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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夕何夕     仙朝帝师txt下载     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八章 击杀龙阳君

    关西张布施,麻履访名师,三年磨一剑,功成天下知。{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安伯尘静静望着曾经的战友和伙伴,半晌,摇头哂笑着。

    在没见到张布施之前,他或多或少还心存几丝希冀,毕竟几个月前张布施出手斩杀老魔,救下无华,难免令安伯尘怀疑张布施是否还念着旧情。

    时隔一百八十年,再看到张布施,安伯尘心中那些许希冀荡然无存。

    一入魔道,终生饲魔。

    张布施还是那个穿着一双麻布鞋的男子,可除了那双布鞋外,他从头到脚,都已变成另外一个人——魔师传人无忧君。

    他就那样安静的站在夜雨中,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全身上下再察觉不到丝毫“人”的味道,而是另外一种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的生物,陌生得令人心中发寒。

    这便是魔吗?

    望向张布施仿佛蒙上一层水银,又好像带着一张假面的容貌,安伯尘心中默默道。

    “师弟,你来这做什么?”

    龙阳君轻松的笑了笑,脸上露出动人的笑靥,可在他那双妖冶的眸子深处,却埋藏着浓浓的悔恨。

    此时此刻,他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取你的元神。”

    张布施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却在夜雨中平直的传出,仿佛刀锋般尖锐,刺入龙阳君的心脏。

    龙阳君身躯一颤,温柔动人的神色瞬间破裂,他恶狠狠的盯着朝他走来的张布施,余光瞄向安伯尘,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你们!无忧君,你勾结东界余孽,就不怕师尊回来将你打入无边魔渊!”

    “谁会知道。”

    开口的是第一王风,在张布施迈出脚步时,他也已从斜侧方逼向龙阳君,雪白的长发飞扬在雨幕中,大雨随之变化形象,每一颗雨珠都变成一面圆镜,每一面镜子中都走出一个白发白目的男子,盘旋在半空,堵截住龙阳君逃离的路线。

    “锵!”

    与此同时,无邪出锋,安伯尘单臂执枪,气机锁定无忧君的背心。

    一个是魔师亲传得意弟门徒,一个是神秘桃源走出的秘术大家,再加上一个安伯尘,如此强悍的组合真仙之下又有谁能苟活性命?唯一能够争取一下的,只是能撑过多少合罢了。

    耳边传来一阵疾快的脚步声,安伯尘心知是黄天老人发现不对劲,不再慢慢吞吞的散步。毕竟胤太子只是想打压张七,而非招惹葵朝,不死不休。

    “一招。”

    安伯尘说着,手腕微转,螺旋之力从枪尖涌出,百丈之内的雨水都随着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而变成一条横行霸道的水龙,暴烈旋转。

    “好。”

    第一王风爽声应道,他也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那股庞大气息,而他也有好久没大干一场,陪着月青青经营赔本客栈的的日子虽舒惬,可少了杀戮和争斗,总感觉有些平淡。

    张布施没有说话,仿佛并没听见,可他却是第一个出手的。

    黑发在夜雨中张开,化作万千丝缕,张布施的身形仿佛坠落清水的墨汁,转眼扩散,再聚拢时他已出现在龙阳君的身侧。

    一颗颗血红色的魔头从张布施双目中飞出,他的手中则捏出一个印法,笼罩向龙阳君。

    龙阳君惨白着脸,转眼化作道道黑烟,向四面八方飞去。

    这三人哪一个都是不弱他的高手,他如何敢招架,只想能逃多快就逃多快,拖到那个胤朝真仙到来,他自然能够平安无事。

    张布施印法捏成,山谷陡然变亮,仿佛有明日当空,拨开雨幕,照亮大地。

    “大轮法日玄经,你何时”

    无忧君惊叫一声,急急收拢身形。

    大轮法日玄经也是魔功,却是极难修成的一种,摄来烈日当空,能够驱散魔气法身,算是魔修的克星,因此被魔师束之高阁,禁制门人修行。

    一瞬间,无忧君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可此乃千钧一发的生死之际,哪容他胡思乱想。

    他刚一分神,第一王风的“万雨明镜”袭来,每一颗雨珠都携着一道秘术,从各个角度封死无忧君的退路。

    危急时刻,龙阳君终于显露出他身为魔师第一高徒的本事,从他的肩膀两侧分别冒出一个头,左首是一个生满鳞甲的蛇头,右首则是一个尖长鸟喙的秃鹫,和中间那张俊美的面庞形成鲜明对比,不伦不类。

    左面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喷出幽绿色的雾瘴。

    雨珠遇到雾瘴,凝结成冰粒,悬浮于半空。

    而那颗秃鹫的脑袋则发出尖锐的鸣叫,百丈之地现出一只只面目狰狞的魔头,阻拦向张布施眼中的血色魔头,转瞬厮杀扭打在一起。

    就在龙阳君稍松口气时,“锵”的一声枪鸣响起,在半空中划过羚羊挂角般难以捉摸的弧线,挟着风水火雷四势咆哮而至。

    龙阳君神色剧变,这一枪刺来的时间恰到好处,仿佛算计好了一般,正好在他旧元气和新元气相互交替,最难以为继的那一刻。

    侧面是秘术道道施展开的第一王风,身后是那柄横空出世的银枪,身前是无忧君,堪堪堵死了龙阳君前后左后的去路。

    眼中浮起决然之色,龙阳君尖啸一声,身体陡然变软,皮肉向下陷去,仿佛骨头被抽离了一样。

    这是他最后一招保命绝技——魔皇归尘大*法,使用后会元气大伤,可他为了保命哪还顾得了这些。

    刀光闪过,龙阳君身体剧颤,面露绝望。

    魔皇归尘大*法还未施展完,一柄魔刀便已从他下体钻入,代替骨骼硬生生撑起他的身体。

    烈日消失,大雨忽然沉寂。

    转眼后,一篷紫色的血珠扬起,却是张布施拔出眉心短刀,枭去了龙阳君的首级。

    龙阳君的元神从脖腔中歪歪扭扭的飞出,朝向安伯尘三人垂泪作揖,张布施伸手,抓住元神,猛地一捏,龙阳君的元神被压碎成鸽蛋大小的血珠,被张布施一口吞入。

    说起来,龙阳君也是不弱于张七彭三的人物,却因为他太过托大,从未想过有人胆敢在葵朝之地对他下杀手,这才憋屈无比的丢了性命。

    第一王风收敛功法,转过头。

    安伯尘轻轻叹息,看向张布施,欲言又止。

    三人联手一招斩杀龙阳君,匡旗时的默契犹在,却如同昨日之梦,在张布施毫无表情的吞食龙阳君的元神后,被打回原形。

    气氛变得僵硬而又尴尬。

    就在这时,黄天老人终于赶到,他惊骇的看向地上的无头尸身,再看向转头笑眯眯注视着他的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不妙。

第五百二十九章 陷真仙

    安伯尘收起无邪,第一王风整了整衣襟,张布施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龙阳君的尸身,目光如冰河,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迹象。

    “你疯了!”

    黄天老人盯着安伯尘,强压心底的怒火:“他可是龙阳君啊!”

    龙阳君虽是葵朝人,可他却有个显赫身份,是葵朝魔师乃至葵皇的代言人。就算胤太子和张七争夺胤朝控制权,也未曾想过将张七置于死地。

    有些敌人只能打压,却不能害其性命,脸面一旦撕破,所牵扯出的可绝非一城一地,而是整个三朝动荡。

    黄天老人可不相信,安伯尘这么做是受张七指示,他身为太子府客卿,也不得不承认张七识大体,远在太子之上。

    目光从安伯尘身上移开,依次落向第一王风和张布施,黄天老人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又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初来乍到的国师府客卿,如何会认识葵朝无忧君?

    这三个年轻的高手间又是何种的关系?

    他们这么做,就不怕引起三朝动乱,成为众矢之的,一发不可收拾。又或者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眸中闪过一丝精芒,黄天老人心中微悚。

    在平静,相互对峙却始终保持着默契的三朝之地,竟有这样几个包藏祸心的神秘年轻高手。在黄天老人眼中,几人的修为虽不足为惧,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暗暗心惊。龙阳君一死,葵朝和胤朝势必成水火,这样的变数恐怕太子也始料未及,难以收拾。

    “安兄,他在想什么呢。我还以为他会立即出手,让我也领教一番真仙的厉害。”

    第一王风不知从哪变出一柄雪白的羽扇,兀自扇着风。

    杀了一个龙阳君,一人一招,对于久不经战的第一王风,显然很不过瘾。

    第一王风这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安伯尘还是第一次见到,想来这才是真正的第一王风,若没这点风采,他岂能将桃源一氏族长之女轻松拐骗出来,可惜岁月如灰尘,险些将他的风采掩埋。

    “真仙境岂可小觑。”安伯尘哂然:“王风兄可别逞强,到时没命回去见月姑娘,月姑娘非要找我算账不可。”

    说话间,安伯尘瞥了眼张布施。

    张布施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安伯尘和第一王风透着亲热的打趣。

    安伯尘心中暗叹,亲眼见到曾经的好友陌离如斯,他岂能好过。

    黄天老人之所以没动手,还是因为张布施的缘故,在他眼中安伯尘和无忧君定是盟友,安伯尘与张布施还有一个神秘高手联手,杀死无忧君,倘若黄天老人再害了张布施,他百口也莫辨。

    黄天老人能想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从他出现的那刻起,他已落入彀中。

    鹰鹤高飞,偌大的葵朝千府万县,百鸟齐齐飞起,灰蒙蒙的天际也一下子变得五光十色。

    转瞬后,一股磅礴而邪异的气息从葵朝远方尽头蹿出,直撄苍天,千万只飞逃的鸟儿被卷入气息,弹指间破裂,化作一颗颗血珠,坠落大地,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黄天老人此时终于变了颜色,他怒不可遏的盯住张布施,冷喝道:“你做了什么!”

    张布施岂会理会他,此局击杀龙阳君,吞食其元神,等完全炼化后,他的魔功当会更上一层楼,距离他的目标也会又迈近一步。

    转过身,张布施向回走去。

    滔天血雨从天而降,如同一幅诡异而荒诞的背景,张布施漫步血雨腥风,少时不见踪影。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多看安伯尘半眼。

    此去一别,日后相逢也不知是敌是友,应当是最后一次联手了。

    安伯尘收回目光,心境也在这一刻恢复无波平和。

    “黄天前辈,葵朝真仙转眼便到,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莫要弱了我大胤朝的威势。”

    安伯尘笑着道,在漫天血雨中略显萧瑟,拉上第一王风捡起昏迷不醒的拾龙客,安伯尘大摇大摆的从黄天老人身旁走过。

    黄天老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那股强绝的气机已将他锁定,虽在千里之外,可真仙境的存在哪个不是能隔着漫漫虚空施以雷霆一击。他若出手阻拦安伯尘,那个葵朝真仙定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因此黄天老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伯尘离去。

    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黄天老人一阵苦恼。

    杀龙阳君的是安伯尘等人,可那位葵朝真仙不会这么想,就算对方有所怀疑,也只会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这个入境的胤朝真仙身上。魔修向来蛮横霸道,说也说不通,只能迎战。

    陡然间,黄天老人心中生出一丝惊疑。

    石翁等人至今未出现,莫非也遭了那人的毒手,而自己即将被陷于葵朝,也不知过多少天才能脱身。在这几天里,太子府实力必将大打折扣,而太子也不见得能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五羊城另一边的大河上,安伯尘和第一王风并肩而行。

    “你在担心张布施?”

    瞥了眼安伯尘,第一王风问道。

    “魔师快回来了,凭他们的手段,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伯尘道。

    “你多虑了。”第一王风笑道:“他既然敢和我们联手宰了龙阳君,显然清楚后果,也必有应付之法。他短短百多年就成为魔师座下第二人,如今当是第一人,魔师就算不满,想来也不会对他做什么。要知道,魔修自私自利,杀父夺母,手足相残都是家常便饭。”

    “我倒差点忘了,他已经是魔修了。”

    安伯尘自嘲的说道。

    第一王风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向大河彼岸:“安兄自去,我和青青也准备离开葵朝,前往蓬莱。司马小姐的丹药虽好,却无法彻底治愈青青,或许在蓬莱能找到传说中的仙药。”

    闻言,安伯尘心头一动。

    他忽然想起了他那个混元神炉中所记载的最后一样丹药——混元仙丹。

    连司马槿也对月青青的病束手无策,只能压制无法治愈,月青青的病想必已达到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也不知道混元仙丹能否奏效。

    想了想,安伯尘将混元仙丹的药材告诉第一王风,第一王风正疑惑间,安伯尘解释道:“我有一道丹方,效用不明,可应当是极厉害的丹药。王风兄到了蓬莱后,大可搜寻一下这几样药材,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怎么,安兄改行做炼丹师了。原来如此,司马小姐送来不少丹药,如今看来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第一王风起初不以为然,可一想到司马槿送来的那几样神乎其神的丹药,不由精神一振。

第五百三十章 恶俗的故事

    深深看了眼安伯尘,第一王风沉默许久道:“倘若这丹真能救治青青”

    他还未说完就被安伯尘打断。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当年的朋友如今也不剩多少,王风兄无需客气。”

    安伯尘摆了摆手道。

    “谁要谢你,别自作多情了。”第一王风没好气的瞪了眼安伯尘,笑骂道:“去了蓬莱也不得安宁,还要给你这个惫懒的家伙当苦力,莫非我和青青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你和司马小姐。”

    长河边,两人相视而笑,多年的芥蒂彻底烟消云散。

    墨云楼上传秘术,从此以后两人的命运渐渐相联,太清镇结盟,得神炉救月青青,相聚匡旗现如今,第一王风即将去蓬莱给安伯尘当苦力,虽说是玩笑,可安伯尘也希望大家都能有个好结局。

    “是了,还记得那个任天命吗?”

