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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夕何夕     仙朝帝师txt下载     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三章 技之极

    海风呼啸,敖归两父子轻飘飘的隐浮于半空。

    敖归怀抱双臂,一言不发,敖霸则眉飞sè舞,一边看,手中一边笔画着。

    “父王,我之前还以为他安伯尘的枪技已至枪不入神之境今日看来,他居然还藏着掖着不少。”

    和颜小刀一样,见到安伯尘和吕风起的jī战,敖霸惊为天人,同时也生出些许挫败感,顿了顿,他咬牙道:“父王,我们龙族的枪技,可有希望和他们一较高低?”

    敖霸说话的声音有些绵软低沉,听得一旁的敖归直剔眉头。

    “霸儿,你莫非忘了,我族龙枪的由来?”敖归问道。

    “怎么可能,孩儿怎么可能忘记。”敖归悻悻的说道:“我族龙枪全名龙屠之枪,起源于远古上古时候的那些屠龙者。”

    “你既然还记得,那为何会丢了信心?”敖归冷冰冰的说着,眼神却毫不掩饰他的失望:“远古时候,仙妖佛魔本领之强,乃是实打实的通天彻地,如吕风起、安伯尘之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时候的龙族虽盘踞四海,更有覆海君圣大人雄霸幽冥,可除了幽冥海一脉外,其余龙族无不是空有名望、头衔,而无自保之力,遇上强点的仙人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一些喜好标榜者,以屠龙为乐,年复一年的追杀我族,成就其风光威名。我族先贤不忍同族被杀,血脉稀薄,于是终日钻研那些仙、魔、妖的屠龙之法,通过龙尸上的痕迹,琢磨每一招法术的轨迹,然后创出破解之招。这些破解之招代代相传,最终衍变成今日的龙枪,专杀屠龙者。”

    “所以。”看了眼敖霸,敖归语重心长道:“即便今日你眼中的安伯尘和吕风起强得令你心生惧怕,可只要你一心追求我族龙枪之道,终有一日,你也会在枪道的造诣上赶超他们,且再不会惧怕他们。因为屠龙者,终会被龙枪所屠。”

    “是,父王。”敖霸点了点头,有些敷衍的答道。

    敖归的话再动情,再jī昂,然而此时此刻目睹安伯尘与吕风起一战的敖霸,哪有心思去想这些。

    敖归也看出敖霸心不在焉,暗吐口气,摇了摇头:“霸儿,这两人已战了不下一千合,你可曾看出什么门道来?”

    “看出些许。”敖霸点头,张口便道:“他们还真看不出谁强谁弱,光凭道技来论,两人的造诣应当在伯仲间。只不过,他们若是一直这样战下去,永远也无法分出胜负。”

    “这又是为何?”敖归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点着头,问道。

    “因为,他们的道技似乎”敖霸话在嘴边,却无法吐出,找不到一个何时而明确的词来形容。

    敖归终于笑了出来,赞赏的看了眼自己儿子:“你已能看出这点,说明你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巨大。我来告诉你们吧,他们之所以无法分出胜负,是因为无论他们再战多少合,他们的道技都无法真正与对方的道技交锋。”

    “是,就是这么回事!”敖霸一剔眉,叫喊了出来。

    安伯尘和吕风起明明在jī斗,敖归却称两人并未真正交锋,若给别人听见,定会以为他疯了,口不择言。

    “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敖霸看向敖归,不解的问道。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在道技上的造诣不输给安伯尘和吕风起,那非龙枪传承者敖归莫属。敖归身负重任,甚少与人交手争斗,因此名声不响,甚至还不如敖霸。可敖霸却知道,他父王的枪技已达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安伯尘的枪技虽厉害,可遇上父王,也不一定能占得便宜。

    “你仔细看。”敖归捋着胡须,眼中精芒闪烁:“吕风起的戟看似直来直去,实际上,却是取得生死之间的玄奥不对,他的技巧已经突破了生死,已达到了世间之极!”

    “世间之极?”敖霸神sèmí离,若有所思。

    “正是。”敖归说着说着,似乎有些动情起来:“世间万物万事万象,都有它最为极端的一面。就拿生和死来举例,生的极致是永生,死的极致是毁灭。这便是吕风起的戟,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已达到这一招这一式的极致,再无能出其右者!”

    闻言,敖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技巧之极,力量之极,速度之技这么说来,他的戟技应当是无敌的存在了。”

    “错,他并非无敌。”敖归抚mō着胡须,遥望不远处的战场:“同等境界中,他能称得上无解,之所以不无敌,是因为他也无法破解安伯尘的枪技。”

    “如此,那安伯尘,他又是如何”说话间,敖霸顺着敖归的目光,向战场那边望去。

    “哈哈哈,龙君的比喻倒是精准。”

    水山上,第一千三百九十二招过后,安伯尘哈哈大笑道。

    “聒噪的老龙!”

    吕风起目生寒气,面无表情的说道,若非因为正在和安伯尘死战,他大有可能前去试探一番龙君敖归。道技的造诣到达他这个境界,世间难逢敌手,敖归既能评论出他们的虚实,就说明至少在道技造诣上,敖归绝不逊sè于安吕二人。

    目中寒气传至掌心,搓入方天画戟,吕风起于千分之一弹指刹那横起画戟,刺出。

    此时正当中午,阳光如流金四射,普照在黑乎乎的大海上。

    然而,吕风起这一戟刺出,那亿万道阳光清一sè的化作凛凛冰柱,密密麻麻的倒挂在混沌黑海上空的空气中,远远看去,仿佛是刹那间来到了寒冬时节。

    吕风起这一戟,挟带他目中那一缕寒意刺出,果真如同敖归所言,寒气之极,便连阳光也未曾逃脱噩运。

    千里混沌大海,万丈海底水族,一百零八虎狼,典魁,颜小刀但凡吕风起方圆千里、上下万丈之地,任何人与物,都在吕风起一戟发出时,冻结成冰块。

    当然,有三人例外。

    敖归父子抱臂而立,周身燃起腾腾烈火,将这一招寒戟拒之体外。

    而安伯尘,一头及腰长发被寒戟之风吹起,卷向脑后,纹丝不动。他似乎也被冻住,可和其余人不同的是,被冻住的安伯尘,仍能行动,能出枪,且出枪的速度丝毫不慢过吕风起。

    千分之一弹指刹那,安伯尘轻抽枪尾,枪成直线刺出,却又无比古怪的画出一个圆。

    这个圆画出,仿佛将安伯尘方圆千里、上下万丈之地收入枪之圆中,一张一弛,周而复始,吕风起的寒戟之枪瞬间被绷断。

    混沌黑海,万道阳光,两座水山方圆千里、上下万丈之地的寒冰,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消融开来。

    又是千分之一个刹那。

    阳光璀璨,万物复苏,被冻成冰块的一百零八虎狼、海底水族、以及碧bō浪涛,全都恢复如初。

    两人你来我往,这一合只用了千分之三个刹那,被冰冻住的虎狼几乎都没察觉到,以为自己平平安安的渡过了这千分之三个刹那。唯独李紫龙、典魁、华飞和颜小刀四人心头剧震,身上的寒意消退,心中的寒意尤存。

    被吕风起的寒戟割过的千分之一刹那,四人只觉自己已经死在吕风起的方天画戟之下,然而,下一个千分之一刹那,安伯尘长枪画圆,撕裂了吕风起的寒戟,将他们从死亡中拯救了出来。

    可是,刚才自己分明已经死了,死在吕风起的戟下才对!

    颜小刀偷偷睁开双眼,望着从天垂落的阳光,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涅槃重生后的欣喜,让他热泪盈眶,道心的境界也在不知不觉中向前迈进。

    莫非,安前辈在来此之前,早已预料到了,我能在他和吕风起的交手中,获得涅槃重生的心境修行若真是如此,安前辈,包括吕风起,他们到底有多可怕?

    颜小刀在心中大喊道,宣泄着复杂的情绪。

    他也着实不想浪费这难能可贵的在生死中磨砺道心的机缘,没再多想,颜小刀再度闭合双眼。

    “霸儿,看懂了没。”散去周身火势,敖归抹了抹额上汗珠,问道。

    “看懂了这两人,端的恐怖。竟然在千分之一刹那将那些武将杀死了一次,又在千分之一刹那救活,而那些武将竟然毫无知觉,全然不知自己已死了一回。”敖归瞪大双眼,喃喃说道:“如此奇景,我发誓,我这辈子见一次就够了。”

    闻言,敖归苦笑,摇了摇头道:“霸儿,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你,你可看懂了安伯尘的枪道为何?他是如何在未交锋的情况下,化解吕风起那一戟?”

    霸挠了挠头,闭上双眼,静静回忆领悟起刚才安伯尘和吕风起的那一合。

    敖归也不着急,在敖霸闭上双眼时,脸上lù出满意之sè,静静等待着他儿子的答案。

    敖霸还不知道,他的修行,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G!。

第五百七十四章 武道之主

    “霸儿,看懂了没。”散去周身火势,敖归抹了抹额上汗珠,问道。

    “看懂了这两人,端的恐怖。竟然在千分之一刹那将那些武将杀死了一次,又在千分之一刹那救活,而那些武将竟然毫无知觉,全然不知自己已死了一回。”敖归瞪大双眼,喃喃说道:“如此奇景,我发誓,我这辈子见一次就够了。”

    闻言,敖归苦笑,摇了摇头道:“霸儿,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你,你可看懂了安伯尘的枪道为何?他是如何在未交锋的情况下,化解吕风起那一戟?”

    霸挠了挠头,闭上双眼,静静回忆领悟起刚才安伯尘和吕风起的那一合。

    敖归也不着急,在敖霸闭上双眼时,脸上lù出满意之sè,静静等待着他儿子的答案。

    敖霸还不知道,他的修行,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

    他脑中一遍遍的重现着安伯尘出枪的手势,枪的轨迹,以及破解吕风起寒戟时所呈现出的技巧。不知不觉间,敖霸进入了玄而又玄的状态。

    枪不入神的境界固然是高,可也需先从枪能入神做起。

    敖霸闭上双眼,脑中满是银枪无邪划破天际的影子,左右手不安分的比划着,一拟安伯尘的枪,一拟吕风起的戟。也不知过了多久,敖霸额头布满汗珠,左右手越舞越快,指缝间劲风强烈,连光影都被吸入其中。

    敖归在一旁默默看着,眼中神sè愈发满意。

    忽地,敖霸下盘微晃,双手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巨力似的,转眼飞快分开。

    敖霸睁开双眼,欣喜的说道:“父王,我看懂安伯尘的枪道了。”

    敖霸挠着头皮,思索许久,似乎在酝酿说辞。

    “若说吕风起的道技是一种极,万物之极,技巧之极。那么,安伯尘的道技则是一种平衡。”

    说完之后,他似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准确,用手指比划着,又道:“又或者说,安伯尘的道技追求的是圆满,就仿佛yīn阳之鱼,永远变化,却又永远不变,在万事万物之间寻求平衡。”

    说到这,敖霸思路已经打开,哈哈一笑,口若悬河道:“吕风起追求的是极,安伯尘追求的是圆满与平衡,这两者之间本身就是无比矛盾,南辕北辙,背道而驰,永远无法有所交集。也正因为此,吕风起和安伯尘虽在交手,却永远无法真正交锋,他们都已立于不败之地,只凭道技,永远奈何不了对方。”

    “说得好。”敖归赞赏的看向喜滋滋的敖霸,眼中却流淌过一缕淡淡的失落。

    敖霸虽然能够看出安伯尘和吕风起的真本事,可也仅仅是看出罢了,想要追赶甚至超越安吕二人,却不知有没有这个可能。

    “这样的道技,个中玄奥早已不在道法之下,比起道法更是无需耗费祭法时间,出手即可施展出。单论威力,他们所创出的道技已超过了一般道法。”

    目光重新回到正在jī斗的安伯尘和吕风起处,敖归不由自主的感叹道:“这两人都是万古天才,却同时为道技而生,莫非在未来,道技注定要大兴?”

    “父王,就算大兴,也是武,而不是道技。”敖霸在一旁纠正着说道。

    话音刚落,父子二人都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抬头望去,二人同时一愣。

    水山下的一众虎狼,李紫龙、颜小刀四人,就连安伯尘和吕风起也都停止了交手,仰望天野。

    此刻正逢一天之中日头暴最烈之时,艳阳当空,却被一颗从云霭中浮出的星辰夺走了风头。那颗星辰近在众人眼前,可又似远在遥不知几万里的天地尽头,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华。

    令众人为之侧目的,并非星辰之光,而是流转在星辰之光中那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

    “另一个是,是那个使枪的。”

    一百零八虎狼惊讶的望向那颗明亮的星辰,星辰光辉中赫然呈现出安伯尘和吕风起适才交手的画面,却要慢上许多,众虎狼施展神目通勉强能跟上。

    安伯尘和吕风起同样也注视着那颗本不该出现的奇怪星辰,神sè各异。

    吕风起则在短暂的迟疑后,迸发出难得一见的狂喜,火烧火燎的目光粘在星辰上,好像要将那颗星辰焚烧殆尽。

    “安伯尘,你可曾尝过,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吕风起突然问道。

    安伯尘不言不语,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一众虎狼不解的看着吕风起,十分好奇他话中的涵义。

    “原来如此。”轻轻抚mō着方天画戟,吕风起目光炽热:“每有后天玄奥于天地间衍生,便会诞出一颗全新的星辰,天地间武道愈盛,那颗星辰也会愈发明亮光泽。”

    说到这,吕风起话音一顿,他将目光投向安伯尘,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没错,这武道玄奥,是由你首先创立出。可你也只是武道玄奥的创立者,而非拥有者,至少现在的你,还无法通过一己之力让武道进阶成先天玄奥。”

    听着听着,众虎狼渐渐明白了一些。

    安伯尘虽然创立武道玄奥,可这武道玄奥一经创出,便脱离了安伯尘的掌控,成为天上地下修道之人共有之物。除非安伯尘能设法让武道玄奥从后天玄奥,衍变成先天玄奥,如此一来,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武道玄奥之主。

    “这样可他吕风起又怎会知道这些?”不远处的敖霸疑huò的问道。

    敖归站在一旁神sè凝重,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因为吕风起和安伯尘交手时,道技被收入那颗玄奥星辰中的缘故?难不成,只要道技造诣和创立武道玄奥的安伯尘接近,并且将其施展出者,便也能获得成为玄奥之主的资格?”

    敖归话音方落,就见那边的海山上,吕风起一把掀起玄黑冲天盔,右手持戟,猛地一振,遥指向那颗白日星辰,咆哮道:“从今日起,但凡我吕风起麾下猛将,不修道技,只修武道!吾之方天画戟,起于草莽,成名于沙场,血海砺洗尸山打磨,所得之道,生与死尔。生死之极,只在吾戟中!”

    在寻常人眼里,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击出一戟,可在安伯尘、敖归之流看来,吕风起这一刹那间击出的一戟,共分一百零八式,每一式都取世间之极。到最后,这一百零八式化百归一,长戟擂天,天海齐鸣。

    与此同时,那颗白日之星愈发明亮起来,仿佛突然之间吃了什么大补药一般,烈日与之相比如同珠粒光芒。

    所有人愣在当场,都被吕风起的所作所为吓了一大跳,敖霸更是满头大汗,磕磕巴巴的说道:“吕风起他,他,他这是想要”

    “他想要和安伯尘争坐武道玄奥之主。”敖归淡淡说道:“我想,这一页的历史,终于要正是拉开序幕。这篇历史,注定了会以武道玄奥的崛起作为开头,而谁若是成为武道玄奥之主,在未来的日子里,必然会拥有一大批无形的追随者。安吕二人都有大志向,也都是明白人,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绝妙机会。”

    “可惜,可怜。”敖霸终于缓过神,他摇着头,有些感慨,也有些幸灾乐祸道:“安伯尘花了好大功夫,费了好大劲,创立这武道玄奥。谁想竟然引狼入室,引来一个吕风起,和他争做玄奥之主父王,你的枪技绝不在他二人之下,不如你也演示一番?我看吕风起只是耍了几招戟,便让那颗星辰活蹦乱跳了半天,父王若演示一番龙枪奥妙,保准能夺下武道之主的宝座!”

