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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夕何夕     仙朝帝师txt下载     仙朝帝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关东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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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逡巡在泥地上的简陋沙盘,安伯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长门究竟会在哪。

    想要对付长门,绝不能等到百日后归返,从现在起就得早做准备。

    “长门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收容三六九等,此前这么多年安安分分,却在近年突然发难难不成是神师走了的缘故,大匡上下无人牵制?”

    放弃了寻找长门的想法,安伯尘从另一个层面思索起来,眸中精光闪烁,喃喃自语着:“长门所谋之大,定不在各方诸侯之下,如今占得先机,诸侯们心知肚明借势而起,可说到底,长门后天下诸侯也是对手,未尝不能利用”

    摇了摇头,安伯尘将这个打算放下。

    想要借助诸侯之力打击长门,对如今的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要是萧侯和红拂在身边,帮忙出谋划策那该多好。

    一人之力难敌天下,安伯尘孤家寡人一个,毫无依仗,束手束脚,偶尔会怀念那年琉京司马槿为他分析局势时豁然开朗的感觉。

    墨羽在天头高飞,以为安伯尘的耳目,她却依旧毫无音讯。

    安伯尘并不担心司马槿,以她的本领在司马家至少自保无虞,她能将墨羽悄悄放出,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此前两年墨羽为两人传递音讯,今时今日,墨羽却只能跟随安伯尘,不能回转司马家,它若回了,安伯尘和司马槿的关系再难掖住,对两人而言都是有弊无利。

    拍了拍额头,安伯尘按下心绪,继续思索起破局之法。

    就在这时,只听天头传来阵阵鹰啸,墨羽扇动翅膀,在天头来回旋转,却是在示警。

    眸子冰寒,安伯尘紧握无邪,战意瞬间爆发。

    杀了这么多天安伯尘俨然脱胎换骨,静时淡如止水,悠然出尘,动时如雷霆疾降,神经紧绷,无需酝酿,顷刻间便能蓄满战意,达到最佳状态。

    一静一动却为心意所牵,历经这么多磨难,安伯尘是变了还是未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吧。”

    重重一拍马臀,安伯尘低声道。

    他虽有十里目神通,可也总不能每时每刻都睁大眼睛东张西望,有墨羽在天头,相当于他另外一对眼睛,墨羽转一圈,代表来的是寻常人,转两圈,约莫地品,转三圈则是高出地品的存在。墨羽之所以能分辨,却因它的元气在地品和天品之间。

    可眼下,墨羽足足转了四圈,遇上丰侯骏时它都没有如此,来者不消说,定是修为尚要高于十三骏的天品强者。

    野马王病怏怏的拨弄前蹄,任凭安伯尘如何拍打都不肯起身,鼻中喷着粗气,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再不走,你我都要完蛋。”

    安伯尘摇头苦笑道。

    野马王非妖却也通灵,马目中闪过一丝不屑。

    “也是,完蛋的是我,你不过是再换个主人罢了。”

    深吸口气,安伯尘也不和它多费口舌,抄起无邪,刺向马臀。

    野马王吃痛,“嗖”的立起身,好不容易可以歇上半天,却又得跑路,野马王心中忿忿,脾气上来,再不顾“主人”可怕的手段,撒丫子在洞窟里乱窜。

    墨羽在天头疾转,啸声一阵响过一阵,却是来者将近,见着安伯尘还在洞里磨蹭,它不免有些心急。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安伯尘冷哼一声,欺身而上,如影随形,掌心中青火流转,向野马王额头按去。

    野马王心头发急,犟脾气上来,竟露出宁死不屈之色,撒蹄跃起,闭上马目向洞窟深处的墙壁撞去。

    安伯尘猝不及防,一把没能揪住马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野马王玉石俱焚。

    黑马过墙,转眼不见了踪影。

    安伯尘一怔,诧异的看向八尺高处的那方墙壁,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面露狐疑,安伯尘走近墙壁,举枪去刺,惊讶的发现银枪竟毫无阻拦的没入墙壁,挡在他眼前的仿佛不是岩石,而是黑色的水波。

