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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秀娟     家事txt下载     家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费章节(12点)

    不但德林如此,连玉林也悄悄的和又林说过,朱大哥肯定比陆表哥有出息,他可比陆表哥和姐姐更般配。

    “小丫头,你懂什么。”

    玉林很认真地说:“我懂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又林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是的,玉林不是小孩子了。越长大,她出落得越是出众。那张面庞仿如一rì一rì绽开的花朵,令人惊艳。

    这样的玉林,将来会有个什么样的归宿呢?

    又林要做的活计很多,嫁衣、盖头、鞋袜,手帕、枕巾,帐子,给婆家人的针线活计……严格来说这些全得新娘子亲手绣出来。就算不能,也得把其中比较重要的几样做了。

    比如,送给婆家人的鞋袜、荷包这些东西,也是可以请人代绣的,给公婆做的鞋不能投机取巧,但给其他人的荷包等物是可以请人代绣的。当然,这个代绣也不能随便找人帮忙,要是那手工一看就是出自两个人的手,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也太打脸了。手工jīng熟的绣娘绣出来的东西,当然和闺阁中的女孩儿绣的会然不一样,所以这些东西不能交给她们做。

    又林几个相熟的姑娘自动给她揽了一部分去,玉林更是当仁不让。她和又林是姐妹,比起别人,她对又林更了解熟悉,花样子就从她们以前攒的样子里挑的,都是些大方清雅不落俗套的花样。玉林开始学做针线的时候总和又林一块儿做,两个人也都是跟着魏妈妈她们学的。这么一来,姐妹两个的针脚绣法差不多。而且玉林青出于蓝,女红做得比又林还强呢。由她代劳,又林非常放心,而且非常心安理得。

    玉林把荷包香袋什么的活计又揽走不少,还说可以帮又林绣鞋面。

    这媳妇给公婆做鞋,也只不过是一种规矩,以示恭敬,同时也是让人看看新娘子的女红技艺。象于镇的寻常人家,女人们常要纺绩织布,贴补家用。有那手巧的姑娘,还能挣下挺丰厚的一份儿嫁妆来。

    又林呢,虽然生在这鱼丝丝绸之乡,心也挺灵慧,手也算巧。能写一手好字,也能画两笔画,可是女红上头,始终少了那么两分灵气,两分耐xìng。(.)做的东西只能说是不算丢人,可也不算有多出挑。四nǎinǎi一向觉得,自家姑娘又识字,又知礼,算账持家更是一把好手,这就挺够使了。女红和厨艺虽然也是必备技能,可是象他们这样的人家完全用不上,会了就行了,用不着弄到专jīng。

    玉林反正没什么事做,整天陪着又林埋头做活,累了姐俩就一起歇着,喝着茶聊两句话。有人陪着,这做活儿也不显得那么沉闷无聊。窗前两个绣架对着摆开,一人坐在一边,夏rì的阳光照进屋里来,照在她们身上,玉林有时做着做着活,会抬起头来歇一歇,如果正好又林也抬起头来,两人就会对视一笑。

    又林忽然十分的不舍。

    这一切如此宁谧美好,可是她却很快就要远离这个家,和父母、弟妹再也不能这样随意亲近的在一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珍惜留恋现在的生活。人哪,总是这样,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倍感不舍。

    与又林不同的是,离她不远的地方,在另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却有一个人,迫切的诅咒着现在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想逃离这一切。

    这个是李心莲。

    自从她的母亲去世,父亲逃得不见踪影,她和妹子就被族中一位守了望门寡的姑姑照看。

    李心莲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rì子!吃的不好,睡的不惯,连门也不能出。这个姑姑为人孤僻,也没有人来拜访她。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就一个耳聋的老婆子,平时买菜做饭都是她。

    饭菜总是寡淡无味,让人难以下咽。穿的都是连一点纹饰都没有的便宜的料子,住的屋子很窄也很暗,只有早上能照到太阳。这一切都令她和妹妹难以忍受。可是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位姑姑对她们严厉而苛刻的态度。

    她不让她们脸上涂擦脂粉,不让她们头上戴花,不让她们出门,甚至不让她们笑。她总是用冷冰冰的没有感情的口气,让她们贞静,替她们的母亲守孝。她也会提起五老爷,虽然次数很少,只有一两次,但那口气极为不屑和鄙恶,对这人败坏了李家一族声名的人,这位自认贞烈的姑姑当然是深恶痛绝的。

    如果说李心莲长这么大憎恶过什么人,以前可能有别人,有一段rì子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五老爷。可是现在,这位姑姑无疑是她最憎恶的人了。

    是的,五老爷很不是东西,自己不学好,弄得家破人亡,他害死了老婆,抛弃了儿女,自己带着金银细软跑了。有时候李心莲甚至会想,他说不定早就死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被放债的要拉去卖掉,脸都丢尽了。要不是他,娘也不会死,自己更不用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可能说了一门好婆家,要出嫁了。

    可是李心莲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听着别人贬低咒骂五老爷,那是另一回事。五老爷总是她的爹,她是他闺女。别人骂他,又何尝不是骂她?别人鄙薄他,她这个做闺女也一样抬不起头来。

    李心莲和妹妹在背地里咒骂姑姑,说她象个老妖婆,自己守了望门寡,八不得别人也都和她一样过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rì子。她们偷偷的骂她,还要怕她听到,真恨不得她明天就死了,她们才能逃脱苦海。

    就这几天,又林定亲的事儿已经传开了,李家上下都为这门亲事觉得与有荣焉。李家祖上是出过进士的,可是后来就一直没再有过有出息的子弟了。富则富矣,可说起话来总是没有底气,矮人一头。这回李家的姑娘结了一门好亲事,朱家是读人家,何等体面。朱家的哥儿还是府试的头名呢,说出去更是脸上增光。李心莲虽然被关在屋里不得出门,也已经听说了。因为买菜的婆子在屋里和那位姑姑说起来——这算得是一件大事了,也是喜事。按理,娘家的亲戚都是不送礼钱的,但是可以送添箱礼,给姑娘充实嫁妆。

    因为那个婆子耳背,说话声音特别响,所以她说的,李心莲姐妹俩都听到了。

    两姐妹脸上都是yīn云密布。

    她们过得艰难,听着旁人的好消息,只会更添忌恨不平。以前她们就很嫉妒又林,现在听说她嫁得这样好,而自家姐妹的终身却没有着落。亲爹亲娘都没了,整天关在这里,谁会关心她们的终身大事?就算说亲,没有嫁妆,亲爹又干了那样的事,她们也很难嫁到什么好人家去,更不能和又林的风光相提并论。

    “她有什么好的,连针线都做不好……不就投了个好胎嘛,要是咱们家……”

    李心莲心烦的说了句:“住嘴。”

    她妹子看了一眼李心莲的脸sè,没再接着说下去。

    家对她们来说,也已经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家已经破落了,哥哥也不理会她们的死活,他自己且顾不上呢。还有那么一个爹,他干的事,是她们一生都洗不去的污点,会影响她们一辈子。

    她们都恨这个姑姑,恨着李家族里的其他人。可是她们又没有旁的地方可去,只能继续生活在这个狭窄的院子里,听着别人风光得意。

    李心莲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听着正屋那边的动静。那边只说了两句话就没了下文,那个婆子去烧火做饭去了,再也听不着什么。

    李心莲把窗子一合,坐在那儿半天没说一句话。

    吃饭的时候因为妹妹心不在焉,饭粒掉在了桌上,又招了一顿训斥,妹子半句不敢顶撞,委委屈屈把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来,又塞进嘴里。

    李心莲木然地看着,把饭里的饭粒扒完。

    这样的情形差不多隔三差五都会发生,不独今天一天。李心莲觉得这位姑姑从骨子里也是憎厌她们的,不独因为她们家的事情,更是因为她们拥有青chūn和貌美,她们也不必守寡。

    后来几rì,又林恍惚听见家里人说起,好象有谁生了病,四nǎinǎi打发人地过去看望,没几天,听说已经病的不好了,只能预备后事。

    那位姑姑守了几十年的寡,在族里是很受敬重的。她父母早已经辞世,她也没有兄弟,后事只能是族里来张罗。

    这倒也不难办,发送烧埋也统共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原来由她照看的李心莲姐妹俩,一时间又没了着落。

    没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甚至有人隐约在背地里说,这俩丫头命硬,父母都给克了,这又妨了一个,谁再接手,只怕都得不了好结果,可是又不能扔着不管。

    又林有很久都没见她们了,差一点想不起李心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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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费章节(12点)

    一壶茶已经让朱慕贤喝得都没有茶味了。

    茶楼在码头旁边,靠窗的这个位置非常好,能把来来往往的船和人看得很清楚。他已经在这儿坐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

    并不是他等的人晚来了,是他来早了。

    太阳升到了头顶,杨重光乘的船停靠下来,朱慕贤站起身来,杨重光似乎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准确无误的往茶楼这边转过头。

    朱慕贤嘴角动了一下,随即他想到,这个笑容实在太过勉强,大约比哭还要难看。

    杨重光朝这边挥了下手,他登了岸,穿过人群朝这边走过来。一个面生的僮儿紧紧跟在他身后,想来是蒋学政夫妇给他指派的,从前在石家的时候,杨重光名为少爷,可是实际地位连个有权势的奴仆都不如,当然也没有小厮和僮儿贴身伺候。

    等杨重光终于站在面前的时候,朱慕贤发现这位昔rì好友似乎又长高了半寸,除此以外,与分别时没有什么改变。他的目光依旧沉静,两人相互见礼。

    朱慕贤吩咐墨,带杨重光的那个小厮去楼下也歇歇脚喝杯茶。那小厮嘴里应着,却不挪步。等杨重光说:“你去,这一路你也辛苦了。”那小厮才应了一声,有些不太情愿的地去了。

    两人坐了下来,杨重光解释了一句:“姨母吩咐他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这孩子很是听话,恨不得睡觉时也睁着一只眼。”

    这可以解释为蒋夫人关心杨重光,但是可能还有另一重意思。

    毕竟不是亲生儿子,只是个外甥,蒋夫人肯定不能完全放心的,这小厮多半是她放在杨重光身边的眼线。他倘若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蒋夫人必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杨重光说:“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夺了府试的魁首。”

    朱慕贤勉强一笑:“要是你还在于江,这个头名一准不是我。”

    说了这么两句,两人之间又陷入冷场。

    朱慕贤攥着茶杯,已经五月底的天气,又是个艳阳天,可是他指尖冰凉。

    “我愧对杨兄,有负你所托……”

    杨重光摇摇头:“这不能怪你。就算我当时见了信,大概也是要以前程为重……我也打听过,罗家也算是一个好人家,她有了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了。(.)”

    他的目光坦荡,虽然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沉郁。那沉郁从朱慕贤刚认得他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那时是为了寄人篱下,前程渺茫。

    现在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杨重光虽然这样说,可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假如他当时知道了,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至少事后不会象现在一样终身抱憾。

    两个人坐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可是却与身周的热闹格格不入。

    杨重光没有看到他去的第一封信,yīn差阳错,事情再不可挽回。信是蒋夫人扣下了,不单他这一封,还有其他同窗写的信件,也都一起扣住了。等杨重光考完了,才把信都给交给他。

    蒋夫人也并不是出于恶意,她是为了杨重光的前程着想,不愿他为一些琐事分了心,影响了正事。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杨重光说:“我还没恭喜你,听说你定了亲,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朱慕贤说:“你也认得,是李姑娘。”

    杨重光由衷地说:“李姑娘秀外慧中,贤弟好福气啊。”

    相比朱慕贤那位于家表妹,李家姑娘除了出身稍逊一些,其他样样都强过了她。记得头回见她,她年纪还小,可是她看上去总是落落大方。甚至有些时候,她比年长她许多的人还显得更持重。

    他和朱慕贤有着相似的经历,他失去了琼玉,朱慕贤也失去了于佩姿。

    “蒋大人和夫人待你可好?”

    “很好,姨丈为人方正,姨母待我极好,视如己出。姨丈又为我延请了一位明师,是安州有名的大儒程云安程先生。”

    这回轮到朱慕贤恭喜他:“云安先生大才,杨兄能时时聆听程先生教诲,这是何等福气。”

    喝了这一杯茶,杨重光不能多待,他有要事前往东潭,中途只能在于江停留这么一刻。朱慕贤生怕错过了,早早就出来等候。

    杨重光执意不让他送,朱慕贤就站在刚才那个窗口目送他走过。杨重光步伐很稳,他从小的经历令他的心志远比一般人坚忍。那个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要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登船的时候,杨重光回过头来,遥遥朝这边一揖,朱慕贤在窗旁回了一揖,看着他登船离岸。

    回去的路上,墨见朱慕贤依旧有些郁郁不乐,心里也有些忐忑,想寻些开心的事情说。

    “少爷,看杨公子现在的气sè和穿戴,可比过去强多了。他这次听说也考得不错,可是没博得头名,比少爷差了一点儿。”

    朱慕贤摇头:“你懂什么,正因为安州是蒋大人主掌学政,所以杨兄纵然文章锦绣,才气纵横,却也不能取头名。”

    “蒋大人怕人说他徇私吗不跳字。墨想了想:“这也难怪。换了是我肯定也会多想。可惜了杨公子了,蒋大人虽然有心多关照,可是身份摆在那儿,反而碍了杨公子的事儿。”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蒋学政能替杨重光延请名师,可在他应试的时候却不得不压低他的名次。不然以杨重光的才华,头名也是十拿九稳的。

    墨笑眯眯地说:“可惜杨公子来去匆匆的,赶明儿不知道有没有空儿,来喝公子的喜酒呢。”

    说到自己的亲事,朱慕贤还是有些不自在:“还有一年功夫,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墨肚里偷笑,脸上可不敢露出来。公子再大度,也是少年人,脸皮薄着呢。

    “是啊,算起来可不是还有一年呢。以前李姑娘还能出门,定亲以后倒是再也不见了,连小英姐都少露面了。就前两天,镇西头李家那边办丧事儿,她也没露面。”

    李家这件丧事办得很大,镇上差不多的人家都去吊唁过。镇上出了这个么节妇,全镇人都脸上有光。朱慕贤虽然读圣贤,可却对这种事情不以为然。倘若这件事出在自家姐妹身上,他是一定支持她们改嫁,好好过下半辈子才是正理。用一个人活生生的一辈子去苦守,过那种毫无欢乐的,等于是被禁锢一样的rì子,太不值得了。

    朱大太太也去吊唁过,回来之后和老太太说起来:“今天倒是见着了李四nǎinǎi,只是人多事儿也多得很,没说上两句话。”

    本来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亲厚,是常走动的。但这一做了亲家,倒不如从前随意了。朱老太太也不好过去串门,李老太太也不方便过来串门,倒是李光沛和朱老爷子还常在一处下棋。

    “有两个姑娘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听说她们爹娘都不在了,跟着这个姑姑生活的,看着倒是怪可怜的。”

    朱大太太一回来就忙着朱慕贤的亲事,尚不知道朱慕贤曾经被五老爷的闺女在街上当众纠缠过的事情,不然这可怜两个字得立马变成可恶、可恨。

    这事儿朱老太太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她也知道儿媳妇是个不省事的,和李家已经成了亲家,现在倒不用再让她知道这个,省得节外生枝。

    朱老太太把话岔开了,问:“你这几天就动身?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不跳字。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光说来时带的东西多,回去装的也不少。”小儿子的婚事一敲定,朱大太太挂念着京城那头儿,大儿媳妇还怀着身孕,朱大太太放心不下。虽然不是头胎,可是朱大太太期望着这又是一个孙子。她也怕二房那头使什么坏,丈夫是个不顾家的,大儿子就想护着媳妇,可是他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守着他不出去?

    至于老太太给二房和三房捎带的东西,朱大太太罕见的没有嫉妒和不满。在她看来,老太太喜欢孙子们,可是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小儿子。给他们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真正的好东西,必然都是自己儿子的,二房三房那是想都不要想。

    临行在即,朱大太太自然还是不放心儿子。可是儿子跟祖父母住了这几年,没病没灾,还越发出息了,看来他祖父祖母把他教养得很好,朱大太太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她叮咛嘱咐了儿子很久,可还是觉得自己有疏漏的地方。朱慕贤只能耐心听着,虽然朱大太太的话已经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了。

    他毕竟也不是孩子了,虽然也舍不得母亲,可是对于这种絮叨也着实招架不了。

    等送走了朱大太太,朱慕贤长长的松了口气,不大愿意承认朱大太太一走,他的压力真的轻了许多。旁的不说,每天三顿带宵夜的补汤就喝得他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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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费章节(12点)

    又林整天关在屋子里,感觉与门外的世界都要脱节了,玉林的消息都比她灵通。/李心莲俩的去向还是玉林告诉她的。

    “她们现在住哪儿?”