    “想也别想。我的枪,是龙屠之枪,只用来杀那些对我族不敬者。”敖归冷哼一声,沉吟半晌,缓缓道:“再说,我才不会落入安伯尘的陷阱。”

    “陷阱?”敖霸闻言,眉头一跳,他仔细的眺望愁眉苦脸的安伯尘,怎么也没发现哪里有陷阱。

    “霸儿,以你对你这个好朋友的了解,他会在这么关键重大的事情上,考虑不周密?”敖归瞪了眼敖霸,反问道。

    敖霸挠了挠头,神sè变幻:“也是。父王提醒的对,那安伯尘诡计多端,狡猾的很。吕风起真让人失望呵,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

    “有勇无谋?”敖归斜睨了眼敖霸,哂道:“若非我提醒你,你还不是一样,看不出来。”

    伯尘的雕虫小技,也只能瞒我一时。”敖霸脸一红,嘴硬的辩解道。

    敖归还不了解他儿子,摇了摇头,目光掠过安伯尘,投向收戟于腰侧的吕风起,半晌幽幽说道:“依我看,他也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为枭雄,明知是陷阱,通常也无法抵御住yòu饵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小龙女

    更新时间:2012-08-15

    伯尘的雕虫小技,也只能瞒我一时。”敖霸脸一红,嘴硬的辩解道。

    敖归还不了解他儿子,摇了摇头,目光掠过安伯尘,投向收戟于腰侧的吕风起,半晌幽幽说道:“依我看,他也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为枭雄,明知是陷阱,通常也无法抵御住诱饵的诱惑。”

    倘若被吕风起听到敖归的话,就算表面不说什么,恐怕也会在心底将敖归引为知己。

    正如敖归所说的,吕风起岂会认为安伯尘当真愚蠢到把他引来,然后将他自己费了好大力气立下的武道玄奥拱手相让。

    以当年在五镇海渎共事的那段日子里,吕风起对安伯尘的认识,他清楚的知道,安伯尘这一次定是早有预谋。

    可知道又如何,面对武道玄奥的诱惑,如吕风起者亦把持不住。

    同为道技开创者,吕风起深知道技在战场中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更是明白,若他能成就武道玄奥之主,日后,他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将被武道修习者奉为圭臬,他的言行举止,无不会被追随者们模仿。到那时,匡旗将不再局限于地府,不再只有区区百来将,必将成燎原之势,席卷天上地下。

    “安伯尘。”

    站在海山之巅,吕风起望向另一边的安伯尘,张口便道:“你也不用再装了。武道玄奥由你首创,旁人若是想要成为武道玄奥之主,只有两种途径,一是杀死你取而代之,二是武道成就超过你。”

    “正是。”安伯尘也不隐瞒,点头道。

    吕风起改道技为武道,成为继安伯尘之后,又一武道巨擘。可只要安伯尘健在一天,吕风起便无法取安伯尘而代之,这一点,安伯尘和吕风起都心知肚明。

    “那么你究竟是何意。”吕风起的声音仿佛由北极海吹来的风,涩涩寒冷。

    被人牵着鼻子走,却又不知意图的滋味很不好受,放在从前,即便吕风起明知他杀不死安伯尘,他也会忿然出手。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吕风起能忍,能等,更能按捺住心底深处的杀意。

    “吕兄勿急,安某正好有一事相告。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天地不能知,鬼神不能晓,只有你知我知。”

    安伯尘道。

    吕风起剑眉一剔,旋即收敛,恢复平静。取下玄黑战盔后,吕风起英俊的面容也就此暴露在众人眼前,年复一年的征战都披盔戴甲,如今的相貌比起两百年前几乎毫无变化,却多了几分人烟味,不再那么的冷如冰雕。

    终于等来了陷阱,吕风起并没急着往里面跳,他细细端详着安伯尘,半晌开口道:“你的枪技可是你最强武道玄奥?”

    伯尘想也不想的答道。

    “你的武道可是你最强本领?”吕风起再问。

    “不是。”安伯尘依旧没有半丝犹豫的回答道。

    “那好。你且说来。”吕风起说话间,大手一挥,混沌黑海浪涛涌起,在万丈之上变化成一座水晶模样的华盖,将他和安伯尘笼罩在其中。

    “父王,他们在说什么?”敖霸问道。

    “我如何能听到。吕风起和安伯尘作出这一手,就是在防我们。”敖归摇头,他又看了眼海山下雄壮得似能气吞山河百多虎狼,随后对敖霸道:“不管怎样,这安伯尘费尽周折,不惜用武道玄奥引来吕风起,定是在和他商量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哼,天地又将不宁,却不知这次会从哪里开始。”

    敖霸听着听着,心中一动,却是回想起安伯尘和他说过的那个地方。

    难不成,姓安的竟想让吕风起帮他一起去通天寨救人?好大的胆子

    抬起头,敖霸正要对敖归道来,可话到嘴边,却被他硬生生收回。

    通天寨是什么地方,敖霸只知道个大概,那可是连他的父王都望而却步的地方,不外乎天地极险之地。

    敖霸对于安伯尘异想天开的前往通天寨的打算,既惊讶又有些佩服,甚至对于通天寨也有些好奇起来。可若是将此事告知敖归,敖归留了神,定不会允许敖霸也前往通天寨,免得被安伯尘牵连其中。

    想到这,敖霸打消了将安伯尘的计划对敖归全盘托出的念头。

    眼下,他虽没有前往通天寨的想法,可保不准等他突破到真仙境后,突然生出了兴趣。

    “走吧,霸儿。”敖归拍了拍敖霸的肩膀道。

    “怎么,不等着看他们的结果?”敖霸问道。

    “结果已经没有悬念。安伯尘蓄谋已久,吕风起只能乖乖的被他牵着走。”敖归微微一笑道:“在带你去修炼之前,还要去见一见几位妖王,否则等安伯尘先找上门来,那位八面王可就要吃苦头了。”

    “父王提醒得是,我差点忘了。”敖霸一拍脑袋道:“李贤的媳妇儿还在八面王手里,这事可耽搁不得。”

    敖归和敖霸离开没多久,笼罩在两座水山上的华盖从中破碎,却是被吕风起一戟斩破。

    盘踞在水山下的众虎狼大吃一惊,不知何故。跟随吕风起久的,如华飞,却能够看出吕风起似被激怒了。

    “将军!”

    华飞持刀抱拳,怪异的瞅了眼面色平静的安伯尘,随后拜向吕风起,言下之意很是清楚。

    若吕风起和安伯尘闹翻了,两方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吕风起自对付安伯尘,华飞则将率领一众虎狼擒杀典魁和那个使刀将军。

    “?c3b奘隆!甭婪缙鹛Я颂?郑???档馈?br/>

    出乎华飞意料之外,吕风起的怒意只停留了一瞬间,而且也并不是向安伯尘发作。

    “你敢对武道玄奥发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吕风起对安伯尘说道。

    “如若是假的,我自会退隐,你吕风起便是武道玄奥之主。”安伯尘郑重说道。

    闻言,吕风起沉吟良久。

    “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甚好。”

    说完之后,两人不做停留,也没再多看对方半眼,从水山上缓步走下。

    一百零八虎狼如潮水般避让向两旁,吕风起骑着地府黑马行于其中,直到走过众人,他方才回头道。

    “十日后,出兵西流海。大小事宜,由李紫龙将军代领。”

    听到终于有仗打了,这些个从大匡历史中精挑细选出的各朝猛人名将无不大声欢呼喝彩,满脸赤红,摩拳擦掌,只准备大战一场。唯独李紫龙眉头皱了皱,古怪的望向吕风起的背影,随后沉下头,摩挲着梨木枪柄。

    “安前辈,他们在闹什么?”

    云头上,颜小刀不时回望向盘踞在混沌黑海上的地府虎狼,问向安伯尘。

    “他们不日便会征伐西流海。”安伯尘道。

    “啊?怎么会这样?”颜小刀显然还没从适才的感悟中回过神来,惊讶的问道。

    “到那时,我圆井宗弟子难免会和他们产生冲突,可就算十名弟子加起来,也不见得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对手。那些虎狼都是我大匡历代猛将,王仆侯冠也不见得能敌得了他们。不过,有如此对手作为陪练,就算敌上一招,也能获得长足进步。小刀,你和他们不同,你的对手是华飞,华飞的刀道在我所见过的使刀大家中,也能排的入前三。同样是使刀,你若能和他打成平手,过个十年,你必能稳胜他。”安伯尘对颜小刀说完,转向典魁:“老典,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圆井宗弟子任由你调遣,只要能保住他们的性命,随你怎么操练。”

    “敢情把我拉来当苦力使的?先是帮你救人杀人,如今又要帮你培养弟子。”典魁冷笑道。

    他和安伯尘交情非比寻常,说话自然也够随便。

    “老典能者多劳。”安伯尘哈哈一笑道:“再说,你就不想见识一番,吕风起从大匡历代名将出挑选的一百零八虎狼的真正本领?我可是发现,在那群将领中,有几人的肉身力量不输于当年的你。”

    “行了,别再废话。”典魁掏了掏耳朵,对安伯尘道:“还是按照原计划?”

    “是。”

    说话间,一行三人已飞过西流海,接近流沙国。

    “你们先回王宫,我稍后便来。”

    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那道倩影,安伯尘说道。

    茫茫碧波,潮起潮落间,堆成一座座起伏的海山。

    蓬莱的海山和吕风起脚下的那座有些像,至于吕风起为何突然心血来潮,在混沌黑海堆砌起一座海山等待安伯尘,或许也和他那段难以忘怀的记忆有关。

    蓬莱有许多奇美的景致,也有各色各样的仙人,大多淡泊明志,逍遥自在于蓬莱仙山,不问世外事,不问未来事。

    这些仙人个个元寿悠久,活了千年的算不上什么,活了七八千年,上万年的,亦有不少。

    在这里,千岁万岁的仙人稀松平常,最不稀罕,反倒是越年轻越稀罕。

    “嘻嘻。”

    头生犄角的女童从海水中跳起,坐上一头老龟,悠哉悠哉的向不远处那座巍峨雄壮的山门划去。

    第五百七十五章小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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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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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的海山和吕风起脚下的那座有些像,至于吕风起为何突然心血来cháo,在hún沌黑海堆砌起一座海山等待安伯尘,或许也和他那段难以忘怀的记忆有关。

    蓬莱有许多奇美的景致,也有各sè各样的仙人,大多淡泊明志,逍遥自在于蓬莱仙山,不问世外事,不问未来事。

    这些仙人个个元寿悠久,活了千年的算不上什么,活了七八千年,上万年的,亦有不少。

    在这里,千岁万岁的仙人稀松平常,最不稀罕,反倒是越年轻越稀罕。

    “嘻嘻。”

    头生犄角的nv童从海水中跳起,坐上一头老龟,悠哉悠哉的向不远处那座巍峨雄壮的山mén划去。

    nv童大约**岁的模样,虽生得粉雕yù琢,却不似凡间nv孩那样娇气。一个人独自骑坐老龟,徜徉在bō涛汹涌的大海上,享受着猎猎海风的侵袭,怡然自得,时不时还发出清脆的笑声。

    天是白sè的,若有人细细向上望去,却会发现原来天空中堆满了白云,竟将蓝天遮蔽。白云很薄又很轻盈,且有些透明,连成一片,仿佛倒悬在汪洋大海上的镜子,当阳光泻下时,居然能偶尔倒映出云下的大海。

    在那一片片宛如悬镜的天云上,矗立着一座座山峦,也有孤立存在的宫殿高塔,不时有仙鹤从天云另一头飞来,翱翔于青峰华宫间,盘旋片刻,口衔朱果灵芝而去。

    nv童一边划着水,一边望着天云上的山宫。偶尔有仙人乘着仙鹤从宫中飞出,都会微笑着向nv童打招呼,更有甚者一见到nv童便乐得合不拢嘴,吩咐仙鹤叼着五颜六sè的仙果送给nv童。

    nv童也不害羞,落落大方的向那些仙人答礼道谢,随后将仙果一股脑的藏在老龟的龟壳下。

    “真làng费!那座天宫可是月西翁足足huā了两年时间炼制的,居然只住了两天,就再见不到月西翁人影了”

    “那座浮山塔也是。自从建好后,居然都没见到过主人进去”

    百无聊赖的nv童悻悻地望着天头五huā八mén的宫殿,嘴里也不知是抱怨,还是羡慕。

    “看你眼馋的,你让琴娘给修一座,不就好了?”

    nv童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竟是身下老龟开口道。

    “哼,才不要。”nv童嘟嘴道:“每次求琴娘,吃亏的总是我。上回我求她为你开灵智、通人言,她竟然让我帮她刷了半年的船板。”

    “那是你不听话,把嘲风大人从天南带回的水妖都放光了,琴娘那是为了惩罚你。”老龟探头探脑的说道。

    “你怎么又叫嘲风了,你不记得他又改名了?他现在叫天南水妖!”nv童重重一拍龟背道。

    “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想当年他还用过我的名字。”nv童背下的老龟感慨道。

    一人一龟边游边聊,倒也不赶时间,悠哉悠哉。

    距离岸边还有大约三百丈时,nv童发出一阵轻“咦”,却见一艘风帆若蝶翼的大船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跃离海面,缓缓向龙山飞去。

    “怪了,琴娘不在家,嘲风又不是能做主的,怎么突然有客到访。”

    nv童好奇的自语着:“老龟,你在龙山呆的久,可曾见过那艘船?”

    老龟伸出龟*头,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随后叹气道:“船是没见过,可是船上的人,倒是见过一个。”

    “哦?”nv童好奇心上来,扳动老龟的头道:“那他们是谁,是哪坐仙山的仙人?”

    “若我看得没错,他们应当是蓬莱为数不多的外来户至少,那个光头曾经喝过我的洗脚水。”老龟说道,努力掩饰着脸上那抹骄傲。

    “这样的话,应当是嘲风叔叔的朋友了。老龟,我们走!”nv童嘻嘻一笑,突然跳起,拎起老龟便向那船飞去。

    “她来了。”

    船板上,靠着船舷的nv子突然道。

    nv子身材高挑,端庄美yàn,美目如画,神sè冷冰冰的,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错觉。

    “这么快就上钩了。说实话,虽然一直有所耳闻,可真正遇上了,和尚我也难以遏制住蠢蠢yù动的好奇。”船板上,此前一直托头横卧的白衣僧人打了哈欠,缓缓站起身,俊美无双的容颜在黄昏晚霞的辉映下,宛如镀上一层镏金的光辉,白衣庄严,好似庙里的佛像。

    “和尚,你可别luàn来。”

    又是一阵清朗却豪迈的笑声从船舱里响起,随之走出的是一个身形高拔,长发不束的男子。男子笑起时,古铜sè的眸瞳里总觉有些东西在闪耀,渐渐的,被nv子高挑凹凸的身影取代。

    “废话,我自然晓得。这小娃娃,应当能算是蓬莱排行前三的恐怖人物了。”无华嘴角扬起,望向拎着老龟由远及近飞来的nv童。

    而霍穿云则走到nv子身边,温柔的注视了她一眼,随后转向即将落到甲板上的nv童。

    nv童从天而降,老龟顺势从她手中挣脱,手臂摇晃着从壳里伸出,随后看向无华,道:“小子,好久不见了。”

    无华一愣,细细打量着面前会说话的乌龟,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哪见过它。

    “小子,你忘了?那年你们刚到蓬莱,在嘲风大人的船舱里,大人用什么招待你们的?”老龟有些没面子的问道。

    “是你。”

    无华这时也想了起来,可他哪有心思去管这只话痨老龟,目光投向nv童,眼神玩味,却又佯装不知道:“小姑娘,不知道你是?”

    “我是琴不归,小名风娘。你们就叫我风娘吧。”nv童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同样也在打量着无华三人。

    琴不归,风娘

    无华和霍穿云jiāo换了个眼sè,会心一笑,就听nv童张口问道:“你们呢?你们又是谁?来我龙山找谁的?”

    站在霍穿云身旁的nv子依旧冷着脸,张口便道:“我叫公孙无忧,他是霍穿云,他是无华。我们是来找琴娘的。”

    “公孙无忧,霍穿云,无华果然没听过。”

    风娘小声念叨着,她在蓬莱的几十年里还很少见到有人对她不假颜sè,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两眼公孙无忧,继续问道:“那你们来找琴娘做什么?”

    她问出后,公孙无忧、霍穿云和无华同时lù出迟疑之sè,不确定的端详起自称风娘的nv童。

    “这个”无华走到nv童面前,蹲下身,笑呵呵道:“难不成,你不是琴娘的nv儿?”

    “谁说不是!”nv童大声叫道。

    “那你怎么”无华有些汗颜。

    “嘻嘻,怎么,谁规定了做nv儿的不能直呼娘的名字。我这样唤着,琴娘也爱听。”nv童边说边在船上忙碌开,东跑跑,西逛逛,一脸新奇。

    “还真像呢。”注视着nv童的背影,无华喃喃道。

    “像?”公孙无忧抱着双臂,饶是在和无华说话时,也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你们说的那个人,吕风起,就跟这小nv孩一样没大没小?”

    “不是没大没小,而是同样不守规则。”霍穿云向无华使了个眼sè,随后抓住公孙无忧的手走到另一边:“无忧,你确定,琴娘不在山上?”