    回想起太清镇一战,安伯尘忍不住问道。

    第一王风眸子微黯,道:“那个前朝后裔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只知道跟着他的那个小女孩死于战祸,在那之后便再没听到过他的音讯。”

    第一王风的回答在安伯尘料想之中,时至今日,少年时候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变得珍贵起来,能多听到一个故人的音讯,无论是敌是友,交情深浅,心中总会生出一丝淡淡的欣喜,可听到这个消息,安伯尘却欣喜不起来。

    走到岔流处,第一王风和安伯尘依依惜别。

    安伯尘也想过将虎狼被囚之事告诉第一王风,请他出手相帮,可一来第一王风并非出身大匡,并没多少同休戚的感觉,安伯尘也不愿强人所难,再者第一王风和月青青苦了半辈子,安伯尘也不希望他们再卷入无休无止的纠葛中。

    滔滔滚滚的河流边,安伯尘将斗笠摘下,脱去青衣,白衣长发,现出司马槿给他易容的那个英俊少年模样,夹着拾龙客向远处飞去。

    夜幕深处,从胤、截、葵三地走出许许多多青衣斗笠男子,都像不同的方向走去,而他们所出没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有一间龙门客栈

    胤京,三公主府。

    壁炉中火光刺眼,三公主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捧着小脑袋,眼巴巴的盯着司马槿。

    司马槿正襟危坐,轻声念着古书上的故事。

    昏黄的光晕映上司马槿姣美的面庞,让三公主难免联想起,古远的故事中,那一个个在黄昏晚霞下,被英雄豪杰抱上马背,在万众瞩目下踏着天云轻歌而去的佳人美女。

    “师姐,好师姐,再念一段吧。”

    三公主显然没有过瘾,哀求道。

    “你是想听英雄救美呢,还是强行夺美的故事?”

    司马槿笑着问道。

    三公主永远像个没长大的笑女孩,对于英雄美人的故事已痴迷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更是时常幻想自己便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在千军万马仙神妖魔前,被一个强大而又英俊的神仙救走。

    “都行。”

    三公主急不可耐的说道。

    司马槿莞尔,玉指轻轻一点三公主的小脑门,笑道:“这些故事又狗血,又烂俗,看多了好生无趣。你听了这么久,怎么就不厌?”

    “就是不厌。”

    三公主小嘴一撇,随后暗叹一声:“要是我也能遇到这样的事就好了。被大哥关在府上,度日如年,然后一下子冒出个英俊不凡的男仙人将我救走,嘻嘻。”

    她还没说完,身体陡然一缩,惊恐的回望向身后。

    “三妹,你果真想这样吗?”

    阴冷中夹杂着难以捉摸笑意的声音传来,随之出现的是那个披着金龙大氅的男子。

    “参见太子。”

    司马槿的反应比三公要快许多,抬起头,话音一转:“太子殿下不经通报,深夜闯入公主府,似乎于礼不符。”

    “哈,好像本王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样。”

    胤太子面露讥诮,依着三公主坐下,就像在他自己府中一样随意。

    即便是亲兄妹,遇上胤太子捉摸不定的目光,三公主仍旧打了个寒颤,起身跑到司马槿身后。

    “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槿淡淡一笑问道。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本王!”

    原本神色寡淡的胤太子虎目圆瞪,怒气腾腾的盯着司马槿,眼见司马槿神态从容,不为所动,胤太子那股气势还未放出就被他收回,心中微微失望。

    “不知我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如此大动肝火?”

    司马槿轻描淡写的问道。

    从背后打量着司马槿,三公主无比佩服,在胤朝能如此和大哥说话的,恐怕就只有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师姐了,连张七都做不到。

    依上坐榻,胤太子端起三公主喝过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看得三公主一阵娇羞,恨恨的踱着脚。

    半晌,胤太子抬起头,注视着司马槿:“你就真舍得你那龙门客栈?”

    “无聊时的游戏,殿下见笑了。殿下若是看不顺眼,大可自便。”司马槿不假辞色道。

    “有趣有趣,自从本王认识你之初,你就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连敬意都没。”胤太子玩味的打量着火光下的夺目女子,吐出一口气道:“你仗着你那个师父,不将本王放在眼里,那你可知道,在天宫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司马槿好奇的问道。

    见状,胤太子眉头深皱起来。

    他总感觉到,他的好事被破坏,和对面的女子有着莫大关系,且不仅仅局限于她和张七的联手。

    石翁等人久久没有音讯,黄天老人和葵朝真仙大打出手,一夜中竟然出现了无数个国师府客卿,这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的判断力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面对滴水不漏的司马槿,胤太子恨得牙痒痒,既想将这个骄傲美丽的女人压在身下虐玩一番,又想直接将她杀了了事。

    可他又不能这么做,自从他和张七正式撕破脸皮后,胤朝局势一天比一天乱,虽还不至于让他焦头烂额,可他也不想让这个烂摊子扩大。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胤太子放声大笑,站起身向阴影处走去。

    就在司马槿和三公主同时暗舒口气时,胤太子忽然止住脚步。

    “从今日起,公主府奴才减半,三日供饭,公主和司马小姐不得出内院半步。”

    话音落下,三公主神色剧变,大叫道:“你怎么能这样”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的好事。彭三被张七打成重伤,你们真以为可以置身事外?”

    狠毒的声音传来,胤太子大笑一声,走入阴影消失不见。

    三公主打了个哆嗦,面色苍白,摇晃着盘坐在地,口中不住喃喃:“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完了”

    “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今日才说出罢了。”

    司马槿说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胤朝已乱得不成样子,禁杀令早被所有人遗忘,罪不责众,师妹无需担忧。”

    三公主闻言眸中闪过亮光,默默点头,却已经忘了司马槿正是凭借此事要挟她,这么久过去,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关系。

    “可是,他怎么可以让我连饭都吃不到!”

    “我说殿下,你可是仙人,别说三天,三年不吃饭都没事。”

    司马槿无奈的摇了摇头,眸中透着嘲讽。

    仙临东界,恐怕谁也没想到,在仙神妖魔获得凡人信仰的同时,他们也在不经意间被凡人同化,即便他们永远不会承认。

    “殿下还想听英雄救美的故事吗。”

    回身坐好,司马槿翻开古意盎然的书卷。

    “不听了,又狗血又烂俗,都是假的!”

    三公主气鼓鼓的说道。

    “也不尽然。”

    司马槿笑了笑,将书卷放下,看了眼手腕上的珠链,神色平静。

    ——————

    (两章一起发了。我这不是存稿,是起早写的,以后写的快就都一起发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江湖(上)

    距离三公主府不远的一座大府中,张七喝了口茶水,又放下,站起身,心事不宁的在厅上踱着脚步。

    非邪上人坐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取出银白色的腰牌,张七又看了一眼,眉宇间仿佛托着沉甸甸的冰雪,寒意凛然。

    “上人,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

    张七看向非邪上人,忍不住问道,语气中略带责备。

    “你那位安客卿不是处理得很好,有什么好急。”非邪上人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用谁也不知的手段让太子府客卿至今生死不明,又让黄天老人和葵朝的那个真仙大打出手,牵制于葵朝。”

    张七古怪的看了眼非邪上人,素来从容淡定的非邪上人这番话说得很奇怪,他的语气中似乎多出一些本不该流露出的东西,像是嫉妒?

    也难怪,不是谁都可以像安客卿一样,轻描淡写的化解太子的攻势,虽说其中也有不少运气成分。

    心中暗叹一声,张七淡淡说道:“可是,以安客卿的本领,兼之他已易容,怎么会被太子府的客卿盯上,一路尾随至拾龙客的藏身之地?”

    “不是还有一个黄天老人。”非邪上人道。

    张七摇了摇头:“即便是真仙,也难以识破司马小姐的易容术。”

    张七自然不会知道,安伯尘易容出城,却在出城后改回原先的行头,等着太子府的客卿上钩。

    “难道真像安客卿和拾龙客说的那样,父亲留下的高手里出了叛徒。”

    张七直勾勾的盯着银白色的腰牌,腰牌上浮出的两行字令他心头发寒,这两行字分别来自安客卿和拾龙客,说得虽隐晦,可张七如何猜不出两人真正想传达的意思。

    “还有一种可能。”

    非邪上人忽然道。

    闻言,张七瞳孔一缩,随后只觉头皮发麻,苦笑道:“上人想多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非邪上人冷笑一声:“小七在海外结识此人,光是这点,其中便有颇多疑处。小七只知道他姓安,连名字都至今不知,而他方出现在胤京便一鸣惊人,如今又让太子都束手无策,他所发挥的能耐远远超乎小七的预计,这一点想必小七你也无可否认。凡事太过反常即有诡异,此人能瞒过小七,手段难以捉摸,切勿掉以轻心。”

    倘若非邪上人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张七或许还颇以为然,继而对安伯尘生出疑心,好好将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整理一番,顺着蛛丝马迹不难发觉其中猫腻。

    要怪就怪非邪上人没能控制住他的妒忌之心,最后一句话拿捏不当,言下之意不外乎说张七不识人更不会用人,且本领还比不上安伯尘。

    张七何等人物,就连真仙境的胤太子也敢相争一番,在他平易近人的翩翩风度下,藏着一颗刚愎自用的心,否则他也不会因为担心丑事暴露,而在海外亲手杀死他的随从。

    “哈哈哈”

    张七长笑一声,掩饰着他眼中一闪即过的不悦:“上人此言差矣。倘若安客卿是太子的人,他又岂会当街打太子的脸,又让黄天老人陷入险地。几个六重天太子那家伙也许不在意,可堂堂真仙,就算他再怎么假装疯癫,也不会轻易舍弃一个真仙。再者,不单单是安客卿说国师府有叛徒,拾龙客此人心志淡泊,闲云野鹤一般的人,若非受父亲大恩,岂会留在国师府?这种人最不可能被收买,连他都暗示国师府有叛徒,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

    张七脸上现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更何况司马小姐向来懂得观人,她的易容仙术能够入骨偷心,安客卿若有异志,司马小姐岂会不知?”

    非邪上人不言不语,他闭目养了一会神,随后站起身,朝向张七恭敬施礼:“公子有此等高人相助,自然不用再害怕太子殿下。老朽还有一炉丹没炼,先行告退。”

    怔怔的看着非邪上人,张七脸色不住变化,半晌还是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扶住非邪上人,柔声道:“上人何必如此。就算安客卿有功,可他毕竟还是半个外人,哪有从小看着小七长大的上人来得亲近?上人永远是我张七最尊敬的前辈。”

    暗叹口气,非邪上人心中一软。

    他今日如此表现,的确有大半是因为嫉妒的缘故,然而,他毕竟是和张国师一辈的人物,历事颇多,心中难免对这个不知底细的安客卿生出怀疑,且越想越觉得哪里有古怪。

    “罢了,老朽就在府中炼丹,小七若有事大可唤老朽。”

    说完,非邪上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待到非邪上人的身影消失在府苑深处,张七那股子亲切劲烟消云散。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一辈的人物终究难堪重用了。”

    喃喃低语着,张七眼中飘过不屑。

    对于安客卿不可捉摸的手段,张七虽说也有点吃味,可大多还是惺惺相惜,更甚者还有几分慧眼识英雄的畅快。国师府的老人们安逸了这么多年,一个个都失了锋芒,更没了容人之量,就拿非邪上人来说,换做两百年前的他,遇上安客卿这样的俊杰人物,他定会不吝赞赏提拔,如今却担心自己的地位动摇,被对方超过。

    冷笑着摇了摇头,张七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那个安客卿是司马小姐都看得入眼的人物,否则也不会二话不说便同意帮易容。自己若是彻底收服了安客卿,司马小姐定也会高看自己一眼,到那时,何愁无法抢在太子之前抱得美人归。

    又想了想,张七还是打消了立马召回安客卿,助他突破真仙的打算。

    毕竟事情还没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局势正慢慢向自己这边倾倒,安客卿虽有本事,可也得再考察一段日子,毕竟父亲留下的法宝只够两个人御劫,切不可感情用事。

    如是想着,张七伸出手指,点出五彩光华,在银白色的腰牌上写着什么

    葵截边境处,安伯尘盘膝坐于一处沙丘下,拾龙客横躺在他身边,依旧昏迷不醒。

    在安伯尘面前摆放着两块腰牌,一块是他自己的,另一块属于拾龙客。

    滚滚黄沙掠过起伏不平的沙丘,黄沙中裹挟着两道人影,一男一女,骑着骏马,身上气息弱到难以察觉,自然不会是仙魔中人。

    安伯尘收回目光,看向那两块腰牌。

    他已分别用自己和拾龙客的腰牌,向张七传达国师府有“叛徒”的消息,如今只等张七的回信。

    风沙漫过眼帘,呵斥喊杀声从远处传来,却是那一男一女齐齐掉头转身,和追赶他们的对头厮杀在一起。

    安伯尘抬头瞄了一眼,就在这时,从他的腰牌上传来五彩光华,安伯尘低头看去,随即心中生出淡淡的失望。

    饶是知道国师府中有叛徒,张七的传信中并没有流露出助他突破真仙的意向,他只让安伯尘立即请回那名国师府真仙,带回胤京。

    短暂的失望后,安伯尘恢复自如。

    张七的反应在他的预计之中,他也并没期望张七傻到这么容易便彻底相信自己。

    安伯尘所要做的并非是获得张七的信任,而是将张七逼上绝路。如今看来,胤朝之争中,国师府隐隐占据上风,等形势急转直下,张七突然发现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赖之人时,他自然会不惜全力相助安伯尘。

    风沙又大了起来,那几个正在争斗的人渐渐向安伯尘靠近。

第五百三十二章 江湖(下)

    “师妹,小心毒镖!”

    “师兄安心,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和龙山四怪交手了。”

    “也是师妹你先走,快快回师门送信,师兄我先抵挡一阵。”

    “师兄不可!”

    风沙中传来年轻男女的声音,安伯尘本不欲理会,可看到他们刀来剑往的模样,不由微微错愕。

    无论是那对年轻男女,还是追杀他们的那四个中年人,身上的气息都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地步,甚至还不到地品,也就比炎火稍微高出一点罢了。令安伯尘有些奇怪的是,他们的招式倒还有模有样,依稀能够看出当初横行大匡的虎狼风采,只不过太花哨,也太杂乱。放在两百年前的大匡,随便一个诸侯国,只消出个炎火境界的校尉,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收拾。

    “莫非是哪个匡将留下的遗脉?不过听他们的口气,似乎也不像。”

    安伯尘低声喃喃着,心中起意,并没离去。

    “啊!”