    “还住原来姑姑的老房子里头。”玉林说他们家的的房子空着很久了,里面能抵债的听说都给拉走变卖了,空荡荡的,两个姑娘家住那儿不合适。”

    但是姑母已经去世,她们住在那老房子里头就合适吗?也没个长辈看顾,显然是不合适的。

    如果五老爷和五nǎinǎi以前不是那样神憎鬼厌,如果李心莲俩不是声名在外,一族里谁家就缺这两个小姑娘的

    又林没有多余的去关心她们。

    四nǎinǎi突然有这么多事情还没来及教会女儿。婆家门第越高,这儿就更加难当。更别说又林将来头上是两重婆婆,不但有朱大太太,还有朱老太太。而且朱家现在还没有分家,京城的宅子里住着三房。而且朱慕贤上头还有兄嫂,下头还有弟弟——虽然是庶出的,可是这只代表关系更复杂。

    算一算,朱家是四代同堂,大小主子加起来二十口人了,又林嫁进去当儿,这上上下下的关系轻易可搞不定。

    整个夏天忙忙碌碌的,李老太太也没有出去再避暑,而又林压根儿没感觉到暑热难耐,似乎就是那么一晃眼,盛开的花朵又纷纷谢幕,遮天匝地的浓密绿荫被西风吹得渐渐泛黄。

    中秋的时候,又林帮着四nǎinǎi料理节礼的事儿。这些事儿以前她也帮着四nǎinǎi做,但是以前是又林给四nǎinǎi打下手,现在是四nǎinǎi把主要的事情都交到又林手里,只从旁指点一下。

    刚上手又林有些慌乱,但是渐渐就镇定下来了,一桩桩处理的井井有条。本家亲戚送,远一些的亲戚又送些,邻里之间当然也不能耽误。至于李光沛那边,也把一些应酬往来礼节拿来让又林学习。

    在家出岔子都不要紧,有父母教导着,有他们兜着护着。要是等到了婆家再出儿,谁能这样体贴理解她?

    又林有个做笔记的好记惯,她做了本表格,把各家往来的亲戚填入其中,下面的空格一格一格的是历年送了礼,对方又回送了。后头还有小的空格里,就把新增添的成员加上。

    比如舅舅家里头,三表哥名字后头现在又加上了已经变成表嫂的周榭,大舅舅家又添了个孙子,也不能忘了他的那一份儿。

    真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又林晚上把册子再拿出来翻开,虽说好记xìng不如烂笔头,不过到了四nǎinǎi那个地步,也就用不着册子笔记了,所有的亲戚故旧关系全在脑子里,烂熟于胸,哪家近哪家疏哪家厚哪家薄那是张口就来不带打梗的,那才是合格的主母。

    又林深深觉得还需要学习。

    各家的节礼都差不多齐备了,不过——

    又林的册子翻到了某一页,就停顿下来。

    这上头是陆家的几门亲戚,其中来往多的就是陆延宗。

    但是今年和往年相比,差别很大。往年的格子里写的满满的,全是各sè丰富的礼物。可是今年只有可怜巴巴的四sè应节的礼物,就是那种很远很远的亲戚家充充面子以示还没断绝关系才会送的那样。

    表叔这人真是挺现实的。婚事不成,入股不成,马上就人走茶凉,连多敷衍一下都不肯。

    又林本来已经躺下了,又坐了起来,打开抽屉找。

    小英听见动静进屋来,拿了件衣裳替又林披上。

    “姑娘,找?”

    又林已经找到了,近来因为四nǎinǎi给她备嫁妆打首饰,把放得有些乱。

    小英一看就明白了。

    “看看祖母睡没睡。”

    小英应了一声出去,过了片刻又进来了老太太那屋灯还亮着。”

    又林起身穿衣我去一趟。”

    小英服侍她穿好衣裳,又去提了盏灯笼。

    已经入秋的天气,纵然白天还燥热,晚上却已经夜凉如水。月光洒了一地,的确象是落了一地的银青sè薄霜。

    李老太太还没睡下,看着又林这样晚才,也没有十分意外。

    “还不睡?”

    “想起件事儿来,睡不着。”

    又林把那个小盒子递给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打开看了一眼,很中肯的说这不是咱们这儿的,应该是外番来的,多半是海商们带来的,这个便宜不了,等运到了北边儿,到了京城,上千两都买不来。”

    这个又林也。

    “这是前次陆家表哥来的时候硬是送给我,我本来想还他,可是后来……”一直没有还的机会。

    李老太太表情平和,但是这会儿她越平静,又林反倒觉得不安。

    “你这孩子……”李老太太把盒子盖上这样的如何能收下?便是一时还不出去,也该早和我或是和你母亲说才是。”

    又林垂下头我了。”

    李老太太叹了口气,拉起孙女儿的手你也别怪祖母对你严厉,你已经不小了,这又不是寻常。倘若有一rì翻出来,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平时做得多好都没用,在这个事情上头一定不能犯。”

    又林点头说祖母教诲,我一定牢牢记住。”

    “你一向是个稳重懂事的,这件事你就不用再想了。你这两天帮你母亲料理节礼的事?都学着了?”

    “事情多得很,那么多平时从来不走动的亲戚,这会儿都得一一的顾着,着实不轻松。”

    “是啊,倘若大家都穷,那马虎一些也没人说。可是你阔了,旁人还穷着,你就不能马虎,不然失礼于人,他们得说是你瞧不起穷亲戚,一来二去,纵然没多大妨碍,可是毕竟是得罪了人。他们平时也不登门,口口声声说高攀不上,怕人家以为他们想攀附富贵。可是他们越是这么说,咱还越得客客气气的。”

    又林安静的听着李老太太。翠芝刚才见又林这么晚,必定是有话要说,已经很识趣的退到外头去了。这会儿瞅着时辰不早了,翠芝借着送水的空儿,委婉的说老太太,姑娘,时辰也不早了。有话不妨再说,这眼见都三更了。”

    “都这会儿了?人老了,一说起话来就总絮叨。又林你也,脚下留点儿神,别绊着了。”

    又林撒娇说我不走了,今晚上我跟祖母一块儿睡。”

    李老太太呵呵笑才说你稳重,你就撒上娇了。快,要不然你弟弟都该笑话你这个当的了。”

    又林也笑笑。

    这件事和祖母说开了,她也放下一桩心事,的时候连脚步都更轻快了。

    小英提着灯笼跟着,轻声说姑娘当心,这里有块石板松了,让人来收拾一下。”

    又林站住了脚,墙外河水哗哗的流淌着,长街深巷间偶尔传来两声犬吠。

    就恍惚了这么一下,又林回过神来。

    虽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偶尔还会有这种感觉。突然间不身处时代,站在地方。

    中秋节是团圆节,家家都是关起门来过节的,李家当然也是一样。

    这次过节与从前一样,但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是又林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到明年这个时候,她已经出嫁,成了朱家人了。想再这么和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一起分享月饼瓜果,也没机会了。哪怕朱家现在与李家只有一墙之隔,那毕竟也是两家并非一家。而且朱慕贤如果离开于江去京城,又林势必也跟着离开,那时候千里迢迢,山高水远,想再见一面都难。

    李光沛想到这些,难免有些伤感。

    但是德林他们却没想那么多,孩子总是盼着过节。过节代表着学里可以放几天假,可以尽情的玩。通儿更小,只成亲是喜事,吹吹打打,看新娘,抢鞭炮,拜天地。他还不明白出嫁后就再难见面了,那可不是短暂的分离。

    菜肴jīng美而丰盛,光是月饼就有八种馅儿,四甜四咸的。李老太太吃了半块云腿的月饼,有了年纪不敢再多吃这种油腻的。通儿还小,四nǎinǎi也不肯教他多吃。蒸好的螃蟹送了上来,还有烫热的酒。自然,一旁还备有水待洗手时用,水盆上飘着菊花和菊叶。

    德林既得陇,复望蜀,吃着螃蟹,还觊觎李光沛面前摆的酒。平时李光沛都不许,他想着今天过节,让他喝一小口也不打紧,结果被四nǎinǎi眼刀一横,马上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小孩子喝酒,万一背不出来,肯定要罚你。”

    又林在一旁偷笑。

    李老太太有了年纪,是第一个退席的,玉林也跟着走了。通儿熬不了夜,早打起盹了。又林喝了两杯酒,当然两杯酒喝不醉她,只是身上暖融融的,脚下也有些轻飘飘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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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喜事

    费章节(12点)

    八月里桂子飘香,百果成熟,是个好季节。(.)好吃的东西特别多,一茬接一茬的,李老太太指着说庄子上送来的各种水果颜sè鲜亮好看——确实好看。金灿灿的橘子,红通通的苹果,犹带青意的黄梨。送果子来的人就是又林屋里头翠玉的兄嫂。他兄嫂也很会讨好,果子都放在藤编的筐里,但是不是象别人那样一样果子装一筐,而是间杂着装的,各种颜sè互相映衬着格外鲜艳。筐子旁边还用红绸带子系着胖胖的吉祥如意结,不说吃,光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李老太太当即就说,先摆屋里头看着,再说果香还好闻,熏熏屋子——只是可惜终究要吃了,不能长看着。

    又林抽了空给李老太太画了张百果图,用sè十分之大胆,与之前的山水写意淡彩画相比,这画颜sè浓艳有些象油画了。让人裱了一下,第三天就挂到了李老太太屋里。把李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四nǎinǎi颇有几分吃味,又林要安抚爹娘,也给画了一张。画法一样,只是构图和造型不同。德林看了心痒,也讨,玉林看了羡慕,水汪汪的眼睛对着姐姐直放秋波。

    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坏处——瞧现代,一般人家住个三室一厅什么的,客厅挂张画大家都能瞧见,犯不着一个房间挂一张,浪费。可是现在大家各有各的院子,给谁不给谁都不好。

    又林心一软,明年这会儿,她可就不在家里了,就是想给他们画,那也没机会了。于是再铺纸调彩,一人一张,还多画了一张给周榭捎去。

    画送去了,还从东潭舅舅家捎了个好消息回来,周榭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啦!把二舅母给乐得,恨不得把儿媳妇给供起来,一步路也不让她走,连喝个水都把杯子递到嘴边儿去,手指头也不让她动。

    周榭可真……嗯,很争气。四月里出嫁,到现在就怀上两个多月了——昭表哥真是讲究效率啊!二舅母还夸又林那画来得巧,真是个报喜的好礼物,一收到画,那边就诊出来有孩子了。再说百果图,百果结子,多好的意头。

    四nǎinǎi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想叹气。

    周榭这种当年出嫁就有喜的儿媳妇,哪个婆婆能不喜欢?周大*nǎi似乎当年也是嫁进了门就有喜的,生的就是周富辉。周榭果然很象她娘,是个多子多福的命。

    可是自家女儿……要是象了自己,那可能就不大顺当了。

    这事儿可不象别的事儿。要是别的什么本事,还能严令女儿一定要好好学习,务必学到手学到家。可是这是人家天生的本钱,学也学不来。

    四nǎinǎi也不是没请过郎中给女儿调养身体,可是如果郎中这么有用,那因无子悲剧的女人也不会这么多了。郎中只能起个调养的作用,不可能把一棵山枣子树改造成大苹果树,立马让你丰收增产的。

    同时二舅舅家还有一桩喜事,二舅舅的闺女,又林的四表姐要出嫁了,男方也很殷实,婚礼cāo办得隆重,二舅母捎信儿来让四nǎinǎi也过去。

    四nǎinǎi是出嫁的姑nǎinǎi,侄女儿出嫁,当然是要去的。又林也很想去。一来,四表姐出了嫁,以后难得见面。二来,又林也想见见周榭。

    四nǎinǎi明白女儿的心事,虽然说定了婚不大方便出门,但这是去舅舅家,没大碍。以后又林嫁了人,再想去舅舅家也难了。这么一合计,四nǎinǎi就去和李老太太说这事,李老太太也痛快地点了头。

    又林十分高兴,小英也是一样。又林少出门,她也跟着整天憋在屋子里。这回能出个门,自然高兴。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又林看着她忙活,忍不住好笑:“就去两三天,用不着带这么多衣裳,也穿不过来啊。”

    “姑娘可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能太不讲究。”小英把四nǎinǎi搬出来:“这是nǎinǎi吩咐的,让多收拾多带点。”

    果然,一说是四***意思,又林就不反驳了。小英颇为得意——自家姑娘这品貌也是很出众的,只是平时不爱拾掇打扮。现在可不一样,姑娘都定了亲了,旁人也都会把她当大人看待了,哪能还随随便便的对付过去?

    德林也很想去,可是四nǎinǎi因为最近几天德林被罚了抄,便不肯带他,让他在家好好把抄完,弄得德林蔫头蔫脑,怏怏不乐。

    又林跟着四nǎinǎi坐船去了东潭,自然,见了面少不得被一众亲戚、姐妹打趣恭喜。不少人都羡慕她嫁了个前程无量的好夫君。刚开始又林还会不好意思,现在早就麻木了。这是当然的——一样的话听个一遍,两遍的,还会意思意思羞涩下,一天里听个十七八遍,想不麻木都难。

    周榭那个院子格外安静——这是二舅妈严令过的,生怕动静太大人太多扰了胎气。

    又林进门的时候,周榭正百无聊赖的靠在软榻上,一见又林进来,简直激动得两眼放光。

    又林笑眯眯地招呼:“表嫂好。”眼一扫,周榭脸圆了一圈儿,面sè红润,脸上带笑,可见rì子过得很是舒心。

    周榭脸微微一红,本来想站起来迎她的,也不站了:“快坐,晌午就听说你到了,可娘不让我下地,也没去迎你和……姑母。”

    她现在身份和以前不一样,得改喊四nǎinǎi一声姑母了。

    “恭喜你啦。”又林小声说:“表哥对你好不好?这……现在身上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公公婆婆还有弟弟妹妹也都待我很好。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是人懒了一点,老觉得身上没劲儿。”

    “可不要大意了,我娘天天说头胎很是要紧的。”

    周榭笑着低声说:“别说我了——我还没恭喜你呢。真想不到,你和朱家公子竟然是有缘分的。”

    又林说:“我自己也想不到。”

    她有一颗成熟的心,看朱慕贤跟看个弟弟似的,想到两个人要做夫妻,又林也是各种不适应。

    “咱们都认得他的,也知道他人品端正,为人实诚。你表哥也总说他很好,这可比嫁个全完不认得的人好多了。”周榭说:“我看他是靠得住的,前程也好着呢。”

    瞧瞧,瞧瞧,姑娘一变成大嫂,就是满嘴的媒人经了,这几乎是必然的,极少有人逃得过这个定律。

    两个人虽然要好,可是周榭现在是妇人,又林是姑娘,两个人的立场不一样,周榭想事情和又林的出发点已经有微妙的不同了。又林还会想想感情之类,周榭想的更多的是过rì子。

    周大*nǎi也关心女儿,虽然自己不方便过来,却让四nǎinǎi捎了许多东西来,还有信。周榭嫁过来也快半年了,很是想家,想亲人。见了信就眼圈儿发红,又林赶紧给她打岔,说话逗她开心。

    开玩笑,有身子的人金贵着呢,哪能让她掉金豆子?不然二舅妈回头一定找她麻烦。

    周榭说:“这几天家里事情多,我插不上手,一个人在屋里闷得很。你要能多待几天就好了,我可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这要看娘的意思了,我也有好些话想和你说呢。”

    如果不是周榭有孕,大概二舅母家还要更热闹些。不过这些热闹都和周榭没什么关系,亲戚女眷们都是过来说一声恭喜,喝杯茶就算了。其中还有些亲戚来了,并没有周榭照面的。因为二舅母太过于紧张,早早请人算了,和周榭属相相冲的人,就委婉的让人避讳了。

    瞧这待遇,真让人眼热。以往二舅母就算重视、善待这个儿媳妇,也没有小心珍视到这个地步。这是冲着周榭吗?不是!这是冲着周榭那金贵的肚子,冲着自己的孙子去的。周大*nǎi家就是兄弟好几个,周榭也是兄弟好几个,这么一推论——二舅寻思着,这儿媳妇怎么着也得给她生下三四个男孙来。所以周榭有孕了固然欢喜,可是欢喜中也透着忐忑。要是这一胎不是儿子,婆婆会不会勃然大怒?会不会迁怒于她?就算婆婆不怪,周榭觉得享着这样的优待,生不了儿子,也实在对不住婆婆。

    又林安慰了她半天,先生下女儿也很好,先开花后结果,还愁后头生不了儿子?早晚的事儿,二舅母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刘家来了不少亲戚,有又林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二舅母娘家也人丁兴旺,来了不少人。四nǎinǎi也帮着接待应酬。又林陪过周榭,又去看四表姐。四表姐也老实的待在屋里一步不能出去,她可是待嫁的新娘子呢。她屋里有些东西也都已经装了箱子要带走的,架子上空了不少。又林向她道了喜,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四表姐嫁得也不远,婆家和自家关系不错,她和新郎打小就认识,所以倒也不怎么惶恐,依旧该吃吃该睡睡,没什么婚前焦虑症的表现。

    这心理素质,又林都要翘个大拇指夸她一声强。

    ————————————

    不想开空调,于是我在屋里戴着顶绒线帽~~挺暖和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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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过最近四表姐和周榭一个待遇——虽然都是专开小灶,但吃的都是汤汤水水蒸煮焖炖,怕煎炒油炸的东西火气大,吃了不好。周榭倒还不要紧,她自打知道自己怀上了,那也小心着呢。可是四表姐却郁闷了。她爱吃煎炸的菜肴,顿顿汤汤水水嘴里实在寡淡。眼见要出阁了,到了婆家吃什么肯定不能全由自己,就在家这几天了还不给吃得痛快点。

    可是二舅母的理由也正当且充分——眼下正是秋燥的时节,四表姐又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煎炸的东西火气大,万一到出嫁那天,眼睛红了,皮肤粗了,或是干脆嘴角生了疮,那怎么办?