    “确定。”公孙无忧没有抗拒,语气也比先前温柔了许多,她看着霍穿云的眸子,说道:“在我来到蓬莱的两百多年间,每隔三年,琴娘便会独自出山远行一次。前天夜里我特意放出海妖,于龙山方圆千里外巡视,亲眼见到琴娘独自扬帆远去。”

    “喂,你们说琴娘偷偷mōmō的这是去哪?莫非因爲吕风起常年不归,寂寞了,动了chūn心,去偷汉子了?”无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问道,随后又自问自答:“不太可能。就算偷汉子,也犯不着寂寞了三年,才行动一次。穿云,无忧,你们说说看,这琴娘到底去了哪?”

    公孙无忧回过头,狠狠瞪了眼无华:“她去哪了,关我们何事?我们只要确定,她是真真切切离开蓬莱便好。”

    “真凶。”

    无华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朝霍穿云抱以同情的目光。

    表面上同情,可心底里,无华还是有些羡慕。

    他知道霍穿云在大匡时的过往经历,也知道那位和霍穿云结缘却最终错过的传奇命主,却不想离开大匡离开东界,逃亡蓬莱,霍穿云居然又遇上了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没等无华继续想下去,风娘逛够了,一蹦一跳的来到无华近前,她似乎觉得无华比公孙无忧和霍穿云要好亲近,也朝无华lù出甜美的笑容,道:“对了,你们刚才忘记回答我了,你们来找琴娘,究竟为了何事?”

    “哦,我们来找琴娘,是为了向她求一张出山手令。”

    无华笑呵呵的说道。

    “可是,琴娘她不在山上。”nv童眼珠子一转,说道。

    “没事。”无华mō了mōnv童的头,半晌,低声问道:“对了风娘,你可知道,你这小名的来历?”

第五百七十七章 风雪渡口

    没等无华继续想下去,风娘逛够了,一蹦一跳的来到无华近前,她似乎觉得无华比公孙无忧和霍穿云要好亲近,也朝无华露出甜美的笑容,道:“对了,你们刚才忘记回答我了,你们来找琴娘,究竟为了何事?”

    “哦,我们来找琴娘,是为了向她求一张出山手令。”

    无华笑呵呵的说道。

    “可是,琴娘她不在山上。”女童眼珠子一转,说道。

    “没事。”无华摸了摸女童的头,半晌,低声问道:“对了风娘,你可知道,你这小名的来历?”

    女童很容易就被无华的话转移开了注意力。

    “我这小名?”女童站在晃啊晃的甲板上,望着天空想了一会,认真的说道:“琴娘说,我不是她亲生的,而是被一阵风从天上刮下来,她见到我可怜,便收养我了。”

    无华听完,一脸无奈,站在不远处的公孙无忧看了眼霍穿云,难得的露出笑颜。

    无华刚想对风娘说什么,就见风娘突然扬起手臂,忿忿道:“哼,她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我才不信!”

    “呵呵。”无华额上滴下一颗汗珠,干笑两声道:“那风娘,你可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

    “知道。”风娘张口便答:“他是一个大恶人!”

    她话音落下,无华、霍穿云和公孙无忧全都愣住。

    公孙无忧就是当年在五镇海渎被东岳王追杀的四王血脉传承者,伐天旗的创始人,她只闻吕风起的名声,从未亲眼见过吕风起。霍穿云的情况也差不多。可无华,曾和吕风起共事过,虽说最终站在安伯尘一方,可他从没认为吕风起是恶人过,且无论从哪点来看,吕风起都和恶人沾不上边。

    该不会,这女孩儿并不是吕风起的骨肉?

    无华仔细瞅着风娘,想从这张尚未出落动人的容颜里寻找出什么,只见风娘忽然向他眨了眨眼睛,掩口笑道:“我骗你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你们的反应,你们应该认识他,而他也不是个大恶人。”

    这女孩儿,精灵古怪,如今还真难确定她是不是吕风起的骨肉了。

    无华被风娘逗得有些没辙,摇了摇头,便欲起身。

    “等等,你能和我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吗?”风娘抓住无华问道。

    “这......”无华想了想,手一摊道:“你为何不去问你娘。”

    “我娘说,他是个不相干的人,我没必要知道。”风娘叹了口气,装出大人的模样道。

    对于元寿极长的龙子而言,生命里偶然出现的一个男人,或许真没必要去在意,即便曾经有过露水之缘。可年纪轻轻的风娘显然还无法做到像她娘那样看淡岁月,收放自如,无华透过她纠缠在一起的眉毛,看到了好奇、迷惑以及一丝渴求。

    “和尚,进龙山了,山里就你的老熟人嘲风在,还不快去要手令!”

    公孙无忧对无华喊道,紧绷着脸。一旁的霍穿云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从前他所认识的公孙无忧并不是这样,不论和谁说话都带着妩媚的笑容。可距离离开蓬莱的日子越近,公孙无忧愈发变得紧张起来,时常发脾气,冷冰冰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在蓬莱呆久了,过惯了与世隔绝、无忧无虑的日子,突然间要重返尘世,公孙无忧有如此反应也属正常。况且,霍穿云知道,在公孙无忧心里一直藏着一个梦靥般的名字,叫东岳王。

    握住公孙无忧的手,霍穿云爽朗的一笑,宽慰道:“放心,我们这次离开蓬莱,绝对碰不到那人。就算碰到了,我你再加上无华,也不惧他......实在不行,你便留在蓬莱好了。”

    霍穿云为人潇洒,笑起来阳光灿烂,最能治愈那些在阴晦雨天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女子们内心深处的伤疤,比如昔日的紫龙女,比如眼前的公孙无忧。

    “我没事。难得撞到琴娘不在蓬莱的日子,嘲风性情随和,不会阻止我们出去。”公孙无忧强作笑容,忽然问道:“穿云,你就不怕我出了蓬莱山,一时兴起忍不住找那个人报仇?”

    “不怕。”霍穿云笑了笑:“就算真要报仇,你也会等到实力足够的那一天。再说,像东岳王这样嚣张跋扈,不知隐忍的人物,早晚有一天会自己引火上身,无需你为他多花心思。”

    在霍穿云的宽慰下,公孙无忧一脸霁色稍缓,吐出抑郁之气。

    无华站在船头,驾着大船斜飞向龙门,雪白的僧袍在风中翻飞着。

    风娘则抱着老龟,目光飘忽在无华和霍穿云、公孙无忧之间,欲言又止。在大船即将越过龙门时,风娘终于忍不住了,她张开口,却没对无华或是霍穿云说,而是问向怀中老龟:“你应当知道那个人的事吧。我从前一直没问过你,是怕琴娘不让你说,现在琴娘不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能变化大小、也能口吐人言的老龟缩了缩脖子,凝视天空,半晌道:“我还是不能说。我若说了,琴娘回来定会把我炖汤。”

    “会吗?我一直想不明白。”早熟的女童拨弄着老龟光秃秃的头,低吟着道:“琴娘既然说他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为何又一直耿耿于怀,不肯告诉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

    “你还是问琴娘吧。”老龟和无华一样,被女童说得哑口无言。

    “或许,我可以自己去见一见他,亲眼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光彩,女童飞快的说道,越说越来劲:“正好,这伙人也是准备出蓬莱仙山,琴娘不在,嘲风叔叔从来懒得管我。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老龟打了个寒颤,把脖子缩进龟壳,假装听不见。

    “就这么定了。”

    风娘拍着龟壳,喜滋滋的说道。她抬头看向苍白的天空,眼中有好奇,有期待,也有兴奋,还有许许多多其它复杂的神色,只是没有思念。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好奇的那个男人,同样也站在一艘大船上,同样望着天空。

    风雪渡口,玄字号乙船,吕风起负手立于甲板上,难得的没有披盔戴甲。

    他穿着一身墨色纹饕大氅,虽无法衬托出他修长而不失雄魁的身材,可完美的容貌,冷漠高傲的气质,也足够引得岸边经过的仙子女修们侧目连连。

    船还未开,因为大雪还未落。

    风雪渡口是天地间,唯一能到达通天寨的地方,在两者之间,本是一片虚空乱流,即便真仙进入也保不准得花个十年八年才会找到出路,寻常仙人更是有去无回。

    天幸此地每隔三月都会降下一场大风雪,持续半个月。这风雪并非寻常风雪,据传是从上古时期某处被打穿的天眼中流出,能渡虚空,船只借助这场每年四次的风雪来往于通天寨和渡口之间,风雪渡口因此闻名。

    对于那些活得长久的仙人们来说,通天寨虽神奇而神秘,但也并非那么遥远,只要存满足够的源力,用来付船费便行。可对于吕风起这样年轻而又忙碌于世事者而言,通天寨这种乖张怪僻之地,向来是他敬而远之。若非因为此行关乎到他的霸业,他是怎么也不会丢下麾下百八虎狼,跑到这来。

    渡口大船并排而立,最小的黄字号船也有百来丈高,而在诸多船只后,还立着一支将近千丈的大幡,似已顶天。

    “呼~”

    风自北方天野起,幡动,雪未降。

    脚步声从吕风起背后传来,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来的两个人是谁。

    “吕兄,这感觉如何?”熟悉的声音问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吕风起没有回头。

    “从高高在上的真仙,重返尘世的感觉。”安伯尘走到吕风起身旁,并肩而立,低头望着甲板下混沌翻覆的虚空,随后在手中哈了一口气,搓手变成一条白柱,丢下甲板。

    吕风起没有回答,安伯尘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通往通天寨的虚空很是古怪,即便我等真仙,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到达,硬闯只会迷失方向。因此,即便你堂堂地府之主吕大将军,也只能屈尊和那些寻常仙人挤在一个船舱里,倒有点当年大匡东海海口的感觉。”

    “不过半个月。再说,安伯尘,你以为只有你才懂得适应?”吕风起斜睨了眼安伯尘,淡淡说道。

    他二人一个墨黑大氅,一个岱青长袍,同样的气质卓越,各有千秋。即便安伯尘用反王遗骨隐瞒了二人的修为,非真仙境修士看他们只能看出是四重天仙人,可他们这样站在船头甲板,作为生客,还是引得不少人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除了安伯尘和吕风起外,还有人也跟了过来。

    李贤安静的站在安伯尘身后,深吸口气,搓了搓手心,无奈的裹紧大袄。

    以他神师境的修为来讲,这里无疑是极冷的。

    早在来之前,李贤便知道从风雪渡口到通天寨,会遭遇种种离奇、危险,到了通天寨后尤甚。

    可若非被逼无奈,他又岂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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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横页面啥时候变样了......被雷到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船客

    吕风起没有回答,安伯尘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通往通天寨的虚空很是古怪,即便我等真仙,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到达,硬闯只会迷失方向。因此,即便你堂堂地府之主吕大将军,也只能屈尊和那些寻常仙人挤在一个船舱里,倒有点当年大匡东海海口的感觉。”

    “不过半个月。再说,安伯尘,你以为只有你才懂得适应?”吕风起斜睨了眼安伯尘,淡淡说道。

    他二人一个墨黑大氅,一个岱青长袍,同样的气质卓越,各有千秋。即便安伯尘用反王遗骨隐瞒了二人的修为,非真仙境修士看他们只能看出是四重天仙人,可他们这样站在船头甲板,作为生客,还是引得不少人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除了安伯尘和吕风起外,还有人也跟了过来。

    李贤安静的站在安伯尘身后,深吸口气,搓了搓手心,无奈的裹紧大袄。

    以他神师境的修为来讲,这里无疑是极冷的。

    早在来之前,李贤便知道从风雪渡口到通天寨,会遭遇种种离奇、危险,到了通天寨后尤甚。

    可若非被逼无奈,他又岂会来此。

    还在流沙国时,当安伯尘带着西沙公主平安归来,李贤以为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孰料回来后的西沙公主和之前判若两人,沉默寡言,时常一个人望着天空发怔,李贤每每想要靠近,她都会抢先一步逃走。偶尔目光相处,李贤总能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许多本不该属于她的情绪:疏离、恐慌、警惕、迷茫......虽说李贤对于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少女并没太多念想,却也觉得一阵心酸,李贤知道西沙公主是发现她不该发现的真相。

    大局已定,圆井宗入主流沙国,开枝散叶,西流海即将成为一座庞大的演兵场。另一边的妖兽王者们、地府虎狼们、以及西流海其余诸侯国,即将共同参与进来。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至于前因后果,早已没多少人还会去追究。

    流沙国上下见到形单影只的西沙公主,只当她是大婚在即,面子薄。安伯尘等一干人虽真相,可谁又会去关心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女的心思。或许,也只有李贤偶尔会多看几眼西沙公主,心生恻隐,然而他又不敢面对抑郁寡欢的西沙公主,随着婚期的临近,李贤愈发不知所措。

    从小异禀,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生平第一次心生畏惧。

    反正李贤不待见留守西流海的李小官,面对司马槿似笑非笑的目光也觉心头发毛,于是乎便传信给他义父敖霸,想求敖霸带他一走。敖霸正忙着修炼,一刻不歇,信函落到敖归手中。敖归二话不说,在三天前,施展大*法力将李贤送到刚至风雪渡口的安伯尘身边。

    “起风了,估摸着雪也快降了。”

    安伯尘望向斜侧上方散发着微弱紫光的天之眼,随后转头看向李贤,笑了笑道:“李贤,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贤正打量着苍莽如墨海的虚空,怔怔想着心事,听到安伯尘发问,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安师放心,贤已经想清楚,暂时不回流沙国。”

    “安伯尘的意思是,这一路前往通天寨,不比你想象中来的轻松。”

    开口的是吕风起,他没有回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若死了,安伯尘在西流海的布局必将前功尽弃,或许也不至于,可要找到一个像你这么听话又有用的傀儡,却要花点代价。”

    李贤闻言大皱眉头,吕风起的话听起来固然甚难入耳,可不知为何,从吕风起口里传出的话就算再难听,也有一种霸道绝伦的说服力。

    心中微乱,李贤朝安伯尘看去。

    只见安伯尘并没躲避他的目光,眉宇淡然,神如止水,唇边笑意温纯,让人难以生出猜疑。

    大风自紫蒙蒙的天眼吹来,呼呼过耳。

    李贤甩了甩头,硬生生的将吕风起适才说的话甩出脑袋。

    “吕兄说中了一半,李贤,你若遭遇不测,你父亲的遗志将会再无人继承。”安伯尘道:“不过,你跟着我们一同前往通天寨倒也并无不可。敖龙君将你送来这,估计也是考了到了一点,你若躬亲前来通天寨,救出大匡虎狼,那日后他们必会对你忠心不二。”

    吕风起眼皮耷下,复又抬起,神色不变,无动于衷,似对安伯尘的话没有任何不满。

    李贤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安伯尘和吕风起二人身上,他看看安伯尘,又看看吕风起,又看看苍茫混沌以及风雪渡口一艘艘巨若悬山的大舟,一时间,李贤只觉有些恍惚。

    这两位大匡道技......如今应该称之为武道的最强者,在前些日子据说是你死我活的交战中打成平手,一晃眼的功夫,居然心平气和的登上同一艘船,即将前往同一个地方。

    “呼呼~”

    又一道大风从天头吹来,这一回,风中夹杂着些许碎屑,李贤伸手一捻方才发现是冰珠子。

    “雪来了,雪来了......”

