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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夕何夕     仙朝帝师txt下载     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反派联盟

    第一

    ————

    天降大道,斩之成仙

    安伯尘神游出窍,历经九重天雷终于站上天云之巅,胎息悟道时只询问了天地秘辛,然而渡过九重天雷的神魂所得到的好处亦非寻常

    虽因安伯尘肉身的修为尚弱,无法完全破解九重神魂的奥妙,可此次神游回转还是给安伯尘带来不少好处其一是念头雷珠,相当于魂体的本命法宝,无需再神游夺舍,只凭雷珠即可其二则是雷势,从前安伯尘的肉身只修风水火三势,雷势属于魂体,无法运用到肉身修行而今渡过九重天雷,神魂被淬炼到极致,盈而泄露,肉身从魂体中摄取雷势轻而易举,无论修炼还是枪斗中都能用上,甚至比无法外放的水火二势还要好用

    水火二势只有修炼到天品修为才可外放,阴阳之风则必须配合秘术施展,只有雷势,安伯尘仅凭地品修为便能外放,而今用于枪术,却隐隐透出道法的意味

    奈何受修为所限,雷势也只能施展出三千斤余斤的元气,即便如此,可配合上安伯尘看山仍是山、看水还是水的枪道,兼之螺旋枪力,至少在地品境界,安伯尘和他的银枪无邪堪称无敌

    脖颈后的伤口不再溢血,第一王风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睁开苍白的双目,就看到一柄银色的长枪从黑暗中钻出,枪尖旋转着条条紫雷,如虬如蛇,疾奔如雷

    而手持银枪的是一个眉目淡然,瞳孔中却流转着水火之势的少年

    是他

    第一王风一怔,三年前的记忆随着直逼奇蝠客的一枪渐渐清晰起来

    战意如火,火风中,第一王风就听持枪少年大喝一声

    “王风兄还能战否?此时不杀此獠,待何时”

    身后是朦朦胧胧的小镇,隔在他和小镇之间的,却是退愈发疾快、身如残影飘忽不定的奇蝠客

    胸腔中的热血渐渐点燃,第一王风拖着他疲惫到极致身体,在月光下转过身,白目中氤氲起若有若无的水汽

    “白帝.困缚”

    少年低声喃喃着,又一个神通被他从血脉深处强行唤醒,即便因此损耗元寿他也在所不惜

    奇蝠客怪叫连连,一边躲避着难以撄敌的奔雷枪,一边向小镇望去

    太清镇由三名传奇命主施法所建,是镇也是阵,眼下虽死了最没用的袁三郎,可只要大姐在,仅凭他们二人也能合力杀死这些踏脚石

    奇蝙客如是想着,就在这时,从夜云间裂开一条缝隙,霞霾倾散,仿佛一只睁开的竖眼,冷冷盯着奇蝙客

    那双天眼竟也是白的

    奇蝠客心头一冷,刚想转身便逃,就见一只苍白的大手从天云见落下,猝不及防间将他死握住

    银枪刺破夜色,雷蛇乱舞,扎入奇蝠客无法动弹的肉身

    安伯尘手腕挑起,无邪自上往下,自左向右画出一个十字,随后猛地拔出

    紫雷兜了个圈,齐齐消陨,奇蝙客惊诧的看向他渐渐剥离脱落的肉身,半边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另外半边则满是怨恨分裂的嘴唇动弹了一下,好似在念什么咒语,也不知他有没有念完,奇蝠客从上到下碎裂成肉块,支离破碎,连带着森森白骨摔落在地

    生前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死后是如此

    又一段传奇在银枪的流光下终结,匡帝九子,已折其二,可安伯尘的心情并没好上几分

    只一个奇蝙客便需他和第一王风合力才能杀死,在传奇命主中,袁三郎排行垫底,奇蝙客也排不进前三,其余的命主又会是怎样的存在,红拂那边

    余光中,白目少年正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体缓缓向太清镇走去,路过安伯尘时也没抬一下眼皮,似乎对他出手相助毫不领情

    安伯尘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见第一王风突然停下脚步,怔怔地望向眼前

    顺着第一王风的目光看去,安伯尘也是一愣

    原先那个躲藏在冷清中的热闹小镇不翼而飞,有的只是空旷的郊野,以及浓浓的雾霾

    雾霾中走出三个人,探头探脑的上官婉儿,一手提琴,一手握剑却因手臂上的伤口太深而轻轻颤抖着的中年人,还有一个便是抓着条丝巾满脸茫然的少女

    安伯尘就见第一王风呆了般望着少女手中的丝巾,肩膀不住颤抖着,随后踉跄着向少女扑去

    “她在哪?”

    扎着双麻花辫的少女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开,边躲边叫嚷着:“不是我这不是我拿的,是那个恶女人临走前给我的她让我传话她还活着”

    第一王风身体一僵,喘着粗气,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她是谁?”

    “紫龙女”

    开口的是任天命,他依旧一身落拓清寡,黑鹅有气无力的跟在身后

    从少女手中结果丝巾,递给第一王风,随后“看”向安伯尘,任天命笑着道:“多谢”

    安伯尘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他知道那个瞽目中年人在谢什么,若非他先杀死袁三郎,又助第一王风杀了奇蝠客,也无法逼退传奇命主中排名第一的紫龙女,救下“太清镇”诸人

    可这人明明瞎了双眼,又在和紫龙女鏖战,且无法如自己这般夺舍袁三郎获知秘辛,竟这么快便想通一切,智谋着实惊人

    安伯尘打量着任天命,躲在任天命身后的少女也在打量着他

    “是了,我叫任天命朝遗人”

    任天命背上胡琴,笑了笑道,不作丝毫隐瞒

    “安伯尘”

    安伯尘开口道,都是被传奇命主选中的踏脚石,彼此间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至于任天命,这个海捕令上常年高居榜首的天下第一盗寇,安伯尘即便久居江南,却也如雷贯耳

    “我找你很久了”

    任天命依旧笑着,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安伯尘默然许久

    这一夜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夜,许多本已注定的事随着三人的相遇,以及安伯尘紧接下来的一句话而改变

    “如此,结盟?”

    结盟这个词很陌生,至少是第一次从安伯尘嘴里说出可面对天下虎狼,神秘莫测的传奇命主,以及那个高高在上不知在想什么的陛下,安伯尘想要争夺到他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之物

    便如同修道,大道殊途,万千手段,可到终了,只要殊途同归便可

    安伯尘不认识任天命,不知道他的为人,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是名扬天下的反贼佞寇他既然寻了很久,那也是打着借助自己的主意,同样是叛贼,同样是踏脚石,交往而不交心,结盟是对谁都有益无害的选择

    躲在任天命身后的少女很是兴奋,可余光中,就见那个白目少年紧握丝巾,转身向镇外走去,似乎对大叛贼和小叛贼间的交易毫不关心

    “王风兄”

    看向第一王风的背影安伯尘开口唤道

    第一王风自顾自的走着,没有停留

    “月青青若在他们手中,你一个人去,只会是送死何况,你也不知他们在哪”

    第一王风依旧向前走着

    “我们一起,杀了他们,然而分道扬镳”

    安伯尘低声说道

    他习惯了一个人,可一个人面对整个天下,又能有几分把握?就算一次次大运,一次次机缘巧合,终于走到那个人面前,可岁月无情,他能等得,圆井村的爹娘却等不得他还想骑着高头大马,拉着满载金银财宝的马车荣归故里,让爹娘乐一乐,在乡亲们前涨足面子若能带上她好

    修道无情,修道人有情,这只不过是安伯尘心中一个几乎微不足道的愿望,却因被那个人夺走了一切而变得遥遥无期

    安伯尘如是,任天命如是,第一王风亦如是

    都是习惯孤身走天涯的人,若非拦在他们面前的庞然大物太过残忍,断绝了他们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又怎会停下脚步去寻找同类

    行走在凄冷月光下的少年终于停下,他思索了许久,转向安伯尘

    “好”

    他不会去相信任何人,只除了不知身在何方的她可为了她,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无法忍受的

    来自隐世桃源村的叛徒第一王风,这一年风头最盛的琉国叛将安伯尘,以及生来背负叛贼头衔的任天命在关东结盟,在即将到来有着仙神妖魔的乱世中,他们只是踏脚石,又或许是微不足道的星星火光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卷入这场乱潮,从大匡到东界,从东界到洞天福地,再到传说中的九天黄泉、昆仑大墟这燎遍天地、烧毁一段又一段历史的火注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扑灭

    “你将丝巾留下,又留了口信,让他们三人结盟,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少年看向远处围坐在篝火边的五人,朗洋洋的说道

    在他身边的枝头站着翩跹若仙的少女,紫色的裙纱随风扬起,不沾轻尘,优雅而寡淡,和她的神色一般素雅淡漠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故人

    第二

    ——————

    “在一起岂不是好,免得他们乱跑,杀起来耗费力气”

    紫龙女的声音轻柔好听,一点都不像杀人的人

    她身形高挑,日复一日的辛苦修行非但没有令她消瘦,反而令她的身材变得凹凸有致,肤白如雪可就是这样一个到哪都鹤立鸡群的少女,和一旁的慵懒少年一起,却显得分外的小鸟依人,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偏偏他又是今次历练的守望者,摆脱不了,也不能摆脱

    “你和任天命也不过伯仲间,占得天时地利方才伤了他,如今他们三人联手,你又如何杀之?”

    少年的口气依旧懒洋洋的,似乎这场出乎意料的逆袭和他无关

    “你别忘了,你也是传奇命主袁三郎和奇蝠客失败,接下来便轮到你”

    紫龙女不理会少年的冷嘲热讽,淡淡的说道

    掏了掏耳朵,高大少年叹了口气:“那也得等到第二轮过后这第一轮的三人竟如此难对付,第二轮的三人也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

    “那些无需你操心今次失败,陛下定会重布置你可是怀疑陛下?”

    伸了个懒腰,少年青铜色的眸瞳中掠过一丝莫名,轻笑一声道:“陛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洪福齐天,天命所归,本浪客又岂会不信也罢,等第二轮过后,我们一起来杀这三人能和我们中最美丽无双的紫龙女联手,真乃吾之福气”

    紫龙女似乎早已习惯了浪客的风言风语,并没什么反应,又看了眼篝火边的几人,转身就欲离去

    “这人啊,果然都是会变的”

    耳边传来浪客的叹息,紫龙女黛眉稍蹙,在她的印象中,浪客成天懒洋洋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像是那种喜欢感叹的人

    “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变”

    下意识的,紫龙女脱口道

    “你又怎么知道?若是你知道小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定会大吃一惊”浪客直视紫龙女的眸子,笑着道

    措不及防下被浪客盯住,紫龙女芳心微跳,故作轻松的扭过头,掩饰着道:“听起来你小时候还有很多故事”

    “多也不多,我那时候住在一个大门总是锁着的院子里,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呆下去,直到遇见了一个人”

    浪客说着,他咧开的嘴唇离紫龙女粉嫩的耳朵很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紫龙女强作镇定,她想离开,可身边少年身上总有一种古怪的魔力,紧紧缠着她修长的双腿,让她无法移开脚步

    “他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浪客笑着道,眸子里似有什么在流淌,那年的记忆虽然不是很远,可此时想来,却恍若两世为人

    “是了,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他似乎也什么都不懂,却装作很懂的样子教我怎么和人交往,如何表达亲近之意”

    “如何?”

    紫龙女悄悄向一旁挪了小步,漠然问道

    “很平常啊,就是拍拍肩膀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方法不是对谁都能用的,至少对我们那位陛下,万万使不得”

    紫龙女听着想笑,却不想让浪客得逞,只好板着脸冷哼一声,就听少年接着道:“所以现在的我一般不去拍人肩膀了,与人打交道有很多方式,对男人可以喝酒,也可以打上一架而对女人你猜如何?”

    听着浪客近在耳边的温醇声音,紫龙女本能的生出一丝警觉

    “啪”

    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紫龙女如遭雷殛,顿立当场,皎月般的面颊边浮起丝丝红潮,也不知是羞还是怒

    出其不意的拍了紫龙女浑圆挺*翘的芳臀,浪客并没停手,意犹未尽的又捏了一把,趁紫龙女尚未回过神来,满意撤身而退

    “你作死”

    仙女般的气质从少女脸上褪去,又羞又怒的冷喝道,可望向跳得并不快的少年,她却迟迟没能把话语落实到行动上

    传奇命主中,也只有中途出现的他能令紫龙女偶尔侧目,侧目久了,他的影子不知为何渐渐钉在心底,怎么赶也赶不走

    “留着力气,这帐下次再算你还记得的话”

    耳边传来少年得意的声音,紫龙女轻咬朱唇,半晌飘然而去

    山林另一边,有着青铜色瞳仁的少年跳跃如飞,离那团篝火越来越远几乎快看不到时,他突然回过头,目光遥遥落向银枪边的人影

    “好久不见,安伯尘”

    咧开嘴,露出那双已不太明显的虎牙,少年懒洋洋的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火苗嘶嘶作响,五人围坐一圈,静默

    喝着任天命不知从哪变出的酒,三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话,毕竟大家也不是很熟,虽是“盟友”,可此时却比陌路人还要生分一些

    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叫流烟,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化名,总之任天命是这样介绍的流烟靠在任天命身边,偷偷打量向一身武士装的上官婉儿,她从没见过这样大大咧咧的女人,见到陌生男子非但不避讳,还直勾勾的盯着看,比自己还要还要不害臊

    拨弄着手头的干草,流烟面颊通红,颊边的雀斑在火光中轻轻跳跃,也不知想到什么,渐渐走了神

    上官婉儿越看第一王风和任天命越是犯愁,一个面无人色,一个瞎子,这样的男人在驸马王口中竟然是天下有数的俊杰,上官婉儿只觉好生失望,原以为很轻松的使命此时看来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如何才能寻找到两百个优秀的男人有了

    犹豫片刻,上官婉儿转向安伯尘道:“驸马王,不如我们开家青楼?”

