了仇视而仇视。
四nǎinǎi换衣裳的时候,又林就逗着小弟元儿玩。这孩子还没有半岁,吃得白白胖胖的,天气热,他就裹着红绫肚兜躺在榻上。又林把手指递给他,他就抓握住了,咯咯的笑。
“小弟倒很乖,也不大哭闹。”
四nǎinǎi换了件家常穿的衣裳,坐到一旁来:“嗯,他是你们姐弟几个里头最好带的一个了。你还好,德林刚生下来的时候,整夜整夜哭个不停,我又没有nǎi水,换了三四个rǔ娘他就是不肯吃nǎi,唉,可真是个磨人jīng。”
又林好奇地问:“那后来怎么办呢?”
“是你nǎinǎi把他接过去照料了好长一段rì子,他先天不足,可没少生病……”四nǎinǎi捏捏小儿子软嫩的脚丫,心里不是不酸楚的。
“我呢?我小时候怎么样?”
四nǎinǎi笑了:“你也不省心”
四nǎinǎi没有说出来的是,当时她是多么惶恐,生怕这第二个孩子象第一个一样,也有胎里带的病,治不好,活不长……真要是那样,四nǎinǎi觉得自己也一定活不下去了。一个芳林已经让她力竭心碎。那个孩子……她的第一个孩子,多么漂亮的女儿,可是却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不能动弹,不会说话。rǔ娘喂她的时候大意,热的汤汁溅到身上,她也不会喊疼——
再次怀孕的时候,四nǎinǎi根本对生男生女不再关心。儿子固然是她所期盼的,女儿也没有关系,只要她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四nǎinǎi就于愿已足。那时候她没少烧香拜佛,只求菩萨保佑,能让她生个健康周全的孩子,她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她也愿意。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的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四nǎinǎi摸了一下女儿的脸,又林看着四nǎinǎi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酸酸的。
“娘?”
“嗯,没事,你也累了,快回屋去歇着。”
夏天里头天气变化快,刚才还响晴的天,一转眼就yīn了下来,又林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雷声惊醒过来。外面天sèyīn沉,暗紫的电光闪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雷响。
“姑娘睡得真沉,”小英出去打水的功夫,雨已经落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得檐瓦啪啪直响。
“什么时辰了?”
“姑娘睡了大半晌了,当心晚上走了困睡不着觉。”
又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几天天气都热,睡不踏实。倒是这个午觉睡得很沉。她看看窗子外头的滂沱大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的跳起身来:“糟了”
“咦?姑娘怎么了?”
小英莫名其妙,看又林活象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往西屋跑。
又林冲到案前头,顾不得别的,先把摊在窗子下头的画纸收起来。
雨太大,虽然有窗篷,画纸上也溅了好几滴水珠,上头的颜sè微微晕开来,又林十分懊恼:“糟了……”
她这张画是打算好好的画,然后裱起来送给段夫子的。虽然画的不好,可是却也是一片心意,花了好几天功夫。本来觉得天气好,就没有把画纸卷起来,没想到这雨来得这么急。
这下可好,几天的功夫一下子就费了。
小英颇为不安:“姑娘……我刚才来看过,觉得风不大……所以才没关上窗子……”
“没事儿,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收好。”
又林叹了口气,把画纸搭在椅背上:“先晾晾看,大不了再重画一张呗。”
段夫子曾经说于江镇美就美在水乡风情上头,又林这画上画的就是家门前的河汊、小桥、垂柳,还有河上面缓缓行来的小船。将来段夫子纵然离了这里,但是看到这画儿,应该也会回想起在于江生活过的rì子。
“姑娘,其实……这水点……”小英小声说:“看着倒跟画里头也下雨了似的。”
又林一怔:“是吗不跳字。
她再低头看。
那几滴水珠溅到的地方的地方,河里的水波晕开了,垂柳象是蒙上了一层雾——倒还真象是雨中的光景。
不错不错,又林笑着夸了小英一句:“你这算是旁观者清哪。嗯,改作雨景倒也不着痕迹,还更有韵味了。”
小英虽然不大识字,但是旁观者清的意思还是明白的,笑着说:“画画儿我不懂,只要姑娘的功夫没白花就行,那放这儿晾着成么?纸会不会皱?”
又林细心的用绵纸吸去水渍:“没事儿,这纸不会皱的。”
也许这就是错有错着,晴景改雨景,似乎比原来更显得自然天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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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邻里
费章节(8点)
下雨纸笔泛cháo,颜料滞涩,这会儿就算想画也画不了。但是又林心情还算不错,毕竟不用再返工了,适当的改一改,这画依旧派得上用场。
暴雨如注,一直下到天黑时分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门口台阶下头已经积了寸许深的积水。等吃完晚饭,又林去李老太太那里,玉林和德林两个正趴在一张小桌前头抢骰子玩,两张小脸儿凑在一块儿,红彤彤的活象两只苹果。李老太太坐在一旁看着,脸上罕见的带着笑容。
“雨这么大,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又林笑嘻嘻地说:“闷在屋里头也没事做,过来瞧瞧您在屋里做什么呢。这些天天气热,下一场雨凉快凉快也好。”
李老太太点了下头。
其实下这样的大雨并不凉快,因为雨太大,门窗都紧闭着,屋里十分气闷,反而比平时还显得热。
魏妈妈进来回话,措辞很小心:“刚才老黄从后头过来,说后门左边的院墙塌了一块儿。”
李老太太关切地问:“是雨水冲垮的?可砸伤人了吗不跳字。
魏妈妈比划了一下:“哎哟,看我,这话都没说清楚。您别急,没伤着人。就是瓦都损了,墙损伤不大。倒不全是雨水冲垮的,是后门外头的树杈子倒下来砸的。”
李老太太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那就好,家里头都说一声,别让人再到那边儿去,小心再塌墙了压着人。**等天晴了叫泥瓦匠来收拾收拾。”
魏妈妈应了一声,又说:“其实那树不是咱们家的——是原来老宋家的树,已经让虫蛀空了,风一大经不住,就倒过来了。”
李老太太唔了一声,慢慢捋着念珠。
按理说,邻家的树倒了砸了自家的墙,这请泥瓦匠修墙的事儿,他们家自然要出人出力。不过老宋家的宅子已经卖出去了,这树当然也跟着换了主人,新邻居脾xìng作派都不熟悉——
既然李老太太不发话,那魏妈妈也就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家请人整一整也就罢了,犯不着为了这个再去和新邻居吵嚷。万一对方不是那通情达理的人,从此邻里间起了龌龊,以后怕是没有清静rì子了。
再说,这树是宋家在时有的,也是宋家没照管才蛀的。新主人刚买下房子,只怕注意不到这棵树不牢靠。就算注意到了,也料想不到今天的风雨这样大。
其实下人们的消息有时候比主子还灵通。四nǎinǎi和又林是刚知道买房子的人家是谁,可是其实家里头的下人,倒是早就知道了。因为主人家虽然不便往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家长里短,早混了个脸熟。
要让下人们凑在一起不说主家的八卦是非,那简直比让他们不吃饭不睡觉还要困难。
魏妈妈说:“搬来的倒也不是别人家,老太太还记得前些rì子往咱们家来的朱家的那位哥儿?买下宋家房子的就是朱家。”
李老太太有些诧异:“他们家不是住在京城么?”