    原本阒寂无声的风雪渡口一下子变得热闹嘈杂,李贤张大嘴巴转过头,只看见前一刻还是光秃秃、人踪稀少的风雪渡口,此时已是一片人来人往的景象。

    风雪渡口直面混沌虚空,却建立在一座垂天斜地的大悬崖上。

    这悬崖或许能称得上是众人平生所见过最大的悬崖,可使千马平行驰骋而不会乱了方阵。

    和凡间的渡口一样,大悬崖上除了船坞、码头,还零零散散的坐落着几间客栈、茶肆,却又极小,感觉七八个人同时在里面就会觉得拥挤。

    然而就在冰珠子降下的一瞬间,从那四五间茶楼客栈里,一涌而出数百人,纷纷向码头赶来。

    李贤此时方知,原来这几件客栈、酒肆和龙门客栈一样,内中别有洞天。

    “李贤,这样的场景你怕是没见过吧。”安伯尘站在船上,望着码头外人头攒动的景象,眼中浮起些许缅怀之色。

    当年安伯尘从五镇海渎被贬回东界,做大匡东海边守鱼人,时常见到渔人商客出海的场景,也曾划舟飘入内河,看着船只如林的渡口。

    “不瞒安师,还真是第一次。”李贤略露新奇之色,点头道:“我义父这些年只是一个劲的带我往公主们的香阁跑,从没带我到过这些地方。”

    “只是一帮无聊仙人矫揉造作的表演罢了。”吕风起习惯性的开口破坏气氛:“身为仙人,却拥堵在客栈酒肆楼里,想学凡人旅客,终究只是笑柄而已。”

    “吕兄此言过了。”安伯尘摇了摇头:“或许这只是风雪渡口的习俗,又或者,这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仙人们,来到这里便怀念起凡尘中的日子,聊以安慰罢了。”

    “费尽千辛万苦,从千万人里取得一道机缘,成就上天入地的仙人,到头来却又过回去了。”吕风起背对着大船后方嗡嗡闹闹的“人群”,冷冷说道。

    安伯尘没再接话,他和吕风起道不同不相为谋,能同船渡已是勉强。

    风更大了,呼啸声像是有人在天边拔拉弓弦,冰柱子也渐渐向上飘起,变成六瓣雪花,被天之眼映照,宛如飘舞的紫色花朵。

    “这艘船上的客人也该来了。李贤,委屈你扮作我俩的伙计。”

    安伯尘道。

    李贤嘿嘿一笑,搓着手道:“安师言重了。这有什么委屈的?我还是第一次假扮商贾伙计,好生有趣。”

    安伯尘没再多言,他挑起目光,投向船舷处。

    通过风雪渡口前往通天寨的,也就只有那么几类人。

    一类是三五成群、呼朋唤友,专门去通天寨看角斗。这类人所占的比重最大,要么是大洲帝王家的子弟,要么是某宗派宗眷,总之非富即贵,算得上是那些天地间最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仙人。第二类,是商人,当然了,这些商人都是身怀修为、神通的仙神妖魔,向通天寨贩卖一应所需物品,或是直接交易斗奴。安伯尘和吕风起今次就扮演了来自天地极西的商人,安伯尘是卖坐骑的,吕风起卖的是地府灵矿。之所以要掩饰修为隐瞒身份,一来为确保顺顺利利到达通天寨,二来也为了尽量低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前往通天寨还有第三类人,那边是苦修士,这些人所占的比重最小。

    安伯尘和吕风起所挑选的这艘船,是玄字号乙船,在众多巨船中不算华美,也不显眼,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艘。

    按理说,上这艘船的,应当是三类人中不高不低的那等,比如安伯尘所假扮的商人。

    可第一个上船的客人,就让安伯尘暗暗皱眉,微觉诧异。

    准确的来说,那并非一位客人,而是一群人。当中是一位带着面纱、穿着华丽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雍容典雅,非千百年难以塑成,身端窈窕,即便看不清容貌,也能感觉到她绝非一般的气质。

    在她周围,是一群气势如渊却作奴仆打扮的仙人。

第五百七十九章 起航

    安伯尘和吕风起所挑选的这艘船,是玄字号乙船,在众多巨船中不算华美,也不显眼,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艘。

    按理说,上这艘船的,应当是三类人中不高不低的那等,比如安伯尘所假扮的商人。

    可第一个上船的客人,就让安伯尘暗暗皱眉,微觉诧异。

    准确的来说,那并非一位客人,而是一群人。当中是一位带着面纱、穿着华丽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非千百年难以塑成,身端窈窕,即便看不清容貌,也能感觉到她绝非一般的气质。

    在她周围,是一群气势如渊却作奴仆打扮的仙人。

    “二十余奴仆,最弱的也有四重天仙人境......恐怕连胤朝王孙贵胄都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吕兄,你可能看出她的来头?”

    安伯尘兴致勃勃的说道。

    吕风起显然没有太大兴趣,嘴角动了动,漫不经心的望过去。

    谁料正在这时,那贵妇人也朝船板后面看来,目光落在吕风起身上,再无法移开。

    就见她略一抬手,一名年轻高大的黄衣仙奴大步向安伯尘和吕风起这边走来。

    “两位,我家主人有请。”黄衣仙奴修为约在五重天仙人境,面对安伯尘和吕风起这两个表面看来四重天的仙人,毕恭毕敬,并没任何倨傲。

    “哈哈哈,你家女主人想见的估计也只有我身旁的这位仁兄吧。”安伯尘笑道。

    黄衣仙奴回以一笑,似乎不想让安伯尘尴尬,并没说什么。

    “敢问你家主人仙居何处,名号为何?”安伯尘问道。

    黄衣仙人躬身道:“两位只要一去便知。”

    这时,吕风起转挪脚步,望了眼那个站在船舱旁顾盼生姿的贵妇人,问向黄衣仙奴:“她找我们何事。”

    那仙奴对待吕风起的态度和安伯尘截然不同,听见吕风起发问,匆忙俯身答道:“我家主人只是怕这一路上寂寞无趣,遂约二位喝茶共叙,并无他意。”

    “那好。”吕风起说着便向贵妇人走去。

    安伯尘见状,挑了挑眉毛,带着李贤跟上吕风起,也朝贵妇走去。

    “哗”

    忽然间,一阵巨响从船舷处传来,安伯尘转头看去,又有新的船客登船。

    新来的船客也是一伙人,为首的是对年轻男女,身后同样跟着一群仙奴,只不过气息没有贵妇人手下的那么纯粹,像是妖族。

    “上元夫人请人喝茶也这么麻烦,真是难得见到。”

    青年男子穿着黑山白水纹缎的长袍,对之前邀请吕风起的贵妇人说道,目光不时扫向吕风起和安伯尘,捉摸不定。

    “王兄,难得上元夫人有雅兴,我们也去她舱里凑凑热闹好了。”一旁的年轻女人说道,她的目光在吕风起身上停留许久,露出玩味的神色。

    安伯尘站在吕风起身后,饶有兴趣的观望着。

    以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难发现,那位派仙奴前来邀请他们的上元夫人或许是真想结识吕风起,可更多的,还是想借用吕风起来刺激新登船的青年。新来的青年自不必说,显然是追着上元夫人而来。而他的妹妹似对上元夫人有所不满,同时也对吕风起生出了些许兴趣。

    “吕兄,若不是你长年累月披甲戴盔,挡住你的模样,你麾下定会多出一大批女将。”安伯尘传音吕风起,打趣道。

    吕风起此时也已收住脚步。

    他并非蠢人,如何看不出上元夫人的真正用意?

    地府的无冕之王,修为真仙境,一百零八修罗虎狼之主的吕风起,竟在脱下铠甲后,被人当成一小白脸,但凡熟识吕风起者,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包括安伯尘在内。

    若不是为了掩饰修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吕风起恐怕早就拔出方天画戟。

    安伯尘含笑注视着吕风起,心中想着。

    “不过说实话,那位上元夫人也并没真正的恶意。吕兄,不如上去结交一番?好歹也在同舟共济个十来天。”安伯尘忍着笑意,半真半假的对吕风起道。

    “要去你自己去。”吕风起微露不悦道,不再朝上元夫人那里多看半眼,转身向甲板远处走去。

    安伯尘心知惹火吕风起的下场,也不得寸进尺,拉上同样强忍笑意的李贤,向船舷走去。

    “在下是极西之地的马贩,姓安,不知几位尊姓大名。”在上元夫人等人面前站定,安伯尘拱手问道。

    上元夫人连面纱都未曾褪去,更别提开口和安伯尘说话,年轻仙人含笑不语,倒是他妹妹热情大方,指了指上元夫人,对安伯尘道:“这位是上元夫人,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至于我,本姑娘姓王,这位是我兄长。”

    年轻女子言简意赅的说道,说了也等同于没说。

    和未露真容便充满成熟美女韵味的上元夫人相比,说话的黄衫女子初褪稚嫩,显得朝气洋溢,顾盼之间透着些许灵动之气,美中不足的却是,无论黄衫女子还是她的兄长,都是皮肤漆黑,且黑得有些离谱。至于他们的修为,一个五重天,一个四重天,不算了得,也不算差。

    安伯尘眼神向来极好,猛然发现黄衫女子的肤色并不均匀,想必是用一种灵丹磨成的药水隐藏住了真容。

    下意识的,安伯尘眼里划闪过一道微弱不可察的紫光,神目开启,这对青年男女的真实容貌也随之呈现在安伯尘眼前。

    在青年男女的眉心正中央,都刻着一朵赤色的火焰,冉冉升腾。

    是赤方天!

    安伯尘心中叫道,却是认出了这个标记。

    前五年,安伯尘和司马槿游戏天地时,曾听说过有关五色天的传闻。哪五色天:赤方天、皇烈天、青品天、蓝勋天、紫极天。

    这五色天渊源流长、历史悠久,上古时候便已存在,后天地秩序从中央天地开始崩塌,由于这五色天位于天地偏远处,受到冲击较小,因此得以保存。即便安伯尘此前时间充裕,也未曾踏足五色天域,足以说明五色天的遥远偏僻。

    今日突然在风雪渡口遇上来自五色天中赤方天的人,安伯尘不由好奇了起来。

    从上古时候开始,五色天域便等同于偏远地方的部族,从不插足天地纷争,为何这两个看起来明显身份不一般的兄妹,会出现在风雪渡口?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手下众多仙奴,明明可以乘坐天字号甲等船,却偏偏混进玄字号乙等船,乔装打扮,这其中定有所隐情。

    “幸会幸会。”

    安伯尘寒暄道,目光再次落向上元夫人,神目转动,想要看一看那上元夫人是否也是五色天中人。

    可当目光遇到上元夫人面纱时,安伯尘又吃了一惊,他真仙境的神目居然无法洞穿那张白纱,区区一层纱布竟是天地少有的法宝,至少在真仙境。

    难怪此前一直无法看透这上元夫人的修为,原来有这么高明的法宝。

    安伯尘心中道,对于这上元夫人不由高看了半眼。

    “哈哈哈,看来皮某来得还不算晚。”

    第四伙客人到了。

    安伯尘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出现在船舷上,他穿着一身看不出面料的紫袍,平滑如镜,大风过时也不起褶皱,在他肩头背着一只囊袋,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当安伯尘余光落向身旁众人,却见他们无不露出恭敬之色,就连上元夫人也朝着自称皮某的中年人微微颔首示意。而上元夫人周围的仙奴,以及赤方天男女手下的妖奴,总共二十来人,见到中年男子,更是满脸仓皇之色,颤巍巍的匐下腰,以头叩地,长跪不起。

    这一回,安伯尘是真的大吃一惊。

    他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事,仙人做奴仆倒也罢了,身为奴仆,对自己主人只是弯弯腰,却对一个陌生船客恭敬到极致,这放在哪里都是极为不可思议之事。

    吕风起也被这奇异的场面所吸引,转过头,向紫袍中年人望来。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皮姓中年人呵呵一笑,目光越过上元夫人、赤方天男女,直接落向安伯尘,道:“皮某只是这些人的前主人而已。”

    “顺便这个也帮你介绍了,这位是皮先生,大名鼎鼎的皮先生,人称天地之奇,莫出皮先生的皮先生。”来自赤方天的女子笑着对安伯尘介绍道,热情洋溢,让安伯尘微生好感。

    “王姑娘折杀皮某!”皮姓中年人呵呵一笑,双手一摊对安伯尘道:“说白了,在下和你一样,只是个商人。只不过你卖坐骑,我卖仙人而已。”

    闻言,安伯尘心中微凛,同时也生出些许兴奋。

    这皮先生能说出这番话,显然也不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他在登船前就已把安伯尘的身份打听到位——虽然是假的。

    神秘的上元夫人,隐姓埋名的赤方天男女,买卖仙人的皮先生.......有这样几个人在,这一路上或许不会无聊太久。

    说话间,又有几个客人上了船。

    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渡口码头上回响着嘹亮的号角声,看来是要起航了。

第五百八十章 永塔镇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皮姓中年人呵呵一笑,目光越过上元夫人、赤方天男女,直接落向安伯尘,道:“皮某只是这些人的前主人而已。”

    “顺便这个也帮你介绍了,这位是皮先生,大名鼎鼎的皮先生,人称天地之奇,莫出皮先生的皮先生。”来自赤方天的女子笑着对安伯尘介绍道,热情洋溢,让安伯尘微生好感。

    “王姑娘折杀皮某!”皮姓中年人呵呵一笑,双手一摊对安伯尘道:“说白了,在下和你一样,只是个商人。只不过你卖坐骑,我卖仙人而已。”

    闻言,安伯尘心中微凛,同时也生出些许兴奋。

    这皮先生能说出这番话,显然也不简单,更不简单的是,他在登船前就已把安伯尘的身份打听到位--虽然是假的。

    神秘的上元夫人,隐姓埋名的赤方天男女,买卖仙人的皮先生.......有这样几个人在,这一路上或许不会无聊太久。

    说话间,又有几个客人上了船。

    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渡口码头上回响着嘹亮的号角声,看来是要起航了。

    二十名船工陆续从舱底走出,他们的修为不算高,大多只是真人,穿着清一色的麻布褂子,打着哈欠、说着闲话,懒懒散散,对于船上的客人们熟视无睹。

    风雪渐大,停靠在山崖码头边的巨船开始微微颤抖。

    随着号角声越来越响,响到化作一柄利斧劈割向天之眼,风雪止不住的从紫色的天眼中飘出,大团大团的落向悬崖处。

    那二十名船工眼疾手快,各飞上他们所操控的桅杆,拉开风帆。

    “哗!”

    二十张雪白的风帆自巨舟上撑开,好像是翩跹蝶翼,在风雪的吹动下,鼓鼓翻腾。

    “开船了。”皮先生低吟道,他看了眼安伯尘,若无其事的问道:“看来,安先生和你的同伴,是第一次出驶通天寨?”

    “正是。”安伯尘道:“我二人从极西之地贩货而来,碰碰运气。”

    “如此说来,安先生从前和通天寨并无交集,对于通天寨的了解,只是他人的口耳相传?”皮先生笑呵呵的问道。

    “差不多吧。”

    安伯尘的心思完全不在皮先生身上,随口说道。

    此时巨船已升腾而起,越过悬崖码头,驶入混沌无际的虚空。除了安伯尘所乘坐的这艘玄字号乙船,同时起航的还有八艘巨船,有天字号,也有黄字号,品秩不等。

    总共十艘巨船浩浩荡荡的开进虚空,紫色的雪花击打在船帆上,催动巨船飞快的向前驶进,不一会功夫,安伯尘用肉眼已难以看到其余九艘巨船,只剩下他所乘坐的这一艘。

    “诸位闲来无事,不如打个赌,今次有多少条船能平安到达通天寨。”

    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安伯尘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船客正大摇大摆的向他们这边走来。安伯尘这边共聚集了皮先生、上元夫人、王氏兄妹以及他们的奴仆,俨然成了这艘船上最扎眼的地方。

    前来搭讪的船客相貌粗犷,身形高壮,皮肤黝黑,虬髯豹眼,一看便是豪爽之人。

    此人是安伯尘上船以后,第三个看不出修为高低者。前两人一是上元夫人,另一个是皮先生。

    看出修为高低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的修为和安伯尘持平,甚至还要高出一筹,二是拥有真仙品秩的法宝,比如上元夫人的面纱。安伯尘更倾向于后者,倘若随便一登船,便遇上三个陌生的真仙,那这真仙岂不是要泛滥成灾了?

    虬髯大汉还未近前,安伯尘便觉一股无形重压向这里迫来。来自赤方天的王氏兄妹一个五重天、一个四重天,竟在这股威压下站不稳脚,摇摇欲坠,幸亏上元夫人横迈一步,从旁化解,否则这二人定会当场出丑。而皮先生则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摆动衣袖,从容化解了那股威压。

    安伯尘不想引人瞩目,摇晃片刻后,向后跌去,却被皮先生伸手扶住。

    凭着那股威势,安伯尘也大抵判断出了几人的修为实力。

    皮先生、上元夫人以及新来的虬髯大汉大约在六重天巅峰左右,除了安伯尘和吕风起外,这三人应当是船上修为最高者。当然,在巨船上还有几道奇异的气息,来历神秘,却也没超过六重天巅峰。

    “这位兄台好大的火气。”皮先生呵呵一笑,搓着双手注视向虬髯大汉,一点都不生气。

    王姓少女被吓了一跳,城府也低,看向虬髯客人面露不忿,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她的兄长拦住。她兄长虽然是追着上元夫人登上此船,却非一般的纨绔子弟,心知他二人的实力远逊于虬髯大汉,出门在外还是能忍则忍。

    “在下性子急,惊到几位,实在罪过。”

    虬髯大汉哈哈一笑,拍了拍手。

    没过多久,便有青衣鬼仆挑着一只扁担走了过来,在虬髯大汉面前站定。

    虬髯大汉从扁担中捡出五只玉珏,分别递给安伯尘、皮先生、上元夫人以及王氏兄妹,抱拳笑道:“适才多有得罪,实乃事出有因。这些玉片虽入不了各位法眼,好歹也是羊某人的一点心意,万望笑纳。”

    用玉片来赔礼?