    安伯尘一愣,转眼后面色冷凝,他在这费尽心机琢磨如何对付传奇命主,上官婉儿却不依不饶的惦记着她的“伟大使命”,孰不知眼下身处危难,走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第一王风面无表情的喝着酒,倒是任天命笑着打破尴尬的气氛:“安将军这位同伴所言也不差,青楼乃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若是开家青楼,倒能掌握些消息情报只不过”

    任天命没再说下去,他开口不过是为了缓和下气氛,开青楼这等荒唐事也只有上官婉儿才想得出,别说三人如今无法露面,就算能光明正大的行于大匡,也拉不下脸却开间青楼

    “若是安将军得到的消息准确,传奇命主接下来将要对付那三人,如此,这便动身”

    第一王风终于开口道

    安伯尘已将他从袁三郎记忆中获得的消息告诉二人,当然,并没透露雷珠之秘,第一王风和任天命也没多问他们都有自己的秘密,联盟之初,未得稳妥自然不会什么都说,谁都会留得一手,也算不言而喻的默契安伯尘透露这个消息也冒有风险,若是真的,两人对安伯尘的信任自然会增强许多,若不是真的,这个刚刚建成的联盟前途堪忧

    袁三郎和奇蝠客身陨,只剩紫龙女失败而归,安伯尘也不确信匡帝会不会改变计划

    无华在秦国,张布施在中都,红拂在吴国,和关东都相距甚远,按理说即便关东杀局失败,也不影响那三处的命主历练再者,见识过奇蝠客诡谲的本领,安伯尘有些放心不下司马槿,他无法光明正大的前往吴国,只好请任天命出手

    第一王风去中都,他在那丢了月青青,找了三年未果,决定重回中都再探一番,顺便相助张布施对付传奇命主

    “也好”

    三人间的确没有太多话可言,安伯尘点头道,还未说完,嘴边浮起一丝笑意

    从腕边的珠链中取出琉璃瓶,安伯尘低头看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各奔东西

    “琉军南下平乱,十战十胜,方柏孤军深入,于南顾丘遭遇伏击中军冲散,方柏身中毒箭,一旬而亡琉国南有乱军,北有吴魏虎视眈眈,璃珠广发招贤令”

    念着司马槿的传信,安伯尘眼里闪过奇怪之色

    他还记得那日入宫觐见璃珠得知叛军来袭消息时候的情景,无论是璃珠还是他都未曾太过重视,只当是寻常乱民流寇如今看来,那场叛乱绝非偶然,定有人在幕后暗中操控,否则又怎会连败示弱,引诱方柏钻入陷阱,给予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琉国难以承受的重创

    死便死,败便败,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安伯尘一脸平静,默默放回琉璃瓶

    世事无常,短短两个多月已然面貌全非,他想要保护的只是巴掌大的圆井村,琉国如何并不在他关心的范畴中并非安伯尘怨恨琉国不公,怨恨方柏糊涂被人反间,怨恨璃珠明知原委却按下不发,而是安伯尘只想轻轻松松,不愿背负琉国千万人的重担

    琉璃瓶消失在大海中,不多时又重出现

    安伯尘将瓶子捞起,取出信函,目光所及,微微变色

    “李小胖子领虎贲营随军出征,现如今生死不知”

    捏着信纸的手陡然用力,安伯尘目光冷凝,几个念头间便已想通璃珠派李小官随军出征的缘由或许出于好心,想让小官捞一捞军功,向自己示好,谁料天不遂人愿,原本毫无悬念的征战竟以琉国兵败告终

    思索片刻,安伯尘从腰间抽出笔毫,在信函上写道

    “红拂你派鬼军斥候前去一探,若遇到小官,且将他救回”

    一旁的第一王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安伯尘,并没说话,任天命也只是笑了笑,继续喝他的酒

    安伯尘将琉璃瓶丢入珠链,不一会功夫司马槿的回信便到,上面只有两个字——“放心”

    百日之期还有不到一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安伯尘只能向前,他如果回头,所遭遇的将是重重围杀,若被有心人察觉到他回援的目的,用小官来要挟安伯尘,到那时难以收场

    小豪落下,安伯尘写道:“传奇命主修为诡异,甚难对付我已和任天命、第一王风结盟,第一王风前去中都,任天命去吴国助你,我去秦国助无华”

    和任天命、第一王风两人一样,安伯尘对于这两个刚刚结成的盟友多少怀有几分警惕,然而吴国为司马家所占,司马槿是手掌鬼军斥候,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任天命有其它打算也奈何不了司马槿,何况三人合则利,任天命眼瞎心不瞎,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等了许久,司马槿方才回信

    “你寻无华和张布施,莫非也打着拉他们入盟的心思?”

    “是”安伯尘回道

    “按理说,传奇命主既选中了我们,应当同时动手才对却只先对付你们三人,我没事,刚从关中和秦国收到的密报中也没提到张布施和无华遭遇险情,若你得到的消息无误,那只能说明对付我们的时间、手段和你们不同,那些传奇命主也有所顾忌,生怕我们联手”

    司马槿的回信上如是写道,却和安伯尘的想法一致

    无论安伯尘、任天命还是第一王风,都是孤家寡人,安伯尘和任天命是身负反贼之名,只需寻一僻静处杀之即可而司马槿三人则不然,都有靠山,且非一般靠山,传奇命主想要以他们当作踏脚石殊为困难,而出手的传奇命主定是比袁三郎和奇蝠客还要厉害的存在

    可既已选定,他们早晚要出现,安伯尘若是瞻前顾后只会错失良机

    “放心,他们虽在暗处,可一旦出现,也难敌我们两两联手等百日之期过了,我再去寻你”

    安伯尘回复道

    司马槿的回信少时便到

    “也好关东距秦国甚远,这一路上少不得有人拦道,你把那个女儿国丞相也送来吴国,免得拖累”

    “好”

    安伯尘笑了笑写道,司马槿愿意帮他分担上官婉儿这个麻烦,安伯尘自然求之不得

    除此之外,她会不会还有别的担心,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望向天头闪闪发亮的群星,安伯尘少有的自作多情的想着

    夜蛾见着篝火毫不犹豫的飞来,转眼粉身碎骨,火苗摇曳,嘶嘶作响

    “出发”

    安伯尘站起身,看向第一王风和任天命开口道

    第一王风点了点头,也没多言,当先向西而去

    任天命收好酒具,背上胡琴,就听安伯尘又道:“烦劳任先生将我这同伴一起带往吴国”

    上官婉儿一怔,刚想说什么,安伯尘已然提起银枪,吹了个响哨,野马王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安伯尘翻身而上,朝向任天命拱了拱手,驾马而去

    “驸马王,你”

    上官婉儿连跑两步,大喊道,可安伯尘已消失在夜色中,只余越发遥远的马蹄声

    “上官小姐,安将军既然让你去吴国,自然有他的用意”

    任天命笑着道,似乎并没因为安伯尘不作商量的举动而不快

    上官婉儿满脸复杂,犹豫着,走到任天命身边

    “吴国那是什么地方?”

    未等任天命开口,束着一双麻花辫的流烟便抢先答道:“吴国地处烟花江以北,是南方诸侯国”

    “烟花江莫非就是南江”上官婉儿低声咀嚼着,渐渐的,脸上浮起一丝喜色:“据说南江一带人杰地灵,是不是这样?”

    流烟似乎有些担心面前这个美丽却又总喜欢盯着男人看的女子和任天命说上话,连忙点头道:“自然那里人杰地灵,风流才子辈出”

    未等她说完,上官婉儿便喜声道:“好,我们这便去吴国”

    上官婉儿不知道吴国在哪,可既然驸马王将自己交付给他的盟友,想来定会安全抵达上官婉儿能从史中的蛛丝马迹料断史实,不可谓不聪慧,然而她毕竟来自平静无争的女儿国,心性拘泥,只当安伯尘定会全力助她,并不知道她在安伯尘眼中俨然是一个大累赘

    不过上官婉儿也有所隐瞒,就比如她眼下的打算

    等到了那南江之地,定要开一家大匡第一大的青楼,这样才能找到许多优秀而能干的男人

    上官婉儿激动的想着,跟在任天命身后,兴冲冲的向南而去

    任天命没有发现,安伯尘也没有发现,率先离去的第一王风是毫无察觉,在不远处葬着奇蝠客的旷野上,闪过一抹绿幽幽的鬼火奇蝠客四分五裂的残尸缓缓蠕动着,转眼后,一头背插四翼的大鸟从中飞出,那鸟周身雪白,喙边却染着妖冶的蓝纹,高飞于旷野上空,遥遥围着奇蝠客的残尸盘旋片刻,随后缓缓落地

    “你是谁?”

    站在碎尸前的是一妩媚动人的女子,疑惑的问向早已魂飞魄散的奇蝠客,顰蹙间,风情万种

    冷风飕飕,奇蝠客自然无法回答

    眸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女子忽而一笑:“原来死了不过你临死前倒也做了一件好事,打破虚空将我救出”

    怜悯的看向奇蝠客被斩成两瓣的头颅,女子幽幽一叹:“不过做好事,往往没有好下场,放在哪都一样没有修道门派的气味,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世界”

    女子好奇的望向远处,茫茫夜色下,尘埃扬起,却是一群刚刚烧杀抢掠完的匪盗纵马而来

    看见孤身站在旷野中,妩媚动人,却又显得楚楚可怜的女子,那群匪盗无不面露古怪,转眼后,纷纷狂笑了起来

    夜风吹起风沙,将女子和匪盗淹没

    风沙跌落,匪盗以及他们坐下的战马僵立在原地,刹那后四分五裂

    而那怪鸟所变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一十八章 百败之后,再无一败?(上)

    十一日后,天峡关西

    或许是因为安伯尘横扫关东匪盗的事迹不胫而走,又或许因为各方诸侯蠢蠢欲动、忙着调兵遣将,安伯尘从关东折返,一路西行,走过关南三国边境,再没遇到一兵一将阻拦

    关西往西南是落云行省,往西是陈平齐三国,往西北则是秦国从关东到关西已花了十一日,再到秦国,就算野马王依旧日夜兼程,至少也需六七日,一路上安伯尘也不忘和司马槿联络,不但她没事,张布施和无华两人那也没传来异动,也不知传奇命主们何时会动手,那位高高在上坐视这一切的匡帝又在想什么

    野马王打了个鼻嗤,放慢脚步,没精打采的摇着马尾饶是草原异种,没日没夜马不停蹄奔跑了十来日,此时也已精疲力尽

    看了眼天峡关外的茫茫草原,安伯尘翻身下马,取出鞍旁的皮囊,饮了口水,盘膝而坐

    野马王需要休息,安伯尘却没喘息的功夫

    关南三国或许因为安伯尘来时的一阵好杀,心生忌惮,这才没再出手过了关南,来到关西,南有辖制西南的落云行省,西有齐国为首的三国同盟,北有秦国,五虎七熊十三骏半数聚于此地,安伯尘可不敢掉以轻心天下虎狼是其一,俨然销声匿迹的传奇命主是其二,剩下的七名传奇命主皆有天品修为,安伯尘和司马槿说来时故作轻松,不想让她担心过多,可安伯尘却知道,若让他再单独遇上传奇命主,胜负生死皆难料

    喝了一口水稍缓心头躁火,安伯尘仰望长空,呼吸匀长

    天峡关西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可因常年遭受战火摧残,抑或各方演兵,这里的景致并不算美丽,坑坑洼洼,枯草逶迤,空负天赐

    运转神目通,十里之地了无人烟,安伯尘定了定神,调息修炼

    风水火三势蕴于周天经络,水火自按十二周天运转,阴阳之风则运转于轮涡中,只在体内周天便存有两种不同的修炼路线除了风水火外,安伯尘还有天雷之势,雷势蕴于魂体以及九颗雷珠中,远安伯尘的肉身所能承载的范畴寻常修道人,神师境界渡一重雷劫,一重天真人渡过三重雷劫,二重天真人渡过六重雷劫,三重天真人渡九重雷劫也就是说,安伯尘的魂体已达到三重天真人的境界,却因肉身的境界跟不上,支撑不了三重天神魂的力量,也正因肉身无法吸纳九重雷力,才会在天雷下聚成雷珠,算是安伯尘此生所得的第一样本命法宝,蕴藏九重天雷,只可惜如今的安伯尘还无法完全掌控

    雷珠乃是天赐,内藏道缘,安伯尘战奇蝠客时所施展的“无邪.奔雷”,正是那一刻心意通达,感悟雷中道意所得安伯尘虽不像第一王风那样,拥有上古天帝血脉,可以从中汲取神通可收获了藏有天雷道意的雷珠,安伯尘也能从中汲取雷道神通,凭神魂感悟,施展而出,和第一王风的“白帝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相当于打开了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

    除了雷道神通外,雷珠还能代替神魂夺舍附体,虽只能夺舍死尸,却可将其当作安伯尘的分身来使,也能如神游入梦般获知其身前记忆,日后用处颇多

    聚合三魂炼化神魂所得的好处大抵如此,至于神游出窍,对于安伯尘眼下的情形来说,如同鸡肋

    天峡关西,安伯尘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总结整理起他这十七年来修行所得

    枪道、水火二行术、风道秘术、左目十里目神通、右目辨鬼识阴目神通、雷道真意修行无回头,漫漫路途中,却需偶尔小坐片刻,偷得浮生半日闲,将一身所得融会贯通,如此才能加得心应手

    对于几乎无师自通的安伯尘,他早已养成汇总整理的习惯,就好像每逢年关,农户家总会花上大半天清点谷粮、腊肉,心头有数才能安排好年后的小日子

    “还是得要突破,突破到天品,才能好的用上这些神通”

    睁开双眼,安伯尘喃喃自语道

    三道同修,经络又比常人宽大数倍,所需炼化的元气单凭打坐修炼,或许要百多年才能聚满只有进入神仙府,安伯尘才能在短期内突破天品,上天赐予他转化时间的神仙府,偏偏又让他道途坎坷,不得喘息,在被天下虎狼追杀的百日里,进入神仙府修行无异于找死,安伯尘只能等到百日随行符失效后,潜入神仙府修行若能突破地品,炼化出白火,突破秘术三轮,兼之雷道真意,到那时即便面对天下虎狼中的至强者,那五虎七熊,安伯尘也丝毫不惧,对付传奇命主安伯尘也会有把握

    至于一手打造这场游戏,高坐大匡之巅的那位帝王

    安伯尘淡淡一笑,眼里四势流转,愈发显得瞳仁深邃

    长风从草原另一边吹来,安伯尘双耳微动,扶枪起身,目光所及就见一彪铁骑从关西方向疾骋而来,人数不多不少,约莫八百人

    牵起缰绳,安伯尘翻身上马,并没急着离去

    调转马头,安伯尘轻点银枪,直视八百铁骑,长发随风而舞

    安伯尘一路从南向北,亡命而逃,百战百败,除了关东之匪外无一胜绩,落得个百败之将的笑名现如今,安伯尘却不想再逃了,此前因为实力不济,而今安伯尘枪招已然大成,斩获取之不尽的雷道真意,天品之下无一敌手,天品之上,也只有五虎七熊之辈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安伯尘既能战,又何惧一战?