    二舅妈理由充分,四表姐只能忍着。可是宾客临门,吃的都是大鱼大肉,隔着墙那味儿都飘过来了,实在把她馋得不行。两人说了会儿话,四表姐就毫不见外的小声央求又林,让她给偷偷寻摸点儿好吃的解解馋。

    又林可不敢去给她寻去。四表姐皮肤可真是不怎么好,上火、过敏,晒出斑这些事都是发生过的。平时当然没什么,可是当新娘子这样的大事,怎么能马虎?真象二舅妈说的,嘴上冲出燎来,那还不把新郎吓一跳啊。

    “舅妈是为了你好。哪有当娘的不疼自己闺女的?这不是怕你一时嘴痛快了,可是吃亏在后头么?”

    “就算上火……我自己认了呗。”四表姐小声嘟哝。

    “这可不是多涂点粉就能盖过去的事儿。旁人一定会看见,然后就会说——这新娘子这脸是怎么回事儿?哦?贪吃吃上火的?表姐你想想,这么个大新闻,还不得给传得远近皆知啊?没准儿你将来都能当祖母的时候,还得有人拿这个事儿娶笑你呢——想当年你上huā轿时因为贪吃那脸可没法儿看呢。”

    这悲惨前景终于让四表姐jǐng惕起来:“不会的?就少少的吃那么一点儿……哪有那么严重?”

    “那你试试,看会不会啊?反正要丢人的不是我。我要去拿点吃的也不难,可是要是表姐你以后埋怨我几十年,那我多冤枉。”

    四表姐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终于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又林可真是松了一大口气。/晚饭的时候又林陪着四表姐一同吃。二舅母唯恐她们没胃口,特意吩咐人做了几样jīng致小菜。四表姐问起又林嫁妆的事。嫁妆单子上许多东西都不是现买的,而是已经存下许多年了。现买一来未必便宜,二来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新房里的一套东西。大到衣箱衣柜,小到盆架马桶,嫁妆里头都样样齐备。

    吃过饭天已经全黑下来,前院还十分热闹,虽然不是正rì子,但是已经开了几桌席招待亲友。又林到周榭那儿去坐了一会儿,周榭也刚吃罢饭。笑着说:“你来得不巧,你表哥他才回来吃的饭,刚刚又出去。”

    又林笑着说:“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他的。你胃口怎么样?”

    “还成,就是吃东西觉得不香。那天特别想吃那种两面煎的小酥饼子,婆婆也赶着让人给我做了,可是做好了又觉得吃着一点儿都不香,勉强吃了两个。我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可实在是吃不下。怎么吃着就是觉得没有滋味儿。”

    又林安慰她:“没事儿,这不是你挑剔,是肚子里我侄子在挑嘴呢。你可千万别委屈自己。也别想太多了。”

    周榭欣慰地说:“婆婆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个丫鬟问:“李姑娘在屋里么?”

    又林应了一声:“在,什么事?”

    那丫鬟看样子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呈的,她站在门口看了周榭一眼,没有立刻说话。

    又林站起来走到门边:“怎么了?”

    那丫鬟怕惊着周榭,小声跟又林说:“大姑nǎinǎi刚才摔着腿了,让您快过去看看呢。”

    又林吃了一惊。

    周榭在身后问:“什么事儿?”

    又林忙说:“我娘喊我问个事儿,我去去就来。”

    那丫鬟在前头引路,又林来不及再跟周榭多说什么。跟着她急急往前走。

    那丫有鬟走了右边的小路。“从这边儿走,人少,路也近。”

    又林心急如焚,四nǎinǎi怎么会摔着腿?不知道摔得严重不严重?可是她问那个小丫头也问不出什么来,这丫鬟压根儿没近前伺候,也是旁人让她传话。她是一问三不知。

    肯定是摔的不轻——要是小小的绊一下扭着了,以四***个xìng,绝不会兴师动众的扰得众人不安。

    这条近路就是太暗,那丫鬟走得也快,又林紧紧跟着,灯笼摇摇晃晃的,也照不清路。她又走得急没留神,结果裙子不知道被什么一勾,人就往前倒。

    那个丫鬟被又林一扑,两个人倒作一团,灯笼一落地,扑的就灭了,四下里一团漆黑。

    “哎哟,李姑娘,你没事儿?”

    “没事儿。”又林倒没扭着,就是膝盖有些火辣辣的疼,八成是磕破皮了。

    “你呢?”

    丫鬟当然不象小姐们似的那么娇贵,她先利索地爬了起来,又拣起灯笼看了一眼:“哎呀,蜡烛跌断了。”

    两人身上都没带着引火的东西,这下走的就更慢了。

    院墙外头狗突然大声叫起来,隔着墙也把两人吓了一大跳。那丫鬟生怕又林再摔着了——到时候自己可落不着好儿,便不肯加快步子,一手扶着又林,两人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前走。

    白天这条路就不大有人走,晚上更是摸不清楚。又林纵然心急,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天已经入秋,太阳落下去,风就变凉了。吹在背上冷嗖嗖的,可是又林却急出了一身汗来。好不容易前头来了个婆子,看样子是往哪一处送东西去,因为这边的事情急,借了她的灯笼,继续往东院走。

    一进院门,就听见欢声笑语——席还没散呢。

    到了亮处,又林松了口气。这些人还热闹如旧,二舅母也正在席上招待应酬着,那四nǎinǎi应该伤得不重。要不然的话,气氛不会这样欢快喜庆了。

    又林走了过去,小声问:“舅妈,我娘在哪儿?她摔得可厉害吗?”

    二舅母一愣:“你娘摔着了?”

    合着她还不知道。

    “刚才我在表嫂那儿,有人过来和我说我娘摔着腿了。”只怕还摔得不轻。

    二舅母也吃了一惊,赶紧走到一边:“你娘刚才去解手了,我可没听见人说她摔着——”二舅母一指:“喏,这不好好儿的。”

    又林回头看,果然四nǎinǎi好端端的领着翠香走了过来。见又林脸sè不对,四nǎinǎi还摸不着头脑,走过来了问:“这是怎么了?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

    又林拉着四***手,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她安然无恙,只觉得一时间脚酸手软的,都快站不稳了。

    那个小丫头跟在一边儿,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报错信儿了,哭丧着脸,吓得不敢出声。

    二舅母瞪她一眼,笑着跟四nǎinǎi解释:“也不知道谁传错信儿了,说你摔着脚,又林急得不行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呢。”

    四nǎinǎi也注意到又林裙子上有泥了,手腕上也擦破了皮,一时间心疼的不得了。

    那个小丫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真不是有意的,刚才我给大舅nǎinǎi拿了东西,有人和我说姑nǎinǎi摔着了腿,让我去叫姑娘……”

    “是谁和你说的?”

    小丫头一脸茫然,看看二舅母又看看四nǎinǎi:“我不认得……应该是姑nǎinǎi身边儿的姐姐?”

    瞧,客人多了就是这点儿不好,相互带来的丫头都不认得。

    四nǎinǎi说:“肯定是认错了人,要不就是你听错了。”

    二舅母也不好当着四nǎinǎi母女的面儿罚那个小丫头,四nǎinǎi又挂心着又林受了伤的事儿,也无心细问。四nǎinǎi领着又林回屋去,二舅母打发那个小丫头下去,又去席上应酬。不过她总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是传话的人说错了名字,或是那小丫头听错了,那摔倒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可是她挂心了半夜,差不多每个客人都问过,偏没谁摔倒。

    难道是谁恶意的作弄人?

    二舅母一向治家严,可容不得这种事儿。只是女儿马上要出嫁,不能在这时候细细的查问。

    又林的手腕、手肘、膝盖都磕破了,当然伤得也不重,就是蹭破了皮,这也把四nǎinǎi给心疼坏了。细细的给她上了药,又包了一层。嘱咐又林可别再慌张了,这几天也不能乱动,不能沾水,sè重的食物也不能吃,以免留疤难看。等一切料理好了,四nǎinǎi忍不住责备她:“多大的人了,都定了亲了,还这么慌里慌张的,要真留了疤,一时消不下去,等你出嫁的时候怎么办?”

    又林笑着说:“天黑了点儿,走得又急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就是了。再说一点儿皮外伤,不会留疤的。”

    “那也不能大意!”

    四nǎinǎi这会儿真想把那个传错信儿的人拉出来打一顿,要不然这口气堵在胸口真是郁闷。

    ——

    手好冷~~听说这两天又降温啊,大家要注意保暖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林的膝盖和手肘都被上过药包起来了。手腕也是一样。而且四nǎinǎi还不肯让她下地。

    又林觉得这实在有点夸张——真的只是一点皮外伤。但是不止四nǎinǎi如此。其他人同样这么坚持。又林有理由怀疑周榭其实是因为自己不能下地。所以也想拉着她作伴。

    二舅母也是十分不安。毕竟是因为自家下人出了纰漏才让外甥女儿受的伤。又要请郎中。又让厨房煨鸡汤什么的。又林赶忙劝她。鸡汤还算了。郎中实在不必。只是蹭破点皮儿。哪用得着郎中。再说。郎中都是男的。又林也不方便让他看手肘和膝盖。

    外头再热闹也和她没关系了。又林只能郁闷的待在屋里。

    是的。很郁闷。来做客的。结果弄得现在给主人家添了这么大麻烦。再说。二舅母家可没有她平时的消遣。只能做几针绣活儿。没看。也不能写字画画。甚至因为其他人都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英挨了四nǎinǎi一顿训。因为她那会儿没跟在又林身边。贴身丫鬟是干什么用的?贴身贴身。就是要寸步不离的紧紧跟着。小英也十分自责。要是昨晚她也在。起码她能扶着姑娘。姑娘应该就不会摔着。所以对四nǎinǎi要她好好看着姑娘的嘱咐。小英是一丝折扣都不打严格执行的。

    喏。太听话很多时候。和死脑筋是一个意思。又林费了半天口舌。小英都不为所动。最后她只能退一步要求:“你扶我到院子里坐一会儿晒晒太阳。就坐一会儿。我不走动。”

    小英有些为难的想了想。勉强的点了头。

    虽然是在院子里。还是不能到处去。但是总比闷在屋里强。

    小英扶又林在院子里坐好。这会儿是一天里太阳最好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小英把针线活儿也拿了出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又林旁边。一针一针的纳靯底。

    刘昭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小英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急忙放下活计过去把门栓拉开:“表少爷。”

    “嗯。”刘昭可不敢让又林也站起来。(.)忙说:“表妹别动。坐着。腿好些了吗?”

    又林笑笑:“好多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娘吓了一跳。表哥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不过随口一问。刘昭居然有点慌。摸出本来:“怕你闷。拿本来给你翻翻。解闷。”

    又林笑得眯起了眼:“多谢表哥。你这可是及时雨啊。我正无聊呢。”

    可就送本。刘昭慌什么?

    又林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刘昭也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明机灵的表妹。转头说:“你也进来。在外头让人看见了反而说闲话。”

    又林往他身后看——

    朱慕贤!

    又林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又是不知所措。她第一反应是她衣裳整齐吗?还好。因为是出门做客。所以衣裳并不失礼。头发也不蓬乱。并不失礼。

    但只是不失礼而已。要说多体面。肯定谈不上。因为关在屋里不能出门。她今天就没好生拾掇自己。谁能想到朱慕贤会突然出现呢?

    朱慕贤出现在这里并不很突兀。他和刘昭是好友。刘昭的妹妹出嫁。他做为好友过来道贺帮忙也正常。更不用说两人马上要成亲戚了。只是又林没想到而已。

    刘昭松了一口气。他给小英使了个眼sè。小英象是完全没看到——或是没看懂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是个榆木脑袋!

    虽然朱慕贤这会儿见又林有点儿不合礼节。可是刘昭自己也是年轻人。又还在新婚。很理解朱慕贤的心情——本来朱慕贤也没提出想见又林。这不是听说未婚妻跌伤了。十分关切。才想来探望的么?这探病可没什么不对啊。要是他不闻不问。才有问题呢。

    刘昭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小英终于不情不愿的挪动了步子。刘昭也退了几步站在门边。他侧着身。看着门望风。以防突然有人来。而且他这么站着。眼角还是能看见院子里的动静的。

    虽然他同意带朱慕贤来探望又林。可不代表他对表妹的名声和安全就不顾及了。见是能见的。话呢……也能说几句。可是朱慕贤要是有什么别的歪念头。那可甭想!说到底刘昭还是向着自家表妹的。

    朱慕贤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白布的手腕上。眼中全是关切之sè。轻声问:“听说你受了伤。不要紧?”

    “没事儿。只是蹭着点皮。”

    既来之则安之。又林还是挺想得开的。反正两个人的婚事都定下了。她以前更不修边幅的模样朱慕贤都见过。在山上避暑的时候。他还见过她光脚呢。

    “还是要当心。不能大意。”朱慕贤拿出个小药瓶来:“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药膏。还是宫里的方子。用了十几味药。调了蜂蜡与珍珠粉。外用是很好的。每天早晚各涂一次。应该不会留疤。”

    又林接了过来:“多谢你记挂着。”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又林倘若不抬起头。朱慕贤就只能看见她的发顶。又林今天根本就没想到要见人。因此也没认真打扮。头发就梳了个垂花髻。显得松散而慵懒。

    其实两人并不陌生。可是说起来。的确很久没见面了。先是朱慕贤备考。后来两人定了亲。也见不着。朱慕贤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好象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在胸口翻腾。这种感觉挺陌生。可是感觉并不坏。

    从前他见过又林很多次。可是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又林年纪还小。象个孩子。朱慕贤对她当然没有什么想法。后来虽然rì子一天天过去。可是他对她还一直维持着初见面时的感觉。两人定亲的时候。朱慕贤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既觉得此事十分突然。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这桩亲事并没有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他现在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又林——不是象过去那样象在看一个孩子。或是看一个朋友。而是用打量未来妻子的目光打量她。

    又林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说话声音脆而轻柔。身量婀娜纤巧。皮肤更是出奇的细嫩。象是一把能掐出水来。她抬起头看他时的样子情态动人。阳光照在她脸上。肌肤白得象是半透明的。仿佛会发光一般。朱慕贤脸颊和耳朵微微发热。他突然意识到。他未来的妻子是个十分清秀动人的美人。

    但是比容貌身形更要紧的。是她的脾气xìng格——

    她很开朗。也很明理。还非常善解人意。

    “我一直想和你见一面。说说话。”朱慕贤轻声说:“我也知道这么冒然来见你是太唐突了。还请你别见怪。”

    “不会。”又林忽然想起件事。昨天晚上有人传错了话。害得她摔了一跤。总不会是朱慕贤想见她。让人假传消息?