    双膝微弯,安伯尘纵身跃起,穿墙而过。

    他走后还没多久,一高一矮两人走入洞窟,青驴驮着半死不活的黑鹅在洞口发呆,扎着麻花辫的少女一蹦一跳的来回乱逛,半晌苦恼的摇了摇头:“拉琴的,我们又跟丢了。”

    瞽目男子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可除了雨声再无其它,眉头不经意间皱起。

    “丫头,洞里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男子盘膝而坐,平静的问道。

    陪着安伯尘在关东之地兜圈子,终于等来一场大雨,安伯尘也放慢了行速,本以为今日能追上,谁料到了洞窟竟没了安伯尘的气息,饶是他学究天人,也有些莫名其妙。

    闻言,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怔怔地看着脚边,惊声道:“地上有圈圈,拉琴的,原来他跑这画圈圈来着。”

    瞽目男子哂然,摇了摇头道:“怎样的圆圈?”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有十九个圈圈,就好像”

    “国界图?”

    “是,是,正是。”

    少女茅塞顿开,忙不迭的点头。

    “好。”

    男子笑着点头。

    “好什么?你这人真是的,总不把话说全。”少女瞅了眼男子,闷闷不乐道。

    “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少女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却又不敢对男子做什么,只能偷偷溜到驴旁,出气般的拔着鹅毛,偏偏老黑鹅只是眯眼瞅了瞅她,随后又自顾自的睡了起。

    “他算是想通了,想通了长门的意图,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如此一来,对我而言却方便了许多。”

    不知何时,瞽目男子已站在少女身后,提着她的衣领,施施然走回洞中。

    “哼,都看不见东西了,偏偏还不肯安份。这么说来,只要找着他,大叛贼和小叛贼就要联手了?”

    少女总算聪明了一回,低垂螓首坐在男子身旁,边画圈圈边道。

    “不是不肯安分,这天下若能还我个公道,我又怎会流离失所。”

    男子说着,从背上取下胡琴,和着洞外的雨声,拉着孤独旅人的琴。

    琴声清扬,如他一般,可亦透着几难察觉的愤懑,就好似他那双空洞着嘲讽世人的瞽目。

    少女听着听着,不知觉间,心情变得沉重起来。静静的看向身旁的男子,少女心中生出莫名的怜意,三年前师父说要远行,她按耐不住寂寞,躲开山门前的石狮子,偷偷溜下了山,方下山就被坏人骗光了身上的钱财,还要将她卖到青楼,好在遇到了青楼上拉琴的他,占上一卦,少女知道了他的姓名。

    任天罪。

    名很古怪,关键却不在名字,而在他的姓。

    大匡建朝以来,任姓便几乎断绝,只因那个一代佞皇,先朝末年篡夺司马家国祚的奸臣任厚。

    任厚建新,在位短短五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虽然罪不全在他,而在逐鹿天下者,可滔天大罪总需有人来背负,于是乎任厚死后,在戮尸的同时也戴上了乱世贼首的帽子。他在位其间后宫无数,几乎被斩尽杀绝,只留一脉,苟延残喘于大匡,传说这一脉被上苍垂怜,偶得不凡的力量,亦掌司马家遗失的帝王剑,因此代代遭受大匡及诸侯追捕剿杀,直到这一代,出了个不再隐姓埋名的任天罪。

    “你想当皇帝吗?”

    少女忽然问道。

    “不想。”

    “那你究竟图什么?”

    “你算一卦不就知道。”

    琴止,任天罪笑着道。

    他虽能听风,和双目一样灵动,却无法看见洞窟深处的那双脚印,而糊里糊涂的少女显然不会注意这个小细节,等到天放晴了,他这个大叛贼或许又将和少女口中的“小叛贼”错过。

    此时此刻,“小叛贼”正提着枪,茫然的看着周遭。

    目光所及却是一片长草飞扬的官道,洞外的雨并没下到这,风和日丽,阳光许许,空气也和关东旷野一般清新。

    这样的地界安伯尘已非第一次遇上,或藏深井,如龙泉井下的龙女宫,或藏于洞穴,如《大匡神鬼谈》中一篇篇离奇荒诞的故事,当故事一次次出现在安伯尘眼前,荒诞也就变得不再荒诞。