“正是。不过想来老人家年纪大了,惦记着叶落归根。”
其实这是个体面的说法,直接说他们家坏了事,被罢了官,在京城住不下去,未免太刻薄,叶落归根总是比丧家之犬听起来中听。
李老太太摇了下头:“听说朱家的祖籍是杭州府的?”
魏妈妈笑着说:“还是您记心好,一点儿不错,听说,他们老家正是杭州府的。但是听说朱家这次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块儿回来的,老太太听说就是咱们于江人。”
“是吗不跳字。李老太太问:“是咱们这儿的人?姓什么知道吗不跳字。
“听说娘家是姓董的。”
姓董……李老太太想了想,多少年岁月变迁,她又是个女子,镇上姓董的人家不少,并不知道哪一户的亲戚。
还有些话,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太好说,魏妈妈晚间又过来了一回,沏上茶,向李老太太细细道来。
“听说这次迁回来的只有老爷子和老夫人,对外头说的是,一来老夫人想念家乡,叶落归根,二来因为小孙子贤哥儿在这里读,做祖父祖母的思念孙子,所以才迁来了于江,也方便就近照顾。”
“这……”李老太太久历世情,哪能听不出来这其中的蹊跷?叶落归根,归杭州府还说得过去。照料孙子的话,遣几个得用的仆妇僮子来,可不比这老两口儿自己过来的强?
“据说朱家老爷子得罪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官罢了不说,只怕会祸及家人呢。所以京城也不能住了,才要回来的。这位朱老夫人生了三子一女,长子这次也受牵累丢了官,次子一直没出仕,老三呢,早年就亡故了,只撇下了孤儿寡妇。这次只有老两口回来,儿子媳妇们却没有一个跟来……”魏妈妈把声音压低了些,其实她不必这样小心,玉林已经被带走哄睡了,外面雨还下着,没人听得清屋里头的声音:“听说他们家长房和二房为了争产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呢,把老爷子都气病了一回,现在还没痊愈呢。”
李老太太点了下头。
人人都想子孙繁盛,但是儿孙多了,难免磕碰争闹。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当爹娘的罚哪一个帮哪一个?再说,要是儿孙有志气有出息,自然不会只惦记着爹娘的那点儿家底儿。
三个儿子死了一个,剩下的两个这样没出息,也难怪老两口伤心,李老太太也是有儿孙的人,当然明白那种感受。
早年再风光有什么用?到老来晚景凄凉——
而李老太太自己虽然早年没少吃苦,现在儿子媳妇却十分孝顺,儿孙绕膝,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第二天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仍旧下个不住。这在于江并不稀奇,这里的夏天本来就多雨,有时候yīn雨绵绵半个月都不放晴,眼下这场雨实在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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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卡==
真愁人。偶尔卡不可怕,卡成习惯就~~~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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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迁居
费章节(8点)
一早,后头朱家就打发了人来,措辞十分客气,就是为那株倒了的树致歉来的,说是原来想把那树伐了去,只是事情一多没顾得上,又没想到突然就来了场风雨,这么砸了李家的院墙,很是过意不去。/等这天一放晴,就赶紧请了人来把那树和院墙一起赶着收拾了。
四nǎinǎi倒是没有说什么,这树又不是朱家栽的,人家这些rì子忙着整修房舍,一时腾不出手来也是有的。这一半**,一半天灾。朱家那管事也有了年纪了,姓唐,两鬓都白了,穿戴行事都十分体面,一看就是积年的老家人了。四nǎinǎi也没怠慢,请他坐了吃茶,他只不肯,说事情多,还得回去照看着。
“也好,那我也不多留你了。等朱老爷和老夫人到了,我们就过去拜望两位老人家。你们家贤哥儿这些rì子功课可忙?天气炎热要多注意身子,若是得了闲,常来我们家走动走动,我们老太太可时常念叨他。”
唐管事笑着应着:“我们小少爷也说,平时在这里,多蒙老太太和四nǎinǎi照应他,老夫人也说要好生谢谢四nǎinǎi您哪。”
“又不是外人,可不必客气。”
雨一停,果然朱家就让匠人来修整这一段围墙的缺口。那棵已经被蛀空的树也伐了。剪断砍掉的枝杈也收拾得一干二净,事情办得让人十分舒心。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个通情达理好相处的邻居,那自然是一件幸事。宋家的宅子卖给朱家,真算是卖对了人。
八月初六,黄历上写着宜动土,宜迁居,朱家安安静静的迁了进来,只放了一挂鞭炮,既没宴客,也没怎么张罗。/按着这时候的风俗,迁居是件大事,总得祭祀、宴客。但朱家既然只有老俩口来静养,不算正经搬家,也就犯不着折腾。
虽然他们没cāo办,可是两家挨得这么近,又沾点亲戚,总不好装不知道。四nǎinǎi备了一份儿礼,命人送了过去。朱家收下了,又回送了两样东西,分别是蒸饼和腊肉。按于江的旧俗,搬迁之时,要用新锅灶蒸一锅饼,还有从旧居带来的腌腊肉,分赠给来道贺的亲戚和邻人。这朱家虽然是从京城迁来的,可看这行事作派,主家必定是地道的于江本地人无疑。朱家老爷子是杭州府人,那老太太肯定是于江人。
从朱家下人传出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朱家的仆人大部分都是从京城带来的,但是厨娘是在本地雇的,烧得一手地道的于江菜,象白汁蹄髈,银鱼羹都做得特别好。李家在上次满月酒请客时,还请她来烧过菜。这位厨娘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做事,后来嫁了人,凭手艺谋生,rì子过得相当不错。
过了几rì,又林见着了这位朱老太太,朱慕贤的祖母。
以前宋家还在时,又林是来过的。那时候四nǎinǎi过来,带着她一起。但是她对这院子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这院子以前没有这么敞亮,屋角堆放着乱糟糟的杂物。这重新粉刷一新之后,看起来和原来真是完全两个样子。屋角摆着两只大瓷缸,里面栽着茶花,开得蓬蓬勃勃的,显得生机旺盛。
因为天气炎热,门窗上都垂挂着细竹帘子,在前面引路的丫鬟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梳着双鬟髻,穿着竹绿sè的长背心,下头系着裙子,走路说话都很有规矩章法,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调教得出这样的下人。
四nǎinǎi当然也都看在眼里,心想着这就是差距啊。瞧人家,虽然是落魄归乡,可是身边这些人的举止做派规矩都一丝不差。这一比起来,自家里那些丫鬟媳妇子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别人还罢了,女儿身边的两个。一个小英,毛毛燥燥,傻乎乎的,做活儿也不灵巧。另一个翠玉更糟糕,才多大点儿就知道涂脂抹粉,把腰勒着,裙脚系得也高,又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太过轻佻。
女儿眼见着一年大似一年,也该找婆家了。到时候肯定得陪嫁两个丫头?难道就陪送这么两个货sè?