    穿着一身水湖蓝束身裙的少女惊叫一声,却是她的师兄一不留神中了毒镖,重重从马背上摔倒。

    “哈哈哈”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放声大笑,收回琅环刀,看向抱住青年流着眼泪的少女,得意的说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湘湖派竟然派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来招惹老子,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炎炎大漠,日头极晒。

    少女哭得稀里哗啦,仿佛听不到大汉的嘲讽。

    她初出师门,行走江湖,所到之处人人都会称上一声女侠,也算得意至极。可事实上,她远没有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当师兄被龙山四怪打伤,她脑中一片空白,早已不知所措。

    林秀馨哭得正伤心,就在这时,她隐隐察觉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余光中,林秀馨只见十来步外的沙丘下坐着个白衣少年,少年身边还躺着个相貌奇异的男子,龙山四怪显然也发现了那两个不速之客,正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少年。

    “敢问小兄弟出自何门何派?”

    络腮胡大汉看向安伯尘,面露警惕,扬声问道。

    安伯尘可是神仙中人,就算光明正大的站在几人面前,只要一个不愿意,对方也无法看见他。落在龙山四怪心头,只当安伯尘轻功了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大漠中,自然要问个明白。

    “无门无派。”

    安伯尘淡淡回答道,心中却愈发好奇起来。

    听这几人之前言语,他们似乎来自不同的门派,年轻男女来自湘湖派,那四个中年人则号称龙山四怪,名号虽颇有气势,可他们的修为却让安伯尘哭笑不得。

    怪了,四界什么时候有修炼宗门了?就算是修炼宗门,也没听说过有弱到这种程度的宗门。

    安伯尘心中道。

    他这番作态落入龙山四怪眼中,却让其余三怪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一个个面露不忿。

    “哼,也不知是哪家的小辈仗着有两手轻功,便在这里装模作样。”

    从龙山四怪中走出一个高手阴冷的男子,没等络腮胡大汉,他便双手一抖,袖中攒射出疾风暴雨般的暗器。

    他也是忌惮安伯尘轻功了得,因此一下子射出百来支暗器,封堵住安伯尘的上下左右。

    “小心!”

    眼见那个英俊的少年一动不动,仿佛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似的,林秀馨惊叫一声提醒道。

    紧接着,是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百来支暗器忽然紧缩成一团,钻入少年的右眼,转瞬之后,从左眼射出,消失在空气之中。

    龙山四怪无不变色,呆立不动,林秀馨则惊讶的张大嘴巴,五个人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少年是

    安伯尘本没打算吓唬他们,只是好奇龙山四怪射出的东西。

    把百多只毒镖收进眼皮里转了一圈,安伯尘微微失望。

    本以为会是什么法宝,不想只是一些淬了毒的寻常兵器,别说他了,就连最末流的炎火修士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伙人究竟从哪来的?为何我还在大匡时,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一群存在?

    安伯尘望向龙山四怪和少女。

    只见少女忽然双膝跪地,向他连连磕头:“神仙在上,救救我师兄。还有,这几个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还望神仙大人替天行道。”

    少女的语气诚恳而笃定,夹杂着丝丝喜悦,似乎觉得安伯尘一定会如她所愿一般。

    安伯尘一言不发,长袖一挥,龙山四怪和少女齐齐昏倒在地。

    安伯尘早已记不得,他从何时起,对于凡人再没有那种怜悯、亲近之意,随着他修行渐深,这种仙凡之间的隔阂愈发显得深切。他想拯救被仙神蛊惑的凡人,只是因为他们代表了安伯尘曾经所拥有的,代表了他生长的这片土地,除此之外,安伯尘几乎懒得和他们说上半句话。

    有些时候安伯尘很抗拒这种感觉,可后来他渐渐知道,这便是获得睥睨天地的力量所需付出的代价。

    一朝成神仙,再不遇凡尘。

    大漠风沙起,安伯尘从目眶中射出雷珠,逐一钻入少女和龙山四怪的眉心。

    半晌,安伯尘收回雷珠,起身,拎起拾龙客。

    “原来是江湖好奇怪的名字。”

    在五人中的记忆里转了一圈,安伯尘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来历。

    他们来自的地方名叫江湖,江湖不是某门某派,而是一个泛指,拥有许多或是交好,或是敌对的门派和江湖人士。

    他们的本领在凡人之上,却远远逊色于仙神妖魔,因此即便三朝知道有这么一伙人存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江湖中人就算全部聚在一起,也抵不上真人一击。

    江湖的出现,是在三朝降临五界后十来年里,安伯尘隐约发现其中有人为的痕迹,不过当他从林秀馨的记忆中得知,最厉害的江湖人士被称为先天宗师者,不过相当于神师境的修为实力,安伯尘已兴致寡然。

    无论是谁勾画出这个江湖,却也只是小孩子玩泥巴似的游戏,于大局无用。

    一个瞬移后,安伯尘带着拾龙客消失在葵、截交界的大漠中,龙山四怪和湘湖派的年轻男女仍旧昏迷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风沙吹来,一个黑袍老者出现在沙丘前。

    老者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刀,看样子也是江湖人士。

    可倘若安伯尘还在,见到黑袍老者的身法和气息,定会惊讶居然还有仙人境的江湖人士。

    “好熟悉的道法。”

    老者颤巍巍的弯下腰,摸上龙山四怪的眉心,闭上眼睛道。

    “也该换个肉身了。”

    风沙吹过老者的身体,他一下子扑倒在沙丘中,起身的却是号称龙山四怪的络腮胡大汉。

    活动了一番筋骨,适应完了两百年来第四百八十具肉身,络腮胡子大汉顺着安伯尘远去的方向,遥遥望去,脸上浮起难以琢磨的笑意。

    如果安伯尘在此,定会发现这个笑容很眼熟。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天都判官

    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安伯尘终于来到截朝东南边境的一座小城。"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截朝虽大,安伯尘一念瞬移,原本也无需耗费这么久。可这一路上,安伯尘遇到了许多江湖人士,安伯尘本不yù理会,偏偏他们仿佛商量好了般,在安伯尘眼前上演了一出出有关“江湖恩怨”的戏码。如此一来,安伯尘不得不上了心,他清楚的感觉到是有人在暗中推bō助澜,而此人十有**是“江湖”的创始人,更有甚者是安伯尘从前相识的大匡故人,然而安伯尘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当年东界大匡诸人中,有谁这么会无聊,花大功夫勾画出一个只能自娱自乐,对大局几乎无关痛痒的江湖。

    无论那人是谁,既然如此有心,迟早会找上门,当务之急,安伯尘只是想尽早完成计划,让张七心甘情愿的为他渡劫。

    天气虽寒,可傍晚时分的天边依旧红彤彤,晚霞垂落安静的小城,万家炊烟起。

    国师府的隐藏高手共有七人,除了拾龙客外,还有五名六重天高手,此外便是隐居于此地的那个神秘的真仙强者。

    关于那名真仙强者,安伯尘知道得甚为有限,除了隐居在这座名叫新县的截朝边陲小城外,安伯尘再无所知,甚至连对方的名号都不清楚。

    放下昏mí不醒的拾龙客,安伯尘站在城外山坡,遥遥望去,整座小城笼罩在安静祥和的气息中,偶有几头小妖出没,却也是安分守己,化成人形行于并不热闹的市集。

    既然是隐居,这些个国师府的高手自然不会气息外lù,六重天巅峰还好,安伯尘尚能通过蛛丝马迹寻觅出他们的踪迹,可隐居此地的却是一真仙境的强者,安伯尘如何能将他寻出,更不敢放出气息,一来生怕惊动截妖,二来也有可能引来胤太子的耳目。

    看向脚边的拾龙客,安伯尘心头一动,从珠链中取出一颗玉创丹给他服下。

    没过多久,拾龙客shēn*吟一声,悠悠醒转。

    睁开双眼,拾龙客眸中闪过警惕之sè,当他看到站在身边白衣俊美的少年,更是浑身一颤,刚yù飞遁就被安伯尘唤住。

    “龙兄,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拾龙客一怔,身体仍保持警戒状,将信将疑道:“安兄?”

    “正是在下。若非易容,我又岂能避开太子耳目。”

    安伯尘说话间,脸上浮起氤氲雾气,青衣斗笠加身,变回拾龙客初见时的模样。

    “安兄的易容术真是神乎其神,比变化之术还能以假乱真。”

    拾龙客感慨道,再取出腰牌看了看张七的传信,心中已信了九成。

    没等拾龙客追问,安伯尘便拿早已准备好的“故事”将他的话堵死,无非是说自己撞大运,机缘巧合下救出他,其中颇多添油加醋,让拾龙客以为安伯尘为了救他不惜生死。

    听罢,拾龙客感慨道:“安兄还真是大福大运之人,胤太子的万全之策竟也被安兄破解。那太子着实可恶。”

    他不是善于表达感jī之人,可但凡恩情,如拾龙客者都会铭记于心,日后相报。

    “人无完人,那太子虽说手段非常,可今次也算吃了大亏。”安伯尘笑道:“如今他的太子府中,恐怕已没多少能用之人。”

    拾龙客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安兄所言甚是,倘若趁这时偷袭太子府,聚以雷霆之势,那太子定难抵挡。”

    闻言,安伯尘心中暗喜。

    拾龙客并不知道太子府的虚实,被他此前那番话误导,只以为太子府经此一变实力大损,气焰不再。而他在太子府客卿手底吃了大亏,险些遇难,自然想要报复。

    虽说欺骗一个老实人让安伯尘有些过意不去,可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沉吟片刻,安伯尘道:“就算想要杀入太子府,凭我们的实力仍旧不足。不知龙兄可认识隐居新县的那名真仙,若将他请出,方能成事。”

    “你是说天都判官。”拾龙客此时也发现了他已不在五羊城,望向山坡下的小城道。

    “判官?地府之人?”安伯尘好奇道。

    “自然不是。”拾龙客摇了摇头,面lù敬畏道:“天都是距此五百万里外的一个大洲,也有不少仙人,可最有名的当属天都判官。此人修为真仙,却极好打抱不平,嫉恶如仇,最喜欢去管凡间之事,自称判官,时间久了也就有了这个绰号。”

    “打抱不平?”

    安伯尘玩味的一笑,这天地间千奇百怪,神仙妖魔也各有嗜好,放在百年前安伯尘或许会觉得新奇,如今却已见怪不怪了。

    “走吧龙兄,我大概知道他会在哪了。”

    说着,安伯尘拉上拾龙客,飘然下了山坡,走进小城。

    夜幕降临,小城里没有多少乐子,百姓们都习惯早睡,长街寂静,宅子黯淡,只除了小城东边的那座县衙。

    当安伯尘和拾龙客来到县衙前时,只见这里已经聚满了许多围观百姓,对着正在夜审的大老爷指指点点。

    那县老爷生得一张大黑脸,颔下五缕长须,胖硕的身躯裹在绿sè的官袍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堂下受审的是一对邻居,无非是家长里短的纠纷,你一言我一句争得面红耳赤,围观的百姓包括衙役们都听得昏昏yù睡,可那县老爷却兴致盎然,不时抚须而叹,连连咂嘴。

    安伯尘和拾龙客相视苦笑,各自捏动隐身诀,闪入县衙。

    可就在这时,堂上的黑脸大老爷猛地抓起惊堂木,大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冲撞本县的狂徒拿下,稍后问审!”

    惊堂木落下,安伯尘身形剧颤,只觉一股雄浑的源力猛冲而来,带着无边正气,竟将他的隐身术打断,另一边的拾龙客也被打回原形。

    衙役们这时才发现突兀的站在堂下的安伯尘和拾龙客,短暂的愣神后,衙役们来了精神,如狼似虎的扑向安伯尘和拾龙客。

    安伯尘和拾龙客被天都判官的浩然正气压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衙役们推推搡搡。

    县衙外的百姓们闹腾开来,原本甚觉无趣,只是碍于县老爷的面子不得不围观下去,现如今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冲撞县衙的陌生人,一个是chún红齿白的英俊后生,另一个是背着条钓竿的渔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聚到一块。

    当下,百姓们指指点点,衙役大声喝斥。

    安伯尘倒还好,拾龙客此时已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他被太子府客卿打成重伤,本已憋屈无比,现如今又在凡夫俗子面前出丑,对于一个成仙得道者而言,是何等羞辱。G!。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月宫仙子

    见状,安伯尘笑了笑,朝拾龙客使了个眼sè,示意他稍安勿躁。

    对于堂上那个入戏至极的天都判官,安伯尘并无太多反感,甚至还有些羡慕。

    堂堂真仙,天地间为数不多的强者,竟然可以放下身份,和凡人混聚一堂,光是这点如今的安伯尘便自问无法做到。

    就像那年和司马槿闲聊时所言,成神成仙者,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有别于人的存在。那时的安伯尘还不相信,坚持以为自己还能享受到凡间的乐趣,恋恋不舍,妄图将仙凡区别开来。然而,当他突然察觉到,他对于凡人已无法再生出怜悯呵护等种种感情时,安伯尘方才恍然大悟,仙凡相隔一线,却是蛮不讲理丝毫不给你选择的一线。

    明镜牌匾高悬,衙堂上下红木漆,烛火摇曳,衙役们肃然击棒,百姓们热闹喧哗,夜风从门外吹入,亦带进来一抹久违的凡间情调。

    安伯尘和凡夫俗子们共居一处,却又高高在上。

    莫名的情绪笼罩上心头,安伯尘的心忽地宁静下来,就好像天边那弯永恒不变的月牙,轻烟月笼纱,乌云化雾浓,整个人进入一种朦朦胧胧恍然隔世的状态。

    高坐堂上的黑脸大老爷瞥了眼安伯尘,目光深处微带诧异,随后猛地一拍惊堂木,令人哭笑不得案子也在他这一拍下尘埃落地。

    时候不早,围观百姓一哄而散,衙役收队,所有人都静静的离去,浑然忘了不尴不尬站在堂下的安伯尘和拾龙客。

    拾龙客早早没了垂钓时的心境,冷眼看向天都判官,淡淡说道:“大老爷可是准备sī审我等了。”

    天都判官玩味的看向拾龙客,哈哈一笑,轻抚手掌,安伯尘和拾龙客身上的禁制随之散去。

    也不理会拾龙客,天都判官望向缓缓睁开双眼的安伯尘,笑问道:“可有感悟?”