    一来学着传奇命主,用大匡虎狼磨砺修为,融合诸般神通二来当杀出个威名,杀给那些想从他身上取得一场大富贵的天下虎狼、将他当作踏脚石的传奇命主以及那个自以为大局在握的匡帝看一看

    修道路途上需要隐忍,可一味的隐忍只会愈发弱势,现如今安伯尘已寻着两个盟友,正式踏足那条大逆不道的不归路,想要取得大势,却需凭借手中的银枪,一战一战的搏出个威名来

    冷风呼啸,安伯尘神色淡漠,眸如寒潭,百战所得的杀意业已酝酿至巅峰,银枪轻点着枯草,绕圆而画,如阴如阳,含着莫名的节奏和韵律

    “小贼休逃”

    黑盔黑甲的大将手持开山巨斧,率领八百铁骑,怒喝连连

    长草飞扬,奔走如飞在草尖上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戴着恶鬼面具,长发垂于肩头,穿着随意,一身不修边幅的白布衫,隐隐透着不羁的风采

    他若不开口,光看他的八尺身高定以为是个成年人,可他这一开口却将真实年龄暴露

    “还敢追来?嘿嘿,小心了,小爷的同伙接应来了”

    少年滑稽的舞动着手中的油纸包,却让身后的大将满脸顾忌,不敢下令开弓射杀

    同伙?

    闻言,浓墨绘成的眉头微微皱起,天峡关西,插翅虎华飞手下第一悍将,霸侯骏刘兆挑目望向突兀出现在草原中一骑,目光落向那杆光晕流转的银枪,眉头轻扬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百败之后,再无一败?(中)

    同伙?

    少年的声音随着长风传来,安伯尘微微皱眉,转眼间便已明了,定是那人无路可逃乍一见到自己,想要借自己引开追兵

    到哪都被人利用,安伯尘烦透了这种感觉

    头戴面具的少年越来越近,目光牢牢锁定安伯尘,好似真把安伯尘当成了他的同伙,至少在霸侯骏以及他手下骑士心中毋庸置疑

    少年身材高大,却很轻盈,一路飞奔在干枯的长草尖上,如履平地,转瞬已到安伯尘近前

    迎接他的是却是横扫而来的银枪

    枪影重重,卷起枯草飞扬,安伯尘冷不丁的出枪抽向那少年,意欲将他扫落

    那少年虽然身高臂长,可身体灵活,踩着草尖竟还能借力而起,高高跃上半空,躲过银枪,顺势翻了个筋斗越过安伯尘长发凌乱眸子隐露,半空中,少年看向安伯尘的那双眸子里隐隐含着玩味的笑意

    “安伯尘,这地图送你了”

    说话间,少年丢下手中的油纸包,大笑两声,扬长而去

    收枪于背,安伯尘若有所思的看向少年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思来想去也记不起他几时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看向油纸包,安伯尘还未来得及打开,马蹄声已落定,不用抬头安伯尘便知道他已被铁骑团团包围

    “这是什么?”

    安伯尘抬头看向当先的大将,举起油纸包问道

    “明知故问哼,没想到那个蟊贼的同党竟是鼎鼎大名的百败之将”

    霸侯骏端详起安伯尘,冰冷的声音从玄黑面甲后传出

    这是京畿军统一的着装,铠甲严实,铁甲遮面,也只有富庶的京畿军才配得起如此豪华的装备

    对于百败之将安伯尘,霸侯骏刘兆以及他手下的骑士们只闻其名,不识其人,可平日出操完毕回营休息时,闲聊间也有人提到过,当然,大多是讥讽和不屑在心高气傲的京畿军的想法中,安伯尘百败百败,落荒而逃,从南逃到北,和那丧家之犬又有何区别?

    百败之将的事迹对于这些的当兵的来说算得上耳熟能详,那安伯尘也很好认,青衫一袭,黑马一匹,银枪一柄,相貌寻常的少年人原本只在说笑中存在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初时的惊讶过后,京畿铁骑们眼中无不露出跃跃欲试之色,只道今日撞了大运,若能将安伯尘斩杀,提头献予陛下,光是分摊下来的赏金就抵得上他们一两年的军饷

    在刘兆警觉的目光中,安伯尘手指一弹,挑破牛皮纸

    牛皮纸中包着的是厚厚的地图,乍露出的一角上山脉河流分明,注有旗徽标致安伯尘一目扫过,心中了然,此为京畿军的行军图,机密要务,只是不知如何落入那少年手中

    “看够没有?”

    耳边响起一声冷哼,安伯尘抬头,就见那员大将摆动双斧,怒目而视,眼神中透着倨傲,亦有一丝喜色

    “你是何人?”

    安伯尘问道

    “霸侯,刘兆”

    在安伯尘的郎将生涯中,他对天下大势的了解只能算得上尓尔,可闻名天下的五虎七熊十三骏就算安伯尘并没刻意关心,同僚间也时常会提起

    关中多名将,光是吕风起麾下便有一虎四骏,擅使战斧的霸侯骏也身属其列

    属于京畿体系的他们向来倨傲,有吕风起和华飞撑腰,京城走出的这些虎狼自恃高人一等,他们骄阳跋扈和他们勇武一样出名

    想了想,安伯尘在刘兆冒着火的目光中,将行军图揣入怀中,也没解释,长枪斜落

    既然被京畿军寻上,这一战势在必行

    戏文里常有什么万人敌之说,可除了吕风起、五虎之辈,又有谁敢自言一人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天品、地品修为的战将虽远强过寻常士卒,可元气终有耗尽时,战到力竭和寻常士卒并无两样所谓的万人敌,大多是指击杀敌将,喝退三军,威敌万人

    如今的安伯尘早已不会像当初琉京时,莽莽撞撞的冲向上千铁骑,将者为部卒主心骨,杀之则军心涣散,不战而败

    银枪挑起,在阳光下划过冷锋直指霸侯骏刘兆

    安伯尘凭借野马王的脚力是能撕开包围而逃,可眼下他只想斩将示威,来者是十三骏,不算最强,亦不算弱者,正中安伯尘下怀

    “某,安伯尘”

    安伯尘抱枪拱手,这是古来通用的战礼

    八百铁骑都是一愣,随即纷纷大笑,霸侯骏刘兆没有制止,露在铁甲外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揶揄,不由分说,拍马而上

    刘兆抡起双斧,一柄从上而下,挂向安伯尘额头,另一柄从下而起,和高举的那一柄呈咬合之势,转眼间便已杀到安伯尘近前刘兆对安伯尘不屑一顾虽显得他自大狂妄,可身为匡帝钦封的霸侯骏,他也有狂妄的资本,两百余斤重的双手斧被他舞得霍霍生风,势大力沉,仿佛旋转着的乌云笼罩在安伯尘头顶,只要安伯尘稍一走神被斧影卷中,立马尸横当场

    银枪直走而出,安伯尘双臂发力,枪头点上斧,枪尾扫下斧

    “锵”

    枪斧相击,金鸣回响

    安伯尘双臂微颤,眸中闪过风水火雷四势,人借马势散去天品巨力,却被连人带马硬生生逼退出五步

    哄笑声从铁骑中响起,京畿士卒们幸灾乐祸的看向只一合便稳落下风的安伯尘,脑中已然浮现出分摊大把赏金时的情景,便连霸侯骏也是如此,冷笑着打量向安伯尘:“安将军可是又准备逃跑了?”

    安伯尘悬缰立马,没有回话

    这第一合他只是想以地品之力拼一拼天品之力,感受下天品猛将的战力

    除此之外,也有以弱示敌的念头

    安伯尘想要斩杀霸侯骏树立威名,可身后毕竟还有天峡雄关,虎狼无数,若是恋战缠斗谁知会生出怎样的变数而霸侯骏似乎也很是配合,原本就轻视安伯尘,这一合落下,眼中的小觑一览无余

    日头已升上中天,一天中最刺眼的日光洒落茫茫草原,安伯尘手腕一抖,银枪卷日华,刺眼的流金掠过刘兆眼眸

    就在这一眨眼间,安伯尘拍马杀来

    “临”

    口吐真言,安伯尘左手挥向身后,阴阳之风呼啸而起,将马身隐如风影,非但疾快,且还如风摇摆,飘忽不定

    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安伯尘已杀至刘兆身前

    刘兆不慌不乱,一门心思认定安伯尘是自嫌命长,急着前来送死

    可当银枪点中双斧时,刘兆心中生出一丝惊讶,只觉向来听话乖觉的双手斧不受控制的向两旁旋转而出

    有古怪

    刘兆心头一跳,目光落向搅出一道道螺旋枪力的无邪,直到此时才稍稍收敛起几分狂妄

    螺旋枪力对寻常虎狼可谓是杀手锏,刘兆好歹是身经百战的霸侯骏,对付他这等的高手,地品境界的螺旋枪力也只能逞一时之强

    “破!”

    暴喝一声,刘兆眸中闪过丝丝白火,双斧如山,合而扬起

    “砰”

    斧影重重,八千斤的巨力如洪水般发出,将无邪挑起

    安伯尘空门大露,霸侯骏亦如是

    眸中掠过紫潮,风水火合成螺旋之力顺着双臂涌入长枪,安伯尘暴喝一声,率先止住枪势,拉枪而返,正欲扎向霸侯骏心口

    就在这时,安伯尘最不愿意见到的事发生

    “咄”

    霸侯骏口吐道言,双目中飞出两朵白火,竟是在两将对敌的当口祭出白火

    霸侯骏低估了安伯尘,而安伯尘也低估了这位跻身十三骏的匡将

    刘兆的斧法只能算是一流,称不上顶尖,他最得意的并非马上功夫,也不是天品的修为,而是他的一项天赋神通——心意所及,无需酝酿便能祭出火势

    若安伯尘从前为将时,稍微关注下大匡名将,也不会如此轻忽

    可现如今,安伯尘刚从双斧间抽回银枪,天品修士的白火便扑面而至

    是生是死,转瞬落定

第二百二十章 百败之后,再无一败(下)

    白火扑面,迅若流光。

    安伯尘脊背发寒,如坠冰窟,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刘兆满含嘲讽的得色,可此时此刻安伯尘早已无暇顾及其它。

    生死成败只在千钧一发间。

    白火疾飞,弹指刹那已飞过半个马身,呼啸着射向安伯尘双眼。

    左右二目紫潮泛滥,瞳影中的白火越来越近。

    就在这当口,隐于上丹田的魂体微微探身,献出雷珠,安伯尘心魂一致,不顾道行浅薄强行从雷珠中摄取雷道真意。耳边嗡嗡作响,是为来自九天之上传承万古的道音,本非地品境界的安伯尘所能承受,奈何此时生死一线,安伯尘也只能强行激发未来的潜能,从雷珠中摄取保命真意。

    双目中的紫潮褪落,安伯尘身躯一晃,颊边涌起病态的红霞,在两道白火即将燃烧到他双目之际,昂首张口。

    “铮!”

    一柱紫雷伴随着鲜血从安伯尘口中飞出,聚成枪形击落两朵白火。

    雷道真意存于九颗雷珠中,上应天道,取之不尽,然则安伯尘修为尚弱,能采撷的都是他肉身所能承受的神通,比如三千斤元气的“无邪.奔雷”,经由双臂经络涌入银枪,发于枪尖。可这空口吐雷之术俨然超过安伯尘肉身所能承受的范畴,不走经络,却由胃腑、食道而出,乃是肉身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安伯尘为了保命强行摄取,虽然成功,却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内伤。

    然而这一招却让直面安伯尘的霸侯骏心头震惊。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刘兆也算见闻广博,却从没见过口吐天雷者。或许也有,可都是那些不出世的秘术大家,且需捏印吐真言,哪会像安伯尘这般张口即来,击碎白火。

    这一失神间,无邪已至。

    “锵!”

    危急关头,刘兆也顾不上吃惊,扬起右臂硬生生用臂弯上的软铜甲格挡住银枪。

    三千余近的螺旋枪力宛如垮堤的洪水,顺势倾泻,转眼便将软甲撕裂,血肉模糊。

    这一合落下,霸侯骏固然重收战斧,却被安伯尘击伤右臂,原先的优势稍纵即逝。

    安伯尘占得上风哪会留手,双臂舞动如风,银枪横扫竖劈,重重银光幻化成一张大网,压制得刘兆招架连连,却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骑士们早已看傻了眼,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再顾不得风度颜面,拔出砍刀拍马杀向安伯尘。

    两强交手,只要有一人插足,局势立马翻覆。

    安伯尘的进攻宛如暴风骤雨,时而刁钻,时而平快,霸侯骏暗暗叫苦,他右臂已废,左斧迎战稳落下风,此时苦苦支撑,只等手下相援。

    可就在这时,他心头一跳,却是突然发现对面少年的眸中掠过一丝紫光,而逼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银枪似也微微发生着变化。

    不好!

    想到安伯尘张口吐雷的情景,霸侯骏心惊胆跳。

    援兵距此尚有十个马身,若是他再吐出一道紫雷,铁定难以抵御。

    刘兆脑中闪过数个念头,藏于铁甲下的面色时青时白。

    这一瞬,刘兆终于放下了他十三骏的高傲,心中战意全无。

    火势运于左臂,刘兆抽出全身元气涌入左手斧,只想一斧劈出止住安伯尘如潮水般的攻势,随后跳出战圈逃回阵营。

    比左手斧还要快的是那柄银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兆虽然负伤,可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十三骏,落于下风却每每化解安伯尘势在必得的出枪。想要彻底击杀却需等待,等到他露出破绽。

    左手斧劈来的那瞬,刘兆眼睛转向另一方,已然打起逃跑的主意。

    却不料安伯尘早有所准备,等着就是他空门稍露的瞬间。

    无邪.奔雷!

    银色的长枪擦着斧刃飞出,枪尖旋转着条条紫雷,如虬如蛇,疾奔如电。

    一寸长一寸强,更何况此枪奔若迅雷,天雷外放。而刘兆一门心思想着逃跑,哪还来得及祭出白火去敌紫雷。

    眨眼间,无邪后发先至,枪尖越过战斧,直取刘兆胸腹空门。

    当刘兆回过神来,低头看去时,看到的却是从他心口刺入,溅落一地鲜血的银枪。

    “扑通!”