四nǎinǎi暗中摇头。
不成。
什么东西都好办。只要有钱,嫁妆定能置办得体面。可是这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丫鬟打起帘子,四nǎinǎi和又林进了屋。
朱老太太正端坐着,一旁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四nǎinǎi问过好,又林也上前请了安。
朱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哟,这就是大姑娘啊?过来,站近些,让我瞧瞧。”
又林朝前走了一步,朱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生得好齐整,”又看看四nǎinǎi:“鼻子嘴巴生得象你母亲。”
“嗯,其他的都象我爹。”
四nǎinǎi也跟着笑:“我就说,幸好眼睛不象我,不然小小的眯缝眼,可看不清做活。”
朱老太太爽朗地笑起来。
她头发已经全白了,但脸sè红润,声音响亮,看起来jīng神好得很,并没有什么颓唐哀怨的神情。
朱老太太也很欢喜。虽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可是rì子未免寂寞。旧相识也没有几个了。这李家姑娘虽然只是小镇上的姑娘,但行事说话都落落大方,听说是专请了女先生教导的,生得也清秀,一点儿没有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李老太太送了见面礼给又林,又让人倒茶拿果子招待客人。又林也没有假客气,还兴致勃勃的和朱老太太讨论桂花糕白绵糕哪个更适口。桂花糕香是香,但是人们常常只吃一块儿就不再吃了,太香太油太甜了让人觉得起腻。白绵糕虽然没有它香,也没有它甜,刚一吃的时候觉得淡而无味,口感远远不如桂花糕,但是很耐吃,不知不觉的能吃个大半盘,肚子就填饱了。
朱老太太点头说:“可不是这个理儿么,我以前也是爱吃桂花糕的,可是有了年纪以后,一吃那个就容易咳嗽。”
四nǎinǎi笑着说:“她小孩子家,哪懂得什么,说错了话您也别怪她。”
这是当娘的谦虚,其实四nǎinǎi心里也很以女儿为豪。瞧瞧镇上,年纪和女儿差不多的姑娘们,哪个有自家女儿这么聪明懂事大方的?再过个一两年,只怕说媒的人真会踏断家里的门坎了。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回话说:“少爷和杨少爷来了。”
又林规规矩矩站到四nǎinǎi身后去,朱慕贤和杨重光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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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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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拜望
费章节(8点)
双林知礼的低下头,等朱慕贤和杨重光向朱老太太请过安,又向四nǎinǎi问好,然后才轮到她。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李姑娘好。”
又林回了个福礼,颇为拘谨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是她真拘谨,而是四nǎinǎi最近管她越来越严了。各种耳提面命——总的意思就一个。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转眼也是要说婆家的人了,李家纵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要注意男女之别。
朱老太太说:“好啦,我这儿有客,用不着你们陪着,你们去换衣裳。也别老一天到晚的看,眼睛都看坏啦,既然回了家来,就好好儿歇歇。”
一般人家的长辈,只有一心巴望孩子读的,催逼还来不及,哪会象朱老太太这样?少不得被人说一句爱之适足以害之。老人家只知道心疼孙子,宠过了头,反而把儿孙养成了废物。
但朱老太太并不是那样不明事理一味放纵娇惯孩子的老糊涂,她所要表达的,只是劳逸结合四个字。
朱慕贤笑着说:“我们顶着大太阳赶了半rì路,祖母连一杯茶也不舍得给吃?”
朱老太太也被他给逗笑了:“一杯茶还是有的,再想别的就没了。”
朱慕贤大概正在变声——听声音来声音有些哑,象是叫破了嗓子的鸭子一样,听起来不算悦耳。杨重光却除了一开始问安,之后便一言不出,完全成了背景。
又林抬起头来对两人各打量了一眼。
少年人总是一个尴尬的年纪。褪去了孩童时的肥嫩可爱,可是成年人那坚实成熟的轮廓还没有成形,就象出壳一个多月时候的小公鸡,绒毛已褪,翎羽未成,看上去瘦仃仃,惨兮兮,斑驳潦倒,无所适从。要象孩子一样撒娇他们已经做不出来,可要象成年人一样圆融世故他们又还做不到,青黄不接,无所适从。
又林想,自己还不是一样?身体仿佛一夜之间被注shè了某种激素一样,胸部疼痛难忍,微微的鼓涨起来。这对又林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上一次的体验与记忆早已经淡去,这一次身体的改变,同样让她不知所措,连站立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微微缩起肩来。这样一来,衣裳不会摩擦到身体。
四nǎinǎi当然注意到了女儿的身体变化,她既欣慰,又有些感慨,一面张罗着给又林做新的小衣内衫,一面给女儿教导传授身为过来人的种种经验体会。
又林只希望快快度过这段尴尬的时期。
朱慕贤正问朱老太太朱老爷子怎么不在家中,朱老太太说:“他哪里闲得住啊,昨天说看到湖边有人捕鱼,没用叉也没用网,用的是鱼鹰,把他给稀罕的啊,昨天没看够,今天又去啦,中午想必又不回来了。渔家捕上来的鲜鱼一烧,再来二角老酒,就够他乐的了。”
听起来象抱怨,其实不难听出,朱老太太对朱老爷子的这种消遣方式是乐见其成的。
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比闷在屋里发霉的好。又林跟着李光沛也曾经去看捕鱼,船家会用烧鹅、咸蛋和捕上来的鲜鱼待客,还有船家自酿的酒,甜中带酸,只有淡淡的酒味儿。
嗯,朱老爷子才来几天,已经很象一个地道的本乡人了。
这就很好,入乡随俗,处处为家。看来这位传说中被罢了官的朱老爷子,倒是个很豁达的人。
朱家现在看起来虽然十分简朴低调,看下人的行事,朱老爷子原来做的官肯定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大起大落的,经常有人扭转不了心态。这祖孙三人倒还好,一片和乐融融的。
朱老太太要留饭,四nǎinǎi婉言推辞,说家中事忙。反正今天不过是礼节xìng的上门来拜望一下,目的已经达到。头一次来就在别人家中留饭,实在有点儿冒失。朱老太太也不强留,只说:“你这姑娘我很喜欢,有空就过来,陪我说话解解闷。”
“您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
过了一天又林见着了朱家老爷子。他已经过了六十大寿,鬓发斑白,但是腰杆依旧挺得直直的,穿着一双浅口的布鞋,并没象一些官老爷那样走路非刻意迈着外八字步——似乎那些人觉得不这样不足以体现做官的赫赫威势,也可能他们穿着官靴,走外八字更舒服更自然。
朱家老爷子负着手缓缓从巷子那端走过来,身后跟着个长随,一手里提着两条用草绳串起的鱼,一手里捧着张大荷叶,上面堆着好几个大莲蓬。李光沛笑着上前招呼,施了一礼。朱老爷子点了点头,说话十分和气。
“您这是打外头回来?”