    “有一些。”安伯尘答道。

    “哦?说来听听。”天都判官目lù奇光。

    “有甚好说,无奈而已。”

    安伯尘哂笑道。

    适才进入忘乎所以的状态,安伯尘的心境固然有所提高,可更多的还是无奈。

    看破而又看不破。

    看穿而又看不穿。

    这种感觉异常玄妙,安伯尘也无法说出个一二来。

    听到天都判官和安伯尘打起哑谜来,拾龙客面lù苦笑,这两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天都判官身为国师府如今唯一的真仙自不用说,而安客卿对他更有救命之恩,拾龙客也只得收起心中些许不满,好言好语道:“两位,可否开始谈正事了?”

    天都判官眯眼捋须,微微一笑道:“也好,两位随我来,后院已备下酒席,我们边饮边谈。”

    闻言,安伯尘暗暗思索。

    看来这天都判官早知道自己和拾龙客今日会来,应当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好似当初遇上的拾龙客般,不lù半点急sè,莫非国师府的隐藏高手们都是这般xìng子淡薄的德xìng?

    若真是这样,可就有些难办了。

    后院清幽,一株在天寒地冻时节盛开的桃树,一座简易清雅的石亭,以及石桌石凳。

    三人走进石亭,石桌上已摆置好了美酒佳肴。

    天都判官自顾自的斟酒而饮,每每在安伯尘和拾龙客将要开口时打断。

    安伯尘无奈,只好执盏自饮,暗中揣度着天都判官的心思。

    三巡过后,亭中的气氛依旧很尴尬,大多时候都是天都判官独自一人唱着独角戏,指点风月。

    “两位,可觉得我们这番饮酒很无趣?”

    放下酒盏,天都判官笑问道。

    拾龙客多了几分醉意,已变回那个闲来垂钓的闲云野鹤,自顾自的喝着酒,也不去理睬天都判官。

    天都判官也知道拾龙客的xìng子,并不在意,转头看向安伯尘,黑胖的面庞上lù出盈盈笑意。

    “的确有些。”

    安伯尘斟酌的说道。

    他带着拾龙客来寻此人,却是打着蛊huò此人带领国师府一众隐藏高手攻打太子府的主意。

    张七怀疑隐藏高手中有叛徒,自然会防着他们,断绝书信,让安伯尘先将几人领回府中。而安伯尘偏偏不让张七如愿,早已计划好了,利用拾龙客先打动国师府真仙,也就是天都判官,阿谀奉承也好,jī将法也罢,又或者勾起同仇敌忾之情,总之蛊huò他攻打太子府。

    国师府的隐藏高手们僭越过张七擅自行事,张七定会大怒,倘若再折损些人手,将张七逼到绝路,张七只能助安伯尘突破真仙,以抗拒太子府。

    此计虽难,可安伯尘自问能做到。

    然而这天都判官只顾着喝酒闲聊风月,哪有半点国师府中人的觉悟,让安伯尘大感意外,一腔说辞也派不上用场。

    “如此,我便请些天上的仙女来为我们跳舞助兴。”

    天都判官笑眯眯的说道。

    安伯尘和拾龙客都是一愣,只见他忽然凭空拍了拍手,大风从高天夜空刮下,一同坠落的还有玉白sè的丝带。

    那丝带似乎用月光编制而成,莹莹飘舞,洁白如浆。

    安伯尘抬头望去,心中惊诧,那丝带竟然真的来自天头明月,相系月华。

    “光有酒水而无美人,这怎么能行。”

    天都判官哈哈一笑,抓住丝带,往下拉动。

    他每拉动一下,弯月便向下坠落一寸,不多,弯月距离三人所在小院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横亘大半个夜空。

    安伯尘惊讶的发现,在薄雾后的皎月中,竟然坐落着一座寒宫,透过玉墙宫闱,宫中隐隐绰绰能看见一道轻舞的窈窕丽影。

    即便知道这是幻术,可安伯尘仍觉得无比惊艳。

    真仙施展出的幻术已能做到真假难辨,至少在安伯尘看来,好像月亮真的被天都判官从夜空拉扯下来。

    “多日不见,仙子的舞姿愈发曼妙动人。”

    天都判官抿了口酒水,抚掌大笑道。

    “仙长过奖了。”

    月中的人儿声音清冷,真像是临尘的翩跹仙子,不多时,那条人影滑出宫闱,飞过月雾,从寒月广宫飘然而出,款款莲步落入小院。

    看向那个高贵而又秀美的羽裙仙子,安伯尘心头震惊。

    他忽然发现,和他之前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从月宫中走出的仙子竟是活生生的真人,并且身怀修为。

    这是怎么回事?

    狐疑的看向天都判官,安伯尘没来由的生出一丝不妙。

    清幽淡雅的小院,桃花盛开下,三仙相谈欢,更请月宫女仙起舞助兴。贪杯痛饮,忘却前尘往事,小院外的纷争倾轧在朦胧月光下化作弯曲的剪影,渐渐消淡。

    当真是神仙般的风流生活。

    可安伯尘却清楚的知道,这番情景本不该出现,至少不该在这时出现。G!。

第五百三十五章 生疑

    “来,喝酒。”

    黑脸肥硕的天都判官哈哈一笑,举盏邀向安伯尘,至于醉醺醺的拾龙客早已被他忽略不计。

    安伯尘回以一笑,举盏而饮,随后狐疑的看向盏中酒水。

    这酒水清淡醇口,除此之外并没太多特殊的地方,却让拾龙客喝得大醉,其中很有古怪。

    酒水如波,轻轻摇曳着,倒映在酒水中的寒月却纹丝不动。

    安伯尘心中一动,转头看着月下迴舞的仙子,随即朝向天都判官:“她是女妖?”

    天都判官没有惊讶,抚掌而笑道:“总算被你看出来了。”

    此地位于截朝境内,妖物横行,天都判官收下一两头小妖而不惊动截朝高手,也算是手到擒来之事,令安伯尘奇怪的是那轮明月。

    安伯尘正想发问,天都判官已经解释道:“你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月亮,而是妖月。”

    “何为妖月?”安伯尘放下酒盏,好奇道。

    “所谓妖月,是每逢子时,月亮垂落湖泊水泽的倒影。一日罢,两日罢,十年也罢,可百年千年之后,等月影吸收够了水中精魄,久而成精,便会如鱼儿一般游走于湖中,得道成仙者施法打捞,便可以将妖月打捞上来,炼制成掌中之月,呼之即来。”

    天都判官这番话别开生面,听得安伯尘咋舌不已,心中暗暗打算等闲来有空,也捞一轮妖月玩玩。

    “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眼见安伯尘一脸兴致盎然,天都判官抚须笑道:“只是天地间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万事万物有真必有假,真者只有一数,而假者则有千千万,比如明月和妖月。一方世界只可能有一轮明月,却能化作千万倒影,捞之成月,令世人迷惘。”

    天都判官的声音平淡中含着难以捉摸的笑意,若有所指一般。

    安伯尘本无醉意,只因迷于风花雪月,这才放松警惕,此时听到天都判官这番话,安伯尘立马清醒了大半,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月儿如此,人也如此。”

    天都判官端起酒盏,痛饮一口,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安伯尘道:“人心亦如此。却不知安客卿是天头那轮万古不变的明月,还是水中妖月?”

    来自妖月广宫的女妖翩翩起舞,蔻丹轻饶,羽纱藏朱丹,美轮美奂。

    拾龙客不胜酒力,“啪”的一声扑倒石桌,呼呼大睡起来。

    小院石亭寒,安伯尘转着酒盏,笑而不语。

    凛冽的杀机宛如伏藏的雄兵,从四面八方围绕开,将安伯尘牢牢锁定。

    杀机来自天都判官,只要安伯尘稍露异状,他当会毫不犹豫的抛开酒盏,出手击杀安伯尘。

    “我心如明月,判官大人当识得。”

    放下酒盏,安伯尘淡淡说道,神色平静,心中却略觉诧异。

    他和天都判官是初见面,天都判官毫无怀疑安伯尘的理由,却偏偏设酒局试探,除非他收到了来自国师府的指令。

    莫非是张七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对自己生出怀疑了?

    安伯尘心中一跳,转瞬压了下去。

    张七若是怀疑,只能说明他的城府比自己此前预想的还要深厚,如此一来,自己将一败涂地毫无胜算。可张七应当找不到理由怀疑自己才是,他的传信言辞诚恳,再者,他若是生出怀疑,红拂定会察觉提前通知自己难不成,是那个非邪上人?

    几个瞬息,安伯尘已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关键。

    那个非邪上人身为国师府炼丹师,地位超然,或许和天都判官交情甚好,张七当局者迷,那个非邪上人可不是那么好欺瞒的。

    月朗星稀,笙箫渐没。

    在天都判官笑吟吟的审视中,安伯尘洒然一笑,长叹道:“人心如月,心思如月影,或许判官大人也没说错,安某心中的确藏着一轮妖月。”

    天都判官圆胖漆黑的脸上笑容更浓了,手指摩挲,上下打量了着安伯尘,幽幽道:“哦?何来妖月?”

    只要安伯尘的话语中稍露蛛丝马迹,天都判官将会毫不留情的出手击杀安伯尘,事实上,他也已准备好了。

    安伯尘忽然起身,如箭雨密布在他周身的杀机随之引动,将虚空切割成条条片片,庞大的气息传出,月下走出的女妖全身发冷,舞也跳不下去了。

    “安某此前一直在海外漂泊,海外虽险恶,可人心却如海中波澜,一览无余。而今来到胤朝,虽只区区数日,可也见得人心不古,处处狡诈,却比海外还要险上无数。”

    安伯尘临风而立,平静的说道,听得天都判官眉头时皱时舒,也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安某这些日子太过锋芒毕露,不仅让太子府中人害怕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这一杯酒当是安某和判官大人喝的最后一杯。”

    说话间,安伯尘端起酒盏,敬向天都判官,随后一饮而空。

    天都判官没有说话,只是凝重的看向安伯尘。

    他和别人不同,往往在他生气时,脸上的笑意反而会更浓,此时他不笑,说明他心中的杀机消淡大半。

    “我心中有妖月,并非不满七公子,而是胤京实在不适合安某,等此事终了,安某就此告辞。”

    背对着天都判官,安伯尘淡淡说道,心中暗舒口气,却是清楚的感觉到天都判官杀机已退。

    还有什么比受到不公待遇而心灰意冷,更会让自恃公道的天都判官心生同情。

    安伯尘虽不指望一席话让天都判官完全消除怀疑,可他这番示弱却恰到好处。

    天都判官凝视着杯中月影,默然不语。

    他之所以对安伯尘生出怀疑,是因为收到老友非邪上人传书,列举安伯尘诸多古怪之处。

    可他也知道他那位老友的性子,聪明世故,对于威胁不到自己地位者往往大家提拔赞赏,可若有人威胁到他,他将会毫不留情的打压。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坐稳国师府首席炼丹师之位,且偌大国师府就他一名炼丹师父,炼丹师虽少,可也没少到连国师府都难以招揽。

    “安客卿说得过了。”

    天都判官轻叹一声,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摆了摆手:“公子虚怀若谷,岂会没有容人之量。国师府能出安客卿这样的俊才,我们这些老人也是老坏安慰。”

    “判官大人客气了。”安伯尘转过身,表情柔和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改口:“只不过,我意已决,胤京虽繁华,却非留我之地。”

    安伯尘说出这番话,却是笃定天都判官不会和张七说明,若是说了,却等于间接陷非邪上人于不义。而张七若是知道安伯尘执意离去,自然不会献出法宝供安伯尘渡劫。

    真像司马槿所言的那般,安伯尘的处境犹如走钢丝,一个拿捏不当便会全功尽弃。

    眼见天都判官的怀疑消退了大半,安伯尘将目光投向昏睡着的拾龙客,是时候出杀手锏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发难

    “我怎么睡不过去了?”

    拾龙客睁开惺忪睡眼,怀中犹抱着那只酒盏。

    转头看去,拾龙客苦笑着摇了摇头,小院桃树石亭仍在,却少了寒月广宫和月中仙子。

    拾龙客不是贪杯好sè之人,虽觉遗憾,可也没有放在心上。

    天都判官和安伯尘相视而笑,笑中的意蕴却各不相同。

    “酒也喝完了,两位是先回国师府,还是陪安某去接应剩下的高手?”

    现如今,接应与否已不再那么重要。此前太子府实力占优,国师府隐藏高手倘若一个个出现,十有**会被太子府客卿截杀于半途,而眼下就,五羊城一战后,局面倾倒,二府实力的差距不再那么悬殊,在气势上反倒是国师府占上风。

    拾龙客诧异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后皱眉道:“此前不是说好,我们暂且不回府,趁着太子府阵脚不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闻言,天都判官lù出玩味的笑意,深深看向安伯尘,显然又动了疑心。

    安伯尘苦涩的一笑,摇了摇头:“此前那么说,是为龙兄抱不平,如今想来,此举太过冒失,万一惹得公子不”

    听到安伯尘这番话,天都判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一眼安伯尘,却是怪他还惦记着“鸟尽弓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说,七公子虚怀若谷,岂会如此小气。”

    拾龙客察言观sè,也隐隐猜到了安伯尘的担忧,淡淡一笑道:“况且在这个时候,太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七公子身上,哪里会想到我们竟然越过七公子行事,胆大到偷袭太子府。”

    “可国师府中定还有几名真仙坐镇。”

    “这就靠判官老爷了。”拾龙客笑着看向一言不发的天都判官,显然他和天都判官也是老熟人:“想来判官老爷定有手段能让我们不知不觉间靠近太子府,我们要对付的也不是真仙,而是剩下的六重天客卿。”

    “拾龙客言之有理。”天都判官忽然插口道:“太子府的实力毕竟强国我国师府,就算国师大人留下的全部高手到齐,也非太子府的对手。一旦等太子府得到喘息之机,气势回升,公子还是会落败。不若兵行险招,斩其羽翼,而七公子也有渡真仙劫的法宝,加上非邪老儿的丹药,若是成功,至少能和太子府形成僵持之势。”

    无论天都判官还是拾龙客,在他们古怪的xìng情之后,都藏着泼天大胆,否则也不会被张国师相中,留于三朝。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将事情定下大半,却已无需安伯尘再费口舌。

    “既然如此。”在两人注视下,安伯尘沉吟道:“可要先接应其余的高手?”