    安伯尘一头雾水的接过玉片,就觉这玉片入手极轻,轻到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原来是的永塔镇的羊公,久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

    皮先生接过玉珏,稍一打量,便叫破了虬髯大汉的身份。

    上元夫人以及王姓兄妹显然也认出玉珏是何物,听到虬髯大汉的名号后,上元夫人尚能保持镇定,王姓兄妹则吃惊的看向虬髯大汉,欲言又止。

    王氏兄妹是五方天的人,皮先生游走天地各地贩卖“人口”,却都认识这个唤作“羊公”的虬髯大汉,那只有一种可能,此人和通天寨有关。

    安伯尘瞬间做出判断,轻笑一声将玉珏收入怀中,朝虬髯大汉抱拳道:“这位先生好生客气。在下和同伴这是头一回前往通天寨,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听到“头一回”这三个字,虬髯大汉双目放光,扭过头直直盯着安伯尘,随后目光落向安伯尘身后的李贤,又飘向吕风起,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呵呵一笑道:“皮先生不是已经将在下的姓给说了出来。在下姓羊,通天寨永塔镇的一个看门人罢了。”

    “羊公的确是个看门人。”眼见安伯尘露出疑惑之色,人口贩子皮先生笑着解释道:“只不过,他看守得是永塔校场大门,管得是永塔镇里八百斗奴。”

    安伯尘暗吃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

    “刚才羊先生给你的也不是寻常玉珏。”皮先生接着说道:“那是永塔校场的入场凭据,有了它,安兄大可随意出入永塔校场,观看斗奴的战斗。说起来,羊先生还真是大方,去年我在邝塔镇换得玉珏,可是足足花了两个五重天仙人境的奴隶。”

    “我们同船共渡,能够结识,算是缘分,区区入场玉珏又算得了什么。”羊公毫不在意的一笑。

    “永塔镇和邝塔镇又是什么,通天寨难道不是一个寨子?”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众人一愣,随即都露出笑容。

    问出这番话的是李贤,他在安伯尘身后听了半晌,一直被无视,实在憋不住。

    “你家东主难道没有和你说过。”王氏少女耐人寻味的瞥了眼安伯尘,随后对李贤道:“通天寨的确是个寨子没错,可却是一个大到超乎你想象的寨子。其中有五塔镇,每镇设有校场,闻名天下的斗奴就是在那里决定胜负生死。”

    或许因为平白无故得到入场玉珏,王氏少女的气也消了大半,面对虬髯大汉也不再那么充满敌意:“羊公刚才问,今次能有多少船只平安到达通天寨。按照以往的几率,十条船中,至少也能有一半平安到达。”

    “可羊公既然这么问了,还让我们来猜,那便说明今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少女的兄长,全身涂黑却遮掩不住内敛神韵的青年,似想在上元夫人面前表现一番,作出思索状道:“羊公刚才用气息试探我等,若王某猜得没错,羊公定是在寻找什么人。莫非这个人会影响到今次我等前往通天寨的航程?”

    王氏青年心思缜密,推敲得当,听得众人纷纷动容,便是上元夫人也朝他看来。

    十条船中,只有一半能平安到达......这又是什么原因?

    安伯尘心中好奇。

    更好奇的是,说到这个话题时,眼前几个明显常年来往通天寨和风雪渡口的船客,并没有露出半丝慌乱,仿佛毫不担心自己乘坐的船会出岔子。

    “不错,还真让小兄弟猜中了。”

    羊公眼里闪过寸寸如鱼鳞般的冷芒,飞快的扫视四周,复又收回:“我上这条船,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若让此人到了我永塔镇,可就万事俱休矣。”

第五百八十一章 似曾相识

    “可羊公既然这么问了,还让我们来猜,那便说明今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少女的兄长,全身涂黑却遮掩不住内敛神韵的青年,似想在上元夫人面前表现一番,作出思索状道:“羊公刚才用气息试探我等,若王某猜得没错,羊公定是在寻找什么人。莫非这个人会影响到今次我等前往通天寨的航程?”

    王氏青年心思缜密,推敲得当,听得众人纷纷动容,便是上元夫人也朝他看来。

    十条船中,只有一半能平安到达......这又是什么原因?

    安伯尘心中好奇。

    更好奇的是,说到这个话题时,眼前几个明显常年来往通天寨和风雪渡口的船客,并没有露出半丝慌乱,仿佛毫不担心自己乘坐的船会出岔子。

    “不错,还真让小兄弟猜中了。”

    羊公眼里闪过寸寸如鱼鳞般的冷芒,飞快的扫视四周,复又收回:“我上这条船,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若让此人到了我永塔镇,可就万事俱休矣。”

    闻言,安伯尘面无表情,依旧专注的盯着手中的入场玉珏。

    不远处,明显正在偷听这边谈话的吕风起依旧背对着众人,纹丝不动。

    安伯尘和吕风起都是老谋深算,虽有些怀疑羊公口中的那人就是在指他们,却并未露出丝毫破绽。

    可李贤哪有这么沉着?特别刚才还出了糗。听了羊公这番话,他的肩膀难以遏制的一颤,虽然极度轻微,可落在羊公这类耳目通神的人物眼中,却显得无比可疑。

    果然,羊公眼中暴绽出鱼鳞般的光芒,直射向李贤。

    甲板边的吕风起转过头,注视向安伯尘,袍袖随风翻滚。安伯尘见状苦笑,心知吕风起是担心李贤口风不严,被羊公逼问出三人前往通天寨的意图,因此当机立断,准备出手击杀羊公等人。

    羊公、皮先生、上元夫人,这三人的修为安伯尘看不出,吕风起自然也无法看出。然而他三人万万不会都是真仙,一条船上便聚集了五名真仙,那真仙的数量也太过泛滥了。就算他们其中有人是真仙,凭吕风起和安伯尘的手段,若是联手,也能在不惊动船上其他人的前提下,出其不意将三人包括他们所带的奴仆全部击杀。

    吕风起一个眼神,安伯尘便已明白了他的全部心意,安伯尘更知道,他们若是眼下出手,那他们便再停不下了。尚未到达通天寨,便杀了通天寨的人,引起注意,此行注定不会太平。

    就在安伯尘面临进退两难抉择的当口,从另一边的甲板传来哄闹声,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就是他!”羊公望向甲板另一边,怒眉倒扬,低吼道,作势瞬移。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一道人影从甲板上冲天而起,竟然直接跃出巨船。当羊公落到甲板另一边时,俯身望去,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混沌虚空中。

    安伯尘和吕风起交换了个眼神,心道侥幸。

    原来羊公真正要找的并非他二人,幸好没有出手,不然可就便宜了刚刚跃船遁逃的那人。

    “羊公,那人到底是谁?除非他有真仙境往上的修为,否则他这一跳,也只有消失在虚空的份。”

    皮先生笑呵呵的迎上一脸阴沉的羊公,问道。

    “几位,外面风雪大,不如进舱里说话。老朽没有好酒好菜招待,却藏有一点暖喉的茶水。”这时,一位须发灰白双目炯炯有神的老翁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对几人说道。

    至少在这艘船上,没人会不认识这老翁。

    此人姓方,名侯,是安伯尘在海外百国结交的朋友方伯的兄长,也是这条船的东主,安伯尘之所以能凭莫须有的极西商人身份登上这船,还是托了方伯的关系。

    方伯有真仙境修为,全因他吸收海外国度信仰,而他兄长的修为却差了些,只有四重天仙人境。

    可一个在通天寨外负责客船运营的船主,便有一个真仙境的弟弟,背景不俗,也足以从侧面说明,这通天寨绝非等闲。

    船主亲自来请,皮先生、上元夫人等人虽非富即贵,修为也比船主高出不少,可出门在外没有谁会过分拿捏姿态,于是乎纷纷向船主道谢,在船主的引领下,向主桅杆底部的船舱走去。

    安伯尘刚走出两步,却又停下,望了眼吕风起,拍了拍李贤的肩膀道;“把你的吕东主也喊来吧。”

    “好。”李贤浑然不知他差点惹了大祸,抬脚向吕风起走去。

    安伯尘收回目光,刚到半途,却又被甲板另一边的一条身影所吸引。

    那人穿着厚厚袄子,和一群看热闹的船客走在一起,背对着安伯尘。仅仅是一个背影,却让如今已晋级真仙境的安伯尘心头一阵狂跳,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在他平静已久的心湖上惊起一丝涟漪。

    许久没有仅凭背影便让安伯尘感觉危险的人出现过,就连吕风起也无法做到,况且那人的修为顶多和方船主持平。

    热闹散去时,那人的背影也消失在桅杆远处。

    ......

    船舱内,一灯如豆,光线昏黄。

    安伯尘等人围着长长的蒲案坐定后,便开始打量起舱内陈设。

    第一眼看去,这船舱四壁顶板,都是最常见的香木,四壁装饰也很简单,可安伯尘总觉得,这船舱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这是......”许久没开口的上元夫人忽然轻咦一声,略带惊讶的望向头顶的一盏吊灯。

    那灯形如莲花,中间镂空,藏着一根微微如萤的灯芯,散发着点点青光。

    若非上元夫人这一吃惊,安伯尘几乎难以特别注意这盏灯。

    “上元夫人果然见多识广,没错,方船主的这盏灯正是西天佛山的菩萨垢心灯。”皮先生似乎和船主方侯很熟,笑着替正在斟茶的方侯介绍道:“这灯是方船主从一名来自西天的苦行僧手中所得,那位苦行僧是别的船遇上风魔沉毁后的幸存者,被方船主所救,便以此灯为谢礼。依我看,那苦行僧定是西天灵山的某位菩萨的化身,否则又岂会随身带着菩萨垢心灯。安先生,吕先生,你二位是来极西地域,想必常去灵山,不如便由你二位介绍一下这菩萨垢心灯。”

    昏黄的灯光映上皮先生的脸孔,笑容满面,不似作伪,可他将话题引到安伯尘和吕风起身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便不得而知了。

    安伯尘和吕风起哪知道这个?安伯尘和佛家唯一的联系便是半妖半佛的无华,而吕风起更是地府鬼怪的头头,和佛家是一天一地,一南一北。

    就在安伯尘故作沉吟时,方船主见状轻咳一声,解围道:“几位客人,你们可想知道后来那位苦行僧的下场?”

    “他下场如何?”明眸善睐的王氏少女问道。

    “他因为将菩萨垢心灯给我,最终在通天寨被邪魔所惑,失了禅心,跳入虚空而死。”方船主眼里露出不忍之色,感慨道:“这菩萨垢心灯,传说是佛祖赐给诸菩萨的法宝,在每日功课时,用来擦拭禅心中的尘埃。”

    “正是。”安伯尘不假思索,顺着方船主的话说下去:“想来那位菩萨身无长物,将垢心灯送给方船主后,自己无法勤拭心头尘埃,最终被邪魔所惑。”

    “没了法宝便被邪魔所惑,那只说明那菩萨的修行不到家,念经都要依仗法宝。”王氏青年年纪不一定比安伯尘和吕风起小,却仍没能摆脱年轻人跳脱、卖弄的性子,冷笑道:“难怪常听父辈,如今的佛家已非万年前的佛家,除了几位上古延存至今的古佛,其余的只能称之为佛修,而无法称为佛或菩萨。”

    吕风起瞥了眼王氏青年,漠然收回,继续注视着杯中茶水。

    天地道运衰颓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佛家自然也逃脱不了这个运势,吕风起适才那一眼自然是在不屑王氏青年的故意卖弄,却也正好被王氏青年捕捉正着。

    船舱中的几人,从表面上看,无疑当属安伯尘和吕风起身份实力最次,和众人在此饮茶实在有凑人数的嫌疑。王氏青年在甲板上时还有些顾忌,此时和众人相处久了,彼此间的了解也加深了几分,此时面对潜在情敌吕风起已不再像此前那么客气。

    “关于西天佛家,不知吕先生有何见教?”王氏青年用余光瞥了眼头戴面纱的上元夫人,随后看向吕风起,幽幽问道:“还有,吕先生和皮先生一样,都是做大生意的,王某刚才从皮先生手头购置了一批仙奴、女妖,还差一些布匹衣料胭脂水粉,敢问吕先生这里可有得卖?”

    向皮先生买仙奴,却问吕风起讨衣料和胭脂水粉卖,谁都听出其中羞辱的意味。

    皮先生和羊公微微一笑,在他们看来,旅途上两个无关痛痒的搭伴斗斗嘴,开开玩笑,非但无伤大雅,而且还是一件极能打发时间的事。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上不见三千岁者,又何见天地悠悠

    “王兄见笑了,我二人不卖衣料脂粉。安某卖的是妖兽坐骑,至于吕兄嘛,他贩卖的是铁器。”

    见着这架势,安伯尘连忙插口道。

    吕风起此前已有暴走的迹象,此时被来自赤方天的青年一挤兑,安伯尘可不敢保证这位虎狼之王会不会当场发飙。毕竟吕风起独霸一方、位高权重了百年,他口上说会适应,然而先被上元夫人利用当成挡箭牌,又被这争风吃醋的王氏青年羞辱,吕风起再忍也忍不过他的底线吧。

    安伯尘心里想道。

    他看向吕风起,就见吕风起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茶盏,只字不言,在外人看来,还当是吕风起被吓唬住了。

    “对了羊公,你还没说你找的那人是谁?他和永塔镇又有什么关系。”

    安伯尘岔开话题。

    众人对适才跳船者的兴趣显然大过吕风起,就连王氏青年也好奇的看向羊公。

    “那个人......”一脸虬髯的永塔镇守护神色严峻,目光扫过舱内众人,沉吟道:“我现在不说,几位到了通天寨,进了我永塔镇也会知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把半年前发生在我永塔镇的那件事告诉诸位。”

    船舱内灯火幽幽,方船主已泡好茶水,茶香弥漫在看似朴素实则暗藏珠玉的船舱内,舱外是混沌虚空和大如芭蕉叶的紫色雪花,一片片的撞击向船壁,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急奏如军鼓。

    这种扮演陌路旅人的感觉,安伯尘并不陌生,早五年和司马槿双双逍遥天地,也常在旅途上和陌生人搭伴。对于吕风起和李贤来说,这种感觉却很是新鲜,和才认识半天不到的陌生人靠这么近,喝着同一壶泡的茶,说着各自故事,无论对于位高而孤的吕风起,还是被敖霸拐来拐去的李贤,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刺激。

    未来主宰天地风云的两人,在行往他们命运转折点的通天寨途中,共处一舱,安静倾听,中间只隔着安伯尘。

    安伯尘早已习惯,呵呵一笑,端起盏子以茶代酒,向羊公虚虚一敬。

    羊公点头受下,放下茶盏,开始讲道:“通天寨子历史悠远,自远古遗存至今,历经变革,直到近万年才衍生出五塔镇,每镇设有校场,也称格斗场。诸位可知,在万年之前,我永塔镇一带,是做什么的?”

    众人全神贯注的听着,面露疑色,只有老船主方侯若有所思道:“我听人说,万年前,最后一支伪妖部,从天地中央逃离,逃至通天寨。可毕竟只是流言蜚语,我也不太相信,莫非,永塔镇与伪妖有关?”

    “正是。还是方船主见多识广,一猜便中。”羊公呵呵笑着,稍作恭维。

    听到伪妖二字,安伯尘心头咯噔一下,余光下意识的瞟向吕风起,就见吕风起也心领神会,向他看来。

    当初安伯尘和吕风起在东界胤朝地界与三朝仙神妖魔一场好斗,和残余的伪妖脱不了干系。伪妖,在大匡也被称为天生无底洞,无华、霍穿云、典魁都是,和寻常修行中人相比,他三人无论资质还是悟性明显更胜数筹。后来剩余的伪妖被霍穿云带至蓬莱避祸,修生养息,以图来日方长。

    “看来,诸位对伪妖并不陌生。”羊公扫过众人,察言观色,已看出几分。

    “实不相瞒。家中长辈曾和在下提到过,说当年伪妖被天地诸多势力围剿,又逢天地变动,分成数部,逃往天地各个角落。”王氏青年不欲像吕风起那样冷场,插口道。

    他来自赤方天,知道伪妖之事恐怕也因赤方天有伪妖存在,殊不知他这样故作卖弄又遮遮掩掩的方式,更容易让人去猜测他的真正身份。

    “的确。”羊公点了点头,又抿了口茶水道:“想当年,冠绝天地一时的伪妖并没被赶尽杀绝,而是四处逃亡。其中有一脉,传说也是最后一脉,来到通天寨。他们对于通天寨很熟悉,才来不久,便攻破通天寨,霸占了当时的永塔镇地界。”

    “那时的通天寨就没有强大的仙人吗?”王氏少女问道。

    “有,当然有。”羊公道:“可再高也没有那一支伪妖部族的头领高。那头领是一对姐弟,传说是远古某位大能与蛇妖的后裔,实力强悍,放在今日,那姐姐当有玄仙修为,弟弟也有真仙巅峰的修为。”

    “当时的通天寨聚集了许多从天地中央逃难而来的高手,为了抵御伪妖,自发编队。即便如此,那一支伪妖部族在通天寨,还是无人能敌的存在。”

    “可我听说,伪妖有一克星,那便是西方的佛。”王氏青年继续显摆道:“当时通天寨的人,为何不去西方请佛来降妖?”