    “这些地界和大匡究竟是怎样的关系?那年太白山人说大匡是仙境,龙君则说东界罢了罢了,先找回那头野马再说。”

    周遭并无野马奔驰的痕迹,安伯尘和野马王一前一后钻进石壁,却没看见野马王,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一人一马从一个山洞消失却落在不同的地方。

    极目远眺,安伯尘只见三里外座落着一方城郭,城郭上旌旗摇曳,却非大匡任何一家诸侯的徽识。

    捏印吐真言,安伯尘身如风影,趟过滚滚尘埃向城郭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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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初至女儿国

    来到城前,安伯尘抬头看去,眉头微皱

    这城上空挂旌旗,却无兵无将,城里却隐隐传来女子的笑声,好生奇怪

    心下生出一丝警惕,安伯尘小心翼翼的走到城边,推开城门

    “吱呀”

    城门大开,安伯尘放眼望去,没入眼帘的是一条热闹繁荣的长街,街上人头攒动,商贩店铺琳琅满目,行人挥袖如云,形形色色,却又透着一丝古怪

    揉了揉眼,安伯尘运转目神通,再看去,一脸呆滞

    满城十里之地,竟都是女子

    安伯尘发着愣,近前的女子也纷纷停下脚步,满脸好奇的看向他

    越来越多的人停住脚步,转头向城门处望来,渐渐的,长街市坊鸦雀无声,古怪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城池上空

    “怪物”

    转眼后,也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来,城中女子齐齐变色,慌作一团,高呼着,四散奔逃

    “怪物?”

    安伯尘摸了摸脸,虽比从前略微粗糙了几分,一路沾染风尘也没琉京时候那么白净,可怎么着也不算是怪物

    安伯尘手持银枪呆呆的站在城门口,面对千军万马他毫不畏惧,可面对满城乱窜的莺莺燕燕,他却有些手足无措

    少时,尘烟滚滚,却是一彪人马从街角转出,当先是一员英姿飒爽的女将,虎背熊腰,头戴方巾,满脸肃然,双手提着一对开山斧,煞是威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伯尘摸了摸鼻子,口中干苦,直到那彪人马近前,他才慢吞吞的举起银枪,心中了无战意

    “停”

    领军的女将在安伯尘身前十步处拉缰悬马,猛地举起大手

    其后约莫八百人的娘子军令到即停,训练有素,一个个端着弩箭对准安伯尘,方巾下的花容满是戒意

    围着安伯尘兜了两圈,虎背熊腰的女将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

    被女将吃人的目光打量了半晌,安伯尘心头发毛,苦笑着拱手道:“在下偶经贵地,却是想”

    还未等他说完,从对面的娘子军中发出诧异声,女兵们惊讶的看向安伯尘,满脸古怪

    “都安静”

    手持开山斧的女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量着安伯尘,喃喃自语着:“穿衣,会人言,莫非”

    瞳孔陡缩,女将虎躯一震,粗犷的面庞上掠过异样之色

    “你是传说中的男子?”

    不仅是她,身后八百多娘子军无不瞠目结舌,张大嘴巴,怔怔地盯着安伯尘

    安伯尘愈发古怪,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却又难以置信

    “放网”

    未等安伯尘开口,那女将已然阴沉下脸,高呼道

    自有女兵从马鞍旁取出铜罐对准安伯尘,弓弦声响起,一张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没有半点准备的安伯尘罩于网下

    这网取材奇异,坚如铁,韧如丝,任凭安伯尘如何撕扯也挣脱不开

    “来人,将他抬入宫中”

    将令落下,四名五大三粗的女子走出队列,不由分说的将安伯尘抬起,随后大队开拔,仿佛打了胜仗般耀武扬威的回转城里

    安伯尘一路由南杀到关东,天下虎狼尚无法留之,却在这洞中府城吃了个哑巴亏,被一群女子制住,连他自己也觉荒唐透顶

    行过热闹欢腾的长街市坊,安伯尘侧目所见,都是巾帼罗裙,竟无一个男子偏偏这府城却有模有样,府邸华美,宅院幽深,店铺饭庄茶楼戏阁一个不差,百姓也秩序井然,围观自己时也只是欢呼雀跃,并没乱作一团

    在她们眼中,自己究竟是什么的?