    拾龙客刚想说话,天都判官已率先说道:“不可。此事需秘行,人一多,气机引动,反而会暴lù。太子此时除了注意公子外,亦在监视各地,防范我国师府高手出没。既然是偷袭,就我们三人足矣。”

    天都判官说得头头是道,安伯尘也暗暗点头。

    无论拾龙客还是天都判官都是难得的允文允武之辈,才智不俗,只一个身为臣子的张国师便得这么多能人相助,胤朝的鼎盛局面可见一斑,更别说还有截葵二朝。

    然而安伯尘的出现却如同一层薄纱,阻断了他们和张七之间的联系,让格局消息变得朦胧起来,让他们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拾龙客抽出鱼竿,一边拾月光浣洗着,一边问道。

    天都判官呵呵一笑道。

    闻言,安伯尘也不免有些诧异,却是没想到天都判官还是一个急xìng子,最重要的是安伯尘还没准备好,亦找不到机会和司马槿联络。

    拾龙客满意的说道,面lù杀机。

    转头看向安伯尘,天都判官笑吟吟的问道。

    安伯尘还能如何,只好硬着头皮应下,随口问道:“如何去才能瞒过太子?”

    “天都判官成名千年,乃是天地间老牌真仙,安兄无需担心。”

    “太子既能派出黄天老人截杀安客卿和拾龙客,想必府中至少还有一名真仙,甚至两名真仙坐镇。寻常的虚空翱翔术实难瞒过他们,只能乘妖月而行了。”

    天都判官说道,系着明月的绸带又出现在手心。

    闻言,安伯尘暗暗佩服天都判官心思缜密。

    他有意隐瞒太子府的真仙数量,却没想到还是被天都判官轻而易举的推断出来,面对至少两名真仙坐镇的太子府,天都判官还敢偷袭,他显然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自信。

    又一轮妖月被天都判官从天头拉下,透过如庞大玉舟一般的妖月,安伯尘看到了天头那轮明月。

    明月当空,洒落月影无数,千万亿缕,即便仙人也无法细数,更难以判别出真伪。

    三人踏上妖月,妖月缓缓升上天头,融入千万忆缕的月影中,开往胤京太子府。

    “安客卿似乎对我这一手小道法很感兴趣。”

    安伯尘收敛心绪,笑道:“判官大人目光如炬。只可惜,这似乎是真仙境的道法,安某只能空艳羡了。”

    “哈哈哈。”天都判官大笑着,拍了拍安伯尘的肩膀:“只要你留在国师府,等突破真仙境后,我将这手道法传于你又如何。”

    拾龙客听了淡淡一笑,换做别的国师府高手看到天都判官如此赏识安伯尘,少不得会吃味,又或心生嫉妒。好在拾龙客感恩安伯尘相救之恩,非但不嫉,反而生出几丝欢喜。

    安伯尘婉拒道。

    拾龙客xìng子淡漠,受人恩惠必会回报,而天都判官则明辨是非,公道为先,都让安伯尘打心底里赞赏。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身份,安伯尘或许会和两人诚心结交,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安伯尘也只能狠下心。

    安伯尘撒了无数谎,却独只有一个是真的。

    此事罢了,他将带着司马槿抽身离去,留下陷入混乱的三朝,也不知到那时众人再看他,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和心情。

    胤京,太子府。

    和月朗星稀的截朝不同,胤京上空飘着冷珠子般的雨,将弯月遮挡。

    淡淡的烛影下,裹在金龙华袍中的男子冷眼盯着昏mí在病榻上的九幽鬼王,半晌才道:“炎前辈,九幽他究竟是死是活?”

    被称为炎前辈的老者收回那支雕镂着螺旋纹路的金针,淡淡说道。

    胤太子眼中爆绽出一抹寒光,烛火映照下,他的神情愈发不可捉mō。

    炎姓真仙抬起头,叹了口气道:“那个安客卿,是个深藏不lù的高人,恐怕就连张七也没有想到。”G!。

第五百三十七章 真仙(上)

    “高人?能有多高?”

    胤太子挺直的眉『毛』如利剑般向两边张扬开,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再高,也不过是个六重天巅峰罢了,不值一提尔”

    从阴影中现出另一道人影,却是个曼妙动人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层面纱,看不清相貌

    太子府中美姬如云,胤太子也是视美女为玩物的登徒子,可偏偏面对这个女人,他少有的丢下玩世不恭的神『色』,不至于恭谦,却显『露』出和别人相比高出一等的待遇

    这便是胤太子比张七高明的地方

    张七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三朝皆知,说白了就是他对谁都好而胤太子大多时候放浪形骸,恃才傲物,可一旦遇到能进入他法眼者,便会换上另外一副面孔,让对方感受到他的尊敬以及和别人的不同

    两相比较,谁能收获人心,不言而喻

    女子抬起头,注视着胤太子,冷漠的说道:“此人不是真心投靠张七,却偏偏利用张七和太子做对,两虎相争,而他则扮演一个小小的客卿,游离局内外,这才是他高明的地方”

    “花仙子言之有理,本王受教了”

    胤太子微微一笑,谦虚的说道,话音突然一转:“话虽如此,可他终究还是『露』陷了若他真的高明,又岂会愚蠢到『操』控九幽鬼王回转太子府,他当真以为本王无法识破?”

    花仙子和炎姓真仙相视一眼,都没说话

    就听胤太子接着道:“我大概猜到他的来路了,他的意图无非是挑起三朝纷『乱』,既然他敢挑衅本王,本王便收下他的战”

    太子府上空依旧大雨纷飞,皎月高挂之上,散发出千万道月华,却有一道正悄无声息的向太子府『逼』近,缓缓坠落

    胤太子、花仙子和炎姓真仙围于榻前,注视着昏『迷』不醒的九幽鬼王,不时说上两句,无非是如何让国师府的客卿原形毕『露』

    烛火轻闪,泻下一朵火花,就在这时,九幽鬼王忽然睁开双眼,猛地直起身

    胤太子三人同时皱起眉头,自恃真仙并没出手,而是狐疑的盯着九幽鬼王

    九幽鬼王空洞的双目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紫光,伸手遥指太子府后院,半晌吐出两个字:“敌袭”

    他声音方落,胤太子只听耳边“轰”地一声,随即天摇地动,太子府的禁制阵法在一瞬间被击毁,整个太子府宛如风雨中的小舟,颠簸起伏

    炎姓老者手一抖:“恶佛王完了龙象岛三岛主”

    他说话间,胤太子和花仙子已瞬移向后院,花仙子一脸冰冷,胤太子则冷漠中夹杂着无边怒火

    适才那阵攻击分明出自真仙之手,能瞒过国师府三真仙,此人的修为实力远在寻常真仙之上只一招,他便击杀恶佛王和龙象岛三岛主,用意再明显不过,对方分明是想偷袭国师父,将国师府的六重天巅峰斩尽杀绝

    国师府后院上空,天都判官和拾龙客凭空而立,满意的看向坍塌大半的太子府,以及葬身石屑瓦砾的恶佛王四人

    “差不多了,安兄也该将前院的狐六娘解决了”

    拾龙客说道

    天都判官一点头,卷起虚空之力笼罩向拾龙客,却是打着一击功成全身而退的主意

    然而下一刻,天都判官身躯微震,没等他抬起脚步,他已被两股真仙境的杀机笼罩

    缓缓转过身,天都判官注视着堪堪赶到的胤太子和花仙子,面无表情,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

    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莫非早察觉到我的妖月?不可能,若是早就发现,自己又如何能够杀得了恶佛王之流

    身为老牌真仙,天都判官对于时机的拿捏把握可谓精准至极

    太子府千倾之地,客卿栖息的后院距离前厅是甚远,他一击罢了抽身而退,完全能够避开胤太子的追袭

    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天都判官依稀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可他偏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况,此般境地已容不得他再继续想下去

    “天都判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王头上撒泼”

    胤太子低吼一声,吼声中掺杂着龙哮,三百六十五条金龙从他披风上飞腾而出,咆哮着扑杀向天都判官

    胤京长街,大雨渐止

    太子府上空旋舞着层层气波,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府宅毁于真仙境的余力之中

    安伯尘压了压斗笠,看向身旁的女子

    “你是何时投靠她的?”

    妖娆动人的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娇嗔的瞥了眼安伯尘:“客卿大人说得可不准确,妾身只不过被司马小姐收买了而已,奴家一直都是太子的人不知道安客卿又是何时被司马小姐收买的?”

    安伯尘没兴趣和狐六娘过多纠缠下去,转身便欲飞向国师府

    “安客卿请留步”

    狐六娘急忙上前拉住安伯尘,娇声道:“安客卿这样走了,奴家可就倒大霉了,司马小姐莫非没和你说过,做戏要做全”

    “也好,等到张七面前,你需得好生配合”

    安伯尘想了想说道,随后伸手按上狐六娘的头顶

    狐六娘红润的面庞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娇躯酥软,瘫倒在安伯尘怀中

    安伯尘毫不怜香惜玉的抓起狐六娘,神『色』匆匆的飞向国师府

    国师府大厅中,张七和非邪上人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往日里的潇洒风度早已被他们丢得一干二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七怒容满面,重重拍向桌案,桌案化作齑粉,就连桌下的地面也『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圆洞

    “上人你倒,你和天都判官相识已久,他堂堂一真仙,久经事故,怎么变得这么鲁莽”

    闻言,非邪上人脸上掠过不满之『色』,半晌淡漠的说道:“天都他从来都善守本分,绝不会如此鲁莽”

    “那他今日是怎么了,如此不分轻重,他想要陷我于何地”

    张七怒不可遏,盛怒之下,却又是心灰意冷

    他如今唯一能使唤得了的真仙,眼看将要不明白的折损于太子府,可他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坐视这一切发生

    张七不难想象到,今夜之后,他将会遭受太子的雷霆攻势

    天都判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攻击太子府,等同于双方撕破最后一张遮羞布,也使得太子出师有名,彻底断送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心头一横,张七手中捏出一道印法

    见状,非邪上人面『色』微变,连忙制止道:“小七使不得,国师大人说了,需等他回来公子方可突破真仙境”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张七面无表情道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厅门口,飘然滑入大厅

第五百三十八章 真仙(中)

    “安兄,你怎么”

    目光落向安伯尘,张七又惊又喜,随后看向被安伯尘放下的狐六娘,面露疑惑。{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而非邪上人眼中则掠过一抹寒光,转过身,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安伯尘。

    虚抹了一把额上汗珠,安伯尘喘息着道:“我能逃出来也是侥幸。判官大人和龙兄去后院偷袭太子客卿,我则被安排截击正要出府的狐六娘,堪堪避开太子。”

    张七刚欲说话,就被非邪上人打断。

    “你们如何想到要偷袭太子府?”

    安伯尘怔了怔,面露难色。

    “答不上来了?”非邪上人嗤笑一声,转向张七道:“小七,你也知道天都判官的为人。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挑拨引诱,他岂会犯下这等错误。”

    轻叹一声,面对张七欲言又止的质询目光,安伯尘也不隐瞒,将三人在新县的商计一五一十的告知张七。

    张七闻言也是愣了半晌,苦涩的摇了摇头:“原来天都前辈也是为我着想。计是好计,若能成功,我和太子当能分庭抗礼。只可惜”

    “的确是好计。”非邪上人仍旧直勾勾的盯着安伯尘,似想从安伯尘的神色间寻找出什么;“只可惜,让太子提前知道了。单凭天都的妖月夜行术,真仙之中有谁能识破?”

    “我也不知。”安伯尘摇了摇头,有些心灰意冷的说道。

    “你果真不知?”非邪上人目光渐冷,扬声问道。

    “够了,上人!”张七眼见非邪上人仍不欲放过安伯尘,不由有些恼火。

    如今正值国师府危难关头,非邪上人竟还不忘打压安伯尘,张七既失望又愤懑。

    倘若安客卿是太子府的人,将天都判官陷入太子府中,他已算是大功告成,又何必返回国师府?还俘获了太子客卿之一的狐六娘。非邪真的是老了,竟然连这点都看出,又或者是他压根装作没看出。

    被张七当着安伯尘的面喝住,非邪上人脸上血色褪去,失望的将头转向另一边,神色微显落魄,仿佛瞬间苍老百来岁。

    瞥了眼非邪上人,张七心中微微后悔,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深吸口气,张七将语气尽量放轻道:“不是还有个狐六娘在,上人想知道什么,大可去问她。”

    非邪上人本不欲理会,余光捕捉到一脸淡漠的安伯尘,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袍袖一抖,一颗疗伤丹药落入狐六娘口中,狐六娘悠悠醒转。

    身陷囹圄于国师府,狐六娘却没有做俘虏的觉悟,她缓缓起身,盈盈不堪一握的酥腰向下弯曲,露出半截饱满的胸脯,笑嘻嘻的向张七施礼道:“见过七公子,公子贵安。”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敢用魅术!”

    非邪上人喝道,袖中飞出一张道符化作绳索,将狐六娘束缚在半空。

    谁知他这一手却让狐六娘原本保持得很好的身材愈发凹凸有致,配上她楚楚可怜的神态,更显得风情万种,动人心魄。

    安伯尘也没心思去取笑一脸尴尬的非邪上人,他必须尽快从张七手中得到渡劫法宝,否则一旦拖久了,等太子和天都判官等人回过神,杀向国师府,安伯尘可就前功尽弃。

    以他们的才智,反应过来是迟早的事。

    抬起头,安伯尘站在张七和非邪上人身后,朝着狐六娘使了个眼色。

    狐六娘不再装模作样,摆动着充满弹性的长腿,幽幽叹了口气:“你就是非邪上人吧。你莫非还不知道,大难临头的不是奴家,而是你们。等那位真仙一死,七公子还有什么依仗对抗太子殿下。”

    张七和非邪上人齐齐变色。

    “太子怎么会知道,天都判官今夜会偷袭太子府?”