    左手斧摔落在地,刘兆裸*露在面甲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安伯尘,似想说什么。

    可还未等他开口,就被长枪从马背上挑起,甩向僵立当场、满眼呆滞的黑甲铁骑。

    尸身轰然落地,压垮枯草,尘埃飞扬,舞动在正午的日光中。

    好半晌,来自京畿的铁骑们方才回过神,抬头看去,茫茫长草间,一骑绝尘,直向西北而去。

    叛将安伯尘于天峡关西战霸侯骏刘兆,刘兆不敌,战死。

    半天不到的功夫,安伯尘击杀霸侯骏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飞落各方诸侯案前。

    两将交锋,有胜有败,本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不值得大做文章。奈何死的是天下虎狼中的佼佼者,天品修为瞬发白火的霸侯骏,而杀死他的,却是从南向北逃窜了两个来月,百战百败的叛将安伯尘。

    关东剿匪一役后,安伯尘再胜霸侯骏,霸侯骏可不是那些乱匪草寇所能比拟,匡帝钦封的霸侯,食邑八百户,吕风起麾下排名前五的强者。

    引**世风云的诱饵终于开始了他第一次逆袭,杀的还是十三骏中人,百败之后,他已连胜两场,谁知他会不会就这样一路胜下去?各方诸侯半喜半忧,喜的是发兵的“藉口”越发光明正大,忧的却是一个人。

    麾下得意战将被杀,近些日子很少露面的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让开,好狗不挡路!”

    身材雄伟的中年人凶神恶煞的盯着挡住他脚步的更新一男一女,满脸怒容。

    说是一男一女,可也不过是一个男童,一个女童,偏偏他们都板着小脸,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男童持拂尘,女童捧净瓶,都是一身素雅的小道袍,看得华飞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说了,闭关时候严禁闲杂人等打扰。”

    男童扬起脑袋,轻蔑的瞥了眼华飞,继续目不斜视的看向正前方。

    “老子也算闲杂人等?”

    华飞气得暴跳如雷,可面对眼前这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他打也不成骂也不好,骂了他们依旧这副傻样,打了万一打坏了,惹恼了将军可是被罚比武的。

    “哼,老子和将军并肩作战时,你们俩还不知呆在哪个龟孙子的裤裆里少和本将军装蒜!”

    华飞是个大老粗,既然打骂不成,只好说些疯话来挤兑。

    果然,左边的男童面红耳赤,恨恨的盯着华飞,而右边的那个女童则双目通红,泫然欲泣。

    华飞满不在乎的撇开头,心情大爽。

    这两个童子,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以及将军这些日子修炼的那本道书,都是出自一个变戏法的家伙之手。偏偏将军似乎很看重那人,不仅作足礼数,还用那年从琉君身上斩获的龙魂换取了这堆破烂。华飞屡屡开口相劝,将军却铁了心的不理不顾,亲自将那个吊儿郎当的中年人送出辕门,回来口就开始闭关。

    清风?明月?当是唱戏啊,随便取两个仙家的名字,闭闭关就能得道成仙你可是杀人的将军,怎么突然学起别人闭关清修了

    华飞不敢当着吕风起的面造次,只能心中暗暗咒骂。

    他和吕风起称得上是患难之交,别人是敬畏,他却是敬重,一字之差便如天壤。

    “杀人的将军,就不能闭闭关,修修道?”

    清冷的声音从八卦檀木门后响起,华飞面露惊讶,转眼后一阵红一阵青,讪笑着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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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龙隐虎孤

    “杀人的将军,就不能闭闭关,修修道?”

    清冷的声音从八卦檀木门后响起,华飞面露惊讶,转眼后一阵红一阵青,讪笑着挠了挠头。

    华飞不知道自家将军说出这番话是误打误撞,还是听到了他的“咒骂”,总之让他一时半会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门口的道童来了精神,向女童眨着眼,嘻嘻一笑道:“看见没,这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这将军。”

    被男童这么一逗,女童破涕为笑,歪着头打量向华飞,明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堂堂插翅虎,匡帝钦赐平西伯,竟不被两个三岁小童放在眼里,华飞又气又怒,可又没法子火。总不能在他们面前舞刀,一来他们不一定能看懂,就算他们看懂了,就凭那两个榆木脑袋也不会心生敬畏。

    “好了,你的来意我明白。太上且需忘情,若放不下,忘不掉,又怎会有机缘踏足武道的至高境界。”

    若换作旁人,能聆听到大匡第一将自肺腑的教诲,定会感恩戴德的行大礼,恭谦谨记。

    可华飞不闻不顾,依旧愁眉苦脸,连连叹气:“将军,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这”

    耳边传来女童的嬉笑声,华飞恶狠狠的瞪去一眼,女童连忙捂嘴,眸里的笑意却难以收敛,而那男童更是挤眉弄眼的朝他扮鬼脸。

    华飞苦不堪言,只能不去管那两个附赠的道童,一脸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木门里沉默了少许,继而响起听不出意味的话来。

    “此子正当锋芒盛时,且身处风口浪尖,能不牵扯就不牵扯。”

    闻言,华飞一怔,转瞬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这将军!我十万京畿军需得让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辈?”

    “不是让着他,是避开这十年里大匡盛衰成败的气运。”

    吕风起的话愈高深莫测,落在华飞耳中却和那些故弄玄虚的僧道有的一比,心中又烦又闷,说不上的憋屈。

    这哪里是杀人无情吾辈楷模的吕风起,分明就是个伪道士!将军定是看书看傻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华飞急得团团转,许久,无奈的叹了口气,朝向木门作了两拜,欲言又止,重重一拍大腿,转身欲走。

    才走出两步,就被门里那人唤住。

    华飞欢喜的转过头,舔着嘴唇,不住搓着手。

    沉默许久,吕风起方才道:“你若想报仇,尽管派麾下大将前往追杀。若你还惦记我们间的情谊,听我一言,切莫卷入其中。”

    华飞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木门,半晌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甩袖而去。

    不就是杀个后辈叛将吗?芝麻大点事,怎么在将军口中好像天塌了地倒了一样严重?十年盛衰气运什么玩意儿!只要有酒喝有肉吃有人杀,老子才不管它什么狗屁气运。

    华飞气哼哼的想着,大摇大摆的走出大堂,看向垂立于堂外的诸多将,重重咳了一声。

    见着华飞终于走出,堂外的京畿众将无不面露喜色。

    “将军可是同意吾等出马,为刘兄报仇?”

    “哼,那安伯尘不单杀害刘兄,还和同伙盗走行军图。万一泄露出去平西伯还是尽快兵吧!”

    将军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在诸将面前华飞俨然变了个人,再没面对吕风起时的不正形,眼皮耷拉,冷笑着扫过议论纷纷的京畿战将,许久方才抬起手。

    “将军同意了。”

    华飞轻描淡写的说着,听得一众将军面露喜色。

    杀一个小辈并不值得他们欣喜,那个自视甚高的霸侯骏也不值得他们仇深似海的去报仇,只不过京畿军规森严,若无调防、演兵谁也不得擅离职守。这些虎狼们在中都呆久了,早已腻烦,如今有机会出关就算只去溜达两圈也让他们欢欣鼓舞。

    “至于那张行军图嘿嘿,那只是个诱饵,真的行军图还在本伯爷枕头底下压着呢。”

    说完,华飞漫不经心的扫过诸将,就见他们个个面露错愕,无一例外。

    暗暗点头,华飞虽是大老粗,可这么多年来随着吕风起征战四方、角斗朝堂,俨然粗中有细,心里藏着半张明镜。

    “如此,谁去谁留,你们自行商榷。不过,既然去了,就要把声势搞大,好让西面三国将信将疑。”

    华飞说完,也不理会你争我夺的诸将,负手踱步,悠悠然走出。

    中都之地一马平川,令次栉比的府邸也遮掩不住蔚蓝的天空,每每傍晚时分,晚霞如火,总让华飞兴味索然,只想喝两盅小酒,找上两个姑娘抱个满怀香玉,或是看戏或是听书,总之将这烦人的傍晚打了。

    年近四旬,仍未娶妻生子,好在老头子早已不再,不会有人催着自己。

    跟在将军身后,随着他打打杀杀,争争斗斗,日子就这么过去,一眨眼功夫京城、中都的红牌粉头换了一拨又一拨,自己也当上了食邑九千的平西伯。

    这样也好,陪着将军打天下,不用去想什么烦人事,打仗喝酒杀人,简单轻松至少曾经如此。

    站在中都大将军府外,华飞止住脚步,眯起双眼看向日薄西山下的残霞,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哼着小曲,像往常一样,寻他的好酒美人去。

    同样的日薄西山,黄昏并残霞,奔波在关西另一头的安伯尘却没华飞这等闲情逸致。

    虽杀了霸侯骏,止住他百战百败之名,好生出了口恶气,可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口吐天雷时,喉口气血被天雷所伤,想要恢复元气至少需要七八日,这七八日里安伯尘说话时都会声音嘶哑。

    此时的安伯尘只想吃一碗圆井村门口洒满葱花的豆腐花,润一润嗓子。

    可这里身处关西,再向东是齐国,向北还要走上四五日才能到达秦国边境,且不谈这两国有没有豆腐花卖,就算有,安伯尘提着杀过人的枪,风尘仆仆一看就不是善辈,就这样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进饭馆,不被店家轰出也会被齐秦虎狼寻着。

    喝了口水,安伯尘从珠链中取出琉璃瓶,如是写着。

    残阳如血,少年拖着疲惫的身躯,牵着没精打采的马,向道左不远处破败的神庙走去。

    水花溅起的声音回响于耳边,安伯尘嘴角微翘,取出琉璃瓶。

    “你这哪叫逃命,这么潇洒,想杀人就杀人,想去青楼就去青楼,逍遥自在,总比我只能呆在吴中好。”

    司马槿的回信有些潦草,却又说了很多。

    安伯尘略一思索,眸中闪过一丝促狭,提笔写道:“可是他们到了?可有危险?”

    “一个一心惦记着青楼和男人的姑娘你说危不危险果然奇葩。”

    安伯尘莞尔,心中暗暗念叨着奇葩二字。

    红拂总会不时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眼,他早已见怪不怪,换做别人或许得想个大半天才能理出头绪。

    三年多了,即便知道她的姓名,可以就改不了“红拂”的称呼。她唤上官婉儿叫奇葩,却不知道在安伯尘心里,她才是唯一的奇葩。

    安伯尘只当他懂了司马槿口中的“奇葩”,暗暗想着哪天兴致上来故作漫不经心的赞美她两句奇葩,让她乐上一乐,全然不知他若这么说了,定会让司马槿当场暴走,欲哭无泪。

    安伯尘还不知道是,他对一个只闻其声始终未见过真面目的女子如此惦记,放在大匡千千万男子中,绝对算是奇葩一朵。

    斩杀大敌,又能和心中的“奇葩”时不时说笑两句,即便一个人走在苍莽孤途上,安伯尘也觉心情大好。

    黄昏下,少年青衫,黑马蔫蔫,神庙歪斜。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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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庙相逢

    (第一更)

    ————

    同大匡其余地界的神庙一般,位于齐国境外的这座神庙年久失修,墙漆剥落,色泽黯淡,且向一旁歪斜,摇摇欲坠,也不知经历过多少载春秋的物是人非,战火洗礼。

    “怎么,又想歇了?”

    安伯尘挠了挠野马王的鬃毛,野马王打了个鼻嗤,没精打采的哼了两声。

    自打从女儿国回来后,野马王对待安伯尘已和从前判若两马。在它心中,安伯尘再如何恶劣,也比没日没夜只想骑在它身上的那些母马以及带给它那场灾难的女人们好。见着野马王愈乖巧,安伯尘自然也收敛了几分颜色,对它也宽容了许多。

    “好懒的马。也罢,就再给你休息一日。等明日全力赶路。”

    闻言,极通人性的野马王面露喜色,满意的扫了扫尾,含情脉脉的看向安伯尘,张口吐舌作势要添,却将安伯尘吓了一跳,心中恶寒。

    翻身下马,安伯尘将野马王放养于外,自提银枪走入神庙。

    神庙中倒比外面看来要干净许多,曾经香火鼎盛,现如今已沦为过客旅人歇脚的所在。四面墙壁上用朱丹绘着一幅幅画卷,有仙神,有妖魔,似在诉说着什么故事,却被如刀的岁月划得支离破碎、斑驳6离,难以断别。而在神龛前的烛台上,还残留着未烧完的烛油,也不知是哪年的路人所留。

    黄昏降临,暮色渐落,安伯尘取出火折子,上前将烛台点燃,寻了个干草垛,正想凑合着调息一宿。

    烛影下,似有什么在晃动。

    安伯尘皱了皱眉,回头望去,转眼后面色冷凝。

    走进神庙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盗窃行军图的那个少年,身高臂长,穿着身寻常的白布衣,拖着双木屐,长飘飘,稍显不羁,却因遮挡住容颜的恶鬼面具而无法看清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似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安伯尘,裸露在面具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转眼后化作浓浓的喜意。

    “安兄,又见面了。”

    好像全然不在意安伯尘手中的银枪,鬼面少年笑着向安伯尘走去,边走边道:“是了,那个行军图安兄可曾看过。若看好了便还我,齐王出价两百金,够我大半个月的酒钱了。”

    “你是谁?”

    安伯尘面色平静,目光却宛如两柄利锥,直射少年,欲要将他看透。

    “我是谁?”

    鬼面少年停下脚步,无奈的挠了挠头,叹声道:“我就这么难认?”

    听着少年故作熟稔的话,安伯尘脑中闪过数个念头,陡然间,目露精光。

    “是你?”