    不。不会。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想见她。大可以通过表哥。以两人的交情。表哥不会不帮他。他犯不着用这种歪门邪道的办法。再说。那小丫头说了。找她传话的也是个丫鬟。肯定和朱慕贤没关系。

    又林在心里暗笑自己实在想多了。

    他没说他一直想见又林是想说什么话。又林也体贴的没追问。

    不过她心里在猜想。朱慕贤心中最重要的女子。应该是他的表妹。虽然两人姻缘难谐。他应该一时也不会忘记她。

    这个人是个非常长情的人。这个又林知道。

    但又林也知道朱慕贤也是个明事理又顾家的人。就算他心中还是惦记着于表妹。他对成为自己妻子的人也一定会很温柔也很尊重。

    能有这些也就够了。又林并不奢望两人能恩爱非常。如胶似漆。那是不太切合实际的奢望。

    “这桩婚事。虽然是长辈做主的……”朱慕贤声音温醇。恰如缓缓流淌的溪水:“可我也很欢喜。”

    又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听着他说:“你是个很好的姑娘。我觉得我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下是听明白了。又林的脸轰一声。象是点燃了焰火。瞬间通红火烫。

    这人怎么突然这样说。她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再说。再说表哥和小英还站在那边呢。他们要是听见了。这可真是……

    脑子里嗡嗡直响。心跳得又快又乱。又林只觉得声音发涩。她只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院子外的喧嚣声隔着墙传来。显得很不真实。枝头变黄的叶子被风吹落下来。轻飘飘落在她的裙角边。

    刘昭在那边摆了下手催促。示意他时间不多。

    朱慕贤弯下腰来。把她裙角边的那片黄叶拣起。两人的目光对上。又林发现朱慕贤也和记忆中稍有不同——或许是经的事多了。也可能是年岁渐长。他脸上更多的出现了属于成年人的稳重和深沉。

    “你多保重。”

    又林轻声说:“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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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毛周末反而事情更多呢。比平时还要忙。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刘昭还是有些心虚的,生怕让人看见——他挨顿责骂倒是小事,可是不能带累了表妹的名声。要不是朱慕贤言辞恳切的央求,他可不会同意这档子事儿。

    不过朱慕贤也说话算数,就递了一小瓶子药膏,说了两句话,并没什么越轨的言辞举止。

    刘昭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在朱家没有提亲之前,他和朱慕贤的关系那是要好的同窗,好友。朱慕贤这个人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是极有风度,为人大方,又勤学上进。刘昭和他脾气相投,两人很是谈得来。

    正因为他们要好,所以刘昭也知道朱慕贤有位青梅竹马的表妹这件事。从前倔还拿这事打趣过他。可是那会儿谁能想到,朱慕贤和他表妹有缘无份,却眼见要迎娶自己表妹了。

    当朋友,当好兄弟看,刘昭觉得朱慕贤哪哪儿都好。可是要把他当妹婿看,那顿时就毛病极多了。比如朱家复杂的背景,家庭关系,朱慕贤的xìng格,还有他曾经钟情过他那位表妹——瞧,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来。

    但这桩亲事已经成了定局,都下过聘了,rì子也定了,不到一年的功夫,表妹一过门,两人就真成了亲戚了。刘昭虽然和朱慕贤相处时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心里到底有点古怪的感觉,看他的目光不免也带了几分探究。朱慕贤仿佛一无所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两人出了院门,刘昭压低声音说:“此事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朱慕贤朝他揖了下手:“足感盛情,我也知道刘兄为了我担了风险了。”

    “我这算什么风险,关键是要让旁人知道,对表妹的名声不好。就是你家里长辈听闻了,只怕都会觉得表妹轻浮。”

    朱慕贤心说,他和又林偷偷见面实在不是头一次了。

    当然他也知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两人见面。为的从来不是私情,虽然见面也要避着人,可是彼此心里是坦荡荡的。那是为了替另一对有情人分忧搭线。

    可是现在,他和又林是未婚夫妻关系了。这私下见面可就是越礼之举。中秋的时候他曾经去李家送过节礼,当然,没有见着又林。**李家上下对未来姑爷当然是热情款待,格外殷勤。

    虽然李光沛的热情中,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个朱慕贤懂得,李光沛是不放心,也不太甘心。养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要被一个毛头小子拐走,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会一辈子待女儿好,教当爹的人怎么放心得下?

    所以这次刘昭嫁妹,朱慕贤一听说又林也随四nǎinǎi一同过来了,心思顿时活动开了。在于江的时候,虽然两家只一墙之隔,可是那一堵墙却牢固难以逾越。

    到现在到了东潭,同样是来做客。这见面的难度可就低得多了。更何况,这儿还有刘昭可以帮忙原牵线搭桥。

    他出门的时候,朱老太太嘱咐他带着两三样常用药。还有治外伤的药膏,他还觉得没那必要。毕竟只来这么两三rì。可是现在他十分庆幸,到底还是长辈想得周到,出门在外什么事儿都会遇上,幸好带了这药膏,正好用上。药膏还是前番朱大太太从京城来时特意给他捎来的,涂擦外伤最合适,本地还真找不出这么好的药膏来。

    朱慕贤脚步轻快,唇角带笑。刘昭斜了他一眼,以前看这位好友哪哪儿都顺眼。可是现在看他微笑的样子,温文的姿态,全都不顺眼,只觉得拳头痒痒的,很想冲他脸上来那么几下。

    “说起来,表妹平时是很大方稳重的。要不是听人误传了消息,以为是姑母摔伤了,她也不会焦急着赶路跌那一跤。”

    朱慕贤顺着他的话说:“正是……李姑娘一贯孝顺,关心则乱。”

    嗯,他明白就好,刘昭想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又林对长辈是很孝顺的,这也不是他夸口,的确是实情,远近的人都知道。

    又林打开药瓶儿闻了闻味儿,味道很是清香,要不说是药,倒要当成是胭脂膏子。

    “姑娘,要用这药吗?”

    又林说:“先放着。”

    有人送了晚饭来,小英忙迎上去接了食盒。送饭的那个媳妇笑着问候又林:“表姑娘好,腿疼的可好些了?要是不舒服可千万别瞒着。我们nǎinǎi吩咐给姑娘做了两样小菜,都是姑娘平素喜欢吃的。可不是那大灶烧的,这几天请客,大灶上忙,做的粗疏,又油腻,这是单开的小灶做的,姑娘可得多吃点儿。”

    又林笑着说:“让舅母担心了,我没什么大事儿。”

    小英揭开食盒把碗碟一样样拿出来,果然菜sè清淡,是又林喜欢的,可见二舅母虽然忙着cāo持,还是很关心又林这边。

    “帮我和舅母说声费心。”

    “表姑娘快别客气。”那个媳妇说:“那我先去前头支应着,今天客人多,事儿也忙。过一会儿我再来收碗筷。”

    又林唤住她:“嫂子等等,我忽然想起件事来。昨天晚上那个给我传话的小丫头,可受了责罚?”

    那个媳妇觉得又林肯定是想出出气,忙说:“我们nǎinǎi发过话了,因为这两天是大喜的rì子,所以只是饿她两顿饭。等我们姑娘出了门子,再好生发落她, 给表姑娘出气。这丫头平时只干点粗活儿,传个话都说不明白,也该罚一罚,她才能学个乖呢。”

    又林却说:“我正想说,这事儿就算了。她也不是存心的,人多事忙难免出错,是我自己绊了一跤,错处不全在她在身上。”

    那个媳妇忙说:“哎哟,表姑娘就是好心肠,那我回头就去跟金大娘说一声,那小丫头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遇着表姑娘这么大量的人。”

    又林只是一笑,小英从荷包里抓了一把散钱给她。

    “哎哟,表姑娘这也太客气了,这怎么敢当呢。”

    “应该的,劳烦嫂子跑腿传话了,你先去忙。”

    那个媳妇喜孜孜的去了,又林让小英一块儿坐下吃了饭。她胃口不怎么好,饭菜只动了一点,小英劝了她:“姑娘多吃几口。这受了伤,要将养皮肉,不好生吃饭哪里将养得好?再说,二舅nǎinǎi特意吩咐了给做的,要是只吃这么两口,倒显得饭菜不合胃口,姑娘不领这个情一样。”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又林一笑,添了半碗汤。

    用过饭那个媳妇又回来收拾碗筷和食盒,让又林有些意外的是,她把那个小丫头也带过来了。

    “快,给表姑娘磕头。你办事这么毛糙,害得姑娘受了伤,姑娘反倒过来替你说情,你可得好生谢过姑娘。”

    那个小丫头低着头,整个人显得胆怯瑟缩,很麻利的双膝跑下,给又林磕了个头,小声说:“谢谢表姑娘。”

    “快起来。”

    她还跪着没敢抬头,小英过去把她给拉了起来:“别跪了,姑娘都说不怪你了。”

    昨晚天黑,又匆忙,又林都没仔细看清她的模样。这会再看,这小丫头瘦仃仃的,穿的是件半旧不新的茄紫sè短衫,下头是深油绿的裙子——裙子成sè倒是比衣服要新一些。这两件一看都不是这个年纪的该穿的颜sè,很明显是旁人的衣裳改小了,匆忙间凑和穿上的。小脸儿黄黄的,看样子还没十岁。

    又林以前也常往二舅舅家来,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得,倒是没见过这小丫头。

    “你叫什么?”

    她看了那个媳妇一眼,小声地答:“我叫三妞儿。”

    她从昨晚到现在,大概没少受惊吓,说不定眼都没合,看起来很是憔悴。又林声音温和:“家里几口人?什么时候来做事的?”

    “爹不在了……家里还有娘和妹妹。”

    这么几句话就足以让又林了解大概。家里没有顶梁柱了,生计没着落,更加养不活孩子他。旁边那个媳妇说:“她是才买来的。就是四月里办喜事的时候,家里人有点儿不够使唤了,才买了几个,她是那会儿一起买来的,手脚粗笨,也不懂事。”

    看着她,又林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的。她的身份是个小姐,衣食无忧。要是变成三妞儿这样的,只怕也得卖身做丫鬟。

    又林的本意也不是让她过来磕头拜谢,只不过觉得她也没犯大错,要是舅母认真的责罚她,一个小孩儿也怪可怜的。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出去了。

    四nǎinǎi也过来了一趟,关切的问又林吃了什么,伤处疼不疼。又林替三妞儿求情的事儿四nǎinǎi也知道了。

    “你在你舅舅家摔着,舅母当然过意不去。再说她管着家,遇事不能太松泛了,不然下人有样学样,都不知道怕,那就更难管了。”

    “我就是觉得那小丫头太小了。再说,我也不想舅母为这事儿烦心。”

    四nǎinǎi摸摸女儿的脸:“我知道你憋闷,再忍明儿一天,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回家去。对了,今天涂了药没有?”

    说起药,又林想起下午的事,难免有些心虚。

    “涂过了,小英帮我涂的。”

    四nǎinǎi点头,又嘱咐了两句不可沾水,不要乱动,又林都乖乖点头应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四表姐欢欢喜喜上了花轿,三rì回门时chūn风满面,别人打趣她,她笑眯眯的红着脸,也不生气。/等这边喜事一了,四nǎinǎi也辞别了哥嫂,带着又林回了于江。

    进了十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德林写字的时候,砚上的墨常常会写到一半就凝住了,十分不便。而玉林更是一步门也不出,整天待在又林屋里,陪她说话做针线。

    虽然田里的事情到这时候都忙活得差不多了,可是快到年底了,四nǎinǎi反而比往rì更加忙碌。

    往常这时候,李家已经腌好了酱菜,邻里间常常互相送这些,每家都有自家的不传之秘,但李家的酱菜都腌得很有特sè。

    朱家从搬来,和李家一直关系极好。现在关系又不同了,这回朱家也按风俗送来了六样小菜,不过比往年又多了一对鹅,四坛酒。

    这送鹅和酒,却是于江本地的风俗,都是亲家之间才送的,李家自然也有回礼。

    德林下了学,衣裳没来及换就跑到又林这儿来。玉林也在这儿,通儿也常待在这里。这儿又暖和,又热闹,还一天不断点心汤水,四nǎinǎi那儿事忙,常顾不上小儿子。李老太太那里太清冷,通儿也待不住。天气暖和的时候他还能满院子跑,天气冷了就只能待在屋里。

    通儿脸让冷风吹得红通通的,进了门急忙把手贴到手炉上去暖。又林问:“你怎么冻成这样儿?没坐车回来?”

    “车走得太慢了,再说我也不小了,我们学堂里其他人都是自己走的。我还有nǎi哥跟着。用不着车接。这几天我都是自己走的。”

    德林到底是大了,懂事了。他更期望别人把他当大人一样对待,而不是还象对孩子一样。

    玉林放下绣活儿,倒了杯茶给德林。德林正和又林描述今天学堂上有人偷睡懒觉被先生打板子。打得嚎啕大哭的情形。

    “……冬天挨打太受罪了,天热的时候倒不觉得多疼,可是天一冷。板子打手心手背上真是疼啊,疼得受不了,也难怪他哭。上次还有个挨板子的,他手本来就冻坏了,一打就烂了,到现在都缠着布没拆呢,字也不能写了。**”

    又林听得心惊胆战的。忙问:“你没给打?”

    “我也挨过。”德林倒没隐瞒:“字写错了,不过就挨了两下。以前我不懂,进了学堂之后明白了许多道理——不光是上的道理。就那个手冻坏的了同窗,他手会冻坏,是因为父亲出门在外。母亲又病重,他不但要上学堂念,在家还要挑水劈柴洗衣,手才会冻坏的。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功课也没比别人差。我比他优越多了,我总不能不如他。”

    又林十分心疼,可又觉得很骄傲,握着他手鼓励他:“先生严厉也是为了你们好。”

    德林在又林这儿把先生布置的两篇字写了,要走的时候。忽然从袋里摸出本来,飞快地往又林手里一塞,小声说:“这是朱大哥让我给姐姐带的。”

    话一说完,没等又林出声,德林就推门跑了。

    茯苓从外头进来,德林差点撞她身上。茯苓笑着说了句:“少爷慢些。”

    德林头也没回的跑了。

    朱慕贤给她的?

    又林翻了一翻。和上次的差不多,不是本地坊肆里的,看着用纸和印式就不一样,应该也是从外地捎来的——可能京中的,也可能是别的地方的。

    这么看来,上次送来的,也是专门捎给她的,并不是给德林。

    真的很奇怪,她好象从来没和他说过她喜欢看什么,可是他捎来的恰恰是她喜欢的。

    是他着意打听过,还是凑巧?又或者,不用打听也不是凑巧,他就懂她,所以知道她喜欢读什么?

    又林喜欢一些讲地理风俗的随笔杂谈。这一世还是女子,但是既不能出闺门,又没有其他途径可以去了解自己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她对外界的一切都好奇并向往着,她渴望知道更多,更远。在别处,山是什么样,河是什么样,与她前世生活的世界有没有不同。想知道在别处居住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吃什么,穿什么,怎样出行,住什么样的屋子——

    这种也是有的,但是并不是太多,而且从来都成不了热门。坊除了正经,就是一些话本,艳情、志异。这种太过小众,一般不会多印,甚至多数是写的人自己掏腰包印出来自娱自乐,收藏纪念用的,所以常常印的很少,不太好买到。

    又林翻了一遍,里并没夹什么东西。

    好,是她想多了。

    朱慕贤并不是想在里头夹带什么,只是单纯的带给她一本。

    朱慕贤想的的确也很简单。天气冷,多数人都留在家中,又林更是如此。

    朱慕贤想起那年夏天在山上的寺里避暑,又林梳着辫子,在阳光下欢笑、跑动的样子——就象他曾经见过的小鹿一样,那么轻盈和zì yóu。

    整天整天的待在家中,该有多苦闷。

    他们说话的时候,她会问起京城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夏天怎么避暑,冬天怎样过冬。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旁人都不去留意的事情,她却总是听得很认真,眼中闪动着动人的光亮。仿佛听到这些讲述的时候,那些情景也真实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所以这些他也并没有刻意的去找,只是看到了,就会顺手买下来。

    他想,她应该会喜欢。

    又林确实很喜欢,天天做针线,时间长了也会烦闷。闲时翻两页,喝一杯茶,已经十分享受了。

    这样就很好——虽然他们两人之间还说不上爱,可是朱慕贤将来对她应该会给予该给的尊敬,另外他还很体贴细心。

    这也就足够了。

    四nǎinǎi出了趟门,去了又林的二伯家一趟。回来时顺路去看七nǎinǎi。七nǎinǎi刚到家没几rì,一直照料生病的妹子,大半年都不在家中,七nǎinǎi也有好久没见着她了。

    照料病人是件十分劳心劳力的事情,七nǎinǎi看起来也象是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瘦了许多,脸sè也腊黄腊黄的。这会儿天还不算正经的寒冬,她人还在屋里头,已经裹上了皮袄了。

    “你这是……”四nǎinǎi吃了一惊:“怎么瘦成这样了?”