    张七很快恢复自如,他就算心里再无望,也不会在狐六娘面前表现出来。

    “殿下他神机妙算,自然会知道。”狐六娘笑吟吟道。

    “可是我国师府中有太子的耳目?”瞥了眼安伯尘,非邪上人问道。

    狐六娘美目一转,娇笑道:“非邪上人真是聪明,终于想到了。”

    “可是此人?”转过身,非邪上人指向安伯尘问道。

    张七也皱起眉头看向安伯尘。

    就听狐六娘又笑道:“就是他,非邪上人又猜对了。”

    非邪上人一愣,显然狐六娘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非邪上人和张七并非蠢人,狐六娘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洗清了安客卿的嫌疑。可夜谋偷袭太子府也只有天都判官、安客卿和拾龙客三知道,通知太子的不是安客卿,也不可能是天都判官,难不成是拾龙客?这似乎也不可能。

    一时间,张七和非邪上人都钻入了牛角尖,苦思冥想着。

    安伯尘哪容他们继续想下去,又向狐六娘使了个眼色。

    狐六娘趁着张七和非邪上人埋头思索之际,朝向安伯尘抛了个媚眼,随后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七公子和非邪上人若是想不出个头绪来,不如稍等片刻,太子估摸着就到了,到那时候七公子大可问个清楚。”

    闻言,张七眼中闪过恼意,一掌拍出,将狐六娘击晕过去。

    安伯尘见了心中暗暗感慨,这狐六娘一夜间被折磨了两回,她显然早已预料到,却还是如此配合,也不知道红拂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心甘情愿冒这么大的危险。

    “事到如今,只有突破真仙境,方能挽回这一局。”

    张七喃喃低语道。

    安伯尘闻言,心头一阵猛跳。

    “安客卿”

    转头看向安伯尘,张七正欲开口,就在这时,非邪上人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了张七即将说出的话。

    “小七,不如让老朽突破真仙,助小七守护国师府。”

    眼见非邪上人一边说道,一边警惕的瞅着自己,安伯尘心中大呼不妙。

    千算万算,竟漏算了非邪上人会出手“抢食”。

    身为炼丹师,非邪上人想要提升修为比常人要轻松许多,之所以这么多年没能突破真仙境,只是因为他不想牵扯进无休无止的纷争罢了,更是因为他想要维持和张国师之间难以道明的默契,一个六重天的炼丹师远比真仙境的炼丹师容易掌控,真仙境的炼丹师足以成为一个王朝的威胁。再说了,有国师府作为依托,他也不用担心什么仇敌之类。

    现如今,眼见七公子即将把突破真仙的机会让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非邪上人也只得将这些心思抛诸脑后。

    张七犹豫着。

    他很想将突破真仙的机会给安客卿,安客卿六重天巅峰便能十招击败两个同一境界的高手,一旦突破到真仙境,那将会是极大的助力。可非邪上人突然开口,却让他踟躇起来,一来他和非邪上人关系亲近,二来,他也何尝不想挽回适才两人之间生出的裂痕。

    “安兄。”

    暗叹口气,张七终于做出决定,朝向安伯尘歉意一笑道:“等我父亲回来,张某定会再求得一批渡劫法宝,助安兄突破真仙。眼下还望安兄能为我和非邪上人护法。”

    “敢不从命。”

    安伯尘笑着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气度。

    见状,非邪上人也是微微错愕,心中暗忖,他怎么丝毫不在乎,莫非自己怀疑错了?

    忽然间,三人同时变色。

    却是从太子府中传出的气息渐渐下降,显然激斗已近尾声。

    张七和非邪上人只道天都判官落败,而安伯尘则知道,更有可能是天都判官和胤太子都反应过来,猜测到他安伯尘才是挑起一切的罪魁祸首。

    “小七,快快取出法宝。”

    非邪上人第一个回过神,开口唤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仙(下)

    “可需要安某回避。”

    见状,安伯尘问道。

    非邪上人斜睨了眼安伯尘,没有说话。

    张七边捏印法边道:“无需,等取出法宝,安兄且随我和上人暂避风头。”

    说话间,一朵紫sè的莲花从张七头顶浮起,莲花朵朵盛开,竟然绽放出十二瓣,氤氲彩雾流转在花瓣间。安伯尘定睛望去,就见每一朵花瓣上都托着一件法宝,那些法宝和安伯尘从洞天福地得到的法宝有所不同,法宝中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却承载着深厚如渊的气息,只能用来防御,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效用。

    十二件真仙境的法宝,放在哪都是弥足珍贵,然而这些法宝只被炼制成用来渡劫,可谓是无比浪费,却也从侧面反应出国师府的深厚底蕴。

    “一人六件法宝用来渡劫,七公子可有把握?”

    安伯尘突然问道。

    张七一怔,托着法宝道:“配上上人的丹药,至少有九成把握。”

    “如此甚好。”安伯尘笑着点头道:“看来十二件法宝是绰绰有余了。”

    话音落下,张七和非邪上人同时错愕,古怪的看向安伯尘,有些琢磨不清他这番话的用意。

    就在这时,远在太子府的四道真仙境气息同时向国师府逼来。

    “休放走了那贼子!”

    一声暴喝响彻胤京城,群仙悚然。

    这声音非邪上人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相交数百年的老友,天都判官。

    心中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非邪上人面sè陡变,刚想斥问安伯尘,一柄银锋划过他眼帘。

    是成是败判于此刻!

    安伯尘趁着张七犹在发愣之际,长笑一声,拔出无邪直取非邪上。

    非邪上人虽擅长炼丹,可若没有几样傍身之技,他如何能一步步从九渊洲脱颖而出。

    就在银枪即将刺中时候,非邪上人从口中吐出一颗莹白无暇的丹丸。丹丸迎着枪风摇摆涨大,转眼化作无数个非邪上人,不但相貌如出一辙,就连身上的气息也一模一样。

    妖怪有炼内丹的习惯,非邪上人将妖类的内丹术和他的炼丹术相互融合,造就了仙人内丹之道,不同于低等级的金丹,而是可以幻化千万分身的内丹,正凭此法,非邪上人当初厮混九渊洲时,方能从一场场纷争中保住性命,成就今日国师府首席炼丹师的地位。

    非邪上人知道安伯尘的厉害,并不指望自己一人便能够战败安伯尘,而是想要为张七争取时间,只要等张七反应过来,联手夹击,安伯尘再厉害不过是六重天巅峰,又如何能在他二仙手中讨得便宜。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安伯尘心知一击不中,他便会陷入绝境。所以选择先攻非邪上人,只因为非邪上人显然没有张七那么棘手,再者,安伯尘也想在临去前再折胤朝一员大将。非邪上人修为实力远不如真仙,可一个顶级炼丹师足以造就出一大批高手。

    面对层出不穷的分身,安伯尘猛地吐出一口气,眼皮下四势翻涌,螺旋枪力发之于无邪,席卷四势。

    “轰!”

    面对安伯尘精气神聚在巅峰的一击,非邪上人的千万分身瞬间毁于一旦。

    安伯尘哈哈一笑,捞起那枚莹白sè的内丹藏入珠链,连贯的一枪毫无阻拦的刺入非邪上人的心窝。

    十分之一弹指刹那不到,安伯尘和非邪上人之间的对决便已尘埃落定。

    非邪上人摇晃着,猛吐鲜血,随后栽倒于地,闭合双眼,他的丹药再神奇,也已无法挽回绞死在无邪一击下的元神和肉身。

    “你”

    张七直到此时仍旧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安伯尘亦不给他懊悔的机会,无邪在半空拐了个弯,化作千万道枪影,从各个角度刺向张七。

    张七仓皇应付,好在他手中还有十二件御劫法宝,安伯尘一时间也无法伤其性命。

    破空声越来越近。

    国师府的禁制和法阵比太子府还要高明许多,乃是张国师亲自布下,安伯尘初来国师府时,雷云便因国师府的缘故悬于天头,无法降下雷劫。

    除了抵御攻击法术外,国师府中的禁制还能阻止瞬移,因此胤太子等人只能用飞的。也幸好安伯尘是在国师府内对张七和非邪上人下杀手,否则早被禁制法阵反弹出去。

    真仙的飞行速度快得惊人,胤京虽大,太子府和国师府虽远,可真仙往来也只需要几个刹那,安伯尘所争的也只是这区区几个弹指刹那。

    眸中射出一道紫光,雷珠从安伯尘眼中飞出。

    安伯尘反手重重拍向雷珠,雷液重水从雷珠中翻涌而出,瞬间将半片国师府大厅淹没。

    张七身形剧震,眼中浮起难以置信的痛苦之sè,他如何不记得,在海外百国,正是同样的怪水让他失了信仰神符。一模一样的错误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两次,而一切的真相也在这一刻明了,张七眼角龇裂,羞愤交加,道心“咔嚓”一声碎落一地。

    当雷液精赟消散时,张七呆若木鸡,手中的那十二件御劫法宝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他曾经视为心腹的安客卿。

    “蠢货!”

    耳边传来yīn冷的咒骂声,张七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早已赶来却扑了个空的胤太子。

    在胤太子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气息深厚的真仙,除此之外,天都判官,拾龙客,就连狐六娘也悠悠醒转,茫然的望向厅堂内鸦雀无声的众人。

    一声“蠢货”后,胤太子也没再理会失hún落魄的张七,他凝视着非邪上人的尸身,半晌吐了口气道:“使枪的。果然,这贼子是东界余孽。”

    所有人默然。

    天都判官痛苦的看向非邪上人的尸身,死死拽紧拳头。拾龙客和张七一样发着呆,显然也不肯相信交往甚短却隐隐视为好友的“安兄”竟然是胤朝的死对头。而太子府的客卿们也没心思嘲笑国师府众人,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两方可谓是一应俱荣,一损皆毁。

    一个东界余孽贼子,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胤京城中,在群仙眼皮底下偷天换日,将胤京二府乃至整个三朝都搅得鸡犬不宁,死伤惨重。这桩丑事若是传出去,不单胤朝众仙会生出非议,对胤太子和张七信心全无,就连葵朝和截朝也会趁机发难诘责,到那时三朝将会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他到底是谁?”

    转头看向张七,胤太子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姓安。”张七涣散的眼神渐渐收拢,艰难的开口道。

    “哈哈哈”胤太子怒极反笑:“真是蠢货,竟连手下之人姓的名都不知道。”

    放在平常,张七脾气再好也不会忍受此等羞辱,可现如今,他接二连三的被安伯尘耍着玩,早已没了半点脾气。

    从海外百国起,他便落入那个人的圈套。丢失信仰神符,重伤被救,招揽为客卿,长街一战,易容接应从头到尾他都被那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偏偏他还以为结交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隐世高人。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高人”的目的只是利用自己引起三朝混乱,并得到渡劫的法宝那可是足足十二件真仙境渡劫法宝。

    想到这,张七如遭雷殛,万念俱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摇摇yù坠。

    胤太子冷笑连连,天都判官和拾龙客视若罔闻,显然都对张七大为失望。

    抹去嘴边血渍,好半天,张七恢复平静。

    “我虽不知他是谁,可有一人,定知道。”

    “谁?”胤太子淡淡问道。

    “司马女官。”张七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怨恨:“他们拥有同样的珠链,而且”

    “而且司马槿还暗中帮衬那个贼子,助他瞒天过海。”胤太子的声音依旧平静,面无bō澜,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众仙看向张七和胤太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二人追求司马女官之事胤人尽知,可谁也没有得手,如今看来,并非他们魅力不够,而是司马女官的芳心早有所属。

    戴着同样的珠链为何偏偏直到现在才发现。

    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丝荒谬,真相就藏在眼皮底下,却被众人堂而皇之的忽略,不过总算在最后lù出破绽。

    “事不宜迟,殿下请立马前往三公主府。司马女官既是同党,定然早已准备好逃跑了。”

    开口说话的是花仙子,语气中隐隐透着幸灾乐祸。

    她幸灾乐祸的对象非是司马槿,而是司马槿那个一直压她一头的师父。

    当胤太子和张七等人来到三公主府上时,府中已乱成一团。

    “出什么事了?”

    拾龙客逮住一个神sè慌乱的女婢,和颜悦sè的问道。

    那女婢也有一重天真人境的修为,地位高出寻常女婢,见到太子等一群大人物同时造访,她急忙道:“是司马女官。司马女官今早想偷偷离府,被太子殿下留在府上的高手发现,三公主质问司马女官,两人产生口角,三公主一怒之下逼司马女官服了七日散。”

    闻言,众人暗舒口气。

    若是司马槿也给跑了,他们可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去看看吧。”

    胤太子说着,率先进府。

    众人来到三公主府后院,远远瞥见一个身姿曼妙的白衣女子静静躺在溪水上,像是熟睡一般。

    三公主亦从小筑里跑了出来,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抓着珠链,紧张的看着太子。

    “哼,被一个女官玩弄股掌,你也够有出息的。”

    胤太子面无表情道。

    众人lù出古怪之sè,却很快消失。

    三公主被司马女官耍得团团转,而胤太子和张七又何尝不是一样。

    “不过,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看了眼三公主,又瞥了眼那串珠链,胤太子的声音依旧毫无丝毫bō动:“这链子可是她的?”

    “嗯,这链子好看。”

    三公主紧张说道,似乎生怕珠链被胤太子要去。

    没再理会三公主,胤太子转身扫过众人。

    “既然服了七日散,她便会睡上七日,而那个姓安的贼人定会来救她。所有人都给本王守好公主府,不得有误!”