    安伯尘闷闷想着

    这满是女子的府城很大,领军的女将不急不缓的行着,安伯尘颠簸在女兵们的手心上,困意席卷,不多时竟睡了过去

    鼾声响起,当先的女将虎目圆瞪,冷哼一声

    “果然还传说中的一样,男人这种东西,没心没肺”

    “可是将军,既然男人没心没肺,为何古籍上说要吾等子民小心提防?”

    一旁的亲兵奇怪的问道

    女将显然没想那么多,抹了抹鼻子,哼声道:“总之,男人是异类,不得不防这些费神的事轮不到我们当兵的去操心,将男人送到宫中,自有陛下发落”

    安伯尘醒来时,天色已晚

    他睡在一张精致而柔软的卧榻上,青烟袅袅绕于鼻间,撑起身体,就见雕梁玉砖,好一副华丽贵气之景隔着窗棂望去,晚霞旖旎,绛红的浮云翩跹而舞,笼罩府城上空,静谧中透着安详和睦的气息

    “这里是藏香阁,我离国最高远的地方”

    酥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安伯尘寻声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帘幕后晃动着一条人影,虽不见全貌

    此情此景,和琉京深宫中的那位女主何其相似,安伯尘看了眼手边的银枪,犹豫着并没去拿,拱手行礼道:“参见陛下”

    那女将虽对他无礼,可安伯尘却难生出恨意,满城皆女子,安伯尘想杀出去也不算难可他来此只为寻野马王,并不想惹是生非,如今到了王宫,若能得到此地主人相助,也能少花几番力气

    “咯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从帘幕后传出,少时止住

    “你倒不笨,睡了一觉便知此处是女儿国不过,我可不是陛下”

    女儿国?

    安伯尘思索片刻,正欲开口,就听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陛下驾到”

    十来名宫女簇拥着一个身着龙袍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身形修长,面容美艳,多的却是藏于冕冠下的英气

    帘幕后的女子并没起身作礼,安伯尘也纹丝不动,手离枪柄只余半寸

    “退下”

    被称为陛下的女子挥了挥手,走到上首拂袂坐下,好似没看见安伯尘一般,品着几案上的香茶,捧卷而读

    她这番作态自有一股雍容华贵,却让安伯尘好不自在

    起身,安伯尘犹豫片刻,向女子抱拳行礼,还未等他开口,那女子却先出声道:“你可是来自朝?”

    朝?

    安伯尘一怔,转眼后记起了那个夹在大晋和大匡之间的短命王朝

    这洞内女儿国的国主怎会知道朝?难不成这里的女子祖上都是朝之人?

    眼见安伯尘不吭声,女儿国国主面露不悦,就听一阵浅笑从旁边的帘幕后响起

    “陛下可是问错了,婉儿这些年囫囵吞枣看完前朝经典,略有所得”

    藏在帘幕后自称婉儿的女子声音绵软而清冷,语气淡若止水,偏偏又透着灵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闻之,都觉神清气爽

    “哦?婉儿的聪明举国皆知,你且说来”

    女儿国国主似乎很宠婉儿,也不怪她僭越,笑着道

    “是我国子民皆是大晋末年由先帝带来此处,那时奸臣任厚已篡得大统,取国号为,是以后世学究都以为如今定是任家的天下可婉儿看完史书,却发现有一人很是了得,隐于关中伺机待发别人都道他胆小,却不知他离关中只差一步,迈出那一步便能占得关中之地,偏偏隐忍不发,冷眼看着各方诸侯轮流坐拥关中”

    婉儿低声道,她的声音好像落入玉盘的珠玉般,清脆悦耳,听得国主心花怒放,拊掌道:“若是占据关中,以天险为屏障,进可攻,退可守,得关中者得天下,婉儿此言非虚却不知那人是谁?”

    “那人姓赵,陛下熟读史书,才识惊人,又怎会猜不到?”