    七nǎinǎijīng神倒还好,脸上带着笑:“没事儿,看你吓成这样。我也请郎中看过了,也只说我太虚了得好好补一补,没有大碍。”

    “你年纪也不轻了,自己得注意多保养。”四nǎinǎi不无感慨:“我当初就是因为一时大意,落下了病根,养了这么些年还是病怏怏的,你可要当心,别走了我的老路。”

    七nǎinǎi说:“真的没事儿了。你放心,我可不想死,我得好好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的。”

    四nǎinǎi看她眼中透出坚定的光亮,点了点头:“这才对。自己的身子自己得爱惜。要是你自己都不当心,难道还能指望别人替你保养爱惜?对了,你妹子怎么样了?”

    “也好了。”七nǎinǎi说:“她还让我捎了东西来,也有你一份儿。我这两天收拾出来,正要打发人给你送去。可巧你自己来了,那就让你带回去。”

    东西倒不算什么,只是些土仪,不过是往来礼节。大概是因为七nǎinǎi一直照料妹子的病,所以她妹子心中过意不去,礼多不人怪。

    要是搁在旁人身上,出嫁的妇人,去照料妹子一去就是快半年,那肯定不行,婆家、丈夫那一定不答应。可是七nǎinǎi这情况又不一样。一来他们这一房也已经算是分了家了,老太太跟着老大家。七nǎinǎi和婆婆合不来,除了过节做寿什么的场合,一般和那边不怎么来往。二来,老七和她现在跟陌路人似的,整年整月的不回来,这个丈夫跟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因为没人管没人理,七nǎinǎi才能这么zì yóu的出门。可是反过来想,明明有家人,却形同于无,彼此漠不关心,这也实在很凄凉。

    喜凤送四nǎinǎi出门上车。她已经嫁了人,头发也挽了起来,做妇人打扮,不过七nǎinǎi倚重她,她现在还在七nǎinǎi身边伺候。

    四nǎinǎi回头看了一眼。七nǎinǎi独居在这栋三进的宅院里,墙高院深,下人仆妇再多,也都顶不上亲人啊。就算攒再多私房钱,有什么用处?丈夫不亲,膝下也没个孩子——攒再多的钱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什么人。

    族里也不是没有人跟七nǎinǎi提过继的事,但是她一直没有松口,她这人是太要强了。纵然没儿子,也不愿意受别人摆布。

    可是女人要强太过了,也不好。

    四nǎinǎi想着,等她身子养好些,还是劝一劝她,捡那年纪小的孩子,抱养一个也无妨。老七夫妻间闹得这样僵,只怕也不是一个人的错儿,有个孩子,纵然不是亲的,说不定也能软化一下他们夫妻间的关系。退一步说,要是老了、病了,总也有个端汤送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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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圣诞快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父亲歇下了吗?”

    “还没有呢。**”

    李福也压了声音说:“老爷今儿高兴,多喝了两盅,姑娘这端的醒酒汤?那快送进去。”

    又林轻轻推开门,李光沛已经宽了长衣,正靠在窗边的榻上。又林进门的时候,李光沛眼睛微微睁开,看见是女儿,又闭了眼假寐。

    又林把食盒放下,打开盒盖,把醒酒汤端了出来。因为这道醒酒汤是趁热喝才好发散,所以一打开盖子,腾腾热气就冒涌出来。那股酸辣鲜香的味道一钻进鼻子里,就让李光沛觉得身上的倦意和酒意被冲淡了几分。

    “爹,喝口汤。晚上只怕还得应酬一场呢,您喝了汤,趁这会儿好好歇歇。”

    “好好。”李光沛笑着坐起身来:“还是我闺女知道心疼爹。”

    又林笑吟吟地把汤端到跟前:“您要知道我和娘会挂心,下次能少喝就少喝点儿。”

    李光沛一笑。

    他并不贪杯中之物,平时自己在家也不过烫黄酒小酌两杯,可是今天宾客盈门,是应酬,怎么能不喝呢?

    醒酒汤热乎乎的,喝下去从肚子里一股暖意往外扩散。又林坐在一边看他喝完了,把碗收拾了,又取了薄毯替李光沛盖上。李光沛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些天你也忙里忙外的,累坏了?”

    “我才干了什么啊,就是给娘打打下手,帮帮小忙,大主意还都是您和娘来拿。再说,祖母过寿这是喜事,这是福气啊。”

    女儿真的长大了,更懂事,也更贴心了。可惜却也留不了两年了,不说别人。就是表弟陆延宗,今天也透出口风来,被李光沛笑哈哈的给挡过去了。

    陆伯荣也是个稳重孩子,也算是李光沛看着长大的,两家知根知底。可是这是当侄儿看,那自然哪儿都好。可是要当女婿看,那李光沛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就挑剔起来了。长女可是李光沛和四***心头肉,掌上珠。恨不得把能给她的好东西全给她。这挑婆家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不能轻许。

    不过有提亲意思的也不止陆家一家,今天还有一位老相识也委婉的透出了这个意思。(.)他家中两个未婚娶的儿子,一个二十,一个十七,老大稳重,老二机灵。这人同李光沛也相熟,知道李家姑娘很是聪慧能干。这人把话说得含糊,那意思就是两个儿子李光沛可以任挑,挑老大也行。挑老二也行。

    嗯,晚上这事儿还是得和妻子好好商量商量。陆家也不错——亲上加亲。女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受气。不过陆伯荣是长子,将来要顶门立户,担子重。嫁过去之后不但要奉养公婆,还要照顾下面的小叔子小姑子,将来再有了妯娌事情更多,所以人们都说长媳不好做。

    嗯,总得再斟酌斟酌……

    李老太太今天手气也好。连赢了好几把牌了。旁边一位老姐妹恭维她:“您今天是人逢喜事jīng神爽啊,又是做寿,又是赢钱。好事儿可都让你占去了。”

    李老太太笑着说:“还不都是你们让着我,我领了你们的情儿。”

    李老太太住的并不是李家最大的院子,不过格局朝向都好,三间正屋、四间厢房都向阳,屋后头原来栽着不少花树,只是现在天气寒冷,花木凋零,看不出好来。院子里本来很宽敞,不过今天收的寿礼满满的堆了了大半个院子,厢房屋里头也摆得满满的,连个插手的空儿都找不出来。

    四nǎinǎi过去大略看了一眼,吩咐人好生看管,等忙过了今天,明天再一一登记上册,抬进库房。她今天也累得不轻。要换成前两年身子骨不行的时候,肯定早支撑不住了。这两年调养得渐好了,可是硬撑了这么半天,这会儿也实在累狠了,腰酸,头也晕乎乎的。幸好外客中午都打发了,晚上就是家宴,除了自家人,也就是又林的姑姑一家。

    又林姑姑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应酬,身体也很疲惫,可是jīng神却依旧亢奋。俗话都说,富贵要还乡。她今天听了不少的恭维话,总算把以前吃的苦受的气都找回来了。看着嫂子扶着丫鬟的手进屋,她忙说:“嫂子快坐下歇歇,这正好有热茶,让人端一盏来。”

    四nǎinǎi也不客气,在左首椅子上坐了。这一直站着还不觉得,一坐下来,顿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一样,酸疼排山倒海一样朝人压过来。四nǎinǎi叹了口气:“真是不行。当年cāo持起事情来,连忙个两天,没怎么睡觉都不觉得累。现在这么半天功夫就吃不消了。”

    “这会儿当然不能和年轻的时候比啊。”又林的姑姑体会也很深:“不说起来还真不觉得,今天一瞧,又林都成了大姑娘,眼看要出门子了,再过个一二年,没准儿嫂子你也就升格做了外祖母了,怎么能不老呢。”

    四nǎinǎi说:“今天还多亏了你回来,帮着我陪客应酬。我这当嫂子的也是没用,你回家来是娇客,却让你帮着cāo持忙碌。”

    “嫂子快别说见外的话了,这不是为了娘的寿辰么。再说我以前年轻不懂事,没少让你们替**心,我也没跟你道过一声谢啊。”

    四nǎinǎi很是欣慰。这个小姑子总算是有了年纪和阅历,说话行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搁在以前,别说这些知冷知热的贴心话了,只要她不惹事不闹脾气,四nǎinǎi就要烧高香了。这人总得吃了苦栽了跟头,才知道惜福。

    说话间又林也从外头进来了。

    又林姑姑眉开眼笑,朝她招招手:“又林,过来,来姑姑这儿坐。”

    又林也没推辞,走过去挨着姑姑坐下:“姑姑今天受累了。”

    “嗨,我累什么啊。你今天也忙里忙外的,我看你刚才在席上也没吃几口,肚子饿不饿?找几块点心先垫垫。晚上没外人了,咱们自家关上门来好好儿吃顿好的。”

    又林一笑,肚里也挺诧异。姑姑和上次来时相比,那真是判若两人啊。

    “我不饿。姑姑饿吗?我看祖母她们正吃点心呢,,厨房单蒸的什锦糕,火腿馅儿的、豆蓉馅儿的都有,不象席上的菜那么油腻。”

    “让你一说我也饿了,咱们也去揩点油。今天的人多,菜到席上都半凉了,味道也不好。今天那肘子端上来,我还动了一筷子,结果肘子火候老了,又凉了,真是一口都咽不下。”

    摆大宴席,反而吃不饱肚子,这种体验又林也不是头一次了。再说今天处处留心照看,也没吃上几口。她吩咐了几句,白芷果然去厨房又取了一碟什锦糕来,又林姑姑喜欢吃甜食,又林选了一块儿火腿馅儿的递给四nǎinǎi。四nǎinǎi接过来,目光看怜地看着女儿:“我不饿,你自己吃。”

    “我和娘一人一半儿。”

    她把什锦糕掰开来,四nǎinǎi只能接了那一半,笑着咬了一口。又林姑姑看着她们母女情深,不无感慨:“唉,这女儿和娘是最亲的。你表姐当初没嫁的时候,也全靠她处处帮衬我,替我分忧。现在她一嫁了,我老觉得身边儿空荡荡的,怎么都不得劲儿。”

    四nǎinǎi笑着说:“你也闷不了多久。过个几年,等你们贵儿娶了媳妇,你当了婆婆,可不早晚又有人服侍你了?再添了孙子,你想烦闷也没有那个闲功夫了。”

    “那能一样嘛……”又林姑姑对着嫂子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女儿嫁出去,一年里见不上几次面。就是这回她生孩子,我是白天黑夜的悬着心,不能时时守着她,连一碗汤都没法儿亲手给她做。就怕婆家人心里想得多,说闲话……这儿媳妇嘛,又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孝顺,也是有限的,哪会和我贴心贴肺啊。”

    姑姑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倒都是大实话。

    “我去那屋瞧瞧,娘今天高兴,不知道牌风顺不顺。”

    她这人说话行事还是急急火火的,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四nǎinǎi笑着说:“你姑姑还是老样子,急脾气。不过这说话行事,比以前强多了。”

    “人逢喜事嘛,表姐生了儿子,姑姑心里高兴,自然看谁都顺眼。”

    四nǎinǎi点点头:“你姑姑刚才说的话,也没有错。姑娘在家里头娇养着,嫁到了婆家,就算想和娘家人见面儿都不那么容易了。当人家媳妇儿,可不是件易事,得处处小心,一点儿都不能大意。”

    又林低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四nǎinǎi拍拍女儿的手。她也不想说这些,可是这些话又不能不说。不说的话,将来吃亏的还女儿。

    “对了,我听说,六丫头今天又干什么事儿?惹祸了吗?”

    “那倒没有。”

    小姑娘想嫁个富贵人家,并不是过错。只要李心莲不是在自己家里头折腾,她想做什么又林也不会阻拦。可今天是祖母过寿,李心莲倘若做出什么事来,连带着自家也一起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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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咽炎又发作了。。.RT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开chūn李老太太的咳嗽好转之后,玉林病了一次,缠绵了大半月才好。**她好了,通儿又病了。四nǎinǎi忙得脚不沾地,还得顾着大女儿的嫁妆。

    这还是又林自己能干,嫁妆单子理一遍,轻重缓急分得清楚,能自己料理的就不让四nǎinǎi多cāo心。四nǎinǎi一面欣慰,一面又心酸的想着,很快这样懂事体贴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人了。

    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幸好也只有这么一个。要是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四nǎinǎi真想不出自己该有多难受。

    厚厚的冬衣还没完全换下去,天气却一下子暖和起来,这些rì子四nǎinǎi晚上总睡不着觉,心慌气促,脸上脖子后头cháo热的得难受。一旁李光沛兀自裹着被子呼呼的睡的正香。

    四nǎinǎi拿枕边的帕子抹了抹汗,可是总觉得抹也抹不净,那种cháo乎乎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的黏着,粘着。心里烦得很,连李光沛沉睡的脸都让她看不惯。

    晚上睡不好,白天更心浮气躁。四nǎinǎi今天接连出了两个错儿,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一件是忘了给人回礼,另一件是采买买错了样东西。四nǎinǎi气得简直要大发雷霆,话一出口,倒把她自己也吓住了。

    李老太太倒是不意外——四nǎinǎi现在经历的,她当年也经历过。连郎中都不要请,李老太太也知道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又林听说的第一时间也明白了,这是更年期啊。

    说起来,四***岁数也差不多了。

    请了郎中来,四nǎinǎi只说自己没病,不愿意让郎中瞧。郎中也很理解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不用诊脉,一看四***脸sè神情,再听旁人一说都知道是什么个缘由。开了天王补心丹和清心安神散,并且说了。平时不要急躁,也不要劳累,饮食也尽量清淡些——

    但四nǎinǎi根本就不愿意吃药。她说她又没有病,不过是天气转热了一些。被子盖厚了。至于晚上睡不着,四nǎinǎi觉得自己是cāo心女儿的亲事所致。连李光沛劝她她都听不进去,或是表面上答应了,其实该怎样还是怎样。

    德林虽然不太懂得四nǎinǎi这是怎么了,可是他很会看风头,比平时还乖顺听话。(.)他学里有同窗也说过,家中母亲忽然脾气坏了起来。骂鸡撵狗的,成天不安生。德林猜着,多半女人到了这年纪或许都会这样。李光沛也是一样,对妻子尽量忍让和温柔,就算四nǎinǎi无故发脾气埋怨他,李光沛也只默默听着,有时还会主动道歉劝哄。

    可是其他人理解,并体贴。通儿就不行了,这孩子现在介于懂事和不懂事之间。说他不懂事,大部分时候大人说的话他都懂。可是要说他懂事。他现在最大的心思就是玩儿,做为家里的老幺,一向是备受宠爱的,这孩子也很有些拗脾气。想干什么,你要是不答应他,他就能使xìng子找碴哭闹,非得达到目的才罢休。以往四nǎinǎi会好言哄着,可是现在搁着心情正烦得要命,抓过来啪啪两巴掌,顿时把通儿打傻了。回过神来都没敢哭。紧紧闭着嘴,小脸儿憋得通红——他以前可从来没挨过四***揍,顶多是训一顿,然后冷淡着不理他。

    幸好他没放声嚎哭,不然保不齐四nǎinǎi心烦起来会接着揍他。

    屋里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好了,rǔ娘赶紧把通儿抱出去。熟门熟路的来找又林。

    通儿脸上的颜sè已经十分吓人了,其实四nǎinǎi那两巴掌也不算很重,可是他吓得厉害,又憋着气儿,紫胀紫胀的,把又林吓得不轻。又拍又哄,通儿才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发不可收拾,哭得那个委屈,那个撕心裂肺啊,一屋子人又慌了神儿,rǔ娘忙着想上去哄,又林说:“不用,让他哭,比憋着强。”

    通儿哭了半晌,等他哭累了,又林让人端水给他洗了脸,又给他倒了热乎乎的果子蜜喝。甜甜的热茶不但补充水份,还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通儿抽抽咽咽的睡着了,又林才能脱开身往四nǎinǎi那儿去。

    四nǎinǎi正在生闷气。

    她打完儿子也后悔了,那会儿好象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一样。打完了儿子,四nǎinǎi还觉得胸口闷得生疼,正在榻上歪着,又林进来的时候,满院子静悄悄的,都没人敢出声。

    又林走到床边坐下,轻声唤:“娘。”

    四nǎinǎi沉沉的嗯了一声,也没动弹,只问:“你弟弟呢?”