“嗳,去湖边儿看了看。这于江当真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的。”
两人寒喧几句,末儿朱老爷子还非把那两条鱼送给李光沛了——李光沛推辞不过,只把两条鱼接了过来。又林隔着门吃吃笑,看自家老爹穿的十分体面,手里却被迫拎了两条鱼的模样,实在是滑稽。
朱老爷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林觉得这人不可能隔着门缝看见自己站在门里面,可是那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心里一虚,朝后退了一两步。
那目光象是带着股穿透力似的,好象已经猜到了门后头有人。
都说人老成jīng,这种在官场中浸yin沉浮几十年的人,可不能小看。
李光沛邀他到家里品茶,朱老爷子摆摆手说:“赶明得了闲儿再去讨你的茶吃。这儿什么都好,就是下棋都寻不着个对手。”
李光沛笑着说:“您要是不嫌我愚钝,我倒也能陪您消遣消遣。”
朱老爷子顿时眼前一亮,跟酒鬼闻见了酒香,sè鬼见着了美女一样——看来这人对下棋很有瘾头啊。
“那可一言为定了。”
李光沛笑呵呵的站在那儿目送朱老爷子,直到他也到了门前,才转身进了自家的门,一眼就看到又林站在门后头,正朝他嘻嘻笑。
“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站这儿做什么?”
“我想着爹你快回来了,想出来迎一迎你啊。”又林很有眼sè的把那两条鱼接了过去,让人送去厨房,又说:“结果一到门口听您和人说话,就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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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买人
费章节(8点)
晚上用那两条鲜鱼做了菜,鱼头烧豆腐,剩下的鱼身片肉剁糊做了鱼丸。
李老太太有了年纪的人,喜欢吃软烂的东西,鱼头烧豆腐又鲜又嫩,软滑适口,那豆腐筷尖一点即破,得用调羹来舀。李老太太胃口好,还添了一次饭。
又林笑着说:“难得您今天胃口好,要不,吃完了咱们出去在园子里转转,消消食。”
玉林渴盼的目光盯着李老太太看,李老太太点了下头:“成,一块儿去。”
园子里栽了好几棵石榴——原来这里栽的都是些花树,合欢、紫薇都有,果树是又林出的主意。石榴多好,chūn天能看花,秋天还有甜甜的石榴吃。三五棵石榴树,可以结许多的石榴,不但自家够吃,还可以分送亲戚四邻。这会儿花是早谢了,石榴都长得有拳头大了,表皮还是绿的,但是向阳的那一面已经微微泛红了。
玉林好奇的用手摸摸,石榴皮坚实光滑,还带着光泽。
又林笑着把她的手拉开:“没有熟哪,还不能吃。”
“那什么时候才熟?”
“总得到中秋的的时候。”
玉林点了点头,还是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这孩子看什么都新奇。她很少能出门,李老太太对她的管束也很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生活得象又林一样,李光沛和四nǎinǎi都看重她,教导她,她跟李光沛去过杭州府,甚至还去过更远的地方。李老太太对大孙女也是十分偏疼,并不因为有了孙子就不重视她。可是对玉林,李老太太象是生怕这孩子长歪了,坏了品行一样,对她管束的特别严,即使是识字,也只是三字经,百家姓这些,要么就是让人给她讲烈女传之类的,连诗经都不给她看——诗经里还有讲两情相悦的诗呢。(.)
李老太太年青守寡,玉林母亲的出身始终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又林摸摸玉林的头。
她改变不了家里头长辈们的想法。不,不止他们这样想,这时候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嫡庶有别,出身决定了一切,李老太太对玉林的严格不但不会被人诟病,反而会被所有人一致赞同。
又林扶着李老太太的手,经过水池子边的石子铺的路时,又林特意扶着李老太太慢慢挪着步子从上面走过去:“您慢些走,别嫌硌脚。”
李老太太笑了:“就你点子多,不过常打这上头走一走,倒还觉得人真是轻快不少。”
又林抿嘴一笑,玉林乖巧的扶着李老太太另一只手,也跟着慢慢的走。
玉林最喜欢晚饭前后这段时间,因为又林总是相着她,有什么东西,有德林一份,必定也有她一份。
但是玉林也很懂事,能要的东西她要,不能要的她也不会撒娇耍赖。前两天家里小厮捉了蝉,给了德林玩耍,玉林也十分羡慕。那蝉趴在窗棂上,时不时的叫上一两声。德林十分宝贝,玉林也很想要一只,但是玉林是养在李老太太那里的,蝉鸣太过聒噪,因此又林就不能给玉林也弄上一只蝉了。玉林也很乖,又林把道理一说,她就马上说:“蝉会吵老太太,我不要。”
这样乖巧的孩子,也由不得又林不疼她。
“朱家老太太人怎么样?”
“头发都白了,但是脸sè很红润,看起来爱说爱笑的。”
“嗯。”
又林又说:“朱家的规矩可大了,下人特别守规矩。”
“那是当然。人家是官宦人家,对礼法规矩特别看重。象咱们家,要是谁做错了事,罚点月钱、训一顿,或是让他做点重活儿苦差就算了。在人家家里,关起来三天不给饭吃,或是打一顿,那都是常事儿。家越大人越多,规矩就越严,不然的话,一个管束不当,出纰漏事小,说不定会惹出祸事连累主家,这可不得不慎重。”
又林点了下头。
李老太太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人事人事,人在事前。yù要做事,必先做人。
玉林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也把这几句话牢牢记住。
“你母亲正张罗着再给你再预备几个人,明天就叫镇东边的石婆子来一趟。”
石婆子是镇上有名的牙婆,很有口碑。
又林以前刚到这里,听到牙婆,总觉得这不就是人贩子么?坑蒙拐骗,逼良为娼——反正干的都不是好事儿。
但是后来慢慢了解,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个牙人,xìng质其实可以解释为中间人。但凡需要牵线跑腿,保媒拉纤,买卖互通,雇人买人这些活计都可以托付给他们。当然,人口买卖在这个时候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就象现在李家一样,他们家需要买人,而在于江的周围四乡六里,有的是人家想把养不起的孩子送出去,换一笔钱救急救命,孩子也谋个好出路。这中间就需要牙婆来牵线奔走。最后李家买了人,那穷苦人家可以得一笔银钱,牙婆也能抽成,这是三方都得益的事。
卖儿卖女固然是人间的惨事,可是在乡间,要是自家孩子在大户人家里头做事,吃穿不愁还有月银,比在乡间受苦受穷要强。将来婚配,由主家做主,可能也会嫁得不错。所以只要卖到一户好人家,他们反而求之不得。
又林点了下头。这是没办法的事,她身边的两个,的确都有不妥的地方,小英不够机灵,翠玉又太过浮躁。还有一点更重要是,小英还罢了,翠玉比又林大,她今年已经十七,眼看要十八了,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纪了,这个年纪,显然不适合做陪嫁的丫鬟跟着又林出嫁。
所以买人是一定的。
李家的腌的梅子是很有名的,这一次再腌成的时候,又林照例把梅子装满了两只小坛子,带去周家。
以前每次腌成了,都少不了周家这一份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对周榭来说,这是她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虽然她嫁的是又林的表哥,可是舅舅家毕竟不在于江镇,两人想象现在一样亲亲密密的在一起,是再也不可能了。
又林进周家跟进自己家一样,周家的人都快把她当成自家第二位姑娘了。事实上周大*nǎi不止一次说过,要认又林当个干女儿。她只有一个女儿,又十分喜欢乖巧的又林。
“李家妹妹?”
又林站住脚,看到周富辉正出院门。
“周大哥。”
“来找阿榭?”周富辉一眼就看见又林手上捧的小坛子:“今年的梅子又腌好了?”