    “是。”

    无论来自太子府、国师府还是公主府,包括张七在内,众人应声道。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等到那人突破真仙境,他定会回转,只要能将他击杀于胤京,尚能保住最后那一点颜面。否则

    说完,胤太子率领众人离去,从始至终,他和张七都没有再看司马槿一眼。

    若说此前他们对于司马槿是赞赏和爱慕,或许还有一点怜惜,而现如今,他们再不会小觑这个女人。

    “总算走了。”

    眼见太子等人离去,三公主府的下人们终于得以喘息,同情的看向站在溪水边一动不动的三公主,下人们暗叹着纷纷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三公主和司马女官的感情甚好,出了这桩子事,想必三公主定是难过的紧。

    溪水缓缓流淌,人心纷杂,溪水却一如既往的发出悦耳动听的轻音。

    三公主独自一人静静的站在溪水旁,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渐渐绽放出动人的笑意,腕边的珠链随着溪水缓缓流淌的轻音,也在吟唱着只有她才能听见的歌谣。

    ————

    (要换剧情了,整理下思路,今天就一更)G!。

第五百四十章 渡劫

    大海烟bō淡,安伯尘沿着浪涛向海水上游走去。

    百国所处的大海本是一览无余的平滑,却在今夜,极其古怪的汇聚成一股倾斜向上的海潮,好似天海间的一条斜坡,从海底勾连到天边。

    安伯尘正行于这片海潮所聚的斜坡,青衣翻滚在俯冲而下的海风中。

    远处星罗密布的海岛海山上,诸国神祇们遥遥观望,他们之中大多数还只是六重天,今次共聚观摩安伯尘渡劫,心中既感慨又羡慕,更多的则是为安伯尘感到高兴。

    “安小友此番渡劫可谓是盛况空前。”

    一座长满椰子树的海岛上,瞽翁淡淡一笑道。

    “的确,即便安兄弟渡劫失败,我们也可出手助他抵御雷劫。有这么多人在,他想要失败也不可能。”

    方伯的语气有些吃味。

    “谁叫安兄弟人缘这么好,听说他要渡劫,百国神祇来了大半。方伯,你若是平日里说话少点刻薄,当年渡劫也不会只有我们几个帮你护法。”

    善岐君打趣着方伯,语气一转道:“不过,安兄弟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听到善岐君若有所指,瞽翁和方伯相视一笑,却没揭破。

    安伯尘在胤京所做之事别人不知,唯独他们几个一清二楚,只因善岐君留在葵朝的耳目。海外百国的神祇早对九渊洲那伙人心存不满,而善岐君更是和葵朝魔修有着深仇大恨,龙阳君一死,善岐君立马得知,稍转心意便知道此事和安伯尘脱不了关系。

    “又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瞽翁忽然抬起头,望向天云远端道。

    方伯和善岐君同时望去,面sè变得古怪起来。

    在天云尽头隐隐绰绰现出一条巨龙,细细看去,却是一座龙身鹤翅的法架。

    “胤朝的人?”

    方伯皱了皱眉。

    “不像。”善岐君摇头道:“看它只是停在那,似乎并没恶意。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在,就算有什么歹念也讨不到好处,估计也只是路过,不去管它。”

    行于海bō上的安伯尘也发现了那座古怪的法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此时此刻,安伯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渡劫成真仙。

    一旦成就真仙,便等于跻身天地间真正强者之列,天上地下大可去得,做什么事也无需再束手束脚。

    踱步于朝天的海bō,安伯尘每迈出一步,气息便上升一分,待到百步后,安伯尘的精气神已完完全全酝酿至巅峰。

    “该渡劫了。”

    安伯尘低声自语道,随后从怀中掏出那只万年雷骨盒,打量片刻,将盒盖掀开。

    一柱紫光从盒中腾起,直冲天际,将百里大海映得亮堂堂一片。

    不多时,大团大团的劫云已在天头聚拢,电闪雷鸣,整个天际都化作浓浓的紫潮,劫云每一震bō动,都引得天海摇晃,岛山颤抖。

    “好强烈的劫云。”

    瞽翁望向雷云,暗暗吃惊。

    视野中,只见安伯尘昂首而立,直视天头劫云,眼里闪烁着丝丝紫光,竟像是在对雷劫做着挑衅。

    雷云涌动,无数道电光雷火疯狂乱舞在海天之上,逐渐收缩,随后轰然坠落。

    仙雷降临的那瞬,聚集在海岛海山的神祇们无不身形剧颤,他们之中也有如瞽翁、方伯之流的真仙,可再次看到他人渡劫,难免让他们回忆起自己当年渡劫时的惴惴和煎熬。

    然而下一刻,除了瞽翁等人外,围观的神祇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安伯尘飞快的变出一只只真仙境的法宝,足足四样渡劫法宝遮挡在他头顶,仙雷轰顶,在法宝上溅起万顷雷潮,而安伯尘则一动不动的头顶法宝,立身雷劫下,安之若素。

    “难怪安兄弟如此镇定,原来有这么多法宝傍身,还是真仙境的,好大的手臂。”

    一名神祇感慨道,旁边交好的几名神祇也是一脸艳羡。

    海外百国虽然文明开化,实力强悍,却不像三朝的巨头们,随手便能掏出真仙境的法宝。百国神祇们渡劫,大多需得回转蓬莱,寻师访友,求得一样天地奇宝,方敢渡劫。即便渡劫也是战战兢兢,毕竟天材地宝没有炼制出的法宝好使,哪会像安伯尘这般能拥有四样真人仙境、专门用来渡劫的法宝。

    安伯尘本打算十二件渡劫法宝一起使用,可又觉得太过浪费,多留些渡劫法宝傍身,日后也可以给红拂、小官他们渡劫,因此只拿出四样来御劫。

    和他想象中一样,四件真仙境渡劫法宝,恰到好处的抵挡住了雷劫。

    然而渡劫并非挡雷,只有经过天雷淬炼身hún,才能真正突破到下一层境界。渡劫法宝的效用,只不过是为了分散雷势,减弱雷力,避免渡劫者还未淬体,便被雷劫轰杀成渣。

    “差不多了。”

    安伯尘望向头顶的雷劫,低声说道。

    手中捏出一道印法,安伯尘操控着已被他炼化的四件法宝,那四样法宝微微向外移动了半寸,lù出一个猫眼大小的洞孔。

    雷劫寻着了宣泄处,哪会放过,立马顺着洞孔流淌而下。

    感受到那股强横而又恐怖的气息,安伯尘只觉整个心都在狂跳,这是一种本能,当人面对明知难以抵抗灾难时,所生出的原始反应。

    “轰!”

    小拇指粗的仙雷砸中安伯尘脑袋,安伯尘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全身僵硬,脸sè也变得惨白起来。

    仙雷直刺安伯尘头顶百汇xué,想要刺穿安伯尘的脑壳。

    安伯尘心知若是让仙雷钻了进来,长驱直入击垮他全身经脉五脏六腑,丹田势必难保,而他也将会渡劫失败。

    此时要做的便是抵抗住这第一bō攻势,让仙雷顺着他头顶滑落,淬炼肉身。

    咬牙坚持着,没过多久,安伯尘内心的那丝恐惧渐渐消失,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仙雷最终妥协,缓缓向下流淌,淬炼起安伯尘的肉身,转而顺着安伯尘的毛孔进入体内,继续淬炼着骨骼血肉以及经络。

    就这么简单?

    安伯尘睁开双眼,初时的剧痛过去,他只感觉到一阵舒惬。

    仙雷仿佛温润柔和的海水,游走于安伯尘全身上下,竟比从前渡过真仙雷劫时还要轻松许多。

    “第一关好过,剩下的那关才是真正的考验。”

    遥望向笼罩在仙雷中的安伯尘,瞽翁神sè略显凝重。

    “是啊,有多少人过了第一关,便以为大功告成,却不知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我说老瞽,当年我渡劫时,你怎么不提醒我?”

    方伯瞪向瞽翁道。

    “若是提醒了你,即便渡劫成功,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真仙。”瞽翁笑了笑,望向安伯尘道:“他也一样。”G!。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与心相争

    五日后,安伯尘再度睁开双眼。

    仙雷顺着四件法宝间的洞孔,源源不断的泻入,却已经没有初时的恐惧,反而令安伯尘甘之如饴。

    置身雷劫,时间悄然流逝,每过一刻,安伯尘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体中所发生的变化,且是令他无比欣悦的变化,仿佛真正脱胎换骨一般。

    抬起头,安伯尘的目光越过已没有那么厚重的雷劫,直勾勾的盯着天际。

    清晨时分,海天间流风清爽,白云稀薄,安伯尘遥视周天,只觉那些此前无法看清看明的玄奥,全都蜂拥而来,呈现于他的视野中。安伯尘心头一动,便能摘下一数玄奥,转手化作道法,而周天源力也从未有过如此雄浑磅礴,且得心应手。

    “这便是真仙境吗?”

    安伯尘感叹一声,目光迷离。

    体魄和力量已发生质的改变,安伯尘自信此时的他,一招便能将五个六重天巅峰时的他轻而易举的击杀。

    虽是个荒诞不经的比较,可这种感觉却分外清晰。

    “总感觉少了点了什么。”

    安伯尘自言自语道。

    话音方落,安伯尘身躯一震,他终于知道缺少的是什么。

    从渡劫至今,仙雷也只是在淬炼他的肉身,始终未对他的神魂进行淬炼。

    此前突破真人、仙人各个境界时候,天雷不单单淬炼肉身,同样也淬炼神魂。

    “这是怎么回事?”

    安伯尘喃喃道。

    拿捏片刻,安伯尘收拢元气,右眼光影流转,神魂出窍,飞向尚未散去的仙雷。

    神魂并没被仙雷击碎,相反的,神魂徜徉在仙雷中,如沐春风。

    越是如此,安伯尘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安伯尘透过神魂,看见了躲在雷云之后,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生物。

    有的只剩一颗头颅,却拥有气流一般的身体,有的则是女人的身体,男人的面庞,且一个个都是赤身**,在向安伯尘招手,似乎想说些什么。

    安伯尘的目光方一接触上它们,便再移不开了,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心魔之劫到了。”

    围观的神祇们比五日前又多了不少,但凡真仙境的神祇,此时一个个神情凝重。

    他们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真仙之劫共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肉身之劫,光是这一劫便艰险无比,十个渡劫者中,往往会有五六人折损于第一阶段。第一阶段虽难,可只要有像样的渡劫法宝,加上自身毅力,倒也并非无法撑过。真正难的,却是第二个阶段,也就是心魔之劫,渡劫者十有**难以撑过这个阶段。

    “真人仙之下,固然已得道成仙,可也只是仙人,既是仙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杂欲私念,久而成魔,在渡真仙之劫时发难,阻扰渡劫。”

    瞽翁望向神色不住变幻的安伯尘,感慨道:“一旦渡过真仙境,才可称为真正的仙,彻底别于凡人。”

    “老瞽,你这话说得有些偏颇。”方伯幽幽说道:“我辈真仙何尝不是心存杂念私欲,否则你我干嘛不呆在蓬莱,和那些老家伙一起过着所谓逍遥自在的生活。”

    瞽翁笑而不语。

    一旁的善岐君冷笑道:“方伯,你莫非忘了你是怎么渡过真仙劫的?就算是玄仙,甚至传说中玄仙之上的存在,哪个不是心怀私欲杂念?甚至传说中,远古时候的圣人们,也无法免俗。真仙之所以有别于仙人,却是因为四个字,与心相争。”

    “善岐老弟所言极是。”瞽翁笑着点头道:“真仙境以前,心怀私欲杂念,难免受其控制。突破到真仙境后,与心相争,方能凌驾于私念杂欲之上,非是受其掌控,而是反之将其掌控。”

    “与心相争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到,却不是那么容易了。”方伯在两人的夹攻下,终于服软,望着安伯尘悻悻道:“至少对于未突破真仙境的仙人来说,难而又难。”

    “这便是心魔了。”

    安伯尘的意识虽有些涣散,却在心底深处,尚保留着一丝清明。

    他知道,他所看见的,在天头飘着的怪物们,都是他的心魔所化。

    人有七情六欲,私心杂念,安伯尘也不例外,这天地间几乎没有人能始终如一的保持着纯粹无暇的心境,倘若真有这种人,他也不会迈入修仙得道之路,因为心意纯粹,看淡一切,修仙所获得的力量对他而言只是过眼烟云。

    心魔的产生,阻扰安伯尘渡劫,是因为生怕安伯尘突破真仙境后,从此再无法驾驭安伯尘。

    忽然间,安伯尘记起了,胤太子曾派黄天老人给他送来了一枚伏魔丹,据说能够降服心魔,收为己用。

    若此前安伯尘还有些疑惑,现如今,安伯尘已能明白胤太子的用意。

    吞了那颗伏魔丹,安伯尘固然能够消灭心魔,顺利的突破真仙境。然而那样的真仙,却并非能够驾驭本心的真仙,在真仙中当属于下下等,等同于遗失了争夺玄仙的资格。

    一颗伏魔丹,用来施恩于安伯尘,倘若不能收服,还可以令安伯尘就此止步于真仙境。

    想通了一切,安伯尘不再惦记着伏魔丹。

    突破真仙境最大的关卡便是与心相争,和从前一次次激战不同,这一回,安伯尘的对手是他的本心。

    群魔乱舞,天野如幕,将安伯尘困于仙与人最本质区别所幻化的牢笼中。

    太阳西沉,星辰移斗,安伯尘脚踩倾斜的海波,一动不动,仿佛传说中,大海尽头的那块坚不可摧的岩石。

    心如磐石,安伯尘在心魔乱飞的天野下,静静回忆着生平种种。

    往事如流水,在海波声中划过心田,安伯尘的神色渐渐恢复自如,变得平和起来。

    与天争,与地争,与仙神妖魔相争,都易与,唯独与心相争难而又难,一旦争来,便能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成就真仙。

    远处的神祇们也在静悄悄的夜色中,同时沉默着。

    夜幕褪散,白昼将至。

    当第一抹晨曦垂落波涛翻滚的大海,安伯尘也在同一时间睁开双眼。

    神魂归位,安伯尘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澄澈,一目观天,万里天地海漠无不收入眼底。

    阻拦了六日仙雷的法宝摇摇欲坠,在安伯尘睁开双眼的一瞬,破碎开来,化作齑粉,飘散入大海。

    最后的仙雷没了阻挡,轰然坠落。

    围观的神祇们虽然都已猜到结果,可仍有些紧张,毕竟他们大多数还只是六重天,真仙雷劫对他们而言足以称得上恐怖。

    银光划过天际。

    只见安伯尘翻腕抽出银枪,直撄雷劫破空而飞。

    “轰!”