    “呵呵。你所说的,当然也有人想到。”羊公道:“可是你们却不知道,那对姐弟的祖先,曾经就是远古时候西方佛家大能。就算请来真佛,也不见得会对他们出手。”

    话音落下,众人惊讶当场,久久无人言语。

    茶香四溢,安伯尘端起茶盏,咕隆一口,复又放下,打破沉默道:“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羊公摸了摸下巴上的虬髯,望着那如豆粒的灯火,仿佛已经沉浸入遥远的记忆中:“后来出现了一帮人,他们很强,却很低调。他们出手制服了姐弟俩,弟弟杀了,姐姐和剩下伪妖打入塔牢,建五塔镇,镇之。”

    羊公说完后,看着众人掉落一地下巴的表情,眨了眨眼,笑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天呐,这样就完了?我还以为会是个多么离奇的故事呢。”王氏少女毕竟年轻,忍不住抱怨道。

    可除了她以外,其余人都明显神情凝重,将视线埋在点点灯辉下,不知在思索什么。

    万年大冰山,装冷漠装到现在的吕风起终于说出了他第一句话。

    “那些人是谁?”

    吕风起问的,也正是众人都想知道的事。

    在羊公口里,轻描淡写出现的那帮人,似乎很不费力气的,便将让通天寨高手头疼许久的姐弟俩镇压。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又有怎样的修为?要知道,伪妖部族的女头领,可是拥有玄仙境的修为。

    莹莹灯火下,安伯尘同样也在等待着答案,火光在他眸睑里闪耀,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捏紧。

    他和司马槿游逛天地五年,一边布置,一边追寻着那个秘密,那个秘密中便有一半属于消失了的远古强者们。比如远古第一世家,比如传说中的剑寨,他们可都是远古时候法力通天的人物,放在今日,恐怕弹一弹手指便能让整个九渊洲高手俯首称臣。

    羊公口中的那帮人,莫非,就是......

    安伯尘心情忽有些激荡,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忽然发现火灯对面的上元夫人似在轻声叹息,纱帘被口*唇中的芳兰之气吹动,向上飘起,乍露出半张精致的面庞。

    看这上元夫人的模样,莫非她知道些什么?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上元夫人的底细,这趟船上的人,还真是各个怀有秘密。

    安伯尘心里道。

    等了许久,大胡子羊公也吊足了众人胃口,呵呵笑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前辈们说,他们自称遗弃者,又或是遗人。”

    众人听了一头雾水。

    “诸位,你们可曾想过一个问题。”羊公扫过众人,道:“仙人的寿命到底有几许?都说修仙与天齐寿,可大家所交往、认识的人中,可有超过万年元寿者?别说万年了,恐怕连三千年,五千年都不曾有过吧?”

    “是啊。的确未曾见过。”王氏少女惊声答道。

    “羊公若是不提,皮某还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皮先生呵呵一笑道,笑容却有些僵硬。

    闻言,安伯尘不由想起了那位八面王。八面王在西流海可谓是代代相传,他的寿命至少在千岁以上,即便如此,怕是也不超过三千岁。

    想了想去,安伯尘也没想出他所认识的高龄者里,有寿命超过三千岁的。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修仙修的是与天齐寿,可成仙以后,却发现周围并没有真正与天齐寿者。就拿九渊洲来说,倘若九渊洲有上古天宫活到今日的强者,修炼了万年,那恐怕早已超越玄仙。可偏偏九渊洲最年长的,不过是胤太子、彭三他们的祖父辈,千多岁而已,再往上,竟然没有了。

    好可怕的断层,这样断层为何会出现?

    安伯尘想着想着,心中不由生出浓浓的寒意。

    这是他从来未曾想过的问题,或许偶尔有时,他也会闪过两个这样的疑惑,可都被他飞快的抛诸脑后。

    现如今,安伯尘不得不思索起羊公给众人的这个谜团。

    上不见三千岁者,又何见天地悠悠,三千年后,自己又会在哪里?

    那些突然出现在通天寨,镇压伪妖的仙人们,他们又是谁,为何会自称遗弃者?

    安伯尘独对灯火,思索良久。

    莫非,在元寿的问题上,也存在着什么秩序?

第五百八十三章穷见匕

    “其实,你们大家都想多了。”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时,羊公笑道:“还是先从那群遗人说起吧。据我一位前辈失踪前留下的信函,我永镇塔一脉大概了解到了遗人的由来。这些人,说实话,他们是一群从远古、上古各个历史衰颓时代逃亡而来大智慧者。天地道运与我辈生死荣辱有着直接的关联,天地道运若是盛,那劫难罕见,我辈自能顺应天时,与天齐寿。可若天地道运衰颓下来,劫难频频,被杀死,被饿死,被渴死,累死,睡死,做梦梦死我辈修士虽说要逆天得道,可逆中有顺,方为大道,天地道运衰颓,我辈甚少有能活过三千载者。除非,逃过天地道运,置身道运之外,远古时候有跳出三界五行的俗语,正是指的这个。”

    “饿死,渴死,累死羊公,你说的也太荒谬了吧。我辈修仙,修的是辟谷清虚之道,哪会像凡夫俗子那般受制于口腹之欲?”王氏少女满脸不信的说道,一旁,她的兄长也是一脸荒谬。

    “小姑娘莫要不信,羊公并没有故弄玄虚。”这时,方船主开口了:“在距离风雪渡口三亿万里外,有一处地方名叫海外,海外之地有百国,不管是仙人、妖魔还是鬼怪,但凡逗留于海外百国者,都会难以遏制的生出饥饿感,若不及时补给,学凡人那样张口吃肉吃饭,过个十天半月,即便真仙也会被饿死在海外百国,魂飞魄散。”

    “这”王氏青年露出悚然听闻的神色,刚想反驳,一旁又传来一道声音。

    “我曾听说过,在地府黄泉尽头,有一片黑树林,名叫大梦林。但凡在林中睡觉打盹的鬼怪,都会在梦中遭遇五行大劫,死于梦中,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超生。”说话的是吕风起,他的突然开口,让安伯尘暗暗好笑。

    “我也听过让仙人渴死的地方。”既是闲聊,安伯尘也忍不住卖弄起他这五年积累的存货:“在北冰海再北边,有一处沙漠,沙砾是冰洋里的冰屑堆积而成,名叫冰野。行走在冰野之中,无论仙神妖魔,都会觉得异常口渴,仿佛变回了**凡胎,一旦不及时补充水源,便会渴死,最终化作粉尘铺洒在白皑皑的冰野上。”

    “天呐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王氏少女吓得捂住脸,露出惊骇的表情,谁都看得出,她其实已经信了。

    “哈哈哈,还看不出,安先生、吕先生走南闯北,连地府、冰野都去过,真是了得。”皮先生颇感意外的扫向安伯尘和吕风起,也不知他是在惺惺相惜,还是对安吕刮目相看。

    “所以说。”羊公仰头喝下茶水,润了润喉,挥手打断众人的讨论,总结道:“天地道运衰颓时,这天地便在无形之中给修道人设下绊子,阻止我们继续向天道尽头探索。几位所说的海外百国、地府大梦林、冰野,在远古时候都没有这么怪,好端端的,它们的这些恶性,都是在天地道运衰颓的历史中,一点点积累而成,到如今,已根深蒂固。”

    “那等到天地道运回复昌盛时候,这些地方会不会重新变变回正常?”李贤也凑了进来问道。

    “呵呵呵,这谁又能知道。”羊公摆了摆手:“我们在座众位,谁也没有经历过道运昌盛时期,不是吗?”

    “如此,按照羊公的话来讲。天地道运昌盛,我等修仙人士,只要不自相残杀,想活多久便能活多久。天地道运衰颓,我们却得看老天的眼色,往往活不过三千岁。”安伯尘沉吟着,目光闪烁:“那么,那些遗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受制于天地秩序之下,如何能逃过天地道运,跳出三界五行?若他们的实力已然超乎天地秩序,又何需忌惮这些?”

    安伯尘的问话,正是众人心里想知道的。

    所有人齐齐注视着羊公,等着羊公解释。

    “我之前说了,只有我辈修士,才会受制于天地道运。想要逃避天地道运,只有一条路可走。”羊公扫过众人,缓缓说道:“那便是,成为凡人。”

    他话音落下,吕风起眉毛挑起,一直云淡风情的上元夫人也不禁一颤。

    “花了千百年,吃得苦中苦,渡劫成仙,却在一夕之间变回凡人”王氏少女喃喃低语着,神色恍惚。

    “是啊。他们自称遗民,逃出中央天地,逃到通天寨,放弃高不可攀的仙人身份,混迹凡人,过了百年千年,他们虽有仙人的大神通,可行径举止,却已和凡人无异。”说话时,羊公也不知想到什么,露出怪异的笑容:“通天寨,通天寨,一个通天的寨子,既为仙人居所,也为凡人居所,千年万年,时间久了,成了气候,但凡接近通天寨的人,修为再高,也会触动凡心。你们,难道就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闻言,安伯尘心头一寒。

    他突然发现,打从离开风雪渡口,漂泊在混沌虚空上后,他便多出许多得道以后,不曾有过的情绪,比如惊骇,比如恐慌。

    余光中,安伯尘之间吕风起也皱起眉头。

    这一路上,吕风起的行为也有些奇怪,之前安伯尘尚无感觉,被羊公一提醒,安伯尘立马察觉到。

    放在平时,吕风起被王氏青年那样微不足道的存在挑衅,定会觉得搭理他还落了面子,哪会和他争锋相对?可就在刚刚,吕风起讲述地府大梦林,不就是在嘲讽王氏青年的无知?

    地府之王,曾经让安伯尘都仰望的吕风起,就算放在两百年前,也万万不会做这种事。

    凡心一动,就算还身怀真仙境的修为,神通盖世,可凭着已不纯粹的道心,又如何驾驭得了?

    心中的寒意扩散开来,安伯尘额头冒起冷汗。

    “既然已经做了凡人,那些遗民就安安分分的做通天寨的一介凡人好了,为何还要现身,与伪妖争斗。”清冷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是蒙着面纱的上元夫人,和其余人不同的是,她的声音依旧纯和,仿佛丝毫没受到影响一样。

    “这这到如今都是一个迷。是吧。羊公?”皮先生笑着道。

    “正是。或许是看伪妖太过猖獗,看不下去,这才忿然出手吧。”羊公和皮先生一唱一和道。

    此时此刻,安伯尘的心境已恢复清明。

    船舱内一灯如豆,灯火黯淡,安伯尘目光掠过羊公、皮先生和船主方侯,在他们身上逡巡片刻,心底深处闪过一丝迟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通天寨有许多遗民,都是远古、上古时趋利避祸的大智慧者,修为通天,不乏真仙玄仙。他们寄居通天寨千年万年,已把自己当成凡人,却在一夕间出手,镇压了伪妖。这怎么也说不通除非,他们与伪妖起了利益冲突,又或者,被人从旁挑拨离间。

    可现如今,天地道运已由衰转盛,只要不在凶兵之祸里死去,便无惧元寿被天地道运控制。可那些远古、上古时候的大能们,似乎依旧隐居在通天寨,对于外界不闻不问。他们是不想知道,还是被人隐瞒住了?

    羊公登上这条船,说是为了抓一个人,那人若是到了永镇塔,便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羊公又说,十艘船里,只有半数能平安到达通天寨。可说这话时,他以及皮先生,都一副毫不担心的神色,似乎知道他们不会遭遇险情一样。

    而上船的条件,竟是消耗元气,用元气来当船费。

    最后羊公、皮先生以及方侯,他们三个人,已是老相识,彼此间有着一道极为密切的利益链。

    皮先生是奴隶贩子,买卖仙人。方侯是船主,负责运输。而羊公,他又是永塔镇上,斗奴校场的看守者

    安伯尘脑袋“嗡”地一响,他终于明白不对劲在哪。

    通天寨至今,收容了许许多多前来避祸的大智慧修士,和斗奴一样,都已组成为通天寨缺之不可的一部分。然而,自称遗民的大智慧修士们,他们来到通天寨只因为天地道运衰颓,若是让他们知道,天地道运已然从天地中央开始复苏,他们定会离开通天寨,重回自己的舞台。如此一来,通天寨的统治者们,他们的利益便会受损。

    假设,每条通往通天寨的船上,都派有监察者,如羊公如皮先生。一旦发现船客来路不明,便会将他们捉起来,当成斗奴送入通天寨,以免走漏了天地道运重新复苏的风声。

    用元气当船费,消耗了元气,船客的实力便会受损,容易捕获。

    而船壳一去不复返,通天寨便会对外放出消息,说船沉了。大家都知道通往通天寨时有沉船,遂也不会追究。

    好缜密的布局如果真是这样,这通天寨,千万年来,到底坑了多少仙神妖魔?

    安伯尘心头一动,刚抬起头,便发现皮先生、羊公、方船主三人,正直直注视着他,目光锋锐,似笑非笑。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上元夫人

    “啪,啪,啪”

    掌声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羊公拍着手,笑吟吟的注视着安伯尘,可惜他有一脸虬髯,即便笑起来,在黯淡的灯火下,也显得有些怪异。

    “果然,我没看走眼,你和你这位吕先生,都不是普通的仙人,更不是什么商人。相比起来,你藏得更深。”

    羊公说着,缓缓站起身,压迫似的俯视向安伯尘:“看你的神色,你应当已经发现了。”

    众人除了安伯尘外,都不知所以——真正说起来,也就吕风起、上元夫人以及来自赤方天的王氏兄妹。人口贩子皮先生,船主方侯,此时也已经脱去伪装,沉埋在暗灯后阴霾中,嘴边挂起轻松写意的笑容。

    吕风起何等人物,就算没猜出真相,可也察觉到羊公、皮先生和方侯都是一丘之貉,且心怀不轨。

    霎时,吕风起眸子变得冰寒,眼神冷酷,刚欲起身却被安伯尘一个眼神止住。

    且慢,先看看那他怎么说。

    安伯尘传音道。

    此时安伯尘已能确认,羊公、皮先生和方侯都只六重天巅峰,不到真仙境修为。安伯尘和吕风起修为真仙,有如此大的底牌在手,实没必要现在便出手制服三人,等从三人口中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后,再动手也不迟。

    吕风起狠狠瞪了眼安伯尘,硬是收回那丝无比强大却又隐蔽到极致,只有安伯尘能依稀察觉的杀意。

    “发现了又如何,没发现又如何?”安伯尘看向羊公,问道。

    “若你没发现,一切都好说,你们该去哪,还会送你们去哪。”开口的是方侯,此时他站在灯火背面,说话时,压低嗓子,嗓音嘶哑,磔磔发毛,颠覆了之前留下的亲和船主的形象。

    “若你发现了什么,那你也该知道,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可惜,看他的样子,他已经发现了。”皮先生接口道,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

    除了安伯尘外,其余几人似乎仍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氏少女更是扑棱着大眼睛,疑惑的问道:“安先生,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能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吗?”

    “你果真想听?”安伯尘笑了笑,指向羊公三人道:“这三人并非善类,简单来说,我们几人的小命都被他们三人握在手中。”

    王氏少女目瞪口呆,她兄长则面露古怪,显然仍未有所觉悟。

    可安伯尘用如此轻松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却让羊公三人谨慎起来。

    “你究竟是谁?”船主方侯再度审视了一番安伯尘,问道。

    “令兄方伯托你送我们去通天寨,就没和你说些什么?”安伯尘问道。

    “哼,他经常和我五十年不说一句话。托我送你去通天寨,是他五十年来,第一次和我开口,你认为他还会多讲些什么?”船主方侯丢掉伪装后,声音也变得尖声尖气起来,这点倒和方伯很像。

    此时安伯尘也看出来,方侯与方伯虽是亲兄弟,可两人的关系并不算融洽,显然方伯也不知道方侯在风雪渡口干的勾当,否则他也不会托方侯送安伯尘去通天寨。

    “方兄,别多问了。在场的,是整艘船上身怀秘密最多的几个人,我看这位安先生,以及吕先生,都不是行商,修为更是不止四重天。依我看,就算没有六重天巅峰,也差不到哪去。”

    羊公的眼中又闪过鱼鳞般的锋芒,开口说道。

    话音落下,上元夫人倒还好,王氏兄妹变得紧张起来。青年人负在背后的手,已悄悄捏起印法,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羊公三人,他也不是蠢人,就算无法像安伯尘一下子全部推测出来,可也发现了羊公三人的不怀好意。至于王氏少女,则瞪大眼睛盯着她对面的吕风起,似乎很惊讶这个年轻俊美的行商一下子从四重天仙人摇身变成六重天巅峰的高手。

    若是她知道安伯尘和吕风起都是真仙的话,恐怕会惊骇得跳起来。放眼如今天地,抛开不知底细的通天寨不算,真仙境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明面上的真仙不足百数。

    “的确,还真被羊公猜中了。”安伯尘双手一摊道:“我二人是六重天巅峰,加上上元夫人和王氏兄妹,你们三人若是硬来,怕也讨不到便宜。”

    闻言,羊公三人相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罢了罢了,看来羊某还是高估你了。”羊公笑得胡子都翘起,略带遗憾的说道:“我们三人既要擒下你们,怎会不做好万全准备?你们就没发现,头顶的灯光越来越昏暗了?”