“是啊。”又林有一阵子没见周富辉了。他已经定下了亲事,也开始跟着父亲料理铺子里田庄上的事务——
可是周富辉明显是志不在此。他跟石家老爷子学了几年功夫,从前是一直嚷着要去从军报国,现在虽然不整天吵嚷这个了,但是年轻人哪个甘愿庸碌平淡一生?总想着要做点什么不平凡的事情出来。
周富辉这几年长高了不少,嘴唇上方有细细茸茸的胡须悄悄长了出来,说话声音也变得低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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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闲谈
费章节(8点)
第六十一章 闲谈
又林把坛子打开,请周富辉先尝。周富辉在别人面前要端着架子,要稳重,但是在又林跟前一点儿都不顾忌,直接捏起来尝了一颗。
“嗯嗯,不错……酸甜适中……”他又捏了一颗。
又林把坛子盖上:“周大哥这是要出去?”
“要去铺子里看看。”周富辉说:“李妹妹,你这一手儿可是了得,完全可以自己开个蜜饯铺子挣些零钱花。瞧,你腌的梅子,蜜枣,杏脯,晒的柿饼,瓜条什么的,那是远近有名啊。”
又林笑了:“前两年请着先生,现在我娘管我又严,只怕是开不成。”
说起来有些丢人,她鼓捣这些东西不过是因为自己嘴馋贪吃,家里又宽裕,折腾得起,还真让她给折腾出名堂来。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也来讨方子,只是有的做的不象她家做的这样可口,有的是没有那个jīng力金钱做这些不当紧的东西。
周富辉深以为然:“你是姑娘家,管得严些也是应该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长大了。自家妹妹要出嫁了,李家妹妹多半也快了。一个个嫁为人妇,将来还不知道都有什么际遇。
半大少年的心里顿时十分感慨,梅子也不吃了。又林看他的情绪迅速从兴致勃勃变成意兴阑珊,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说女孩儿的心事你别猜?男孩的心事也让人猜不透啊
周榭正绣鞋面,袖子用臂钏挽起,露出一段圆润的手腕。竹帘半垂,纱窗静寂,象是一张不知在哪儿见过的仕女图。又林索xìng抱着坛子站在那儿欣赏了一会儿,才出声唤她:“周姐姐。”
周榭抬起头来,向她一笑。
又林忽然有点体会到刚才周富辉的心情了。
周榭几乎可以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好,虽然她现在比周榭要小,但是心理年龄可是另外一回事了。看周榭从一个小姑娘,变成如今的娉婷少女,即将出阁,再倒回去想一想当初的种种,的确令人感慨万千。
“咦?梅子腌好了?”
“可不是,上次和你说过,就这几天了。”
周榭洗过手,唤丫鬟过来把梅子倒进小碟里,拈了一个放进嘴里:“瞧我,这些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连rì子都记得不大清楚。”
又林一笑:“周姐姐你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了绣嫁妆啊。”
周榭不好意思起来,捏了粉拳对着又林好一通捶。
“对了,后头那户人家,怎么样?”
“朱老爷子和老太太人都很好,很是好客,家里头很规矩也很气派。”
周榭有些不满意:“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了。以上是可以放在台面上冠冕堂皇的说法,接下来才要说小道八卦。当然,声音要适当放低。
“听说,之所以只有朱家老两口回来,是因为两个儿子在京城闹得厉害,老两口索xìng躲出来了,眼不见为净。大儿子的官已经罢了,没有什么非得羁留在京城的理由,按理说,不该伺候在父母身边儿吗?二房没有官职,京城能有多少庶务生意要打理?就算夫妻俩走不开,二房的其他人难道没一个能抽空送爹娘回乡?从京城到这儿,千里迢迢呢,万一路上有点什么闪失意外,那可如何是好?哪怕送到了地方立马打道回府折回去也成啊。
这可是亲爹娘啊,又不是没儿孙——要是没有,老两口孤清返乡也就算了。明明儿孙满堂的……
周榭也跟着唏嘘:“怎么会这样?百事孝为先,不管怎么着,也不能不孝敬生身父母啊……”
这怎么说呢?有句话说得好,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子谁见了?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自然顾着自己的小家,至于父母、兄弟手足……那就隔了一层,是外人了。如果兄弟再和自己争产,又觉得父母偏心不公……那何止外人?那直接成了仇人。
他们镇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家,只不过,门第没有朱家这么高而已。官宦人家更讲究忠孝礼义,偏偏官宦人家里头这种面和心不和争心斗角的事情更多。
两人边谈边说,把一小碟梅子都吃完了。周榭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这东西不能多吃。两人洗了手,重新坐下。又林拿出几个荷包:“做了大半月,就这么几个,你自己留着也成,送人的话只怕拿不出手。”
周榭拿起来看看:“嗯,我还是自己留着,这手艺确实拿不出手。”
又林瞪眼:“去你的,那我不送你了。”
周榭连忙按住她的手:“别别别,挺好挺好,我都要好好留着,一个都不给别人。”
又林一笑:“这还差不多。”
为了做这几个荷包,她可没少花功夫。虽然针线是她的弱项,但这几个绝对是下了心思的,很拿得出手。
“多谢你啦。”周榭挨个儿看,葫芦的,如意的,双鱼的,个个都做得十分jīng致。用sè、配线,扎花,用的颜sè花样也都不落俗套。周榭越看越爱:“说真的,你要用心做,做的一点都不差,平时还是不用心的缘故。”
“因为这是给你,所以才费了老大功夫,你瞧瞧,我眼都熬红了。换是别人,我才不干呢。”
周榭说:“是是是,妹妹辛苦了,我很承你的情。”
只是以后想要再这么自在的见面,说话……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周榭身边有两个丫鬟,月桂和月纹,月纹家里要把她接出去,月桂已经定下来了亲事,就嫁给周家管事的儿子,然后两口子一起跟着周榭走,月桂就在周榭身边儿当个管事娘子,她男人可以管着外头田地铺子。这两人是周大*nǎi物sè了不少时候的,都是稳妥可靠的人,专给周榭预备着的。
四nǎinǎi也在给又林预备人手了,这样的人可不好找,既要忠心可靠,又得有才干。两样缺一样都不行。好在又林不是现在就说亲出嫁,还有得是时间让四nǎinǎi慢慢物sè。
“对了,听说你姑姑家……分家了?”
“分了,冯家老爷子拖了一年多,还是撒手去了。分完家,冯家老太太跟着大儿子过活,老宅子、还有她的私房什么的,肯定都归了大房了,我姑姑他们怕是吃了不少亏。”
周榭给又林倒了杯茶:“都是一样的儿子,怎么就厚此薄彼呢?”
又林摇头:“这不是厚此薄彼。恰恰相反,朱家老太太想的是一碗水端平,两个儿子要均贫富才好。她一直觉得姑姑的嫁妆丰厚,又有田地,又有庄子,二儿子可比大儿子要殷实……”
“可是,那是儿媳妇的嫁妆啊。”
“大概冯老太太觉得,人进了他们家的门,嫁妆理所当然也就算是冯家的财产了。”
“这真是……”真是什么,周榭一向厚道,没有再接着说。但是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尤其是,周榭现在也即将出阁,对这种不公感受更加强烈。
“那你姑姑就认了不成?”