    少年身躯微颤,眸中闪过莫名之色,有些惊疑,也有些激动,却是没想到安伯尘这么快便将他认出。

    那夜的相遇似乎就在昨日,第一次遇上不怕自己的同龄人,第一次和一个同龄人亲密无间的玩耍畅谈,虽然短暂,可在他心中却是难以割舍的美丽记忆。至少在那年秋天,爷爷未离开前,他第一次没了那种陪伴他十五年的孤独感觉。

    “是我”

    少年迈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难以自持的说道。

    然而,迎接他的不非想象中有些矫情的拥抱,抑或是初遇时的拍拍肩膀。

    冷锋刺破昏暗的烛光,旋转着,划过惊艳的弧线向他刺来。

    “原来你就是浪客。”

    安伯尘冷声道,面对传奇命主中最神秘的存在,他亦不敢有丝毫大意,螺旋枪力顺势而,枪到中途却又化作奔雷,如虬如蛇的紫雷从枪尖上溢出,扭动身躯咆哮着奔向鬼面少年。

    恶鬼面具下是一张抽搐的面庞,少年打了个趔趄,额上滑落一滴冷汗,想到刚才他自作多情的激动,心中好不尴尬。

    银枪刺来,却已没时间辩解,再者,若解释了岂非坏了大事。

    危急关头,浪客身若无物般跃起,双臂扬起如雄鹰展翅,悬浮于半空。

    安伯尘也不收手,左手轻扣,右手猛地上挑突进。

    在袁三郎的记忆中,对于浪客的相貌并没太多印象,也就是说浪客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除此之外,对面的少年无论身形还是打扮都和袁三郎的描述所差无几,就连行事风格也有几分相似。

    一路北行,屡屡遇上,岂是巧合?

    银抢暴起,直取少年面门。

    鬼面少年身在半空,按理说无法借势力,可面对安伯尘毫不留手的一枪,他不避不让,眼里闪过一丝青芒,反手砸向枪尖。

    “砰!”

    拳枪相击,巨力倾荡,虚空中荡开条条裂痕。

    令安伯尘吃惊的是,他出的螺旋枪力并没让那少年有丝毫不适,从少年拳头中也传来一股怪力,却和安伯尘旋转外放的枪力截然相反,好似一个无底洞般将一切外力收于拳心。

    一个是螺旋向外,一个是遽然收缩,两股巨力同样在三千斤上下,僵持在烛影摇曳的神庙中,阒寂无声。

    风水火雷四势此起彼伏,张扬奔涌在安伯尘眸中,而浪客眼中同样有着一股波澜,青铜色的暗流,随着烛火的摇曳愈演愈烈,到最后如潮倾荡。

    两人都没撤手。

    势均力敌下,谁若撤手,那便是将优势拱手相送。

    对安伯尘而言,七名传奇命主为他前行道路上的拦路虎,亦是踏脚石,难得遇到一个落单的,且是传奇命主中唯一一个地品修为的浪客,安伯尘岂会放过。

    而对于他

    眸瞳中闪过一丝玩味,青华泛滥,有意无意将青铜色的瞳仁染淡。

    那年临走前,似乎还剩一场比试未完,说起来,你如今闻名天下的银枪还是我帮你挑的。

    目光相触,一冷一热。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再度力。

    无邪.奔雷

    泰山.北冥

    如虬如龙的紫电呼啸而出,旋转着,从枪尖涌出,奔走四方,却在鬼面少年头顶旋转一圈,齐齐扑去。

    而鬼面少年周身散出丝丝白烟,雾气蒸腾,氤氲而生,身形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此前他只是以拳内旋引力,现如今整个身体都化作一个无底洞,吸引着世间一切力量。

    一矛一盾,一个旋转外放,一个内旋吸引,两种截然相反,却都为世间难得一见的力量激撞在一起。

    虚空再承受不住这股重压。

    “咔嚓!”

    条条裂缝从虚空间游走离散开,咯吱咯吱作响。

    举头三尺有神明,打破神明修大道。

    原本只有神师境界之上者才能打破的虚空,在两人手底应运而生。

    虚空破碎,一眼望去里面黑压压一片,可转眼后电闪雷鸣,黑白二气奔涌流转,顺着渐渐分开的黑白二气看去,隐约能见着一座雄伟的巨山以及浩瀚无涯的大海,那山立于岛上,岛矗于海中,如画如幕,看似很近,可却仿佛身处遥不可及的彼岸,真实而又模糊。

    那山海岛怎生有些似曾相识

    安伯尘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手底的枪势并没因为虚空的打破而弱上丝毫。

    余光掠过庙内墙壁,安伯尘心头一跳的,陡然恍悟过来。

    虚空中的山和海不就是壁画上所绘的那些。

    就在这时,清雅却又飘渺的声音从神龛后响起。

    “那不是蓬莱吗?原来,这个世界竟能通往仙岛蓬莱。”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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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刀枪会

    (第二更)

    ______

    安伯尘正和不知身份的少年全力拼斗,听着那声音只是微微一惊,并没收手。

    二力相搏,此时不能停,也无法停下。

    神龛里住着的是一个额上生角的仙人,怒目威严,凶神恶煞。

    可随着那阵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只背插四羽的白鸟从神龛后飞出,绕梁三圈,眨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向周遭壁画。

    鸟吐人言,不是妖怪便是怪物的,安伯尘脊背发寒,目光所及,就见鬼面少年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诧,可两人都没停手。神庙中的这一战看似偶然,殊不知冥冥中隐隐注定,三年前那场比试不了了之,那便只能延续到三年后。

    那只妖邪的白鸟似也没察觉到庙中的激战,又或者是全不在乎,自顾自的飞翔于神庙中,一寸一寸的掠过残破不堪的壁画。

    “万丈昆仑,千里大墟,逍遥自在,还属蓬莱蓬莱若真的存在,那昆仑大墟又在何方。”

    喃喃自语着,那鸟扑腾着四翼,少许落下,摇身变成一个绝美的女人。

    素袍裹身,透明的轻纱下雪白的胴*体隐隐绰绰,凹凸有致,清灵中透着恰到好处的妩媚,兼之她宛若桃花,精致而又不失姣好的面容,乍一出现在神庙中,当真让这残破的小庙蓬荜生辉。

    安伯尘倒没什么,早在三年前他便已经看过琉珠好似仙子出浴的胴*体,奇鸟变成的妖女虽美,可对安伯尘的诱惑并不算太大。和他全力相搏的浪客显然没这么好的定力,只是余光一瞥便让他却底打滑,踉跄出两步。这两步在平时倒无所谓,可此时此刻却和送死无异,力道一斜,安伯尘的螺旋枪力瞬间扭转局势。

    安伯尘哪管公不公平,毫不犹豫的飞枪刺入。

    无邪化作天雷之箭,呼啸着,直取浪客面门。

    性命关头,浪客哪里还顾得上掩饰,双目中青华散尽,露出青铜之光,化作冷锋牢牢锁定携雷奔来的枪尖。

    ——泰山.明镜。

    双目中倒映出无邪疾奔的枪影,无论有多快多迅猛,螺旋之力有多剧烈,此时都化作倒影呈现于浪客眼底。

    目有明镜,心中空灵。

    猛地张口,两颗虎牙堪堪咬住枪尖。

    无邪去势止住,然而那七条随着枪身而至的紫雷并没停住,紫雷轰至,浪客就算咬住了无邪也躲不了命送当场的结局。

    只不过,他还是要赌一赌。

    十月琉京,独院冷月,那一双少年,一枪一刀究竟是他的一厢情愿,又或是

    恶鬼面具被紫雷搅碎,化作残渣卷散向四面八方,藏在面具下那张英俊的面容暴露在神庙中。

    “咔嚓!”

    血花溅起,少年紧咬枪尖,看着对面一脸震惊的安伯尘,以及被他强行扭转划面而过的紫雷,眸露笑意。

    即便安伯尘使尽力量强收雷势,可依旧有一丝紫雷不受控制的割破霍穿云额角,溅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倒退两步,安伯尘吐出一口淤血,怔怔地看向拍着胸脯长舒口气的少年。

    “是你”

    “不是我”

    四目相对,少年们的脸上同时生出笑意,若此时李小官在场,看到这样的情景定会顿足捶胸,欲哭无泪。

    “你们闹够了没。”

    未等安伯尘和霍穿云再开口,美艳而妖邪的女子转头看来,笑着问道。

    “先自我介绍下,我姓卫。你们可以喊我卫小姐,卫姑娘,不过我更愿意听到你们喊我主人。”

    女人笑着道,风情万种。

    “在我们大匡,都是妖怪臣复于人类。你长得也算俊俏,识相的,喊声老爷,小爷我倒可以考虑收了你。”

    霍穿云嬉皮笑脸的说道,拥有英俊的容颜,却说出李小官才会说出的风话,着实古怪,看得一旁的安伯尘目瞪口呆,却是没想到三年前遇到的那个见到人都会脸红的少年,再遇时竟脱胎换骨,油嘴滑舌,浪荡不羁。

    这三年中究竟发了什么?

    安伯尘目光闪烁,下一刻就被冰寒彻骨的气息笼罩,抬头看去,就见女子冷若冰霜的目光牢牢锁定霍穿云,似想将他生吞活食。

    “都说女人生气时候更有味道。”

    霍穿云笑着道,余光瞥向安伯尘,眨了眨眼。

    安伯尘莞尔,握着无邪的手陡然一紧。

    下一刻两人同时闪身而上,一左一右攻向那女子。

    妖化现身,开口便要将安伯尘和霍穿云收作奴仆,两人都非优柔寡断之人,只一个眼神便心有灵犀。

    阔别三年一朝重逢,安伯尘欣喜难述,当年夜夜同院习枪,光阴荏苒,两人再遇时便已能联手杀敌。

    或许连安伯尘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心意通达,又一丝雷道真义被安伯尘斩获。

    无邪.雷潮。

    酝于枪锋的已不仅是七条如虬如龙的紫雷,而是一波连着一波的雷潮,同样只有三千斤,可势如狂澜,从枪尖涌出,一线连天,威不可挡。

    见着安伯尘豪情大发,一旁的霍穿云也不甘示弱,大笑两声,身在半途,反手探向背后。

    在他背后竟藏着一杆长刀,可和普通的刀又有所不同,并非精钢所铸,薄如禅翼,柔如绸带,灌入青火后陡然挺直,冷光如练。泰山.霸刀!

    即便被泰岳居士拐入深山,修炼泰山一脉的道法,可霍穿越并无一日丢下祖传的刀法。

    霸刀之霸大匡闻名,就因太过霸道,由刀极命,让霍国公背负上极钢易折的宿命。而霍穿云结合道法所修的霸刀虽也至阳至刚,却因发力之刀为至柔至阴之物,兼之这些年有意无意间磨砺出的散漫不羁的性子,由他手中使出的霸刀刚猛却难涉命途。

    阴阳之道为天下至道,安伯尘一路独行,走在他的漫漫道途上,而霍穿云也未曾落后多少,十八岁的年纪也已斩获一丝阴阳大道。

    面对神秘莫测的妖女,两人都已用上生平绝学。

    疾奔到半途,安伯尘手臂陡然扭动,猛身突进,雷势愈盛,沉积在神庙中的尘埃卷入雷潮,铺天盖地,势若狂澜。而霍穿云则突然跃起,划过道道残影,双手持道,俯冲向妖女,刀影卷起间,恍如乌云横天。

    两人一左一右,一天一地,螺旋奔散之力和霸刀狂吸之力同时轰至。

    “武道?雕虫小技尔。”

    穿着透明裙纱的女子冷笑一声,玉臂轻扬,指影连连,如花如叶,右手化冰按向安伯尘,左手幻火迎向霍穿云。

第二百二十四章 擒妖

    坚冰砸入雷潮,如山岳般挡住了席卷尘埃的雷潮,大火蔓延,焚向幻化如云的蝉翼刀。

    “轰!”

    一击落下,安伯尘和霍穿云被硬生生止住攻势。

    可仅仅片刻后,两人同时伸手,安伯尘借力翻上半空,而霍穿云则顺势落下。

    眨眼间两人交换位置,安伯尘高高跃起,从天刺下,霍穿云则自下而起,刀光阵阵掠向妖女下盘。

    这一番变化显然出乎妖女意料,未等她反应过来,螺旋之力倾荡火潮,内吸之力将坚冰融化,雷潮席卷每一丝都夹杂着螺旋之力,霸刀如云,所到之处吞噬殆尽。

    修为远远高出天品境界的妖女促不及防,被两人一波连一波的攻势打的连连后退,空有一身道法却寻不到出手的时间,又惊又怒,只能且战且退,咬牙切齿的盯着两人。安伯尘和霍穿云虽占得上风,却因修为处于劣势,无法杀败敌手,心中焦急又无可奈,待到两人势头弱下,元气消耗殆尽时,便是妖女反击之时。

    相视一眼,目光中都掠过果决之色,霍穿云口中念念有词,安伯尘亦将心念探入珠链世界。

    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越是不利,只能施展出后手杀招,安伯尘有千车百船,暴起发难或许能重创妖女,至于霍穿云的后手杀招是什么,安伯尘也有些好奇。

    就在这时,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夜色下的神庙外。

    那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穿着身寻常无华的布衣,相貌普通,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和许许多多旅人客商一样,他背着个竹匣子,匣子中隐隐露出戏偶、勾绳,看上去就好像一个甩嘴皮变戏法的九流人物。

    “大老远赶过来,倒被抢了生意。”

    只爱素容不爱粉妆的易先生笑容满面,手中的“指路傀儡”对准妖女,悠悠一叹。

    此时此刻,安伯尘和霍穿云已将妖女逼出庙门,正欲取出后手杀招,却见那个变戏法的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照向妖女。

    黑夜中蹿出一道炽白的光华将女妖淹没,女妖惊叫一声,脚底不稳,被刀枪击中,横飞出去却在半途变回原形,被易先生抢先一步塞入鸟笼。

    安伯尘和霍穿云使尽力气也只不过逼退妖女,而易先生只取出一面镜子便将其打回原形,看得霍穿云瞠目结舌,嘴边的咒语也没再往下念。

    提着鸟笼,易先生打量着笼里愤怒的小鸟,喜笑颜开,过了半晌这才抬头看向安伯尘,笑着道:“又见面了,安小友。”

    说着,易先生转向一旁的霍穿云。

    “这是易先生。”

    皱了皱眉,安伯尘朝向霍穿云道,刚想再说,就见霍穿云向他眨了眨眼,洒然一笑,抽刀而去,转眼间隐入茫茫夜色。

    安伯尘张了张嘴,却没开口唤住。

    三年过去,物非人非,当初国公府中不经世事的虎牙少年已然不再,再相遇时,已是神通莫测、来历神秘的传奇命主。他去了哪?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年多前突然取代原先的浪客成为新的传奇命主其中又有怎样的玄机?