    婉儿笑着道,也不忘悄悄送上一记马屁

    “容寡人想想”

    女国主抿了口茶水,拍着额头,不出片刻哂笑道:“难不成是那个最不被看好的赵勾渊?”

    这对君臣旁若无人般的论史辨古,最为了得的还是帘幕后的女官,听她们的口气只知晋,不知大匡,可那婉儿仅凭史书中的蛛丝马迹便推断出日后的天下大势,如此人物,料事于前,若放在乱世中绝对是令人胆寒的谋主

    两道目光一前一侧同时落向安伯尘,安伯尘哪还不知其意,只好如实相告

    “正如婉儿姑娘所言,如今已是赵家的天下”

    闻言,女国主并不诧异,反倒是婉儿若有所思,低声念叨起“姑娘”二字

    “不知你是何方人士,如何流落到我离国?”

    和婉儿眉来眼去半天,女国主终于绕回正题,平心静气的看向安伯尘

    安伯尘一听便知这女国主以及帘幕后的莞尔同这女儿国中大多数子民不同,对于自己男儿身之事并不太在意,应当是知道男子为何从她们只言片语中安伯尘已理出几丝头绪,想来这女儿国的先祖是晋朝末年避难于此,立国建宗,经典中将男子描述成异类,言道种种不是,唯独女国主一脉知道究竟

    即便如此,安伯尘仍有许多疑惑,男女为阴阳之数,媾和方才传宗接代,这女儿国只有女子而无男子,又如何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再者,世上诸多工种门类需分男女,比如工匠等等,女儿国城池井然,宫殿精致,实难想象全为女子所建

    青烟袅袅,安伯尘察觉到女国主渐渐锋利起来的目光,暗叹一声,拱手答道:“实不相瞒,在下为赵氏大匡治下琉国人氏,官拜郎将,不慎失了坐骑方才来到贵地”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同榻而谈

    安伯尘说完,抬头看去,明显察觉到女国主黛眉间掠过一丝好笑之色,随即一怔,上下打量起安伯尘,蹙眉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

    “十七岁便官拜郎将?”

    女国主面露诧异,哂笑一声,摆了摆手:“也是,古书中有世家之说,想来你定是世家子,蒙祖上荫蔽方才拜将”

    安伯尘心觉荒唐,却也没开口辩解,眼下他只想寻回野马王,早早离开这方古怪的国度

    安伯尘如是想着,偏偏女国主和婉儿不肯放过他,难得见到传说中的男人,在她们眼中,安伯尘俨然成为异常珍奇之物,怎会轻易放过

    “听说你们那里的人,男欢女爱行以交*媾之礼,方能传承后代?”

    帘幕后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若是别的女子这般说出,定是充满诱惑,可从婉儿口中道出却无比正经,就好像谈学问一样严肃

    安伯尘面色一红,只能点头

    “如何行之?”

    婉儿的声音清平淡雅,落在安伯尘耳中,却让他面色通红,尴尬不已

    转目看向帘幕,安伯尘依稀能看见女子求知若渴的眸子,清澈动人,没有香艳,亦不沾风清

    罢了,这里的人也不知男女之事,说来也无妨,要寻着野马王还需靠她们相助

    轻咳一声,安伯尘摸了莫脑袋,一脸肃然道:“男女交*媾先得褪去衣衫,赤身**相对,然后”

    还未说完,就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帘幕后响起,安伯尘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姣好雪白的胴*体隔着串串珠链晃荡在眼前,安伯尘只觉腹底火热,一慌神,连忙扭过头,却不知说什么好

    “婉儿,你也太没规矩了”

    好在女国主出言止住,语气虽重,却没怒意,看得出她对婉儿的宠爱已经越寻常君臣

    顿了顿,女国主上下打量了一番安伯尘,轻敲几案,笑了笑道:“也罢,婉儿若想试一试男女传承之法,大不了挑上十来个死囚,让她们和这男人交*媾,就如那匹公马一样”

    “多谢陛下恩赐”

    婉儿披上衣衫,欣喜的说道

    “你呀,就是喜欢研究这研究那的,连寡人也拿你没法罢了罢了,这男人就先借你用上两日,想怎么折腾就怎折腾,两日后好生生的归还给寡人”

    说罢,女国主竟起身而去,走到门口,脚步微滞,转身看向安伯尘

    “是了,那大晋司马家尚在否?”