又林苦笑:“不认又能怎么样?”
是啊,不认又能怎么样?上头还有婆婆压着,有宗族礼法。上头有兄嫂,旁边还有一大堆虎视眈眈的族人。一个女人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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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心思
费章节(8点)
同是女人,又林姑姑的现在,也是许多未出阁姑娘的未来。**其实说起来,又林姑姑算不错了,娘家得力,嫁妆丰厚。就算公婆偏心,自己守着一份儿家产,分了家当家作主不用再rìrì伺候婆婆看人脸sè,却算是一件好事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说明了做人媳妇有多难。
周榭想起昨晚周大*nǎi和她说的话:“傻丫头——你太厚道了,太实心眼儿。将来嫁出去,虽然你婆婆不是那等刁钻刻薄的人,但你也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能把婆婆当成亲娘看待。”
周榭抿着嘴不作声。
周大*nǎi缓缓道来:“道理呢,想必你也明白。人家是一家人,你终究是外人。哪怕生了孩子,那么孩子同他们是一家人,你还是外人。咱们不往远了说,就说隔壁。李家老太太多么刚强的一个人,养儿育女,守寡多年,把儿子拉扯大又送女儿出阁,可是当年她婆婆防贼一样防她,所有钱全都死死扣在自己手里,孙女儿也抱到自己身边儿养着,孙子也把得严严的,一直到又林的爹成亲才松手。”
周榭可真不知道这旧事:“为什么?”
“为什么?儿媳妇是外人呗。怕她带了钱改嫁,孩子又小,万一只认娘也跟着走了怎么办?”
“可是……”可是李老太太名声很好啊,辛苦cāo持,守寡多年,远近的人提起来谁不赞她的为人?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可李老太太硬是撑了下来,这么些年半句闲话都没让人说过。
就她这样百里挑一的难得的好女人,还被婆婆提防压制了几十年?
“没什么可是的。”周大*nǎi摸摸女儿的头发。女儿从一点点儿的黄毛小丫头,变成如今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我跟你这说件事,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天底下当婆婆的心,都是一样的。儿子孙子是自家的,儿媳妇是别人家养大的,靠不住。好婆婆也罢,恶婆婆也罢,都会这样想,谁也不会例外。我不怕和你说,等你大哥的媳妇进了门,我一样要防着她的。年轻人总是不稳当的,虽然听说你那嫂子在家是个安静的,谁知道和你哥哥合不合得来呢?合不来自然不行,太合得来也不好。你哥哥是个心野的,媳妇要是拴不住他的心,反而鼓动着他闯祸,那可不能成。”
周榭一下子也转不过来念头,周大*nǎi拍拍女儿的手:“你将来待婆婆,自然要孝顺恭敬。可是婆婆和娘不一样,你在娘这儿,犯什么错都行,娘都包容,你是娘身上的掉下来的肉啊。到婆婆跟前,可就得万事谨慎了。有什么话,不要都掏给丈夫和婆婆。他们才是亲母子,要是有什么不顺,你让你丈夫是向着他娘,还是向着你?他向着谁都不对。”
周榭以前听段夫子讲过这些,可是讲得没有亲妈这么详尽这么直白。
姑娘对出阁总是羞答答的,既期待,又惶恐。可是周大*nǎi这么一说,周榭的羞怯消褪了大半。
过rì子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柴米油盐。
娘说得也对,刘家一家人过了多少年rì子,冷不丁插了她一个外人进去,并不能指望刘家人立刻对她掏心掏肺亲如一家。
可是名份上,她成了刘家妇,的的确确又是一家人了。
嫁人……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谁又能不嫁人呢?
周榭出了一会儿神,才听见又林说:“……去年做的裙子,腰放一放还能穿,衫子就穿不上了,要不然捉襟见肘的……”
“那是因为你长高了。”周榭拉着她起来比了一比。可不是么,又林这一年又高了不少。她爹娘都不矮,尤其是四nǎinǎi个子不矮,又林将来也指定不会矮,可能比周榭长得要高呢。
梅子和荷包送到了,又林要回去,周榭不舍得:“再坐会儿,你回去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着弟弟妹妹写字。”德林用来练字的贴是孝经,玉林则是女则,烈女传,果然是思想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李老太太虽然自己识字不多,可是教起孩子来却是有一手。
“啊,还有件事,我娘叫了石婆子来。”
一提石婆子,镇上没人对她不熟的,她也对各家各户都熟,要不然怎么替人牵线搭桥雇人买人?周榭忙说:“这是要紧事,那你快回去。”
石婆子前几天已经来了一回,今天再来,应该是带人来了。按照四***要求,得是卖倒的死契。要是活契,人心思也活,遇事不会出死力,不会跟主人共进退。可是肯卖死契的,那得是很穷苦的人家,实在没办法了才肯卖死契。
死契拿的钱多,远非活契可比。但是这一卖,就是一辈子了。
又林回去的时间掐得正准,石婆子也把人带来了。一辆骡车赶到门前,鱼贯下来了六个姑娘。小英在门口看得正清楚,忙进来和又林说。
“六个?”又林想,石婆子业务水平真高啊,这么短的时间就凑够六个了?当然,六个不可能全要,总得挑一挑的。四***预算是最低两个最高四个。
这几年风调雨顺的,远没到饿殍遍野卖儿鬻女的境地。
小英全然没意识到这件事与她自身的关系,忙着替又林换衣裳。翠玉这几天却时常出神。她知道,四nǎinǎi这是看不中她和小英,才给大姑娘买人挑人。可是,要真进了新人,会怎么安置她和小英呢?
最差的,就是嫁到庄子上头随便配个庄户?这不是没可能的事。
翠玉握紧了拳头。
不成,那绝对不成。
她从乡下来的,她知道乡下的rì子是什么样的。在李家虽然是做丫鬟,可是在姑娘院子里又有什么粗重活计呢?反而吃得好穿得好,三rì就能洗一次头洗一次澡。可要是到了乡下……半月见不着肉味儿,半月洗上不澡,跟着一个粗汉过苦rì子,再生一堆孩子一起捱穷——
不,绝不,她不能过那样的rì子
可是四nǎinǎi一向不是很喜欢她……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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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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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挑人
费章节(12点)
石婆子的口碑好,可不是吹出来的牛皮。她办事的确麻利牢靠,而且由于她也是本镇人,在本乡本土可不好搞些花样,这名声一坏可不好立足了。而且,正因为她是本乡人,所以本地高门小户各家情形都心里有数,四nǎinǎi说一声要人,她立刻心领神会,这要的丫鬟是为了事预备的。
李家大姑娘过个一两年也该说亲事了,为会儿买人,不用说也是为了她而准备的。
一主旨,后头的事情就好办了。首先是年纪,然后这出身,脾xìng,都不能随便糊弄,不然石婆子等于砸了的牌子。
弄来的六个小姑娘里头,三个是她jīng心挑的,一个是那家人托给石婆子的,还有两个,倒真是弄来凑数的。粗笨,长得也拿不出手。这要带了当陪嫁,纯是打脸。
这些姑娘都是收拾得齐齐整整才的,石婆子做惯了这些事,先每人都给她们寻了一身干净青布衣裳换了,头发、手脸都弄得清清爽爽的,才一起带了。又千叮万嘱过,不能乱,要守本份,要规矩。
四nǎinǎi挨个看过,心里大致有了数。
“都多大年纪了?家是哪里的?”