    望向冥冥夜色,安伯尘若有所思。

    曾经看过的那本奇书又回现于脑海中,《大匡神怪谈.浪客篇》中云,大匡初年,有王室子弟喜好游猎,常领七八精壮奴仆前往深山草原,或射苍鹰,或猎虎狼,逍遥自在。却因欲念太重,扯入王室争斗,落败后被贬为庶人,抑郁寡欢,锁犬弃弓,常对人叹言,往事已了,吾命多舛,只恨从前不争朝夕。人皆道他尤记王位,思念权势,后传入君上耳中,忌其声望遂生恶念,命人夜袭其府。彼时浪客正于府中饮酒,只有一奴一婢相随,见有强人袭击,那对奴婢不但不止,还跪地求命,愿将主人所藏金银悉数献上,只求苟且。浪客笑尔无言,兀自喝酒,昂首待戮。不曾想养于府中的猎犬突然发难,咬伤强人,而浪客曾经所猎比他豢养于府中麋鹿也撒蹄奔出,冲向强人。浪客从前虽好游猎,可被贬后修身养性,又或孤寂,对待猎物也极好,孰曾想过命悬一线时救他的不是受他大恩的奴婢,而是打发冷清的牲畜。

    朝向不惜一死缠着强人的猎犬麋鹿拱手三拜,浪客醉态毕露,大笑三声,靸鞋而去。一路狂歌,从都城到境外人皆道他疯痴,君王见态也不追杀,任他离去。浪客不知所踪,久而久之国人也不再提起,十年后有人道曾在东海边见到浪客,手持无钩吊竹,自有龟龙从海中出相伴左右。又五十年,有人道曾在大漠觅其踪影,奔走于马群中,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后百年,还有人道在极西之地见过浪客,一步百丈,步步青烟。或言其得道成仙,也曾有人拜而问道,浪客笑言放下

    神怪谈中的故事道尽荒唐事,扑朔迷离,若真若假,可篇篇引人遐想,是真是假已无关紧要,关键是隐于故事后的秘密。

    而他的秘密和《浪客篇》又有什么联系?

    “安小友在想什么?那个少年看起来也不一般。”

    耳边传来易先生的声音,安伯尘淡淡一笑道:“无它,也不过是在想他是谁。”

    “安小友和他配合默契,难不成真是初识?”

    “陌路相遇,孤庙切磋,遇到那个妖人自然合力击杀。”

    安伯尘平静的说道,目光落向夜幕深处,嘴角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云儿想要隐瞒,定有他的打算,安伯尘自然不会捅破。

    匡帝落子大匡万里河山,好大一场戏,好大的手笔,那他又可曾想到,传奇命主中竟混入一代琉将之后,至于霍穿云想做什么,即便匡帝智珠在握也无力猜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若他真能算尽一切,袁三郎二人也不会死于我银枪无邪之下,机关算尽,变数叠起,就算他匡帝有神仙相助,也弥补不了一个接一个的漏洞破绽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了,我记得当初问过你,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是命运,是天意,还是技巧。”

    上下打量着安伯尘,游走于这场游戏边缘,来历神秘的男子笑着道:“不知安小友可有答案?”

    安伯尘莞尔,指了指心口,又指向高广不知几许的天穹。

    “这里。”

    易先生面露古怪,哂笑一声就欲离去,耳边传来安伯尘的声音。

    “我也记得当初先生曾说过,会将飞龙驾送一辆给安某,三个月过去,不知先生可曾功成?”

    “你倒是好记性。快了,若安小友不忙,今夜便可随安某前往齐国敝处,多一个人见证飞龙驾诞生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易先生倒也爽快,传说中上天入地的宝贝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件玩物。

    低头看向珠链,安伯尘将琉璃瓶取出,提笔而书。

    少时司马槿的回信便到。

    “传奇命主未至,秦国关中亦无异动你若想跟着易先生去开开眼界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需要小心。”

    “小心什么?”

    “不告诉你。歇了。”

    夜风吹来,安伯尘心中暖洋洋一片,将琉璃瓶丢回,紧随易先生走出神庙。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此颜此容,苍天何公(上)

    齐国位于大匡之西,上陈下平,有西江贯穿国境,水运发达,商贸繁荣,齐国因此而富**(又因西江*贼自称何姓者聚众造反,攻城掠地,集民众之所愿,往往在官军来前及时避退,直到今日未遭清剿,齐国君一怒之下派兵强占西江,截断东南西北水道陈平二国慑服齐国淫威已久,有苦难言,秦国和西江南岸的落云行省自然不干,抗议未果陈兵边界若是开打,最先受罪的是陈平二国,有此二国为屏障,齐国也不惧怕,我行我素,丝毫不给那一国一省面子

    西江流域局势紧张,常有冲突,可也只是千人左右的规模,小战不断,却始终未能真打起来

    两人一马逆流而上,西江两岸长柳飘飘,透过密密麻麻的柳荫依稀能看到宁静却燃着篝火的营帐,偶有战马奔出,惊走一林夜鸟

    “区区水竹竟能搅乱四国一省的格局,放在大匡历史上恐怕也是第一遭”

    对坐竹筏,安伯尘扫过两岸道

    他说的是当初匡帝命齐国进贡水竹之事,齐乱因此而起,眼下的局势也与此事脱不了关系可齐国兵强马壮,国力稳居大匡三甲,区区水贼竟能长驱直入,视官军为无物,稍有眼力者便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何况安伯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诸侯争雄,不顾百姓各施手段,为的还不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利益

    “安小友此言差矣,从古到今荒唐之事何其多,帝王一荒唐,这天下便也跟着荒唐起来就拿三百年前来说”

    易先生坐于安伯尘对首,一边把玩着鸟笼,一边笑着道:“安小友可知生皇帝之事?”

    安伯尘喜读神怪传奇,《国礼》尚未看完半卷,对于大匡故往历史并不熟悉

    眼见安伯尘面露探询,易先生摇了摇头,目光玩味:“那位帝王也是个奇人,奇思妙想不断,后宫佳丽三千看腻了,竟然别出心裁,命令后宫都改穿生装到后来武士装、僧袍、道服林林总总皆让后宫佳丽换穿女子男装别有风情,他玩得不亦乐乎,孰料民间女子亦投其所好,纷纷改穿男装,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般癖好,民怨不绝,传入宫中匡帝大怒,下令严禁民间女子改穿男装,又命各地巡监,若遇上女子男装撕其衣衫以儆效尤可宫中不绝,民间又如何绝得了,即便被撕破衣衫,丑态百出,仍屡禁不止那年的大匡一眼扫过,皆是穿着男装的百姓,难觅女子踪影,后人大叹荒唐,直到匡帝驾崩才止住”

    “满国皆男子,那岂不是成了男儿国?”

    安伯尘笑着道,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灰布道袍红发飘飏的身影,在他记忆中,那夜的月光从未有过的妩媚,将她高挑的身姿倒映于地,和月光一样纤细皎美,然后故作高深莫测的问道,你想学道法吗

    “女为悦己者容,却大多薄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男子寡情”

    逆流而上,江风阵阵,对面的易先生感慨道,话音突然一转,直视安伯尘:“你应该还没见过她的真容”

    闻言,安伯尘不动声色,心跳难免快了几分

    易先生口中的她还会有谁,可他又是如何猜到?

    戏虐的看了眼伯尘,易先生从竹匣中掏出一把金玉雕镂的精致酒壶,自顾自的喝上一口,幽幽道:“你若看过她的真容,定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心头忽地一紧,安伯尘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烦意,强忍着浓浓的好奇和疑惑——又或是紧张,将头转向另一边,充耳不闻

    三年了,安伯尘却连她的真容都没见过,虽也一起神游大匡,可司马槿的元神和安伯尘的天地双魂一样,只是模糊的虚影,难辨容颜

    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安伯尘竭力不去胡思乱想,却始终甩不掉这句经久回荡在耳边的话

    若她终日藏在面纱下的容颜真像易先生所说的那样,为何会被司马家当成和皇室联姻的工具,因为易容吗可是

    冷风从两岸吹来,卷起皎白的光晕飞驰在柳林道间,岁月如梭,华光流韶,编织成一段段零碎却轻巧的歌谣,把夜江染得青葱而明丽

    安伯尘静静听着,静静看着,长发飘飏,渐渐的,眼里的复杂隐没,随风逝去

    看向转眼变回云淡风清,嘴角扬起浅浅的弧线,不知在回忆着什么的安伯尘,易先生眉头挑起,面露诧异,随即恢复如初

    “相知不如不见,相见不如不遇,可惜这世上能懂的人太少太少”

    易先生击水长叹道,眼里闪过一丝缅怀,丝毫不顾正想着伊人的安伯尘

    安伯尘兀自看着两岸风月,并没搭理对面的中年人,若不是为了飞龙驾,安伯尘定会将这个惹人嫌的易先生一脚踹下西江,扬长而去

    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我行于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急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安伯尘轻声咀嚼着,她最喜欢诗,激扬中透着怆然,怆然中却是无边无际的孤独

    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安伯尘念着司马槿的诗,易先生看着萧萧然的江水,各想各的心事,谁也没发觉闹了一路的笼中鸟渐渐安静了下来,鸟喙对准笼柱,也在等待着

    两岸柳道退,山涧白猿啼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一马以及那只不再愤怒的小鸟终于到了江口,江口左岸山成天门,巍峨挺拔,崖尖下悬,上面隐约写着什么

    “到了”

    易先生停下竹筏,看了眼安伯尘道:“从此下水,百丈过石阵,再半里便是我在齐国的住处”

    安伯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莫名的一笑,易先生摇着头,伸手探入竹匣,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刺耳的声音从两人间传来,好似刀尖磨白骨

    月光下是一只不惜折断鸟喙,击破鸟笼振翅高飞的白鸟,鲜血将它的喙口染红,触目惊心,妖冶中透着狰狞

    易先生乃当世奇人,这只普通的鸟笼中藏有上古禁制,削弱妖物元气可他却忘了一件事,虽是妖,可本体却是有着坚硬喙口的鸟禽,生死关头,蚂蚁尚惜命,何况来自洞天的妖孽元气被限制,鸟喙尤在,即便舍弃鸟喙也得搏上一搏易先生来得匆忙,又一心忌惮妖力,反倒疏忽了本体,这才让妖物逃出生天

    那白鸟盘旋于半空,恨恨的盯着二人,鸣叫着,刚想扑来,就见易先生又掏出那柄照妖镜,身形微颤,稍作犹豫,转头而逃

    “安小友再等几日,待易某捉回那精卫鸟便领你看飞龙驾

    易先生似乎很重视逃脱的精卫鸟,脸上现出懊恼之色,匆匆道,从竹匣中取出风雷羽插在身后,展翅高飞,直追精卫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夜色很重,安伯尘看了眼左岸雄山,卷起阴阳之风将竹筏拉到岸边,牵着野马王上岸

    “啪”

    油纸包从怀中掉落,安伯尘弯腰拾起

    一时半会见不着飞龙驾,安伯尘也没时间等易先生回来,自然是先去秦国寻无华

    “是了,云儿将这行军图给我,究竟有何用意”

    挠了挠头,安伯尘笑着打开包裹,眉头陡然一皱

    油纸包里是有行军图,可行军图里却夹着一条布片,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传奇命主下一轮选中的踏脚石仍有你小心”

    霍穿云不想让安伯尘知道谁在帮他,可又忍不住亲手给他,便用顺手牵羊来的行军图传谁曾想安伯尘竟和他一样,丝毫不在意,直到此时才发现玄机

    抬起头,少年将油纸包收入怀中,眉头扬起间,无邪在手

    漆黑而深沉的夜色中,磔磔的笑声从远岸传来,惊散林中夜鸟

    安伯尘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凝,眸如寒潭,遥望于远山,手臂划过残影,银枪砸地

    吴中,司马家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此颜此容,苍天何公(中)

    琅坊很静。

    夜深自然人静。

    任天罪坐在窗前喝着酒,对于瞽目的他来说,夜深时候就好像独坐山崖,看着无边无际空旷壮阔的大海。他的世界里本就没有颜色,如今又少了声音,世界变得简单起来,和常人遥视一望无际的大海并没多少分别。

    细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任天罪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听惯了她的脚步声,总是带着天生的零碎和拖沓,将她心中的局促暴露无遗。也不怪她,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初下山门,便差点被人拐到青楼,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对这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的世界心生恐惧,寸步警惕。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独处一室,难免会有些紧张。

    又喝了一口酒,任天罪“看”向街对面的那座大宅,嘴角浮起苦笑。

    这位司马家的大小姐还真是喜欢捉弄人,不由分说命人将他们安排在一间屋子里,还美名其曰是让他和流烟互相照应,免得被传奇命主趁虚而入。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放在哪都是大忌,她倒是无所谓。

    任天罪好脾气,与人和善,即便天下人都想取他项上人头,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你还不睡?”

    少女的声音响起,平日里咋咋呼呼、憨里憨气的她此时却有些羞赧,局促不安的问道。

    “再喝会酒。”

    任天罪道。

    “那我先睡了”

    少女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竟像丢入河水中的薄羽,惊不起半丝涟漪。

    任天罪贪恋美酒,更贪恋夜深人静,起初毫无察觉,可渐渐的,他的眉头皱成川字。

    整个世界安静得有些诡异,竟连流风和露水的声音也荡然无存,任天罪身处黑暗,却发现连那片安静的“大海”也都看不见了。

    生平第一次,任天罪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非是害怕,只不过他习惯了有着万千声音的世界,此时万籁寂静,也只有那点心跳声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而沉闷的世界微微松动,女子的声音传来。

    “听说你看不见,那声音便是你的全部,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想不通,笑煞人也。”

    那个“她”是紫龙女,说的女子自然也是传奇命主,听她的口气似乎和紫龙女并不对付。

    任天罪心中了然,并没说话。

    那个女子自作聪明,却不知这样的情形任天罪早已遭遇许多次,世上聪明人比比皆是,自然能看出任天罪最大的破绽。

    “你很厉害吗,竟连紫龙女也对付不了?”