    “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就打盹了。”又林解释:“也没打重,他就是吓着了。娘身上觉得怎么样?哪儿不爽利?”

    四nǎinǎi慢慢转过头来,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又林过来扶着她坐起来,又端茶给她。

    四nǎinǎi没有接茶,摇了摇头,有些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莫名的心烦。”她看着自己的手:“多半,我是真病了……”

    又林握着她的手:“娘是为我的事儿cāo心太过了。其实现在该做的都差不多齐备了,娘不用这样焦虑。”

    李老太太听着动静了,也没有说什么。

    女人总得经这一遭,再加上四nǎinǎi现在cāo办女儿的亲事,既舍不得女儿马上要嫁人,又怕嫁妆有什么疏漏,顾虑重重,所以比旁人更显得急躁多怒些。要不是赶在这个当口,大概也不会这样。

    不过经过这件事,四nǎinǎi总算开始服药了。清心安神散晚间喝过之后,夜里总算能睡得踏实些了。就是通儿经过那件事之后,好几天不往四nǎinǎi跟前去,看来那天受的惊吓实在不小。

    不过孩子是记不了父母的仇的,过了些rì子,通儿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李光沛和四nǎinǎi是夫妻,自然能注意到一些别人不大注意的细节。比如四nǎinǎi对衣饰上头不大jīng心了,过去很喜欢吃的龙井茶吃着也不香了,倒是从前不大喜欢的铁观音现在喝着象是更适口,还要沏得浓浓的。

    还有,夫妻之间的亲近也变得少了。

    又林要做的几双鞋袜都已经做好了。尺寸当然都是打听好的——虽然这鞋只是个象征意义的礼物,大概会压在箱底,永远都不会穿到。但是又林还是得按照尺码规规矩矩的都做出来。纵然她平时针线活儿做的一般,这几双鞋是下了大功夫的,总不能让人家指着鼻子说没有家教。两家的门第本来就不算太般配,在这些事情上更不能让人挑理。

    朱家也请了人来拾掇房子。朱慕贤现在住的院子小了些,所以新房安置在西院儿,三间屋子粉刷一新,家什器物也都是朱老太太一件一件的jīng心挑拣出来的。朱慕贤的喜袍更是一早就挑好的料子,量体裁剪之后,做了足足多半个月。朱老太太摸着那光滑的料子,红得正,红得艳,都能耀花人眼了。

    “来,快穿上试试。”朱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看看哪儿不合适,再让人拿去改。”

    朱慕贤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一屋子女人都注视着他,说着笑着催促着。

    “快换,要不要祖母帮你换?”

    朱慕贤忙拿起衣裳:“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换。”

    朱老太太看他躲进西屋里去,笑呵呵地说:“成大人了,咱们人多,他不好意思。”

    徐妈妈笑着说:“可不是。我还记得少爷刚落地的时候,老太太抱过来养了好长时间。那生得小模样,又白又胖的,跟画上的金童似的,谁见了都夸。这时光过得就是快,眼见着老太太又要抱上重孙子了。”

    朱慕贤脱了外袍,那把那件簇新的喜袍穿上。

    他转过身来系袍带,抬头看了一眼穿衣镜。

    镜子里也映成一片红彤彤的。

    朱慕贤这些年很少穿这样的艳的颜sè,更何况这是迎亲时的吉服。到了迎亲那天他就会穿着这一身儿去去迎娶,新娘也会穿着同样一身火红的嫁衣,被他娶进门来。

    他对着镜子出了一会儿神,想到过不多久,就会有另一个人加入他的生活,和他同床共枕,分享他的喜怒哀乐——

    外头有人催着问,朱慕贤定定神走了出去,果然一屋子人都夸个不停。朱老太太高兴得笑眯了眼:“走几步,走几步看看。”

    朱慕贤走得有点僵,又惹来一片笑声。

    朱老太太又拍着手说:“转个身儿,转过去看看。”

    衣裳挺合体的,没什么再要修改的地方。就是朱慕贤觉得自己跟耍猴戏的一样,逗人发笑不说,这些看的人还都是不给钱的。

    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又林也在试嫁衣。

    她的嫁衣就要繁复多了,一个人根本穿不好,必须得有人帮忙才行。四nǎinǎi在一旁指挥着小英她们团团转,又林就象个木偶一样,只能任她们摆布。

    嫁衣的质料上乘,料子摸在手里沉甸甸的,又很坠滑,一件件的既繁复,又华贵。又林觉得自己简直不是试嫁衣,而是披挂战袍,层层武装之后就要上战场了。

    ————————————

    今天下了半天雪,不大,但是天很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在又林的记忆里,除了小时候过年,她就没穿过这样的红sè——不,那红sè也没有这么正,这么艳。**

    这种红sè,就象四月里阳光下盛开的石榴huā,那么红,那么烈,远远看去简直象一团火。

    一个女人一辈子,也只穿这么一次。哪怕以后再醮,也穿不得这样的正红了。

    这么一想,这红sè更显得郑重不凡。待嫁的姑娘会把全部期待都托付在了这件嫁衣上,把它绣得美仑美央,并不理会这衣裳一辈子只能穿一次,且只能穿一天。

    四nǎinǎi看着亭亭玉立一身大红的女儿,眼眶微微发热。她低头喝了。茶掩饰过去,再仔细看这身儿衣裳——倒是没什么要大改的地方,就是肩膀那里看着再收一点点,会显得更好看。

    换下那身儿衣裳,又林长长的松了口气。

    小英和翠玉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把那件嫁衣捧着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小英傻懵懵的不知道,翠玉可是心里有数,这件衣裳真要弄坏一点儿,那是卖了她和小英也赔不起。光说这料子就不一般,听说有钱都没地方买去,那是专门进贡给皇帝家穿的。

    朱家老太爷虽然赋闲了,可是大老爷毕竟还挂着官衔呢。姑娘要嫁过去,嫁妆是不能薄的,这陪嫁的人选四nǎinǎi也斟酌再三。又林现在身边四个得用的——小英、翠玉、白芷和茯苓那是要跟着过去的。要是普通人家,两个使得,四个也不能说不合适。但是那家不是寻常人家,四个可能就显得少了些。翠玉听着风声,四nǎinǎi可能还会她那边儿拨过两个人来,只是还没确定是谁,应该是和茯苓白芷一批买进来的丫头。

    她们年纪相当,一起卖进的李家,又都没有其他亲故在这儿。所以彼此间关系比旁人要亲近。,有什么事儿多半是互相通气儿,相互帮忙的。

    现在又林这个小院子里,小英和她算是一边儿的。白芷茯苓又是一边儿的。傻妞可以忽略不计,这丫头这两年个子蹭蹭长,从后头看跟个男的似的,心眼儿却没长几个。

    如果再来两个亲近白芷她们的,这院儿里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翠玉现在没有以前那么争强好胜掐尖要强,但是这院儿里头,要拼资历。也只有小英能压过她。姑娘如果让小英管着事,翠玉是没二话。可如果让后来的,还是外面买来的压在头顶上,翠玉这口气怎么也舒畅不了。

    可是小英偏偏对这些事儿不上心,翠玉和她说过几次了,小英都只是笑,后来也只说:“姑娘心里有数儿,咱们不用为这个cāo心。白芷为人挺好的。茯苓也心细,针线活儿做得也不差。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还得推举个领头儿的。”

    翠玉真想骂她一声榆木疙瘩。

    “现在当然不打紧。有nǎinǎi、还有胡妈妈看着呢。可是等姑娘出了嫁,那可不是在娘家做姑娘了,给人家当媳妇儿,得cāo多少心费多少力,要办的事儿多,千头万绪的,咱们这些人也不能各干各的没个规矩了。谁拿一等的,谁拿二三等的,要紧的事儿谁管着,这可都得分明白的。”

    又林的身份一变化。她们的身份当然也要跟着变化。打个最明显的比方,四nǎinǎi身边的几个管事妈妈,就各司其职,有的得脸,有的就讨不着好。她们几个现在看着都是一样,将来肯定不会一样。

    小英还是只说:“姑娘心里都有数。用不着咱们瞎猜想。要是姑娘愿意抬举谁,那肯定也不会有错儿。”

    翠玉重重的躺回枕头上,心想,和这丫头真是没法儿说。

    她一点儿都不急,自己替她急也急不来啊。

    但是等翠玉嫂子知道这事儿以后,却点头说:“小英这丫头别看不那么机灵,可她说话就是有理。姑娘打小儿就是懂事明理的,你们这几个人,谁能干谁不行,她心里一清二楚。她要让谁管事,那肯定是这人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担当的。你别净猜想这些。姑娘这一去,你是肯定要跟了去的,将来你的事,大半也都得姑娘做主了。只要你一心为姑娘好,姑娘肯定也亏待不了你们。”

    她嫂子是很不放心的。这个小姑子打小没过什么苦,在李家,因为自家一家子人都在这儿的原因,所以她rì子过得也是舒舒服服的。可是她要跟着姑娘一走,朱家可没人买她这个账,什么都得从头来。

    姑娘一嫁过去,开头肯定是难的。新媳妇得服侍婆婆,还要和一大帮婆家亲戚打交道,事情绝对轻松不了。

    翠玉把她嫂子的话又琢磨了几遍,倒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可不是么,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要看重谁,那自己在这儿穷cāo心也是白搭的。

    四nǎinǎi也和闺女说到这件事儿。又林院子里的几个,四nǎinǎi都不太满意。小英是可靠,但是不够机灵。翠玉是有点小聪明,可是遇事只怕沉不住气。再说,有小聪明的人,为自己打算的更多,这样的人不能做为心腹的。

    至于茯苓和白芷,看着倒都不错,白芷温柔敦厚,茯苓细心——这是四nǎinǎi挑出来的,又在又林跟前服侍了这么些时rì,也已经调教得不错了。可是不足之处就是她们家里人都是外头的,不是李家的人。

    又林反过来安慰四nǎinǎi。现在她身边这几个随便单拿一个出去,别家未必找得出来这样出sè的。

    可是当父母的人,总是想把孩子的一辈子几十年都给安排好,妥妥当当的不受一点罪。

    四nǎinǎi已经比着当时周榭的例子,不但请郎中开补药给又林调理,她吃的东西、做的事情也都被严格限制了。恐怕她手粗了,脸晒黑了,做新娘的时候被人笑话。

    周大nǎinǎi过来串门做客,两人说话的时候,提起周榭周大nǎinǎi就叹气:“眼看是快生了,天气又热,她是头一胎,我这心里头一直悬着。”

    四nǎinǎi安慰她:“到时候,你提早过去几rì,给她安个心。再说,你闺女也象你,一看就是多子顺产的相。”

    虽然一般都是这边生过了,才给娘家报喜。但是两家关系好,周大nǎinǎi过去也没什么。

    四nǎinǎi也发愁:“你这还近,想过去就过去了。将来又林要是跟着他去了京城,我想见她一面可就难上加难了。”更不要说去陪着女儿分娩了。

    周大nǎinǎi又倒过来安慰她:“又林这丫头是有福气的,小时候给她看相的人不就说了么。将来你女婿做了高官,闺女可不就成了诰命夫人了?福气大着呢,你用不着这么担忧。”

    天气一暖,院子里的huā也都开了。又林看着这熟悉的景sè,想着再过不久,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不是短暂的小别,是换了一个地方过另一种生活。这熟悉的院子,屋子,窗子——还有人。

    纵然两世为人,又林的心里还是有些惶然。

    就象周榭当时一样。

    劝别人的时候,道理她说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是难免一样。

    德林居然小大人一样劝过姐姐:“姐姐别担心,我看朱大哥为人很好。再说,他要敢对你不好,我绝饶不了他!”

    又林给逗得笑出来:“你要怎么饶不了他啊?”

    不过德林的话还是给了她不少安慰。

    是的,她还有家人,并不是一嫁出去就一无所有了。她手里也有自己的嫁妆,自己的人。如果rì子和美,丈夫可靠。那当然是好。如果过得不好,她也会好好善待自己,不会让自己吃苦头的。

    不要有太多期待,别把公婆想得的父母一样,别把丈夫想得尽善尽美,别把小叔子小姑子们当成亲弟弟亲妹妹一样掏心掏肺。

    倒是玉林,她对又林是格外舍不得。

    在这个家里头,待她最亲近的就是又林了。德林虽然也对她不错,并没因为不是一个娘生的就对她另眼看待。可是德林毕竟是个男孩子,和她没有什么话说。两人除了吃饭的时候见一面,其他时候根本到不了一块儿。

    可是又林要嫁了。以后在这个家里,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玉林比又林还要惶恐,晚上上床很久都睡不着,望着帐子顶,一直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么样,眼前是一团漆黑。

    朱大太太又一次从京城赶来了于江,这次来的朱家长辈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朱慕贤的爹走不开——其实他那差事说白了不过是个空衔,去不去点卯都没人管。朱大太太为了这事儿和他又吵了一架。

    儿子成亲,就算请半月假又怎么样?有功夫陪小老婆天天醉生梦死,就没功夫管一管儿子成亲的事?

    至于其他人——大儿媳妇才生过,还没满百天,不能挪动,大儿子也来不了。至于下头的庶子庶女,朱大太太当然不会带他们来。

    至于二房和三房,二房倒是话说得好听,可朱大太太宁可他们别来给自己添堵添乱。因为娶了个商户家的女儿,二房没少拿话抢白讽刺她。三房的就不用提了,直当他们不存在就行。好在朱家老家的亲戚还是不有少的,到时候场面也冷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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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马上月底了。也是年底了——祝大家元旦快乐呀!

    嗯,小声求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当时在于江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朱大太太的态度还算是积极的。因为和周围其他人家一比较,李家算是拔尖的,李家姑娘也拿得出手。可是回了京城一趟,朱大太太的心中的不甘愿却一rì比一rì深了。

    还有几家交好的世交问起来,朱大太太都很难启齿说出小儿媳妇是商户家的闺女。更不要说二房的冷嘲热讽了。二房又托人给朱长安说了一门亲,对方家里虽然说也是破落的,但是好歹那家闺女的伯父还是个七品。一直被自己压一头的二房这一回却终于在儿女的亲事上压了她一头,这让朱大太太格外的愤怒。

    另一大半愤怒,来自丈夫,朱大老爷又搞大了个丫头的肚子——并且对小儿子的婚事,他一文钱都不愿多掏。朱大太太和他吵也没有用。当时大儿子成亲的huā费不赀,到小儿子这儿也不能太不平衡了。可朱大老爷振振有词,说长子当然要重一些。再说当时家里还显赫,现在今非昔比。若是事情办得铺张了招了别人的眼,指不定还有什么灾祸落到头上呢。

    说得大义凛然,可是几十年夫妻,朱大太太已经把枕边人看透了。这个人永远是志大才疏,总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没钱给儿子成亲,就有钱给小老婆打头面了?