    安伯尘茫然的点了点头,女国主也不多言,略一蹙眉,转身而去

    女国主离去已多时,帘幕后的女子并没走出,也没作声,只在静静端详着呆若木鸡的安伯尘,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彩

    安伯尘脑中空白一片,半晌回过神,手臂止不住的打起颤来

    此时他如何不知,那匹驰骋草原桀骜不驯的野马王误入女儿国,却已沦为这方国度中唯一能够配种的公马不单是它,就连自己也要

    打了个寒颤,安伯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摸向银枪,心中暗暗警戒

    与此同时,安伯尘也有几分奇怪

    这对君臣把自己当作物品一样推来送去,可她们明显要比其余国民知道的多得多,却丝毫不提防,任由自己身居后宫,手持银枪,就不怕自己突然发难?

    “男人,你在想什么?”

    悦耳的声音从帘幕后传出,透着疑惑

    既然野马王被她所得,与其在宫中发难,不如先随她回府再行定夺,免得弄巧成拙

    安伯尘拿定主张,朝向帘幕道:“安某在想,何时能随婉儿姑娘回府”

    “姑娘”

    每次听到“姑娘”二字,婉儿似乎都很来劲,咀嚼了几遍方才笑道:“古经中常说男子心急,诚不欺我也罢,你且随我回府”

    帘幕拉开,从中走出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生着一张瓜子脸,黛眉如弯月,眸若含水,面白如玉,妩媚动人远胜王馨儿可偏偏她穿着不伦不类的衣衫,肥袖筒裤似男装,却有腰带裙袂,看得安伯尘目瞪口呆

    “急急如律令”

    婉儿念念有词,伸出玉手,张口吐出一物

    安伯尘放眼望去,却是一辆三四寸大的铜马车,那马车随风而涨,不多时已有七尺高,十尺长,凭空飘浮于青烟袅袅间,驾车的那马儿也非真马,全由赤铜打造

    难不成这女儿国子民精通道法?

    安伯尘心中不解,从婉儿以及那女国主身上并没察觉到元气的存在,要么她们修为远胜安伯尘,要么便是她们没有修为安伯尘宁愿相信是后者,可这口吐马车见风而涨之术明明就是道法

    “男人,上车”

    婉儿笑着走上前,一把搀住安伯尘,小心翼翼的看护着男人这种稀罕物

    两人并肩坐上马车,婉儿从壁厢抽出马鞭,高抬玉臂,重重抽上铜马铜马扫了扫尾,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凭空跃起,如履平地般驰骋于半空,随后钻墙而出出了阁楼,安伯尘透过精致的雕纹向车外望去,夜色下,偌大的府城静谧祥和,烛灯零落,街上行人寥寥,整座城池随着愈发黯沉的夜色,一同沉睡

    想来也是,琉京夜之所热闹大多因为那些勾栏戏坊,找乐子的都是男人,所寻的乐子都是女人,而这离国满国女子,入夜时无乐子可寻,自然也就早早睡了

    安伯尘边看边想,随着马车游过女儿国大街小巷,不多时降于一座不大不小的府邸中

    “到了”

    婉儿说着,拉起安伯尘走下马车,又念了一遍咒语,马车变小被她收回袖中

    安伯尘凝目望去,这宅子也算精致,却稍显冷清,马车落下竟没有一仆一奴前来迎接

    “奇怪,经典中可没说男人喜欢发呆想心事”

    一旁传来婉儿疑惑的声音,她围着安伯尘转了两圈,站直身体,盯着安伯尘的眼睛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暗叹口气,安伯尘勉强一笑道:“看婉儿姑娘和女国主的关系,想来身居高位,备受宠爱安某只不过有些好奇,为何姑娘府中不见下人?”