    女子突然道,语气中藏着一丝玩味。

    任天罪笑了笑,现在他所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和从前无数次失聪一样,拖到那首歌谣在心底酝酿而成。

    “可能她想让我活下来,然后引来你。”

    任天罪轻描淡写的说道,话音传出,女子微微失神。

    转眼后,女子冷笑道:“若她紫龙女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我想找她麻烦也不必那么束手束脚。”

    直言不讳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傻到不顾后果,另一种则是智珠在握,这个一手颠覆任天罪唯一的世界的传奇命主显然属于后者。

    任天罪如何不知,他慢悠悠的取下胡琴,笑了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等到了地府见着阎王,就说杀你的人是苦狐儿。”

    女子的声音渐渐变冷,飘忽不定。

    “你来杀我,就不怕司马家的人?这里可是吴中琅坊。”

    取出帝王剑,熟稔的搁在琴弦上,任天罪抬头问道。

    似乎有些惊讶任天罪的平静,女子并没立即动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道:“你来吴中,第一王风去中都,安伯尘去秦国,你们应当是通过某种手段知道了第二轮被选中的几个踏脚石。只可惜,陛下的布置也变了。既然让你们逃脱了第一轮,那这第二轮你们再无幸免的可能。”

    任天罪也没惊讶,调试着胡琴道:“这么说来,今夜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传奇命主也在此地?”

    “自然。我来杀你,他去杀司马槿。司马槿一死,司马家必定生乱,还有谁会来管你?”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的手?”

    闻言,苦狐儿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咯吱咯吱的笑着,却在片刻后戛然而止——“他杀司马槿,就像我杀你一样简单。”

    话音落下,悠扬的琴声响起,忽高忽低,高如山巅飞瀑,低如山涧暗流,安静的世界中花明柳绿、鸟吟虫语,竟在任天罪的胡琴下,聚成了一方只有他能听懂的世界。

    世界外的世界中,流烟蜷缩在床榻上,酣然入梦。

    若她知道又一个传奇命主出现,在南方吴国截杀任天命,少不得沾沾自喜,卦中说任天命在南方有血光之灾果然没错。可真算准了,她早已和任天命紧紧相系的命运,也会随之变得岌岌可危。

    司马家外的阁楼鸦雀无声,门阀内的小筑同样也是静悄悄的。

    “你在做什么?”

    憋了许久的上官婉儿终于憋不住了。

    她从衾被中露出个小脑袋,好奇的打探向秉烛而书的司马槿。

    被任天罪带到吴京后,她一门心思想要寻找当地的“优秀男子”,孰料还未落脚就被送来这,充当那个始终蒙着面纱的少女的贴身丫鬟。

    堂堂一国丞相竟然沦落到当别人的丫鬟,上官婉儿自然不干,可也不知怎么的,一直自持己见的她三下两下就被那个名叫红拂的少女劝服,或许是她许下的承诺太过诱人——在江南之地拥有一间青楼,这样一来岂不是能遇到许多优秀的男人。

    上官婉儿琢磨了许久,终究还是应下,呆在红拂身边充当她的贴身丫鬟,只等半旬后当青楼老板娘。

    看向正襟危坐,不知在写什么的司马槿,上官婉儿心中愈发奇怪。

    难不成她也在处理公务?在大匡不都是男人主事,女人只能当作附庸吗,为何她看起来很是不同。虽然从没见她出过院门,可无论男人女人见着她都恭恭敬敬难不成她也是从我女儿国的人?陛下暗中派入大匡的密探?

    上官婉儿迷迷糊糊,想睡又谁不着,脑中的想法也随之变得古怪起来。

    被送入小筑的路上,她始终被人蒙着眼睛,并没看到府前牌匾上的“司马”二字,若她知道这府中的人乃是大晋皇室后人,和她效忠的陛下同根同源,也不知痴迷考究古史的上官婉儿会作何反应,至少对待司马槿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随意。

    “你睡你的。”

    司马槿说道,声音微冷。

    当目光无意中落到腕边珠链上时,司马槿眼中浮起一丝迷茫和犹豫,几次抬手想要取出琉璃瓶,都被她强忍了下来。

    她曾和易先生有个约定,更像是半开玩笑的赌约,本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不想却因他的出现而到来。即便上个月的传书中,司马槿一再红着脸矢口否认,可易先生始终坚持己见,司马槿能想象出易先生一脸促狭的笑意,以及他将会和小安子说的话。

    捉弄死人不偿命的老家伙,永远不会变。

    轻哼一声,司马槿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取出琉璃瓶。

    自己这么心急做什么,他那手对小安子半点用都没,五年前的赌注攒到现在应该够丰厚了。

    夜风中暗香缱绻,司马槿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向最后一封密函,静静看着,全然没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渐渐立起一道鬼魅的身影。

    ——————

    (最近章节都需酝酿下,可能偶尔会迟点到)g

    【……第二百二十六章此颜此容,苍天何公(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此颜此容,苍天何公(下)

    写完最后一个字,司马槿稍松口气,放下墨笔

    墙壁上游动着一条昏暗的影子,司马槿也没抬头,一边收拾文,一边张口道:“还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等了许久,未有回音,小筑里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黑无常”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司马槿抬起头看向游动在墙上的那条影子,面纱下的容颜渐渐变得清冷

    “传奇命主?”

    司马槿若有所思

    墙上的影子桀桀笑着,仿佛挂在壁上的皮般寸寸剥落,垂于地面,变成一个黑烟般的男子

    “果然,你们都知道了”

    男子虽在笑,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笑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听得卧榻上快要进入梦乡的上官婉儿不寒而栗,睡意全无

    “什么人”上官婉儿紧张的坐起,惊疑不定的看向宛如鬼魅突然出现在小筑内的男子

    “鬼大”男子说着,上下打量向司马槿

    阵阵黑烟从他身上溢出,摇曳游走在小筑内,将窗外的月华遮蔽,方圆十步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幽幽地府,漫漫黄泉,皆在鬼大举手投足间生成

    上官婉儿呆了半晌,直到筑内气氛渐渐变得死寂沉凝,她的脸上才现出一丝慌乱离开女儿国还不到半个月,这一路上的经历见闻就足够让她写上厚厚一卷,总是不断的遇上稀奇古怪的人,随着这些人而来的还有她从未遇到过的危险初时上官婉儿还有些奇,就像看热闹一样,可时日久了,当她终于醒悟她已经来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而那些危险随时有可能要她命,来自女儿国的丞相也开始不安和害怕起来

    “他是想杀了我们”

    冷淡的声音传来,上官婉儿心头一紧,随即扑通扑通直跳,脸色已然变得惨白

    “你说错了,我想要杀的只有你”

    鬼大插口道,他目光牢牢锁定看似平静的司马槿,眉宇间溢出暴虐之色

    小筑内的气氛愈发古怪,鬼大一脸暴虐凶残,却迟迟没出手,上官婉儿则紧张的蜷缩成一团,脸色发白,至于独坐案前的少女,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露出半丝慌乱,素白的裙纱在漆黑的鬼域世界中就仿佛枝头点点兰香,高洁自雅,宠辱不惊

    “你不怕?”

    越看司马槿,鬼大越觉古怪,忍不住问道

    “有何好怕”

    司马槿轻描淡写的说着,面纱后云淡风轻,波澜不显,亦让上官婉儿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

    冷哼一声,鬼大狰狞的大笑起来,摇头道:“难不成你还在等那八百鬼军斥候?就算黑无常阴术再强,可也无法进入我之鬼域鬼军来不了,司马家的人也来不了,我天品,你地品,又陷入鬼域,你有什么把握打赢我?”

    传奇命主个个怪性情,这鬼大是歇斯底里,生怕别人看不起他,杀人前总喜欢说个究竟,享受一番将死之人绝望所带来的快*感,这一点倒和同为异类的奇蝠侠有几分相似

    “没有”

    出乎鬼大意料,司马槿承认道

    即便她陷入死境,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惧怕,看得鬼大心中气愤,牙痒痒的又无可奈何

    就在鬼大不耐烦到极点,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无趣的游戏时,却见对面的少女站起身

    眼中闪过警觉之色,为等鬼大出手,司马槿便已开口

    “女人杀人,也不一定要像男人那样以命相搏”

    非是在对鬼大说,而是对向颤栗不止的上官婉儿,司马槿如是说道

    “女子最好的武器便是女子本身,你既来到大匡,就要学会女子的处世之道女人的利器不比男人的刀枪弱,可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轻用,用惯了则伤己”

    司马槿的声音中透着别样的平静,淡如秋月,传入上官婉儿耳中,不经意间驱散了鬼域中的窒息气息

    喘息渐渐变得平稳,上官婉儿看向司马槿,忽地一愣,却是想到了鬼大之前所说的那话

    司马家

    “司马家这里是司马家那你是”

    上官婉儿惊声道,怔怔地盯着司马槿,神色复杂

    转眼后,她的复杂便被慌张所代替

    “够了”

    鬼大实在受不了这种明明布下了死局,可猎物却满不在乎的感觉,若有所思的看向蒙着面纱的少女,冷笑一声道:“你说的不就是美人计?哈哈哈,我等皆习惯了辣手摧花,你若生得好看,亲手杀了那才痛快”

    “美人计?”

    司马槿的声音中含着古怪,也有几分荒唐,长夜漫漫,她也懒得再拖下去

    素手抬起,纤纤如玉,拨向那层面纱

    也不知为何,见着司马槿抬起手,鬼大的心跳陡然加快,竟生出一丝少有的紧张

    转眼后被他硬生生压住,冷笑着,鬼大迈步走向司马槿,袖中现出两柄冷锋

    两步,面纱飘落在地,鬼大止于半途,手一抖,那两柄冷锋摔落在地

    一缕月光从逼仄而幽暗的鬼域世界外钻入,紧接着又是一缕,两缕,三缕,四缕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丽,如水般从云端泻落,千丝万缕化作万般风情捅穿了小筑中的鬼域,千疮百孔,密密麻麻

    月出佼兮,佼人撩兮

    玉瓷般精致的面庞上,剪断瑶池弱水的双瞳一眨一闪间,月华烂漫,无边无际,撕碎了漆黑的鬼域

    小筑内重复光亮,月脂如蔻丹,乖觉的缠上青葱玉指,随后扩散开来,将少女笼罩

    司马槿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月光中,看向呆若木鸡的鬼大,月华流淌,朦胧上那张美轮美奂的绝世容颜,静如九天仙子,媚如绝世妖妃

    古来佳人沉鱼落雁,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又哪及星月娆舞,谄媚争宠

    不单是鬼大张不嘴巴一动不动,就连上官婉儿也傻了眼

    “把他杀了”

    清冷的声音从那双勾勒着星彩的芳唇中吐出,上官婉儿茫然的看向司马槿,又看向鬼大,心中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走到鬼大身旁,直到她拾起匕首扎入鬼大脖颈后,才陡然醒悟

    心头扑通扑通一阵狂跳,上官婉儿惨白着脸怔怔地看着倒在她脚边的鬼大,指尖冰冷的血腥让她一下子清醒

    猛的回头,上官婉儿看向月光下无比陌生的女子,张不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转瞬后,口边的话就被没来由的自惭形秽冲散

    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如妖如仙,比陛下还要美丽无数倍,说不出的美丽

    上官婉儿握着匕首,愣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直到那张面纱重挂上,皎月褪去,上官婉儿方才松了口气

    “把这里收拾下”

    司马槿坐回案前,看了眼上官婉儿道

    上官婉儿乖巧的将鬼大的尸身拖到屏风后,擦了擦手,低眉顺眼的走到司马槿身边,垂首而立,和当年伺候陛下时一样恭顺

    同姓司马,自然是晋朝皇室后人,见过司马槿的芳容,又得知她皇族身份,骨子里的纲常以及那丝难以自拔的敬畏让糊里糊涂的上官婉儿不由自主的扮回女儿国丞相的角色,只不过换了个陛下

    奇怪的看了眼上官婉儿,司马槿也没理会,目光落向腕边珠链,托着下巴,目光迷离

    “要不要和他说呢罢了,免得他又不放心”

    取出琉璃瓶,司马槿提起笔,犹豫片刻,莞尔一笑,落笔写道——刚又杀了一个传奇命主,你到易叔叔家没?

    琉璃瓶投回,司马槿静静的等着

    一柱香,两柱香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轩窗外的天边泛起鱼肚白,上官婉儿昏昏欲睡

    檀香烧到尾根,将尽的青烟缭绕,染上素白的面纱,亦让少女的眸子变得朦胧不清,有些迷茫,有些复杂,随着檀香燃尽,渐渐冷凝

    “你竟然当真了吗?那么拙劣的笑话,比你的冷笑话还要差劲”

    莫名的声音从司马槿唇边滑出,随着青烟变得离散

    那年东海上,听易叔叔讲他从前的故事,以及那一个个走进他生命却又很快离去的女子,司马槿笑言易先生太花心,易先生则说世间男人都一样,只恨女子芳容易逝如流水然后便打了那个赌,若是将来司马槿遇上心仪的人,易先生便会先去“考核”一番以易先生的为人处事,顶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吓唬一番而已

    “终究不是”

    凌乱的目光渐渐变得清冷,闪过自嘲的笑意,司马槿站起身,将珠链褪下随意的丢在几案上

    苦等一夜,却仿佛等了一世,却没能等到关心则乱,饶是向来淡漠的司马槿也止不住芳心失守

    她如何会想到易先生竟然中途离去,而安伯尘则遇上了前来伏杀他的传奇命主

    “司马红拂,这珠链你不要了吗?”

    “你若喜欢,拿去好了”

    脚步微滞,随后不再停留

    “你去哪?”看向司马槿的背影,上官婉儿急声问道

    是啊,现在去哪呢

    司马槿心中喃喃,目光挑起,越过窗棂,越过困了她三年之久的深府,落向那座传来断断续续琴声的高楼

    罢了,再帮你最后一次

    晨风掀起面纱,那张让月华星光为之舞动的容颜若隐若现,剪水双瞳中,似有什么在悄然流逝

    此颜此容,苍天何公?终此一生,又有哪个男子能在你身后直起腰,静等你回眸

    红颜祸世亦为天生无底洞

    那年烟花佳节,司马家女儿初长成,抱见老祖宗大匡唯一的女神师端详许久,庆幸着,怜悯着,如是说道

    ——————

    淡定啊,酝酿大**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琅妃

    天蒙蒙亮,太清宫中便传来蛐蛐的鸣唱

    内侍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依旧任劳任怨清扫玉石台阶,全然不知太清宫已然天翻地覆

    匡帝端坐在那张最高的金龙椅塌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笼里那几只同样一动不动的蛐蛐一旁的蛐蛐见着同类身死,没有兔死狐悲,这样的情景它们早已见惯,依旧扑翅而鸣,好似在幸灾乐祸,听得龙椅上的那位帝王脸色愈发难看

    太清宫中没有大臣,没有内侍,只有他所豢养的蛐蛐

    袁三郎、奇蝠客、苦狐儿、鬼大在蛐蛐背上刻着传奇命主的名号,每死一个命主,笼中的蛐蛐也会随之暴毙原以为这些蛐蛐会随着他一起迎来十年后的凯旋,然后再杀之换得委曲求全,以求国祚永固谁曾想半个月不到,被他精心豢养的蛐蛐一个接一个死去,一命相系,也就是说,从秘宫中精心挑选出的那九个少年已有四人陨落

    “人与天斗,没人会是对手可寡人想要的只是大匡命数,莫非连它,你也不肯留给我?”