    种种愤怒冲淡了儿子即将成亲的喜悦,未来儿媳妇的种种好处也不能抵消她出身的缺憾。朱大太太憋得想冲出大门去痛骂朱家十八辈祖宗——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继续憋着,脸上还得挂着笑。言不由衷地应付别人的种种恭喜。

    儿子的新房已经收拾停当了,虽然院子还不算很大,可是看起来也格外jīng致。房里摆设的许多东西都是朱老太太的私房。

    老太太也很了解大儿媳妇和大儿子,知道京城那边儿不会出血。给自己疼爱的小孙子出钱出力。朱老太太是心甘情愿的。

    心情复杂纠结,朱大太太看见儿子的时候忍不住落泪了,陪房范妈妈很是机灵。解释为大太太这是太欣慰了,喜极而泣。

    朱大太太也没反驳,看着孝顺的出sè的儿子,心说,丈夫是没法儿依靠的,她的后半辈子,还是得靠着儿子。/

    佳期更近。两家几番勘定,迎亲的的种种细节都定了下来,大件的家什器物也已经先行一步搬去了新房。又林常看的那些,数量着实不少。她留下了大部分给弟弟妹妹,自己只带了走了一箱子。德林很是纳闷:“姐姐不是很珍爱这些么?”问完了他自己也笑了。

    他想到的是。姐夫也是个爱的,有才的人,那肯定也少不了,姐姐的确用不着把家里这些带去。

    又林知道他误会了,但是也没有辩白。

    她只是想到,以后她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去的变化,只怕再也不会有从前一样看的闲暇和心情了。

    妇人和姑娘是不一样。姑娘象首诗,象张画,总之是各种风huā雪月。而妇人则是实实在在的。茶米油盐酱醋茶。

    人家娶的是儿媳妇,是要你干活的,可不是迎回个观音回去供着。

    又林只见过朱大太太两次,头一次不过是在门前惊鸿一瞥,第二次是定亲的时候见的面,也说不几句话。可是根据打听来的消息。朱大太太和朱老太太可不是一样的人。朱老太太并不难相处,可朱大太太脾气不小,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和朱慕贤的大嫂相处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她对儿媳妇很少和颜悦sè,即使是大儿媳妇生了孩子以后也没多大改善。

    而且又林还听说,朱大太太把身边儿的丫头给大儿子,为的是怕媳妇有身子,儿子没人伺候。

    这都叫什么事儿!

    肯定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男人多多纳妾广泛播种。可是等自己做了婆婆,又忙不迭的给儿子身边塞人。这都是怎么想的?是说她们其实很拥护男人三妻四妾的福利,只要那个三妻四妾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儿子其实是无所谓的吗?

    四nǎinǎi也不是没担心过这个问题。照她看,朱家那种人家,和他们家应该是不一样。李家向来没有纳妾的习惯,当初李光沛在外头的事,四nǎinǎi虽然说心里不舒服,可是谁让她那会儿总生不出儿子来?李光沛都三十的人了,想要儿子也不是他的错处。镇上的其他的人家,但凡有点家底的,大抵都有妾。一个的有,两个的也有。和李家有来往的一家里头甚至有五个妾。只要人家能纳得起,旁人自然不去管。

    可女儿将来如果也遇到这种情形,四nǎinǎi一想起来就揪心。

    她打算给又林的两个丫头,一个叫半夏,一个叫忍冬。半夏生得娇俏,瓜子脸儿,眼珠又水灵,平时说话娇声细气的。四nǎinǎi是真不想走这一步——可是又不能不安排。

    又林却对四***安排直接摇了头。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可是娘难道就愿意了?好歹半夏是咱们家的,身契也在你手里,她得听你的话,比别人好拿捏……”

    “娘,就算有了半夏,也未必能防得住什么。”

    既防不住婆婆塞人,也防不住男人自己有那心。

    “你别太傻了。”四nǎinǎi急得不行:“咱们家这样,不代表人人家里都这么清净的。有半夏,你多少有个帮手,有什么事儿可以把她推在前头。要不然别人不说你婆婆不好,也不说你男人不好,只会说你不好……”

    眼看着四nǎinǎi又上火,又林赶紧顺着她说:“我知道了娘,反正半夏也定下来是跟着我了。”

    至于半夏将来会做什么用途,那四nǎinǎi就鞭长莫及了。

    这个当口儿上,又林实在不愿意四nǎinǎi再为这事儿焦急烦心。虽然已经在吃药,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和她婚期的rì渐逼近,四***焦躁已经无法压抑和掩饰了。就算一天三四遍的喝清心安神散,她也还是清不下安不了。那样子简直象是关在圈里的斗牛,鼻子里喷气儿,蹄子刨地,只要给点火星,肯定会立马炸了。

    谁愿意给闺女预备这种事呢?往闺女心里捅刀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可是闺女还小,长辈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

    自己刚成亲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多。没想到自己会生不出儿子,没想到丈夫会在外头养外室。

    就算现在,家里还有个玉林的存在。她就象是根刺扎在四nǎinǎi身上,永远提醒她她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提醒她她丈夫的怀里躺过别的女人,那个女人比她漂亮,比她年轻,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闺女不会明白她的感受的。她一直对玉林很好,跟亲妹妹似的,可那不是她亲妹妹。四nǎinǎi不愿意看见玉林,有时候瞅见了玉林越长越发美貌的脸,四nǎinǎi会忍不住想,到底她亲娘是个什么样,当初怎么把丈夫迷住勾引走的。

    将来又林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形,四nǎinǎi情愿闺女现在跟她呕气,也要让她将来吃的苦少一点儿,弯路少走一点儿。

    跟着又林一起过去的还有胡妈妈。她人老成,做事也周到。当然,胡妈妈还算是李家的人,她也已经五十来岁了,是有孙子的人了,跟着又林再伺候几年,等又林在朱家站住脚了,生了孩子了,胡妈妈那会儿也正好能回家养老去了。

    朱慕贤从德林那儿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不少又林的近况,当然,给小舅子的贿赂也少不了。德林可不象小时候那么好哄了,他已经从“多了一个姐夫”美好假象中摆脱出来,认识到“姐姐要被拐走”的残酷事实了。对着朱慕贤的时候,虽然还做不到翻脸不认人,可是那神情姿态,当然也就和从前不同了。朱慕贤对此当然只能苦笑,当然,该献的殷勤那是分毫不能少。就算不能帮忙美言,起码不能让他在又林面前拆台。

    婚期渐近,朱慕贤那是既期待,又有些不安。

    说实在的,成亲这档子事儿他也没经验,上圣人教导的那些夫妻之道简直就是些废话。那上头没说对妻子说什么,怎么能让两人相处更融洽,怎么让rì子过得更幸福。圣人只说了,你应该那样做。至于你是否愿意,是否快乐,是否真的夫妻和美恩恩爱爱的——人家可不管你。

    朱慕贤也没有多少先例可供借鉴。他父母,叔叔婶婶子们都不是什么好例子。祖父母虽然互相敬重,可是他们已经脱离年轻人的范畴很久很久了。

    倒是又林的父母,看着rì常相处十分和美。尤其是最近四nǎinǎi脾气大,李光沛一直体贴忍让的事情,朱慕贤也听说了。

    有的同窗说,治得老婆服服帖帖的,指东不敢往西,说一不二。可是朱慕贤觉得那样并不对。男人天生比女人力大势强,把妻子恫吓整治的跟下人一样,那还是夫妻吗?

    李光沛对四nǎinǎi服软,朱慕贤觉得那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李光沛并不是比四nǎinǎi势弱,他是爱重妻子,体贴妻子才一直让着她的,这才是做丈夫该有的肚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吃罢晚饭,朱大太太把朱慕贤唤了过去。/

    朱大太太其实不擅长兜圈子,她的脾气急躁,也没有那个耐心。问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不等朱慕贤问她有什么事,朱大太太就忍不住自己先开口了。

    “李家大姑娘……你从前就认得她?”

    朱慕贤不知道朱大太太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点头说:“刚回于江的时候就曾经见过。”

    朱大太太问:“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朱慕贤虽然不知道朱大太太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了解自己的亲娘。在朱大太太面前绝不能把别的女人夸chéng rén见人爱的一朵鲜花。

    可是朱慕贤也不能贬低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我和她也没说过几次话,她对弟弟妹妹很周到,说话行事看着也都很大方。”

    朱大太太对儿子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但是她也知道,从儿子嘴里想掏出未来儿媳妇的坏话那不太现实。

    退一步讲,就算她真有什么不是,那也肯定会瞒着不让自己家知道的。

    “她是否有个姓陆的表哥?”

    朱慕贤心里微微,脸上却没什么异sè:“有的。李家老太太娘家姓陆。”

    朱大太太终于不耐烦了,直接说:“我怎么听人说,这李家姑娘原来已经和她表哥定下了亲事,因为咱们家提亲,他们嫌贫爱富,就把陆家那头黄了,又攀上了咱们家?这样朝三暮四的亲家可当真靠不住,教出来的姑娘品行只怕也有问题……”

    朱慕贤还是很从容:“这事儿啊,我也知道。一家女百家求,陆家是有那个意思,可是李家并没有答应过,定亲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朱大太太脸一沉:“你年轻,哪懂得那些势利小人想些什么!这无风不起浪,李家要是真没许婚。人家怎么会这样说呢?”

    朱慕贤看了一眼站在身朱大太太身旁的范妈妈。他深知道母亲脾气急躁,耳根又软。可是她在内宅里,上哪儿去听说外头什么闲话去?连朱慕贤都没听说外头有这种闲话,倒不知道母亲刚刚到于江。怎么就听到了这种流言蜚语?

    在母亲耳边搬弄口舌的这些人也真可恶,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不管听了什么闲言碎语都跑来邀功。**

    “母亲,确实没有这回事。前番李老太太过寿的时候我还遇到过陆伯荣,李家压根儿没和陆家有过什么婚约,就是寻常的亲戚来往。”

    “你见过那陆家的人?”

    “是,拜寿的时候我曾经过去。还和他坐了一席,说了半天话。李家和陆家绝对没有许过婚或是有什么别的约定。”

    朱大太太皱起眉头:“可要没点影儿,人家为什么单传她的闲话?她和表哥自幼一块儿长大的,这青梅竹马,说不定就……”

    “母亲。”朱慕贤截住了朱大太太的话头。要让朱大太太这么说下去,只会越说越难听:“李家门风严谨,李姑娘也贞静守礼,绝没有母亲所说的那种私相授受之事。”

    朱大太太被儿子噎了一下。但是想想。自己当着儿子的面这样说他未过门的妻子,也有点伤儿子的颜面。不管多大年纪,没哪个男人喜欢听到自己可能戴了绿帽子的话。

    朱大太太眼见在儿子这里说不通。只能先打发他回去。

    范妈妈铺好了床,来让朱大太太安歇。

    刚才朱慕贤看她的时候,范妈妈心里一紧,直想喊声冤枉。

    虽然范妈妈一向多嘴多舌的,可是今天这事儿,还真就不是她跟朱大太太说的,是黄嫂子后半晌过来,和太太在屋里待了一会儿。那会儿范妈妈正领着人在整理从京城带来的那些箱笼,恰好不在跟前。这件事先前朱大太太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黄嫂子一走她就找了少爷来问这事儿。那是谁说的不是明摆着嘛!

    也不是说范妈妈人品就比黄嫂子强多少,而是她比黄嫂子更识时务。眼见着贤少爷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夫贵妻荣,那将来他妻子肯定在朱家也份量不轻。和李家婚事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何必在这时候横生事端呢?

    再说,看贤少爷的意思。对这门不怎么登对的亲事,是很上心的。

    可黄嫂子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是太想在大太太面前挣个脸表个功,也可能是有什么旁的打算——黄嫂的闺女可也在太太院子里干活儿,年纪、相貌也都差不多……要是黄嫂子有点儿什么旁的想头,那一点儿都不奇怪。

    他们都是朱家的奴仆,生的儿子孙子身上也都打着奴仆的烙印,再嫁娶也是在下人之间。可要是给少爷、老爷做了小,那身份就不一样了。能生个一儿半女的,那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一家子也都能翻身。

    范妈妈甚至怀疑,黄嫂子是不是从把闺女送到大太太院里当差时开始,就开始谋划什么事了。

    大太太十分憋气,怎么都睡不踏实。范妈妈劝她:“太太且放宽心。这小人们眼热李家结亲结得好,造谣生事一点儿都不稀奇。您忘了,年前京里头夏家聘了权家的姑娘,别人不都说权家高攀,又说他们昧下了彩礼,又说夏姑娘品行不端,其实都是不都是因为眼热?京里都这样,何况于江这样的乡下地方?”

    朱大太太侧卧着,嗯了一声。她觉得范妈妈说的有道理,可是黄嫂子下午过来的时候,说得言之凿凿的,说陆家原本和李家关系多密切,陆家少爷总在李家住着,两家议亲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朱家一提亲,李家顿时对陆家变了面孔,将人扫地出门。

    虽然亲事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可能再反悔,可是朱大太太心里毕竟是埋了一根刺。小地方的人,又是商户人家,眼皮子浅,行事也不那么让人看得起。这风声要是让二房、让那些有来往的人家知道了,还不定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纵然心里积着气,朱大太太还是得打起jīng神好生cāo持儿子的亲事。这亲事纵然不算很体面,可要真出什么岔子,那更伤体面。

    李家开晚饭的时辰很固定,这一天也不例外。和往常一样,李老太太坐了上首,李光沛挨着李老太太坐在左边,四nǎinǎi坐在右边,又林挨着四nǎinǎi坐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可是和从前也不一样——

    明儿就是又林出嫁的rì子,这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晚上。

    虽然家里亲戚也来了不少,可是李光沛和四nǎinǎi这会儿都没出去应酬宾客,一家人关起门来,安安静静吃完这顿晚饭。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这样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饭了。以后纵然还会再坐一起,可是她的身份已经是朱家的人,不再是李家的姑娘了。

    晚饭并没有很丰盛,不过八个菜里头,有四个都是又林平时爱吃的。李老太太先动了筷子,其他人也把碗端了起来。

    又林象往常一样,给弟弟妹妹都夹了些菜。四nǎinǎi心酸得很,又不愿意惹全家人一起伤心,特意舀了个小饺子放进又林碗里,又林低头咬了一口。

    饭桌上显得比平时沉默得多,通儿眼睛骨碌碌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家里很是热闹,他也知道姐姐要出嫁了。可是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出嫁是个什么意思,不知道从此以后姐姐就不会再同他们一起继续生活。只是看其他人都不言语,通儿也就低下头来扒他的饭。

    李老太太声音平和——她经历的事情多了,当初嫁女儿虽然也是难舍难离的,可是时rì一久,什么难受也都冲淡了。只要孩子过得好,在不在眼前并不要紧。

    “别吃得过饱了,晚上早些睡,明儿才有jīng神。”

    又林低低的嗯了一声。

    “说起饭菜来,他们家的饭菜一开始你未必吃得惯,就忍忍。等时rì长了就好了。”

    又林咽下了嘴里的饭,又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四nǎinǎi越听越是难受,眼泪一滴滴落在碗里,米饭吃到嘴里都染上了淡淡的咸涩的味道。

    桌上的人都察觉到四nǎinǎi落泪了,可是四nǎinǎi还是极力平静,把这顿饭吃完了。

    她安慰自己,女儿又不是一下子就隔了千山万水,不过是一堵墙,可是她还是难受。

    长女跟其他几个孩子相比,是跟她最贴心的。十几年来,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变成今天的亭亭玉立,要穿嫁衣嫁人了。

    平时爱吃的海棠虾和玉面饺子,又林其实也都没尝出滋味来。她一向很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可是今天她也体会到了味同嚼蜡的感觉。

    屋里的东西已经收起了许多,看着空落落的,小英她们几个把自己明天要穿的衣裳也仔细的烫过了搭在一边晾上。衣裳也是新做的,水红的衫子也是上好的细棉缎料子,不但她们几个有,傻妞也有一件。这丫头从来没穿过这么考究jīng致的衣裳,对着摆在一旁的衣裳嘿嘿的傻笑个不停。白芷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来。

    要是世上的人都象傻妞一样活得没心没肺的,这rì子倒真少了许多烦恼……要嫁人了,,我也觉得好舍不得啊。。(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成亲(新年快乐)

    白芷和茯苓她们这些人和宅子里其他丫鬟不一样。/比如翠玉,一家子都在这儿。其他人也有外头买来的,可买来的时候多半很小,才五六岁,根本不记得家里的事儿,也没什么牵挂。白芷和茯苓她们不一样,她们都有家人牵挂,对自己的将来也各有打算。

    白芷没了娘,和家里一点儿不亲。后娘也肯定不愿意她再回去。她倒没有想其他,姑娘要出嫁,自己当然跟着。好好尽心的干活儿,将来总有自己的好处。就象胡妈妈这样,家里也有地有房,有了儿孙,自己还能在主子身边儿挣一份儿月钱,管着事儿,将来干不动了回家去养老,不也很好么?茯苓想的却和她全不一样。朱家虽然现在在于江,可是早晚是要回京城去的。到时候离家乡千里迢迢,想照应家里人那怕是照应不上了,只怕连再见一面都很难。

    可如果不跟着姑娘走,留下来呢?首先她就没法儿开这个口,再说,留下来,有什么差事能比得上原来跟在姑娘身边儿?活儿轻省又体面,月钱也不少。过惯了现在的rì子,让她再回去过原来在家里的穷rì子,那她一万个不愿意。住着破屋,年景不好时连吃饱肚子都是一种奢望。将来出嫁也只能嫁个差不多的穷苦的人家,生下的孩子还是继续捱穷。