    最后的仙雷被无邪斩成两截,顺着枪刃滑落,锻炼着银枪无邪。

    转瞬后,安伯尘冲破雷劫,迎向朝阳之下,只有他才能看得见的魔头们,一枪刺去。

    海天一震,魔头们被银枪绞成粉碎,在阳光下化成雪白的粉末,纷纷扬扬的坠落,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万张光华被朝阳挥洒而出,流转在安伯尘全身上下,像是浴火涅槃。

    这一刻,在海外神祇的视野中,天海朝阳已消失,高天广地之间,只剩下那个青衫银枪的男子。

    “妙哉。”

    方伯露出少有的纯粹笑容,抚掌道。

    瞽翁和善岐君同样满脸喜悦。

    他们知道,从此以后,天地间,又将多出一名强大的真仙。

第五百四十二章 携美而归

    突破到真仙境的一刹,安伯尘精气神再度攀升至巅峰,每一次呼吸,安伯尘都能从万里之外的远天,吸入五运六气,气息之猛烈,竟在万里海外掀起狂风暴雨,假天地之威不外如此。

    又攀过一座修行道路上的山峰,安伯尘心中的喜悦只停留了一瞬,下一瞬,他的心思已飞至胤京,还有个人在那里等着他。

    七天已过去六天,再不抓紧,等她醒来可就不妙了。

    安伯尘朝向瞽翁等海外众仙遥遥拱手作别,正准备瞬移而走。

    抬起头,安伯尘看到了高挂天海之上的朝阳。

    天都判官捕妖月为法驾,来去无踪,而月光为乌日折射之华,若能捕捉妖日为法驾,岂不是比妖月还要高明许多。

    心意一动,安伯尘长吸一口气,手中频频捏动印法。

    修为到了真仙境,脱胎换骨,迥异于六重天巅峰,这种感觉也只有真仙们自己才能深切体会。

    就比如道法,虽说仍依仗天地秩序,可真仙境的道法已能做到改变秩序,且能顺手捏来,随心所yù,只因为渡过魔劫的真仙神hún一转,便能化出千百万数变化,推衍玄奥,得心应手。

    莹白如蚕丝的火光从安伯尘全身上下的毛孔溢出,安伯尘置身武火,熊熊燃烧,看得远处的神祇们目瞪口呆。

    印法捏成,安伯尘张开双臂,千百万条蚕丝般的火光向上蹿出,飞向朝阳,竟如一条条绳索般,在那轮庞大的巨日上打了千百万个结。

    “安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善岐君惊讶的望向安伯尘,喃喃问道。

    “莫非是”方伯一怔,迟疑着道。

    “没错,他是想学龙山上的那头狻猊。”瞽翁微笑着道,他的辈份并不比龙九子低,提起龙九子中那位神秘强大的存在,他也并不显得太过恭敬。

    “白日女帝?安兄弟也想炼制日宫吗,可是他的修为”善岐君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那位女帝可是在进入真仙境第一百七十个年头,才从五界某地悟出炼制如宫之法。难不成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安兄弟和白日女帝也有牵扯?”

    “或许吧。”瞽翁轻叹口气道:“龙九子游戏人间,或霸海外,或助九渊洲,或隐蓬莱,谁都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心思,想要做什么。”

    白日宫中女帝,龙九子中的狻猊,也是司马槿的师父。

    安伯尘并没想到他自以为的突发奇想,误打误撞的拾了前人牙慧,一旦他炼制成了白日宫,但凡有见识者都会以为他和白日女帝有什么牵扯,更在无形之中打乱了龙九子的图谋。

    “呼呼”

    高天传来鼓风般的声响,这并非风声,而是白日下沉的声音。

    海外百国一下子变得炎热,不断下沉的巨日烘烤着海水以及岛国中的百姓。

    神祇们无奈之下,只得各施道法,卷来阵阵凉风驱散百国的热气。

    安伯尘站在倾斜的海浪上,业已将千百万道火丝捻拢成一条火绳,好像传说中的远古巨人,扯动火绳,将巨日向下拉动。

    这般道法,也只有自幼修炼武火的东界人才能做到,白日女帝昔年走访人间,也是在东界悟出此法。

    而今安伯尘突破到真仙境,道心玄奥,受天地判官提示,从巨日中拉扯出一轮妖日,倒也是手到擒来。

    他拥有的源力虽已达到寻常真仙境顶峰,可毕竟入道甚短,对于玄奥的领悟逊于白日女帝,所捕获的妖日自然也没有司马槿师父的法驾那么大。

    乎太小了点。”

    捕日成功,安伯尘盯着身前三四人大小的雪白妖日,喃喃自语着。

    虽说和安伯尘预想的不大一样,比天都判官的那轮月宫小了不知道多少,可真仙境第一次出手便勉强成功,安伯尘也不觉得失望。

    心中一动,安伯尘将野马王从珠链中放出。

    白日热燎燎,野马王甫一出来差点被烤熟,幸好安伯尘眼疾手快,一道无形之水打出,为野马王遮挡住热气。

    “野马王,可愿帮我驮日?”

    安伯尘笑着问道。

    野马王此时晕乎乎的,哪听得到安伯尘在说什么,安伯尘也不等它有所表示,从珠链中抓出一把丹药,豆子般的塞入野马王口中。

    瞽翁等人看得清楚,无不瞠目结舌,随后心中咒骂不已。这些灵丹妙药安伯尘也曾给过他们一些,只道很珍贵,惹得瞽翁等人感恩戴德动情不已,今日一见才知道,在安伯尘眼中最不值钱的居然是那些世间罕有的灵丹妙药。

    吞食了不知道多少丹药,野马王的气息不断上升,待到临界点时,安伯尘停止了喂药,伸手一拍马头,将精火传入,改造着野马王的经络和五脏六腑。

    三柱香时间后,浑浑噩噩的野马王睁开双眼,马目中火势升腾,它的品秩也一下子从凡间异马晋升到异兽,相当于真人境。

    以安伯尘如今所具备的源力玄奥,让凡人瞬间成为真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然而靠外力成为真人的,也只是伪真人而已,境界是真人境,实力、道心和玄奥连神师都比不上。而对野马王则无所谓,有安伯尘庇护,野马王也无需和人争斗。

    野马王显然也知道它身上所发生的改变,感jī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后扬起前蹄长嘶一声,一头钻入白日。

    安伯尘连连打出十来道禁制,为野马王避开火燎燎的日风,随后翻身骑上马背。

    一人一马,飞腾于bō澜大海上,白日将他们包裹在其中,随着他们升高,渐渐变成日光的影子,融入亿万道日华中,便是真仙也无法轻易识破。

    海外众神祇看得啧啧称奇,议论片刻后,纷纷散去。

    而在不远处的天际,那座龙身鹤翅的巨大*法驾上,两名书生模样的男子目瞪口呆。

    “孙先生他跑了。”

    好半晌,黑衣青年怔怔说道。

    “我知道。”被称为孙先生的,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小老头儿,咬紧牙关道。

    “其实。”黑衣青年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其实刚才他突破以后,我们便可以去找他了。”

    “这怎么行,不合礼数!”孙先生长袖一摆,涨红了脸,也不知是在生安伯尘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你没看他正在施法吗?我们怎么能莽莽撞撞的打断别人,多没礼貌!”

    “礼数,礼数。”黑衣青年暗叹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老一辈炼气士的心中,礼数和古老的传承一样重要,倘若丢了便是不敬祖宗。

    来到中央天地,见识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事,黑衣青年的信念稍有些动摇,可对于老一辈炼气士一贯的坚持仍旧很尊重。

    “我看此人和这里的修士关系极好,不如找个人问问,打探到那人仙居何处,也免得我们再胡乱奔走。”

    孙先生说着,拉起黑衣男子走回法驾。

    胤京,百里京城不复昔日的热闹,大雪已停,可寒冷的气息仍未散去。

    仙人们各居仙府,三两相聚,对杯而饮,皱着眉头,喝上一口,说上两句,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模样。

    六日前,胤朝戒严,大批仙人从各城各县涌入胤京,如今的胤京已是人满为患,四重天以上的仙人上千,六重天两三百百,六重天巅峰者近百,而真仙则有四人,胤太子、花仙子、炎老、黄天老人以及天都判官。

    如此强大的阵势,只为对付一个人,那人有可能是六重天巅峰,也有可能是真仙。

    即便是真仙,想要闯过恐怖如斯的阵势,恐怕也是天方夜谭。

    可谁都知道,那人不会不来。

    有一个年轻的仙人抿了口酒水,目光透过窗棂,遥射皇宫方向。

    说他年轻,可也有三百多载的元寿,放在仙人中也算年轻,仍未迈过少年慕艾的心龄。

    在皇宫城头竖着一座九龙台,也不知是哪位仙人的法宝,气息足有六重天巅峰。九龙台上白裙翻飞,昏睡着的女子被紧紧捆缚在阁台高处,九条长龙呼啸环绕于她周身,警惕着扫视周遭。

    也不知道有多少声叹息从各家仙府中传出,司马女官风华绝代,何止是让太子和国师公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胤京城中只要是男仙人,无不为她倾倒。

    谁也没想到,白日女帝的好徒儿,艳冠三朝的司马女官,居然是东界余孽。

    更有传言说,那个把胤朝搅得大乱的安姓客卿才是她的情郎。

    对于过目不忘的仙人们而言,时至今日,长街一战仍令他们惊艳。然而,即便那个“安客卿”已经突破到真仙境,他也万万无法从五名真仙、满城仙人眼皮底下,将司马女官带走。

    可如此女子,谁会弃之不顾?换做胤京大多数仙人,恐怕也会为了司马女官,不顾生死的英雄救美一回。

    因此今日之局是个死局,等待那个使枪安客卿的死局。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灼热。

    万丈日华笼罩在胤京城上空,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城中仙人们抬头望去,只见一轮白日不知何时出现在胤京城头。

    “是司马女官的师父!”

    “日宫女帝回来了!”

    “要出大乱子了”

    胤京城一下热闹起来,群仙议论纷纷,无不紧张的盯着城头那轮白日。

    可没过多久,他们又都回过神。

    女帝的白日宫何其庞大,烟气氤氲,哪像眼前的那轮白日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小,里面似乎还藏着一匹马。

    “是他!”

    眼尖的仙人一眼看清了银枪飞马的安伯尘,没过多久,胤京仙人们纷纷心跳加快,却是知道大戏即将上演。

    皇宫城头,胤太子、张七、花仙子、炎老、黄天老人以及天都判官,也都抬起头,望向驾驭白日而来的安伯尘,神sè各异。

    拾龙客和狐六娘带着二府剩下的客卿,以及六重天巅峰的仙人们在城中排开阵势,只等太子一声令下,便扑杀过去。

    拾龙客始终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狐六娘则兴致勃勃的打量向安伯尘,美目生辉。

    胤京二府相争,安客卿从中搅局,牵扯到数名六冲天巅峰高手因此丧命,更让胤朝和截、葵二朝生出龃龉矛盾,在三朝边境处,这几日里,频频有真人仙人sī斗。

    禁杀令早在半年前东界余孽绞杀三朝联军后,变得松动起来,更在安客卿滞留胤京的这段日子里,被他彻底撕成粉碎。

    没了禁杀令,三朝之乱一触即发。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因为两个人,一个是现已成为人质的司马女官,另一个则是这位驾白日而来的,至今尚不知姓名的神秘强者。

    事到如今,也只有将他击杀,才能稍稍扳回一些颜面。

    “突破到真仙了?”

    皇城上,胤太子忽然笑了起来,问道。

    “废话。”

    安伯尘也懒得假以颜sè,冷声道。

    忽然间想到什么,安伯尘话音一转:“是了,多谢七公子的法宝,和太子的伏魔丹,若非二位,安某也无法如此顺利。”

    百里胤京的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天头白云飘飘,日光明媚。

    城中亭台楼阁,仙府宝庄,却已没了往日的逍遥仙味。

    张七僵着脸,一言不发,他已吐过一次血,安伯尘的话再刺耳,他也只好强撑着。

    而胤太子则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伯尘,随后面无表情道:“你莫非还不知道,你今日有来无回,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莫非,你不想要她了?”

    说着,胤太子指向高束九龙台上的司马槿。

    正在这时,羽纱白裙的女子shēn*吟一声,悠悠醒转,恰好听到胤太子最后一句问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mí茫。

    “不要了,就送你们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安伯尘淡淡说道。

    一条交小的倩影隐隐绰绰出现在长街上,三公主府外。

    安伯尘大笑一声,不再多看一眼皇宫方向,转头飞向三公主府。

    异变发生,满城上下鸦雀无声,胤京仙人们只觉无比荒谬。

    那个安客卿竟然移情别恋,不要司马女官,反而喜欢上三公主了?

    高挂九龙台上的女子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再恍恍惚惚,脸sè渐渐变得惨白,她低头寻找向胤太子,口中叫唤着:“大哥”

    大哥

    胤太子面sè剧变,张七亦回过神,难以置信的望向头顶的“司马槿”,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白日升空,安伯尘抱起“三公主”放在身前,在胤京群仙的注视下,笑着高飞而去。

    直到高台上的女子,被日光洗去了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lù出三公主原本的面貌,胤京城的仙人们方才反应过来。

    原来,早在事发前,司马槿便用她的易容术,把她自己和三公主的调换了个儿。

    被抓起来的不是司马槿,而是三公主。至于司马槿则假扮成三公主,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过了七日,这七日里,竟然没有谁怀疑过她。

    连番打击下,胤京的仙人们心灰意冷,哪还有追杀两人的念头,即便现在去追,恐怕也追不到了。

    也只有三公主,她还站在九龙台上,踮着脚尖,望向那两个远去的身影,口中念念有词。

    “原来故事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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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章合一,今天一天有事。这卷结束了,估计还有一卷或者两卷就完本,七月会很忙,每天空余时间少,后面可以存起来养肥看。)G!。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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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介绍:
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却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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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新情节设定仙侠文,全新地图、pk模式,追求新鲜刺激的请进,【非种马后宫】,女主很有爱~~~~~有过254字完本纪录,99%不会TJ,可以先【收藏】,养肥再看吧)仙朝帝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