最左边的姑娘先说姓白,属马的,今年十四,是乌石村人。”
四nǎinǎi点了下头,乌石村离于江镇不近,是有名的穷地方,这姑娘生得黄瘦,象是一直吃不饱饭的样子。其他几个也都差不了太多。虽然脸是认真洗过了,可是那种象是抹了一层黄土一样的菜sè是洗不掉的。
“去找姑娘,让她看看。”
翠香应了一声去了。又林正好从周家,她进了四***院子,那几个小姑娘站在门外面,一个个有点缩肩低头。
石婆子见过又林,因此笑呵呵的地招呼一声姑娘来啦。”
又林也回了句石大娘好。”
石婆子忙招呼那六个小姑娘快给姑娘问好。”
六个小姑娘前后不一的扑通扑通跪下来,给又林磕头。
又林强忍着挪开脚步的冲动,心里并不太好受。
但是她又不能回避。
这时代的主仆关系不能小看。主子手里能掌握下人的手死荣辱,可是下人也反也对主家的影响至深。忠仆难寻,能干的忠仆更难寻,人都会为打算,遇事当然要先保全,看到利益也会想着先给划一块——不,这不是卑劣,这是人的天xìng。**很多时候,主仆相处往往十几、几十年,比任何亲人在一起相处的都要多。下人替主人跑腿办事传话,打理财物,照管孩子……也可以说,主家的xìng命其实也掌握在这些下人的手中。
如此重要的关系,又林当然明白该睁大眼睛,好好挑一挑。
不出意外,今天这几个姑娘里头,会有人留下来服侍她,跟着她出嫁,今后大把大把的年华,她们都要一起度过,唇齿相依。对内宅的主妇来说,身边的这些人,比、比婆家任何人都来得更亲密,她们会rì夜陪伴在她身边。
所以合不合眼缘,可不可靠,实在是太重要了,绝不能随便。
又林走到四nǎinǎi身边,四nǎinǎi拍拍女儿的手。
刚才女儿的不自在她当然看在眼里。
不要紧,都得打这一遭,小姑娘心软没经过事,都这样。以后经得多见得多了,就不会象现在这样。
“去周家了?”
“是啊,给周送了些梅子,还有几个荷包。”
“你们也不用这么难舍难离的,左右她又没嫁到别家去,以后咱们是亲戚了,关系只有更近的。你想见她也方便。”
“嗯,我,可是到底不象现在一样,隔着墙,一抬腿就到了。”
四nǎinǎi笑了。
石婆子嘴很巧,插了一句听说nǎinǎi您府上和周家结了亲了?真是恭喜恭喜,周姑娘可是咱于江镇上远近有名的好姑娘,又大方又端庄,您那侄儿也是个有出息的,这可是天作良缘啊。”
好话吉利话谁都爱听,四nǎinǎi笑着点头。
她们的时候那几个小姑娘的反应也各不一样,有的就老老实实的跪着,有的见没人理会,就站起来了。可是站起来后一起来的人还跪着,犹豫了一下又跪了下去。
四nǎinǎi晾够了她们,才说给你挑几个人使。咱们家庄子上头年纪差不多的也有,你先挑着,合意当然好,不合意,再从庄子上挑几个。”
四nǎinǎi这话说的——要是自家庄子上有年纪合适的,就不会要从外头买啦。这个又林心里当然明白,但是石婆子在这上头的消息就不至于如此灵通了,心里有点儿急。
这六个姑娘里,有一半是她先垫了身价银给那家父母了,这要是出不了手,难不成再给退回家去?那不是砸她的招牌么?
无论如何,也得让这李家姑娘多留下一个两个的。
四nǎinǎijīng明,她女儿未必就是。
石婆子真是舌灿莲花,把几个姑娘挨个儿都夸了一遍。比如哪个能吃苦肯干,家里头有四五个弟弟都照顾得妥当,又懂事。说哪个手巧,扎得的花儿活灵活现的。让她这么一说,这些姑娘真是个个难得,个个能干。
可是又林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姑娘,她说就信。
她会看。
家里头丫鬟很多,会照顾人的样儿,手艺好的那手又该样儿,她心里都有数。石婆子说得热络,她只是抿着嘴,似笑非笑。
石婆子眼见的劝说起不到效果,讪讪的闭上了嘴。
虽然年纪差不多,这领来的六个姑娘里头还有比李家姑娘年纪大两三岁的,可是这乡下姑娘就是乡下姑娘,和人家李姑娘就是不能比。瞧瞧站最后头那个,居然半张着嘴,傻呆呆盯着李姑娘看。这……这傻妞
石婆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丫头,就叫傻妞。打小不是生病烧坏了脑子,还是先天心智不足,反正一直傻乎乎的,家里人也很犯愁,又笨又傻,特别木讷,家里又这样穷,肯定不好找婆家。这才托了石婆子,要是能卖给大户人家,哪怕做个粗使的丫鬟呢,也比留在家里继续拖累全家人要强多了。石婆子本来不想收的,要不是托她的那人和她亲家相熟,她才不会答应。这么个傻丫头,实在太不好出手了偏又能吃石婆子实在找不出话来夸她的好,刚才只好说她照顾弟弟在行,其实带来的六个人里头,石婆子对她最不抱希望。
李家四nǎinǎi是个jīng明人,指定不会看上这傻妞的。石婆子想的只是,好歹她是把人带出来一趟了,只是主家看不上,之后也有句话说,不是她不帮忙,是这姑娘确实不成。
六个姑娘里有一个皮肤较白皙的,神情也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其他人忐忑不安,又畏缩胆怯。那一个也低着头,但是她手拢在一起放在腰间,背挺得很直,微垂头的安静姿态和其他人明显是不一样的。
又林问她你叫?”
那姑娘抬起头来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细声细气地说姜竺。美女姜,三竺三茅钟晓暮的竺。”
“你读过?”
姜竺依旧细声细气,不紧不慢地说先父在时,曾教我认了几个字。”
又林点了下头。再往后看。还好,眼前这几个总算都是平头正脸的,没有歪瓜裂枣。人嘛,都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的,换了衣裳打扮打扮,应该不比家里现在的丫鬟差。甚至这个姜竺,大概比翠玉生得还好呢,打扮起来完全是清秀佳人一个。
又林一个个都问过,又和四nǎinǎi低声说了几句话,四nǎinǎi就明白了,吩咐石婆子,留下其中两个。一个就是那个姓白的小姑娘,一个是石婆子说针线做得好的那一个。石婆子十分失望。她本来对姜姑娘寄予厚望的,生得好,识字,又知进退,可没想到人家看不上她。
不说她,就是姜姑娘也是十分愕然。她本以为一起来的六个人里,倘若人家只挑中一个,那也必定是挑中她。
四nǎinǎi也没把石婆子一竿子打死,还是给了她希望这事儿,不用办得这么急。过了中秋,你手头要是有人,就再领来给我看看。”
石婆子马上明白,人家这是挑货呢,嫌她诚意不够,希望她再接再励,下次拿出更好的资源来。
说实话,石婆子这次的确是有点儿急了,手上的这几个人,连她都不太看得中。
四nǎinǎi这么jīng明的人,当然会端一端身份,晾一晾她。
石婆子还是得赔着笑应下来,并且保证下次一定更好。
只是姜姑娘没被挑中,石婆子想,莫不是李家姑娘嫌她的长相?有的是不喜欢丫鬟生得太出挑的。
当然,李家挑不中,石婆子也不愁。以姜竺的长相,李家不要,有的是地方要。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被挑中的留下,没挑中的原车。
结果石婆子带人告退的时候,那个傻妞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四nǎinǎi和又林连连磕头nǎinǎi,姑娘,我吃的不多,我也能干活儿,你们把我买了”
四nǎinǎi一愣,石婆子有点急了,赔着笑说这丫头傻,原是别人托我,我不好推辞……我这就把她领走。”
四nǎinǎi倒是和颜悦sè,问她为让我们买你呢?”