    菩萨垢心灯

    安伯尘几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那盏据说是方侯救人所得的宝灯——如今看来,十有**是方侯害了那名菩萨,巧取豪夺下来。

    一灯如豆,转眼间,昏昏沉沉的光晕向安伯尘等人压了下来。

    李贤修为最低,刚抬头,便支撑不住,趴倒在桌案上,昏昏欲睡过去。

    随后是王氏少女,只见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字还未吐出,人已摔倒在桌上。紧接着是她兄长,面孔涂成漆黑的青年站起身,摇晃了两圈,随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哟,还挺能撑的嘛。老方,我就和你说过,这菩萨的宝灯虽妙用不凡,可也需要平时多多用元气冶炼,保持其灵性。”皮先生对方侯说道。

    “不错,这三人经过操练,大有成为王级斗奴的潜质。啧啧,还有个女斗奴,自称上元夫人的神秘女子隐魔堡的那些遗人,最喜爱看女斗奴的表演了。”

    羊公看看安伯尘,看看吕风起,又看看上元夫人,摸着下巴喜滋滋的说道。

    羊公三人自从得到菩萨垢心灯后,便从未失手过,因此只当安伯尘三人都在硬撑。

    当初那名菩萨若是有真仙境的实力,又岂会被方侯所害?他留下的菩萨垢心灯也只是品秩高于六重天巅峰,而低于真仙境的法宝,自然无法对安伯尘和吕风起构成任何影响。

    羊公三人千算万算,并没料到,堂堂真仙会舍弃天字号、地字号船,现身玄字号船。

    “安伯尘,你等够没。”吕风起望着黯淡的灯火,剔眉拔天,传音向安伯尘。

    “罢了,动手吧。其余二人无所谓,那方侯,暂且留着他性命,以免没人送我们去通天寨。”安伯尘亦传音道。

    “这三人卑鄙恶劣,不杀难解我心头之恨。有这么多船工在,何需留那姓方的安伯尘,你不会因爲他是你朋友的兄弟,而生妇人之仁吧?”吕风起摩挲手指,冷笑道。

    “是也不是。”安伯尘传音,并不为吕风起所激。

    海外百国的神祇,尤其是明灵童子、瞽翁那伙人,是安伯尘海外布局的重要部分。虽说方伯和方侯的关系看似并不和睦,可毕竟是兄弟,安伯尘可不想为了一时之快,而冒上得罪海外神祇的风险。

    “婆婆妈妈,难成大事!”吕风起撇了撇嘴,正欲动手。

    就在这时,令安伯尘和吕风起二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

    一道淡雅的声音,硬生生的插入到安伯尘和吕风起二人的传音入密中。

    能做到这般地步,只有一种可能,这第三者也是真仙。

    上元夫人

    望向对面将容颜藏在面纱后的女子,安伯尘心头掀起轩然大波。余光瞟向吕风起,安伯尘又是一惊,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在吕风起冰冷如铁的脸上发现如此复杂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古怪。

    也不见上元夫人有什么动作,面纱微微起伏,一颗淡蓝色的珠子飞出。

    水银般的波痕从珠子里荡开,扩散向四面八方。

    波痕所到之处,万事万物全都静止了下来。

    方侯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搂着茶盏,僵硬如雕塑。

    羊公保持着摸胡子的动作,眯着眼像是在把玩什么。

    皮先生则翘着兰花指,嘴巴半张,表情猥琐。

    波痕掠过安伯尘时,安伯尘的身体也是一僵,他只觉珠子里传出的气息似曾相识,和八臂王的时间玄奥有异曲同工之处。

    时间禁锢

    安伯尘张口呵气,气化作枪,双目雷霆一闪,那枪以超越时间的速度向前刺出,截断了水银波痕前进的势头。一旁的吕风起同样也使出戟技,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时间禁锢。

    “玄仙法宝,用来对付他们还真是浪费了点。”

    上元夫人淡淡的说道,此时安伯尘忽然发现,这上元夫人的声音,似乎许久许久之前,曾在哪听到过。

    “全都定住了,如此,我们三人也可以清清静静的谈一谈。”上元夫人道。

    “商谈是自然。不过,敢问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安伯尘端详着上元夫人,心中愈发好奇起来:“还有,夫人的声音安某似乎听过,不知可否让安某看一看夫人的真容?”

    “声音觉得听过,却想不起我是谁。安伯尘,你的记性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吗。”

    上元夫人说着,伸手揭向面纱。

    她竟然知道我谁

    安伯尘一愣,下意识的向吕风起看去,就见吕风起已恢复自如,仰头痛饮了一盏茶,重重放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又见琴娘

    上元夫人揭开面纱,露出那张,安伯尘阔别已久的容颜。

    “琴娘!”

    安伯尘叫出声来,随后飞快地朝吕风起看去,右袍下荡起一缕清风,却是无邪所化。

    琴娘,也就是龙九子的老大囚牛,她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安伯尘的意料。

    刹那间,无数个设想起伏穿梭于安伯尘脑海中,最终归为一个——倘若这局是吕风起和琴娘所布下,二人联手,吕风起的极之武道,加上琴娘刚刚祭出的玄仙法宝,自己不死也要重伤。更何况在这茫茫混沌虚空中,重伤便代表死亡。

    一滴冷汗自安伯尘脊背上滚下,无邪在手,气息已酝酿至巅峰。

    “我事先说一声,碰上你们,也在我预料之外。”琴娘从方侯手中取出茶壶,为安伯尘和吕风起以及她自己斟满,随后敬出:“一别百多年,今日再见二位,果然都已成为了不得的人物。”

    见到琴娘并无相助吕风起除掉自己的意思,安伯尘暗松口气,心中笑骂一声,果然越接近通天寨,凡心越重,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迹象。

    “的确,快两百年了。”安伯尘哈哈一笑,端起茶盏:“当年承蒙琴娘传授道法,又蒙琴娘收留无华、穿云他们,安某感激不尽,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一口饮下,安伯尘倒有几分和故人重逢的快意,可在这快意之中,安伯尘分明察觉到一丝古怪的违和感,哪里有些不对劲。

    陡然,安伯尘抬起头,目光逡巡在吕风起和琴娘之间,却是记起了这二人的关系。

    放在世俗中,二人这般关系已能称得上是夫妻。

    可从琴娘的语气中,并没听出这层关系,更甚者,她对待自己和吕风起几乎如出一辙,并无差别。而吕风起,也没有任何不满和恼怒,又或者是惊喜和激动,依旧冷冰冰的模样。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当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安伯尘有些糊涂了。

    难不成,他们当初的那事失败了?不对啊,穿云传来的消息上说,琴娘已诞一女。

    察觉到安伯尘瞄向自己耐人寻味的目光,吕风起似乎猜到安伯尘在想什么,虎目露嗔,抬头望向琴娘,半晌冷冰冰的憋出一句话:“上元夫人?哼,你来这做什么。”

    端起茶盏,摇晃着盏中茶水,琴娘清雅的容颜在黯灯下显得别致而又沉静:“上元夫人这个身份,是我专门为通天寨所用,至于原因,你无需知道。当初那个约定,你还没忘吧,吕风起?”

    “当初我实力不济,不得不遵循你的规矩。现如今,你的规矩对我来说,似乎已经不起作用了。”吕风起道。

    安伯尘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喝茶。

    那年和无华、吕风起同游蓬莱仙山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也算安伯尘早年十分有趣的一场游历,可在这其中,最荒诞而有趣的莫过于被那时的他们视为天人的吕风起,被龙女琴娘看上借种。而吕风起的蜕变,他的枭雄之路,也正是从那时开始。

    可以说,没有琴娘的一场造化,便没有今日的吕风起。

    然而,以安伯尘对吕风起的了解,那年龙山的几日盘桓,或许是吕风起永生难以忘怀的梦靥。

    约定......他们的约定又会是什么?

    安伯尘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喝了大半壶茶水,都难以浇灭。

    “这么说来,吕风起,你是不想遵守那个约定了?”琴娘注视着吕风起,声音一贯的温柔,如同当年。

    “正是。当年约定,离开龙山后,你我便再无瓜葛,我也永远不得再踏足蓬莱半步。”吕风起微抬下巴,一瞬不瞬盯着琴娘的双眼:“说实话,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不过,并非出于和你的约定,现在的你已经无权再规定我做任何事。”

    吕风起的话掷地有声,霸道无比。

    他的这句话,估计已经憋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终于等到亲口对琴娘说出。

    安伯尘低着头,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心中暗想。

    “你能这么想,看来我当初并没有看走眼。”对于吕风起的反扑,琴娘毫无意外,也不动怒:“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你们。虽说你们如今都已是真仙境,算是高手,可在通天寨里面,你们真的算不上什么。所以,从现在开始,收起自满和骄傲。吕风起,别说通天寨里的那些遗民了,光是我,如今的你也胜不了。”

    “是吗?”吕风起笑了,他的笑总有些僵硬,看得人心里发毛。

    “好男不和女斗,二位喝口茶,稍歇片刻。”安伯尘生怕二人在这里大打出手,赶忙站起身,开口相劝。

    “琴娘,你禁锢住那三个倒霉鬼,不会仅仅是想和我们说这些吧?”稍喘口气,安伯尘问向琴娘。

    “自然不是。”琴娘养气的功夫明显远高于吕风起,笑吟吟的对安伯尘道:“之前就说过,我只是想针对今日之事,和二位商谈一番。”

    “连自己的身份、目的都不敢说,还提什么商谈。”吕风起看向另一边,冷声道。

    “也罢,你们两人都已今非昔比,更何况,安国师和我龙子一脉关系非同寻常。等迟些日子,我自会告诉你们。”琴娘放下茶盏,幽幽说道,声音中略带戏谑。

    “安国师?”安伯尘有些哭笑不得道。

    “是啊。敖归的来信中,就是这么形容你的。”琴娘边说边看向李贤:“他便是敖霸的那个义子?你还真是大胆,竟把他也一起带来,你就不怕他折损在通天寨,你这国师也当不成了?”

    “琴娘你左一个通天寨危险,右一个通天寨可怕的,无非是因为有不少玄仙境的遗民存在罢了。正好,我至今未尝得见一玄仙,能在通天寨见识到,再好不过。”

    安伯尘对于敖归把关于他的事悉数通传琴娘略有不满,可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九龙之子和真龙一脉为了他们的大业,同气连枝,且都是活了近千年的存在,又岂会在意安伯尘的感受。

    “想见识一番玄仙的厉害,倒也无不可。”琴娘呵吐芳兰,一字一顿道:“可是,到现在,你们还有把握从玄仙手中解救出大匡被奴役的那些修士?”

    闻言,吕风起脑袋微扬,并没答话。

    安伯尘稍作沉吟,望着盏中茶水。

    安伯尘和吕风起约定前来通天寨解救大匡虎狼之事,除了司马槿、敖霸、典魁等区区几人外,并无他人知晓。然而,即便敖归不说,单凭琴娘九龙之首的智慧,见到安伯尘和吕风起乔装易名前来,又如何猜不到。

    被琴娘知道,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

    随着安伯尘实力的攀升,真仙修为,创立武道玄奥,他的行事也无需再像从前那样束手束脚。

    关键就在于,琴娘包括龙九子的态度。

    敖归父子暂时和安伯尘联盟自不必说,可龙九子中,睚眦、狻猊,这两大杀星都和安伯尘有隙,而琴娘又隐隐同吕风起成水火之势。被化身上元夫人的琴娘在半途遇上,对于安伯尘和吕风起的大计,实在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琴娘有何见教?”安伯尘把目光从茶盏上挪开,抬头,笑道:“琴娘化身上元夫人,三番五次潜入通天寨,想必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样忌惮那些遗民。若我猜得没错,琴娘禁锢住这三人,约我和吕兄密谈,是想联手吧?”

    “哼。”安伯尘刚一说完,吕风起那便传出一声冷哼,目光依旧落向别处。

    “你倒是一直聪明。可惜,我想联手,有人却不愿意。”琴娘含笑道。

    “同我联手也一样。说吧,琴娘你来通天寨有何意图,我们三人联手,又能做些什么。”

    安伯尘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不管如何,他的目的是大匡虎狼,而他所要做的,自然是争取到他所能争取到的一切力量,因此,安伯尘千方百计想要把琴娘拖下水,无论她来此的秘密是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琴娘抚掌,笑容却渐渐收敛道:“我三番五次前来通天寨,只为了在通天寨的校场里找一个人。这些年,我几乎已将绝大多数关隘打通,只差有人进入校场。安国师,你若能进入校场,替我传一个口信给那人,我琴娘甚至九龙一族,都会欠你一个大人情。”

    黯淡光影下,琴娘的身形不知何时,变得瘦削,仿佛已不再是让天地修者顶礼膜拜的真仙,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对于九龙一族如此重要,让琴娘魂不守舍,且还被关入校场......成为斗奴?

    下意识的,安伯尘用余光瞄向吕风起。

    吕风起笔直坐着,云淡风轻的喝着茶。然而他的脸色,显然没有他表现出的云淡风轻,冰冷而又阴沉,仿佛摧城乌云,随时会降下雷霆暴雨。

第五百八十六章 将计就计

    看来,吕风起还是有点在意琴娘的,也不知是男女之情,还是仅仅是他的自尊。

    单看琴娘此时的神情,她口中那人,很像是她的情人。

    安伯尘心中想着,一个脑袋两个大,连连摇头。

    吕风起和琴娘见面,单从今次前往通天寨的目的而言,绝非什么好事。若是红拂在这,或许还会饶有兴趣的品头论足一番这二人的关系,可自己只有头痛的份,但愿他们别什么突然打起来才好。

    轻咳一声,安伯尘问向琴娘:“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那人身份非比寻常,除非你答应了助我一臂之力,否则,我是不会告你。”琴娘说道,语气少有的不容质疑。

    “如何助你?助你后,你若翻脸不认人,那我和吕兄岂不是白费功夫。”安伯尘道。

    “这个简单,大不了,我发下九龙一脉的祖先血誓。”琴娘说着,眼见安伯尘不以为然,摇着头解释道:“寻常人的誓言毫无约束性,可若血统源远流长,祖先神灵于世者,他们一旦以祖宗名义起誓,自会一言九鼎,否则将会被祖先截断血统,万般归于凡尘。”

    伯尘思索片刻,取出珠链,在琉璃瓶中写道。

    因为安伯尘和司马槿要暂时分别,所以又把珠链取了出来,虽说有许多秘法能让二人相隔万里而互传音讯,可一来太耗元气,二来不如珠链保险。这珠链虽有不祥之物的嫌疑,可随着安伯尘修为提升,对于珠链的把握提高了不少,忌惮之情也减去几分。

    “琴娘所言属实。不过,以龙九子的实力尚无可奈何,这个忙不是那么好帮的。”

    少时,司马槿的回信到了。

    安伯尘洒袖藏起珠链,也不理会吕风起狐疑的目光,对琴娘一拱手道:“敢问琴娘,你想让我们如何帮你。”

    琴娘露出和风细雨般柔和的笑容,她伸手指向禁锢在停顿时间中的方侯、皮先生、羊公三人,轻声说道:“这计策就在他们三人身,以安国师的神机妙算,想必不难猜到。”

    “好了琴娘,别再叫我安国师了。”安伯尘被叫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摇头苦笑道:“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却与我们原先的计划不合。假装落入羊公手中,混进永塔镇校场,却当斗奴......琴娘,你觉得我们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有趣有趣,你们两个真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万毒能解,就算校场主人降下九天仙雷,对你们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算什么风险?再说,没人会知道你们是真仙,两个六重天巅峰的王级斗奴,也不会对你们设下逆天的禁制,你们若在校场内呆着无趣了,大可施个障眼法,潜出来逛逛,又有谁能拦得住你们?”琴娘神色平静,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显然和希望能说动安伯尘和吕风起。

    安伯尘还未说话,吕风起已忍不住了。

    “琴娘,你还真好意思开口。让我吕风起去给人做奴做仆,等到下辈子。”

    “吕风起,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自尊心,是一柄双刃剑。能让你傲视天地英豪,同样也能让你功亏一篑。”琴娘平静的说道。

    “哦?两百年了,你的说教还是那么不知所谓。”吕风起转目看向琴娘,冷冷说道。

    眼见二人又开始唇枪舌战,安伯尘猛地一拍桌子,螺旋之气涌出,隔断了二人视线。

    “对了,琴娘,六重天巅峰只不过是王级斗奴。那王级之还有没有其它等级,难道......”