    茯苓望着那件鲜亮的新衣裳,

    小英怕明天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仔细把胡妈妈交代她的事儿在心里又念叨一遍。

    又林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小英在小声嘟囔,念念有辞。她觉得有些好笑。迷迷糊糊的感觉刚合上眼没一会儿,小英就来唤她起床了。

    时辰比往常要早,远处传来鸡鸣报晓声,天还没亮——又林迷糊了一下。才想起来,哦,今天是她出嫁的rì子。

    整个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忙活起来。

    大伯母来给又林梳的头,然后喜娘把她按住,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大半天。又林觉得自己的脸好比城墙一样,泥浆粉灰砌了一层又一层,吉利话轮番换着说,还都不带重样儿的。族里的一众姐妹都挤在一旁嘻嘻哈哈看热闹,不停的有女客进出。有又林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还有和通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屋里屋外的乱跑,一团兵荒马乱,吵得又林晕头转向的。(.)虽然是她的喜事。可是她觉得她象是只被耍的猴儿,供一众亲戚朋友围观打量,为大家提供娱乐。

    但就是这么乱的场合中,又林还是注意到了一个人。

    李心莲也来了。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一件衫子,凑过来和又林说了声恭喜。

    又林这会儿倒觉得脸上刷了很多东西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这会儿就可以很好的掩饰她的真实心情。

    又林许久没见过她了,李心莲的相貌也和过去不大一样了。不过变化最大的,却是她的神态。原来这李心莲总带着一股让人看不舒服的尖酸刻薄劲儿,下巴抬得高高的。但是现在她的头是微微垂着的。脸上带讨好意味的笑容。

    可是又林觉得,她这模样,好象也没比过去看着顺眼。

    究竟是哪儿不对?又林来不及琢磨,喜娘替她梳头,手劲太大,扯得她的头皮生疼。而梳子上蘸了太多头油。混着脂粉的浓香,呛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后过过了一段时间再回想,又林才恍然明白过来——

    是眼神不对了。她的眼睛总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可是偶尔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睛里盛满了与她的表情并不相符的yīn郁。

    那是后话。这一天又林真的被折腾得够呛,裹得又厚,轿子里又气闷,在轿子里晃了半天,又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她偷偷把盖头取下来,做了几个深呼吸。

    虽然说盖头盖上了只能等新郎来掀,可这会儿除了她也没别人,她取下来透口气儿也没关系。

    两家虽然离得近,可是迎亲的队伍却不能直接从这个门进去那个门出来,而是兜了大半个镇子,充分展示了新郎的品貌和新娘的嫁妆之后,才抬进了朱家门里。又林还没歇过来,又赶紧把盖头给自己盖上。

    鞭炮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小英和喜娘一起过来扶着又林下了轿子,跨过马鞍跨火盆。红绸带一端握在她手里,另一端握在朱慕贤手里。绸带中间那大红绸花沉甸甸的往下坠着,绸带颤巍巍的,又林只觉得这绸带滑得很,好象就快要从手里滑脱一样,她不得不用力的攥紧了带子,感觉到自己手心又湿又滑的。

    她可以感觉到带子的那一端,朱慕贤似乎也在紧张,带子那头传来的劲道也是时松时紧的。

    是啊,她没经过,他也是头一回。大家都紧张,谁也不会笑话谁。

    隔着盖头,她能听到周围的人的说话声笑声,乱作一片,吵得她心里没有底,脚下也没有底。

    等终于进了新房,喜娘扶着她坐下。又林坐得很僵硬,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新房里有一股没散尽的新漆的味道,嫁衣束得又紧,这都让她喘不上气来。

    旁人催促着新郎倌来掀盖头,朱慕贤笑了笑,轻轻咳嗽了一声,拿着镏金的秤杆把盖头给挑开了。

    又林只觉得头上顶的重量忽然去了大半,脖颈刚才一直那么硬梗着,都僵了。这一松快,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朱慕贤打量着又林——虽然不是没见过,可是今天的又林依旧让他觉得十分惊艳。又林平时再落落大方,今天也难为情,粉脸低垂,喜冠压到了额上,弯眉秀目,唇上一点嫣红,有种说不出来的妩媚。

    旁边的人纷纷起哄,有人笑着说:“瞧,新娘子这么漂亮,新郎都舍不得眨眼了!”

    屋里人哄堂大笑,朱慕贤倒没有不好意思,回过神来也只是微笑。

    已经拜过了堂,迎进了门,又林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做丈夫的欣赏自己的妻子, 这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的。要不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的,他想做的事,可不止于欣赏。

    想到这儿,朱慕贤的心跳也快了几拍。

    他在又林身旁坐了下来。

    又林和他见过很多次面,可这次,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当然,这只是个开始。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朱慕贤也是一身大红的喜袍,和她身上的吉服是一个颜sè。他没她那么沉重的负累,腰还挺得直直的。又林想起,刚才他好象是骑着马把她迎来的?可惜她坐在轿子里,不能往外张望,也没瞧见。

    新房里的这些人,大部分又林都不认得,这会儿也不是认亲的时候,她就垂着头,只盼快快把这场折腾给捱过去。虽然从早起就只吃了一小块儿点心,喝了半碗汤,可是她现在一点儿都没觉得饿。

    那红枣莲子汤甜的腻人,饺子又夹生得让人难以下咽,差点噎得她翻白眼。硬咽下去之后,又林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旁边几个女人都在笑——反正成亲嫁人,这一关都得过。新娘子当着这么多人又腼腆,这口生饺子又难咽,过来人都知道。

    徐妈妈笑着过来打圆场:“前头开席了,都快去入席。大家让新人歇一会儿,别给你们折腾散架喽。”

    众人又哄笑起来,还有人说了句:“要折腾散架那也是新郎的活儿……”

    这种带荤sè的笑话又林只当没听见,众人终于肯撤出去,她还是打心底儿感谢徐妈妈的。

    朱慕贤落后一步,等别人都出去了,他又走到跟前来,轻声问又林:“累了?”

    又林嗯了一声。

    “我先出去待客,你先歇一会儿。第二格抽屉里有点心,要是饿了先垫垫肚子。”

    他不能久待,嘱咐了这么两句,已经有人在外头喊:“新郎倌儿呢?快找一找去。”

    “我去了。”

    他出去时顺手把门关上了,又林抬头看了一眼,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小英和翠玉也有些不大自在,到底不是在自己的地方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胡妈妈的用处这会儿就显出来了,她指挥着小英和翠玉,小心翼翼的把又林头上那沉重的喜冠取了下来。

    一取下这个,又林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喘气也顺畅了。

    “姑娘累了?咱们带着点心呢,姑娘多少吃一点儿。这喜服现在还不能换,姑娘要是累了,就歪着歇一歇,可不能躺着,别压皱了衣裳。”

    外头应该已经开席了,朱慕贤做为新郎倌,肯定会被灌酒。

    又林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大半杯茶,这才觉得整个人又有了力气。

    “你们也趁空吃点儿,可别一直傻饿着。”

    她没得吃,小英她们也是一样。怕没空去方便,这些跟过来的人跟新娘子一样都是忍饥挨饿到现在。

    小英她们也都就着茶水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就挽起袖子忙活开了。新房里什么都得整理安置,要干的活儿当真不少。

    又林也没闲着,各样东西放在哪儿她都得过问一声。指望这会儿功夫就全都整理停当不大可能,不过是粗略的安置一下。

    听着外头脚步声响,朱慕贤推门进来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大家,不知不觉我们彼此陪伴又走过了一年。

    嗯,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求票票哟。(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五十八章 洞房 上

    朱慕贤显然喝了不少的酒,脸上红红的,步子倒还稳。(.)一旁扶着他的人是谢岳。

    谢岳一直给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两人以前也就认识。不过从谢岳的客套中保持着距离感——现在却不一样了,谢岳笑着松开手:“弟妹。”

    又林怔了一下。她的身份已经改变了,从李家的姑娘变成了朱家的媳妇。种种改变,当然先从称呼上开始。

    做姑娘的时候,对外男当然是退避三尺,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是新娘子,但是从身份上来说,她已经是妇人了。

    “有劳谢大哥了。”

    都说**一刻值千金,谢岳当然不会不识相的留下来再打扰人家新婚夫妻。反正新郎已经送到,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喝了不少吗?”

    朱慕贤摇摇头:“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脸红成那样?

    又林很识相的没有戳穿,男人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都一样爱面子。李光沛有时候喝多了,也总是不肯承认。她招了下手,小英转身出去端了热茶进来。

    朱慕贤颇感意外——茶是热腾腾的,这不奇怪。可是这茶叶是他平素喝惯的,连浓淡都没差。

    又林看他喝一口茶,眼中露出疑惑的神sè,笑着解释:“小英出去找了墨,这小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慕贤顿时释然。

    别的新嫁娘或许到了夫家两眼一抹黑,可是又林不是啊!两家就住隔壁,又林以前也常来常往的。朱家她不认识和不认识她的人只怕不多。墨这小子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就和小英关系满不错。这会儿又林嫁了他,成了一家人,那是更加不会见外了。

    屋里头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朱慕贤微微眯起眼看了一圈。其实没有什么大变化,除了梳妆台上多了头油脂粉匣子,架子上多了几样东西,旁的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他还是觉得这间屋子一下子就不同了。早上他还进来过一次,那会儿屋里虽然家什器物也都摆放好了,挂着大红的喜帐,铺着龙凤绣被——可是就是让人觉得空落落的。

    可是现在这屋子一下子鲜活起来了。也许是烛光的缘故,整间屋子看起来温暖、柔媚,还带着一股馨香。/

    “用过饭了吗?”

    又林一笑:“都什么时辰了,早吃过了。你呢?”

    “灌了一肚子酒。”

    看一眼桌上——还有酒等着他们。

    合卺酒,这是非喝不可的。

    两只杯子用一条红绸带系着,中间还打了个同心如意结。不知道打结带的人无意还是有心,带子留的空余并不长。还不到半尺——新人要喝这两杯酒的时候,非得肩挨肩,脸贴脸不可。

    这酒倒在杯中是浓浓的胭脂sè,汁液犹如琥珀般稠腻。这时候的人家,在儿女出世的当年酿了酒,埋在地下,等女儿出嫁,又或是儿子中举的时候才开坛,往外倾倒时,酒液浓得会挂在碗壁上。世人称为女儿红或是状元红。

    现在杯里的这酒便是这种陈酿。虽然已经再冲兑过,可仍然浓香扑鼻。

    跟前伺候的人都很有眼sè的退出了屋子。门也掩上了,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朱慕贤先坐了下来,又林走近了一步,拢了一下裙摆,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烛光照得杯中酒象宝石一样透澈晶莹,朱慕贤把两只杯子都拿了起来,自己执一杯。另一杯递给了又林。

    这一递一接之间,两人手指触到了一起。又林微微垂着头,本来她还是挺从容的,可是现在两人实在离得也——太近了一些。朱慕贤饮酒之后体温本来就高,两人挨得这样近,又林觉得他身上的温度都传到自己身上来了。

    酒香氤氲,又林觉得脸微微发热,有种未饮先醉的感觉。

    这酒入口绵软,毫无凛冽冲鼻的辣气,温醇醇的象是一块果冻。等酒液滑下喉咙,一股热乎乎的感觉极快的蔓延开来。

    果然是极好的酒。

    又林抿了下唇,朱慕贤把她的空杯接了过去。

    “这儿沾酒了。”

    朱慕贤的手指在又林的唇角轻轻蹭了一下。

    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微痒,麻麻的象触电了一样,又林本能的低下头去:“你……先去梳洗。”

    以前朱慕贤见她,又林总是很淡定从容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事儿能影响到她的心境。现在看她明显有些慌乱,朱慕贤心里倒是有几分称心,有几分得意。

    他去沐浴的时候,墨当然不方便再来伺候了,又林当然更不会进来。朱慕贤洗得相当快——本来早起就已经沐浴过,不过今天上马下马拜堂待客出了一身的汗,自然得洗一洗。总不能一身酒气汗臭的去抱新娘子。

    两人都洗过了,换过了衣裳。没了那些硬挣的大衣裳撑着,朱慕贤蓦然觉得又林仿佛比刚才显得又娇小玲珑了一些。因为沐浴过,总不好再把袜子鞋子都原样穿回去,天气也热了,又林便没有穿袜子,赤着脚套着鞋。朱慕贤的目光从她漆黑的头顶发心一直朝下移,就落在她露出的鞋尖上头,便不动了。在朱慕贤的印象中,又林并没有缠足。可是这露出来的一点鞋尖,看起来格外jīng致纤巧。

    又林察觉到他的目光,本能的把脚尖往后缩了一缩,藏到了裙下头。

    她听到了朱慕贤的轻笑声,肚里腹诽,脸上发热。

    虽然两个人互相都不讨厌,可是之前朱慕贤一直是谦谦君子,克己复礼。又林实在想不到君子之交淡如水似的两个人,怎么突然间就激情迸发的一起滚床单。

    可是现在看起来,朱慕贤进入角sè那是相当的快——比她可快多了!

    这样的他……让又林觉得很陌生。

    陌生,而且还很危险。

    朱慕贤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两人都坐在床边了,距离没一个巴掌宽。

    朱慕贤声音温醇,听起来的感觉……就象刚才喝的那杯交杯酒一样。

    “帮我宽衣。”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这件事他们已经做过千百回一样。

    又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慢慢替他去解开扣绊。

    新做的没穿过几回的衫子,扣绊都会紧一些。又林花了比平时多得多的时间和力气,才解开了上头两个。这件衫子是里衫,松开两个扣绊,里头当然什么也没穿,直接就看到了——

    又林的目光移到一旁,手上的工作继续。

    朱慕贤噙着笑意,一点都不急躁。

    从前读,看到古人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当时只觉得说这话的人说得太过露骨,话里暗指乐事显然就是说夫妻敦伦,床第之事。

    可是现在他明白过来了——闺房之乐,的确是无穷而丰富的。连说一句话,喝一杯酒,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脉脉含情,其乐无穷。

    就象现在,又林明明就是手足无措,却还强撑着镇定,努力不露出慌乱来,脸红红的,额际颈后都香汗暗生。这般别扭而可爱的模样,真是画也画不出,说也说不尽。

    等又林终于把他的扣子全解开了,看了一眼下头的裤子,实在没有那个勇气伸手过去再替他解腰带,索xìng丢开手,身子也往后撤了撤:“剩下的你自己来。”

    朱慕贤轻声说:“好好,我自己来——你呢?要不要我来帮你?”

    又林忙说:“不用你帮!我自己来就好。”

    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头!

    这问题实在很刁钻啊!她其实怎么回答都不对。要是回答让他帮忙,她可说不出口,显得她多么不矜持一样。可是回答自己来,也不妥,好象她对接下来的事情迫不及待,已经等不迭了,要自动宽衣解带投怀送抱了一样。

    这读人就是花花肠子多!

    又林抬头瞅了一眼,果然朱慕贤正带着笑意,摆好了姿势等着看她自己脱衣。

    又林在肚里骂了一句:流氓……可是她没办法。

    他们拜过堂了,他是她的合法丈夫,别说只是看她脱衣了,就算那啥……咳咳,那也是他的正当权利。

    “你……转过身去。”

    朱慕贤听得清清楚楚,却有意侧过脸来做出听不清的样子:“你说什么?”

    又林又羞又急,顺手把帕子掷到了他脸上去。

    朱慕贤抬手接了一下,帕子很滑顺,沿着脸颊、脖颈,滑到了他的手上。

    他也知道不能一下把人逗过了头,拿着帕子微笑:“好,我转过去,不偷看。”

    见他果然转过身,又林犹豫了一下,飞快把衣带拉开,剩下的肚兜亵裤是无论如何不会再脱了,然后直接钻进了铺好的绣被下头。等朱慕贤转过脸来,又林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个脑袋在被子外头了。

    朱慕贤只觉得好笑——当然,除了好笑,心里还觉得痒痒的,仿佛有一只小手轻轻的抓着,挠着,让他的心怎么也定不下来。

    他也开始脱衣,而且是有意的脱得慢吞吞的。

    又林先前还睁着眼看他,一看朱慕贤脱了上面开始解下头了,赶紧把眼闭了起来,脸也往床里扭……大家新年好!!

    祝所有人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事事如意。

    赶在元旦洞房,哈哈哈,这也算是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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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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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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