傻妞愣了一下我……我家里养不活我,你家买了我,我弟弟就能吃饱饭了,过年还能扯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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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新人
费章节(8点)
这丫头石婆子恐怕她会坏了今天这桩买卖,没想到四nǎinǎi问又林:“你看她怎么样?”
又林挨着四nǎinǎi,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穿越后没穿成傻妞。用现代的话来说,她现在也算是地主家的小姐,只不过社会现实不可能允许她带着狗腿子上街调戏良家少男。
如果穿成傻妞,被逼着要自卖自身,换一点小钱来给家里人糊**命,那样的人生……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瞧,人生果然是需要比较的。不比较,绝对体会不到自己现在的幸运。
“留下她……”又林顺着四***话说。
四nǎinǎi点头说:“成,那就也留下。”
至于价钱,自有胡妈妈她们去和石婆子谈价,四nǎinǎi当然不会亲自和石婆子较长论短。胡妈妈算盘打得jīng刮,和石婆子谈价钱的时候,并没有把前两个要下的丫鬟身价压得太低。说实话,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要能活命,谁愿意把亲生骨肉卖给旁人家为奴为婢?但轮到傻妞的时候,胡妈妈简直把她说得一钱不值,似乎李家肯收下她,给她碗饭吃,石婆子和傻妞的家里人就该感恩戴德了。这样粗笨的姑娘,卖哪儿去啊?
这话说得也的确是大实话,傻妞这样的姑娘,着实不好出手。石婆子本来就没指望能把她卖出去。然而胡妈妈话风一转,又说:“我们nǎinǎi就是可怜这姑娘,也不能让人家父母白舍了孩子一文落不着。/这么着,就按刚才那价钱的一半给你。”
石婆子真是意外之喜,连忙应是。等钱到了手,画了契打了手印,石婆子才回过味来——其实她还是吃亏了啊。只是因为胡妈妈一开始价格实在压得太低,然后又给她添了钱,让她觉得自己捡了便宜,其实这个价格并非石婆子一开始预估的价格。
唉,好歹是卖出去了,甩出去个烫手山芋也好。
其实四nǎinǎi要留下傻妞,也有她的用意。女儿渐渐大了,这家里的内外之别也该要严谨起来了。可不能象李家本家的一个姑娘,竟然跟家里的小厮跑了家里人又急又气,她娘直接病倒了,家里自然要张罗着找她,又不敢声张……唉,真是作孽。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不由得四nǎinǎi不心生jǐng惕。
当然,她相信自己女儿绝不是那种被人两句花言巧语就能骗走的糊涂虫。只是即使这样,有些事也是不能不防。
留下来的三个姑娘,四nǎinǎi说让又林自己起名子。又林随手翻开架子上一本,恰好是本医,姓白的那个姓都不用改了,就叫白芷,另一个叫茯苓。至于傻妞,又林看着她一脸傻乎乎的表情,手一挥:“还是叫傻妞。”
挺贴切,也挺顺口的。
白芷稍年长一些,显得稳重。四nǎinǎi让人给她们找了两身儿衣裳替换,又让人送了铺盖来。小英倒是十分热心,帮前忙后的。又林院子里头有间西屋是空的,正好让她们住。不光铺盖和替换衣裳,还有脸盆、梳子、鞋子,要预备的东西多着呢。翠玉冷眼看着小英忙活,心里暗骂一声“缺心眼儿”。
在她看来,这两个新人就是要把她和小英给顶替掉的。姑娘身边的美差,又清闲好处又多,翠玉可舍不得撒手。也就小英想不明白,一点儿都不知道着急,还对新人热心指点。她就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大实话吗?
翠玉可不会去提醒她。小英去忙这事儿,翠玉却挖空心思要在又林面前献好。在她看,她的去留,固然是掌握在四nǎinǎi手里。可是姑娘才是其中关键。要是姑娘说她好,要留下她,那四nǎinǎi想必也不会驳女儿的意思。翠玉往常就喜欢掐尖讨好,现在一使出浑身解数,又林大不习惯。她偏不喜欢自己在屋里的时候,有人在眼前身边晃来晃去的。
翠玉被李老太太指过来服侍她,也有三四年了。又林一直待人很客气,别说打骂,就是斥责也不多。翠玉的胆子给纵得倒是越来越大了,平时有些什么不讨好的跑腿的、繁琐的活计,都会想办法推给别人,要是能讨赏的好事儿,她非得抢在头里不可。
人无完人,又林平时也不和她多计较。可是现在翠玉格外的殷勤,实在让她不胜其烦。
西屋里许久没住人,有一股霉气。而且天气炎热,两面墙都晒透了,屋里闷得象个蒸笼一样。白芷她们三个人挽起袖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番,又把窗子开开透气。刚一推开窗子,就听见哗啦一声,一盆水正泼在窗子下头,溅的起的泥腥气好不呛人。
白芷呛得咳了一声,翠玉拎着盆说:“瞧瞧这娇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小姐贵客呢”
白芷知道这是个有资历的丫鬟,忍气吞声地说:“翠玉姐姐好,可有什么活计要我们做的?”
“哎哟,我可不敢当。姑娘都没吩咐你们做事儿,我哪就敢随意支派人了?”
屋里头茯苓想说话,白芷拉了她一把。等翠玉走了,茯苓不服气地说:“她怎么这样说话?小英姐人就很好,不象她这样挑刺儿找事儿。”
“咱们新来,总要吃下马威的,rì子长了就好了。”
傻妞正在那儿铺床——虽然她傻呆呆的,但让她干什么活儿,她倒是一丝不苟。大概在她的脑子里,就装不进偷懒二字。
白芷知道自己卖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看这房舍,院子,主母很合气,仆妇丫鬟们的穿戴都齐整光鲜。这脸盆梳子铺盖,都干净整洁,给的两身儿换洗衣裳上头也都没有打着补丁。
虽然是当丫鬟,可rì子比自己在家好过得多。
她想,自己认真卖力干活儿,伺候好姑娘,rì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至于现在的受点儿闲气,一点小刁难,又算得了什么?
小英拿了针线箧来。发给的白芷她们的衣裳不太合身,需要改一改。白芷连忙向她道谢,又请她坐下来说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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