    “没错,王级斗奴之还有皇级。”琴娘露齿一笑:“据我所知,皇级斗奴,可都是真仙境的存在。别看你二人精通道技,又立下武之玄奥,你们若是碰皇级斗奴,战于角斗校场,你二人只有死的份。”

    “好幼稚的激将法。”吕风起端起茶盏,痛饮一口,冷冷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熟悉吕风起者如安伯尘,却能感觉到吕风起不服,以及苦苦按捺的战意。

    似乎越接近通天寨,吕风起越不像西流海时的吕风起,他的性格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有些像从前大匡时那个桀骜不逊的男人,自尊心强到爆棚。

    而自己呢,等到了满是遗民的通天寨,传说中的仙凡之地,自己又会变成怎样?

    安伯尘好奇的想着,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寻找自己身的变化。

    安伯尘并不知道,和吕风起不同的时,随着距离通天寨越来越近,他的心境又开始久违的提升。

    修道之人能抗拒力量的诱惑,三日观本心,七日思反省,已是难得。

    安伯尘却已在这漫长的旅途,逐渐领悟出以天道省吾心之法。安伯尘审视自己,不再用他自己的本心,而是用天道的心。再往后,无论安伯尘的性情再如何变化,只要天道不变,他的本心自随天道,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好自以为是的人。”琴娘漠然道。

    “你敢说,你没有使用激将法?”吕风起眸子又寒了起来。

    “你非要这么以为,我也没办法。”琴娘双手一摊道。

    安伯尘原本飞速提升的心境被这对冤家的斗嘴打断,无奈,安伯尘只好再次重重敲击桌子。

    “二位消停片刻。”安伯尘先看了眼吕风起,又将视线转向琴娘,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你也知道,我和吕兄结伴而来,凡事都会互相商量......”

    安伯尘还未说完,就被琴娘打断:“这么说来,你也学吕风起,装起无谓的自尊心来?让你们混入校场当斗奴,对你们而言有利无弊。你们想要救出曾经的东界修士,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混入校场,将他们一一找到,随后施展大神通瞬移走。否则,你们还想从外面起事?那些遗民莫说多,只要来十个真仙,便会将你二人置于死地。”

    琴娘话音落下,安伯尘并没立即开口。

    琴娘所言也很在理,安伯尘和吕风起来通天寨之前,也曾四处打探内情,却终究收获甚微,压根不知道还有“遗民”这等恐怖的存在,更没想到通天寨的人竟会干出劫船掳人的勾当。

    通天寨在安伯尘眼中,也从一个他本以为花三两月,至多半年,凭他和吕风起便能拿下的神秘险地,摇身变成了天地间最恐怖、最危险的地方。

    这可是有玄仙存在的地界,而且绝不止两三之数。

    诚如琴娘所言,从外面起事,等于自寻死路。

    余光瞄向面无表情的吕风起,安伯尘暗暗苦笑,即便他有所意动,看吕风起这样子,显然不愿和琴娘“重续前缘”。

    “你们若是答应了,我琴娘自会发下血誓。其一,定会全里助你们,不让你们有性命之忧,更不会完事之后将你们抛在一边。其二......”说到这,琴娘顿了顿,她注视着吕风起,目光一寸寸的划过吕风起的面庞,随后一字一顿道:“我龙九子中,但凡入世者,都会全力相助你们。无论你们要争霸天下,还是要匡复东界,又或者夺取天宫。百年之中,龙九子入世者为你二人调遣。”

    安伯尘已经动容,吕风起仍在强撑。

    “对了,有一事忘了说。我龙九子中,十年内,将有人会突破到玄仙。”琴娘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道。

    至此,吕风起终于动容,而安伯尘则神色僵硬,却是隐隐猜测到什么。

    “那人是谁?”安伯尘问道。

    “我五妹,人称白日宫女帝。”琴娘意味深长的说道,看向安伯尘时,神色耐人寻味。

    这是一个让安伯尘和吕风起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安伯尘若是拒接了,就等于舍弃和龙九子真正结盟的选择,龙九子中,安伯尘得罪过两人,其中的睚眦,安伯尘还是六重天时就通过海外神祇把他压得死死,现如今更不惧怕。可另一个人,便是琴娘口中的白日宫女帝,安伯尘可是当着胤朝群仙的面,拐走她的大弟子,戏耍了她的二弟子,彻彻底底的得罪干净,这直接导致在五年前,安伯尘和司马槿曾遭遇到白日宫女帝历时近半年的追杀,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安伯尘毫无把握,在十年中突破到玄仙。

    而十年中,白日宫女帝将会突破到玄仙,原本就是龙九子中排名前三甚至第一的强者,再突破了玄仙,那还不是把安伯尘往死路逼?

    对于吕风起,那更简单了。

    倘若得到远古流传至今的龙九子全力相助,再加吕风起本身的雄才大略,这天地还不是唾手可得。

    龙九子不代表琴娘,吕风起如此想着,绕过了他奇怪的自尊心。

    “二位,考虑得如何。若是想通了,我们这便互相结誓。”琴娘的声音传来,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此时安伯尘已能肯定,琴娘乔装元夫人登这艘船,遇他二人,绝非偶然,更不是什么巧遇,而是龙九子一脉蓄谋已久的阴谋。

第五百八十七章 计定

    这是一个让安伯尘和吕风起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安伯尘若是拒接了,就等于舍弃和龙九子真正结盟的选择,龙九子中,安伯尘得罪过两人,其中的睚眦,安伯尘还是六重天时就通过海外神祇把他压得死死,现如今更不惧怕。可另一个人,便是琴娘口中的白日宫女帝,安伯尘可是当着胤朝群仙的面,拐走她的大弟子,戏耍了她的二弟子,彻彻底底的得罪干净,这直接导致在五年前,安伯尘和司马槿曾遭遇到白日宫女帝历时近半年的追杀,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安伯尘毫无把握,在十年中突破到玄仙。

    而十年中,白日宫女帝将会突破到玄仙,原本就是龙九子中排名前三甚至第一的强者,再突破了玄仙,那还不是把安伯尘往死路上逼?

    对于吕风起,那更简单了。

    倘若得到远古流传至今的龙九子全力相助,再加上吕风起本身的雄才大略,这天地还不是唾手可得。

    龙九子不代表琴娘,吕风起如此想着,绕过了他奇怪的自尊心。

    “二位,考虑得如何。若是想通了,我们这便互相结誓。”琴娘的声音传来,带着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此时安伯尘已能肯定,琴娘乔装上元夫人登上这艘船,遇上他二人,绝非偶然,更不是什么巧遇,而是龙九子一脉蓄谋已久的阴谋。

    说这是阴谋,也有些过了。

    可安伯尘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算计过,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思来想去,恐怕还是因为在西流海时太信任敖霸,一不小心将通天寨之事泄漏,这才让龙九子一脉有机可趁。

    “倘若我们答应了,不知化身上元夫人的你,会如何自处。是伙同我们一起进入校场,还是逃之夭夭?”

    安伯尘问道。

    “我如果和你们一起进了校场,岂不是没人在外面接应了?”琴娘听出安伯尘口气变松,连连步步紧追:“还有什么问题,若没问题,我们便立血誓。”

    “你如何逃走?这里可是混沌虚空。”安伯尘问道,暗中试探着琴娘的实力,倘若琴娘自信能平安渡过虚空乱流,回到通天寨,那安伯尘可以肯定,琴娘的实力要高过他和吕风起一筹。

    “很简单。施个障眼法,假装逃出船,实际上还留在船上,跟着你们一起回通天寨。”琴娘耸了耸肩,轻巧的说道。

    “我们去冒风险,你却乐享其成。”吕风起再度向琴娘发难。

    琴娘似乎也懒得再和吕风起计较,直截了当道:“你怎知道我所冒的风险比你们小?通天寨有两大势力,寨民和遗民,实力相当,隐藏着的玄仙不知几多。我化身上元夫人只身来通天寨打拼,数百年下来,不过才在齐塔镇立足。想要和通天寨两大势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并且到时掩护你们离开,可不比你们的风险小。”

    齐塔镇,又是一镇五塔镇五校场,也不知道大匡虎狼们被关押在哪处镇上的校场。

    安伯尘心里想着,问向琴娘:“不知通天寨除了五塔镇外,还有哪些地方,势力分布又是如何?”

    “除了五塔镇,还有许多城和堡,各大势力混居其中。”琴娘草草说道:“对于你们,只需知道五塔镇即可,因为只有五塔镇中允许斗奴存在。”

    安伯尘看向吕风起,沉吟道:“吕兄,你看如何?”

    这一问也只是安伯尘给吕风起一个面子,事实上,眼下安伯尘和吕风起解救大匡虎狼最好的方法已被琴娘提出,三人联手,里应外合。安伯尘和吕风起若是不答应,难保化身上元夫人在通天寨已有根基的琴娘不会从中作梗。

    吕风起没有作声。

    安伯尘却能察觉到吕风起的怒火,就像当初琴娘为吕风起定下的那条枭雄之路,这一回同样不给吕风起任何选择的余地,逼得吕风起按照琴娘的计划行事。

    “如此,若真能做到互益,约誓联手也无不可。”安伯尘对琴娘说道。

    当下,琴娘以龙九子祖先名义发下血誓,安伯尘和吕风起各以武道玄奥起誓,相约联手,从通天寨斗奴校场中救出双方的目标,并且相助对方全身而退。

    安伯尘是第一次发下这种血誓。

    仪式很简单,可安伯尘却能感觉到,他和武道玄奥的联系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仅由那个约誓维持,若是毁约,武道玄奥也会从此离他远去。

    “现在总可以把你要救的那人告知我们?他姓谁名谁,何等身份来历?”安伯尘问道。

    “好。”琴娘点头应道,却看了眼吕风起后,又转向安伯尘:“我就说与你一人听罢,附耳过来。”

    吕风起无动于衷,似乎漠不关心。

    安伯尘无奈,只要将耳朵凑上去,听着琴娘密语。

    “是这样”

    听完以后,安伯尘暗叹一声,目光瞟向吕风起,吕风起面色不变,似乎并没偷听,不过以琴娘的手段,他纵然想偷听也无可奈何。

    “知道了那人,安伯尘,你是否还会怀疑我的诚意?”琴娘笑着问道。

    “多谢琴娘如实相告,这样一来,安某从前一直好奇的许多事也有些柳暗花明了。”安伯尘道。

    “好。”琴娘满意的说道,转向皮先生三人:“我这便解开他们的禁锢。是了,这少年,是否需要我将他带在身边,免得在通天寨里吃苦头。”

    琴娘口中的少年人,自然是李贤。

    “年轻人,若不吃点苦头,如何能成大器。”安伯尘未及说话,吕风起已率先开口道。

    “呵呵,吕兄,你就不怕我琉君成长起来,日后成为你的对手?”安伯尘意味深长的问道。

    吕风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对于今日以及日后的李贤,吕风起明显表现出不屑一顾,他之所以会那么说,全因看在李贤源自大匡的份上。对于这方面的,安伯尘倒是和吕风起有着同样的观点,少经磨难,日后方可成大器。这些年李贤有敖霸在旁,虽然经历过许多事,可却称不上磨砺,今次通天寨之行,对于李贤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磨砺良机。

    “吕兄所言颇有道理,多谢琴娘费心了。”

    安伯尘婉拒了琴娘好意。

    琴娘自然也不会坚持,就见她玉指捏印,轻轻点上手心水蓝色的宝珠,水银般的暖流从珠中流淌而出,融化了禁锢住所有人的“坚冰”。

    方侯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搂着茶盏。

    羊公保持着摸胡子的动作,眯着眼像是在把玩什么。

    皮先生则翘着兰花指,嘴巴半张,表情猥琐。

    下一刻,三人再度变得生动起来,恢复如初,紧接着之前的行动、言语。

    “再能撑,又能撑多久?”船主方侯给自己斟满茶水,注视着安伯尘三人,悠哉悠哉说道:“我这盏菩萨垢心灯,可是百试百灵的宝贝,快接近真仙境的品秩。”

    他话音刚落,“扑通”一声,安伯尘一头栽倒。

    吕风起幽怨的瞪了眼安伯尘,随后僵着脸,一寸寸的矮下头,趴倒在桌上。吕风起不会做戏,也幸好他此前留给诸人的印象一直是比较木愣,所以羊公三人并没计较。

    “还真看不出,上元夫人你的实力竟比这二人还要高出许多。”羊公讶然看向琴娘,眼里流露出些许惊疑。

    上元夫人,也就是琴娘淡淡一笑,忽然抓起酒盏往上空一挥。

    在她和羊公三人间,出现了一条碧波般的长痕,看似只有尺寸般宽长,可当羊公三人伸手去抓时却骇然发现,他们距离上元夫人隔着的远不止尺寸之距,而是漫漫虚空。

    “真仙?齐塔镇的上元夫人居然是真仙”船主方侯一愣,脸色阴晴变幻。

    倘若知道上元夫人是真仙,给他们三人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做。要知道,在等级秩序缜密的通天寨中,六重天仙人和真仙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相距如天壤。更何况,一个六重天向上往往能牵扯出真仙,而真仙向上,通常能牵扯出玄仙。在通天寨里,或许因位斗奴的存在,又或许因为已沦为凡尘之地的缘故,总之,通天寨十分讲究等级秩序。

    “你们三个,现在悔过还来得及。否则我回去后,将你们的事上告至通天峰,你们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琴娘说道。

    方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应对。

    半晌,皮先生忽然笑了起来:“上元夫人留在通天寨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一直以六重天的身份示人,我想,就连齐塔镇中,恐怕也没有人知道上元夫人真仙的身份吧。”

    被皮先生一提醒,羊公也反应过来:“说得是。上元夫人,你隐瞒修为,这么多年一直潜伏在齐塔镇中,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究竟是谁?哈哈哈,我就不信,你真敢上通天峰。”

    “刚刚差点被她吓住。”船主方侯轻啐一口,幽幽道:“就算是真仙,你在我的船上也得老老实实。这船是我炼制了四百多年的法宝,与我一应俱荣,你若是仗着真仙修为强来的话,你自身也难保!”

    目光逐一掠过三人,最后又在佯装昏迷的吕风起身上停留少许,琴娘叹了口气道:“我对你们实在提不起兴趣。罢了,你们自做你们的买卖,我这便走,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日后若是在通天寨相遇,我不惹几位,几位也少来招惹我。

    话音落下,琴娘身形一闪,消失在船舱中,似乎是往船外投去。

    皮先生三人也在同一时间瞬移而出,不久回转,个个神情凝重。

    “这混沌虚空,她纵然有真仙修为,又如何能找着去通天寨的路。”方侯满脸不解。

    “听她的口气,她似乎十拿九稳。说不定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也说不定。”皮先生捋须说道。

    “哼,她隐藏修为潜伏通天寨,她的秘密也不少,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不去找她,她也不会来找我们。”羊公接口道:“往后若是在通天寨相遇,权当作不知道。通天峰上的那些老家伙虽然对我们这些约定俗成的买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捅出去,那些食古不化的寨民、遗民们又要闹腾了。”

    “这是自然。”说话间,皮先生已走到安伯尘几人跟前,看看这,看看那,最后伸手摩挲起王氏少女乌黑却柔软细腻的面颊:“这几个斗奴潜力比船上其余斗奴要高许多,卖入永塔镇,日后若是晋升王级,我等还有分红。至于利润嘛还是老规矩。”

    黯淡的灯辉下,三人相视而笑。

    安伯尘和吕风起同时睁开眼睛,转瞬闭上。

    上船的第一天,他们便“沦为”斗奴,却在此后的许多年里,让通天寨不得安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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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却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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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新情节设定仙侠文,全新地图、pk模式,追求新鲜刺激的请进,【非种马后宫】,女主很有爱~~~~~有过254字完本纪录,99%不会TJ,可以先【收藏】,养肥再看吧)仙朝帝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