    牙齿摩擦的声音响起,在位已有二十二载的帝王猛地抬起头,锋利而暴虐的目光越过太清宫,直射天穹

    天穹高处浮云流转,在匡帝脑中拉开一幅连他都为之神迷的画卷

    月出佼兮,佼人撩兮,后宫名艳也有三千,却不及面纱跌落时的一瞥

    “司马家,这便是你们准备的大礼吗?想以此女祸我宗室与其便宜那些宗室子弟,还不如送给寡人”

    闭起双目,匡帝深吸口气,似在嗅着什么,怒容渐渐收敛,轻笑道

    帝王者,左手天下,右手美人,自是缺一不可

    袁三郎和奇蝠客死于踏脚石之手,匡帝上了心,在派往吴、秦、中都三地的传奇命主身上植入秘境道符,传奇命主生时所遇所见皆能清晰无遗的传回上京,虽又折了鬼大和苦狐儿,却阴差阳错的见到了司马槿的真容,对于匡帝而言却也算是一番补偿,其中价值远过两名传奇命主

    “手掌八百鬼军斥候,逼死苦狐儿原以为司马家的冰公主只是个厉害点的少女,不想竟有惑乱世人的妖颜,还真是嘴严的世家连鬼大都被迷惑,如此,就算仙神妖魔也无法全身而退”

    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匡帝轻点着手指,不多时,黄钟响起,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太清宫门缓缓推开,年老的内侍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目光落到把玩着蛐蛐的帝王身上,眸底闪过一丝嘲讽,跪地磕头,毕恭毕敬道:“陛下,今日可要上早朝?”

    “早朝?”

    玩得不亦乐乎的帝王抬起头,一脸茫然:“早朝是什么?”

    内侍总管微微一愣,随后苦笑着闷下头:“那奴才就转告司空司徒两位大人,今个依旧自行商议、”

    说完,内侍总管又磕了三个头,识趣的倒退而出

    “是了,和吴中司马家的婚事准备得如何?”

    一只脚已经退出门槛,耳边传来匡帝漫不经心的声音,老内侍心中奇怪,却还是一五一十道:“回禀陛下,司马家七小姐和九皇子的婚事还好些日子”

    未等他说完,匡帝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早些办了”

    内侍总管一愣,却也不敢和这位脾气莫测的帝王解释什么,陪着笑道:“是,奴才这便传告九皇子”

    暗叹口气,老总管忍着心头的不耐烦,正欲告退,耳边传来匡帝听不出意味的声音

    “传寡人旨意,册封司马家七女司马槿为琅妃,即日宣入宫中”

    猛地抬起头,内侍总管难以置信的看向继续专心致志逗弄起蛐蛐来的帝王,张了张口,过了许久才埋下头

    “奴才遵旨”

    宫门再度闭合,蛐蛐鸣翅的声响中,端坐龙椅的帝王意味深长的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珏,点向虚空

    在他身前的空气中现出两扇铜制的门,大门打开,里面是一条冗道,冗道尽头是崖中宫殿

    匡帝微眯双目,不急不躁的等待着,许久过后,从门里走出一道纤长的身影,紫裙轻舞,双膝跪地

    “参见陛下”

    紫龙女不卑不亢道

    “即刻前往吴中,旨到出手,用你的天龙妙法相助司马家制住司马槿”

    匡帝平静的说道

    “臣领命”

    紫龙女起身,正要离去,身后传来匡帝意味莫名的声音

    “那浪客,可有异动?”

    芳心微跳,紫龙女颊边飞起两抹粉霞,在回身的瞬间悄然褪去

    “回禀陛下,他除了疯言疯语外,其它都很老实”

    “如此甚好至刚则断,至柔则怯,刚柔并济方为上乘,他的命可是大匡最顶尖的那等命数,日后还有大用”

    听着匡帝的话,紫龙女心中生出一丝难以道明的迷茫,却还是点了点头

    “此人若能真正归顺寡人,他想要什么,便给他什么,包括你自己”

    闻言,紫龙女娇躯微颤,眸中闪过复杂,平静作拜,转身告退

    又一番布置重落下,司马槿和浪客,只要有这二人在手,兼之剩下的传奇命主,大匡的气运还长得很

    匡帝满意的想着,虽然难免生出一两变数,折了四名传奇命主,可对于这场游戏而言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波澜传奇命主也分强弱,这四人算是传奇命主中的垫底者,有这四人为前车之鉴,想来剩下的定会稍稍上心几分

    又想了想,匡帝再没发现破绽

    秘镜道符中,秦国、中都两地,四名传奇命主皆已就位,西江边那场毫无悬念的杀戮也已将近尾声

    “终究还是寡人亲自豢养的蛐蛐强大”

    笑了笑,匡帝收敛功法,散去脑海中镜像,依靠着龙椅,和衣而眠

    银枪出,无功而返,潺潺流水声中,银枪再度弹飞

    安伯尘看了眼被震出血丝的虎口,忍着痛楚握紧无邪,抬头看向那个一身白毛宛如巨猿的少年,鲸吞口气,迈步上前

    无邪.雷潮

    铺天盖地的紫雷泛滥如潮,携着三千斤巨力轰去,却被少年一蜷身,白毛如刺猬般竖立,硬生生挡住雷潮,嘴角咧开讥讽的笑意,玩味的盯着安伯尘,那个眼神安伯尘在袁三郎眼中见过,奇蝠客眼中也见过

    那两人都已死在安伯尘的枪下,可眼前这个袁痴却要比两人都强上无数,毛皮如坚甲,真正意味上的刀枪不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夺白猿,齐相聚(上)

    “大匡初年,关西布庄掌柜张某携家眷回东海省亲,经过关东遇匪乱,张氏夫妇遇害身亡,唯独半龄幼子伏于尸下,未被众匪所觉。众匪散去,却有一猿猴从林中来,见着张某之子,心生怜悯,抱归养之。十年后,有猎户常见一少年随林中群猿嬉戏,蒙头垢面,赤身**,长发垂地,心生好奇,遂将此事道与村人。一传十十传百,却被一过路商贾得知,筹百金,募众猎户入林寻那少年。众猎户将群猿猴杀死,救出少年,献于巨贾,那商贾见少年虽生着人身人面,却能像猿猴一样疾走如飞,跃涧渡渊,啧啧称奇,将少年收养于身边。归返中都后,商贾命人教少年人言礼数,少年甚是聪明,两年学成,衣冠楚楚,颇有礼数,却因水土不服,患上一怪病,皮里常生出绒毛,白如雪,拔之不尽。后有一天,商贾携家眷去为府官贺寿,回转家中时忽闻大犬惨叫,循声看去,竟是一头白猿蹲坐墙角啃食犬彘。商贾大骇,欲命下人驱之,孰料那白猿反扑而来,杀死商贾一家,奔跃而去。

    后有人道那白猿正是猿群少年所化,或与牲畜同处日久,心如牲畜方才如此,或言少年拜猿为父,隐忍两年,终趁商贾酒醉杀之报仇世人常见妖物苦苦修炼化作人身,却鲜人化为妖,沐猴而冠,大致如此。”

    ——《大匡神怪谈.白猿篇》

    脑中闪过白猿的故事,安伯尘轻喘着,手持银枪,紧紧盯着对面的怪物。

    刀枪不入,又是天品修为,双臂之力将近万斤,安伯尘借助秘术,施展风影身法,方才强撑到现在,体内元气已消耗大半。再这样斗下,恐怕不出十合安伯尘便会力竭而亡。

    若是随行符化解,或许还能施展水火二行术遁走,可距离百日随行符化解还有十日,这十日里安伯尘除非能飞天入地,否则逃不出天品强者的耳目。

    左思右想,安伯尘也没能想出破敌之法,面对如白猿者,也只有硬碰硬,凭借修为的优势杀之,偏偏安伯尘修为地品,处于劣势。

    为今之计也只有去秦国,寻到无华合力杀死白猿命主。

    安伯尘可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元气,传奇命主是他前路上的踏脚石,可若一时半会迈不过,也只好暂且绕道,保得性命后回头再料理。至于无华有没有遇到传奇命主

    安伯尘目光闪烁,遥望北方。

    第一批传奇命主失败后,匡帝显然又重新布置过,在神庙中遇上云儿,不出意外,他应当是向北边去,截杀无华。虽不知三年后的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他定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只有借助无华以及倾天寺之力才能在不失元气的情况下除去白猿命主。

    就在安伯尘思索时,一声怒吼从对面传来,却是白猿命主已经开始不耐烦,奔走如飞,扑向安伯尘。

    主意打定,安伯尘抽枪倒退,退至柳树边的野马王身旁,银枪划落,斩断了拴在树根处的缰绳,随后重重拍向马臀。

    “向南!”

    安伯尘低吼一声,趁着白猿命主略一失神,身化无形之火,口吐“临”字决卷来阴阳之风,飞驰于密林间,向北而去。

    西江两岸杨柳荫荫,小径曲折,安伯尘骑马反倒会被拖累,还不如施展火行术,独自向北。

    安伯尘虽舍不得野马王,可如今逃命要紧,匆促间却忘了将野马王塞入珠链空间。

    野马王疾奔出十来步,却突然停下,回过身,复杂的望向渐渐远去的安伯尘和白猿命主,打了个鼻嗤,随后悻悻然向南而去。

    水火二行术虽快,可此术的妙处在于化作无形水火,隐匿身形,安伯尘身中百日随行符,水火二行术效用顿减,且又消耗元气,安伯尘只用了半日便收敛功法,奔走跳跃于西江旁的密林中,和白猿命主一前一后。也幸好安伯尘及时散去水火二行术,这才没被匡帝和齐秦一路高手察觉他的秘密,日夜狂奔,五日后,安伯尘已到齐国北境,距离秦国东南边界只有两三日的脚程。

    又是一个深夜,月光坠洒林间,安伯尘蹲在溪水边,捧起清泉痛饮一口,又抹了把脸,缓缓起身。

    水影中的少年背着长枪,用藤蔓随意系起,面庞清瘦,眉目淡然,却又很是有神。

    白猿命主擅长林中奔走,且无需汲水,前两日安伯尘数次被他追上,屡屡交手却并没缠斗。此前两月安伯尘从南到北,一马一枪走大匡,磨砺的是他的枪道和心志。而这五日里被白猿命主追杀,安伯尘甚少使用无邪,一来白猿命主刀枪不入,二来,安伯尘也想节省些元气。背上无邪后,安伯尘仅凭风系秘术和雷道真意同白猿命主僵持,这两样神通皆已突飞猛进。

    密林深处传来嘶嘶低鸣,安伯尘刚将皮囊灌满,目光所及,就见溪水中的倒影里现出一条颀长壮实的白影,从天而降扑向安伯尘后背。

    眸中掀起一圈涟漪,涟漪中风、雷二势此起彼伏。

    “临!”

    安伯尘口吐真言,脚下好似蹬着双风履,带着安伯尘飘飘然荡向一旁,避开白猿命主这一击。

    身处半空,安伯尘扭腰看向扑了个空正在大发雷霆的白猿命主,眼里闪过紫芒,双手交叉,十指轻点,陡然暴张,按向白猿命主。

    无邪.奔雷!

    从安伯尘十指尖蹿出如虬如蛟的紫雷,咆哮着,旋转着,射向白猿命主。

    白猿命主一脸怒容,恨恨地盯着呼啸而来的紫雷,抽身而退。

    他虽刀枪不入,不惧雷火,可三千斤的紫雷砸在身上终归很痛。

    那十条紫雷仿佛长了眼睛般,如影随形的追向白猿命主,却在中途随着安伯尘的指影变幻,遽然重合,化作一股横于半空。转眼后,轰轰然的雷潮从那一线天中涌出,铺天盖地的压向白猿命主。

    白猿命主眼见躲不过,索性回身,低吼着伸出毛茸茸肉掌拍向雷潮。

    施展雷道真意拦住白猿,安伯尘也不缠斗,几个纵身脚踩纵横密布的树枝,向北面弹射而去。

    这五日里,安伯尘收获的最大好处便是不再拘泥一格,用十指取代银枪,发出雷术。随着安伯尘四日前第一次将雷术空手使出,许许多多的念头想法钻入脑海,比如无邪.奔雷和无邪.雷潮间的刹那转化,用其攻敌,足以令对手猝不及防。

    道法本天成,自需借助咒语、手印等从上苍定下的真意、玄奥中摄取力量。念咒语、捏手印相当于感悟某种道法的过程,所以道法虽然威力强大,却需要时间念出咒语,往往一员上将借助快马便能将施法者斩杀。至于秘术,则相当于瞬发道法,将天地真意、玄奥融入九字真言中,用周天沦涡积攒天地五行元素,方才能够瞬发。

    安伯尘则不然,他的魂体渡过九重雷劫,尽揽雷道真意,无需问天求地,自能从魂体中,所要做的只是吸收整合已属于他的雷道真意,将其衍变成道法。

    无论是无邪.奔雷,还是无邪.雷潮都已隐隐触摸到道法边缘,可相比于那些沉淀了千年万年的道法,终究太过简单粗陋。倘若给安伯尘足够的时间,专心研习雷道,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成就一门高深玄奥的道法。

    然则世事公平,安伯尘斩获那么多奇遇,无形中也因此付出代价,身藏宝库,却没有时间去采撷。

    疾奔于莽莽夜林中,耳边不断的传来白猿命主的怪叫,安伯尘眸如寒潭,从枝头跃起的瞬间,施展出神目通。

    极目远眺,六十里地外的西江交界流域,两彪人马厮杀正酣,秦国一方领头的是一个白衣如雪的僧人,舞动斩魔棍,举手抬足间又是十来名齐军坠马而死。g!~!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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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介绍:
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却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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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新情节设定仙侠文,全新地图、pk模式,追求新鲜刺激的请进,【非种马后宫】,女主很有爱~~~~~有过254字完本纪录,99%不会TJ,可以先【收藏】,养肥再看吧)仙朝帝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