    “下人”

    婉儿若有所思的念叨着,随即抿嘴一笑道:“原来你是在奇怪我府中为何没有奴仆自先帝率领先民来到此处,便废除了奴仆制度,我离过子民各安其职,按劳领俸,何来下人之说”

    安伯尘一怔,婉儿所言的法制可谓前所未闻

    转念一想,安伯尘摇了摇头道:“既然你离国子民不分高低贵贱,那国主岂不空设?再者,适才王宫中,簇拥国主而来的那些宫人不是奴仆又是什么?”

    “她们怎么会是奴仆?”

    婉儿一脸古怪道:“她们在王宫任职,也是按劳领俸,白日在宫中做活计,晚上各回其家,可不是像古书中记载的晋朝那般,一入宫门深似海,挨到白头把家还至于司马姐姐,她虽为我离国之主,可也不过是统领全国大计,穿着锦衣玉服,住在华丽宫殿,也是她应得的,因为她每日要处理那么多政务,劳心劳力,付出的越多,获得的自然也就越多”

    放在大匡,婉儿这番话可谓大不敬,可从她口说道来,却好似理当如此,听得安伯尘目光迷离,渐渐陷入沉思

    “看来古书中说的也不全对,男人喜欢发呆”

    打量着安伯尘,婉儿嘀咕道:“也不对,古书中说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存在,每个男人的性格习惯不尽相同,看来这个男人就喜欢发呆”

    夜风吹来,略带凉意,婉儿打了个寒战,连忙拉起安伯尘的手:“先进屋,今晚可要好好和你畅谈一番,想来这么多年下来,我离国和外面的世界已有太多不一样之处”

    婉儿的手并没她的声音那般柔软,虽不算粗糙,却也磨出了两三个茧子

    安伯尘稀里糊涂的跟着婉儿走向里屋,右手握枪,可迟迟下不了手婉儿包括宫里那个女国主其实都并无恶意,只不过从晋朝末年至今千多年下来,离国女子们的想法和大匡中人已变得截然不同,很难去说谁对谁错

    对于离国人来讲,安伯尘这个从陈旧史书中走出的男人就算不是妖魔鬼怪,也能称得上是异类

    夜风从门缝中钻进,吹得台前那排红烛摇曳起伏,映上窗帘,却好像一群士卒纠缠殴斗在一起

    安伯尘心中也在打着架,无邪就在榻旁,只需提起便能将身旁的女子打晕

    此时此刻,安伯尘正躺在榻上,榻旁的矮墩上放着一壶酒,婉儿则侧卧在安伯尘身前,一手端着酒盅,另一只手则提着小豪,满脸严肃,时不时记下两笔安伯尘口中的“大匡见闻”

    这婉儿定是书看得太多,都快变成书痴了,非要学史书中所言的“同榻而谈”,又或是一时兴起遇到自己,想要把史书中那些她感兴趣的事都尝试一遍

    安伯尘面色平静,心中暗暗叫苦,他说了已有大半个时辰,从世家说到诸侯,从庶民说到君王,说得口干舌燥,偏偏婉儿穷追不舍,仍不满足

    “是了,先前在宫里说的那个交*媾之礼,你还没说清楚”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八臂上人

    “是了,先前在宫里说的那个交*媾之礼,你还没说清楚”

    丢下笔墨,穿着一身不伦不类书生装的美丽女子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不施粉黛,芳泽清雅,神情举止没有女人的娇柔妩媚,偏偏有着张姣好的容颜,虽不及璃珠那般倾国倾城,可却多出几分过目难忘的动人最关键的还是那身“书生装”,将她身体束紧,凹凸有致的曲线横陈于安伯尘眼前,就算她神情再怎么严肃,可这打扮姿态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异样的诱惑

    安伯尘正当血气方刚之年,在琉京偶尔和同僚喝酒往往会经过龙泉坊,男女之事虽未上手却也略知一二,被婉儿无形中这么一诱惑,腹底已经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好在他心中还住着一个人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她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能在等了

    深吸口气,安伯尘眉头拧起,不再犹豫,右手划过一道弧线探向榻边的银枪

    “要用枪?”

    婉儿讶声道,吃惊的看向愣在当场的安伯尘,随后提起小豪,边写边道:“男女交*媾时,男人需得用枪好生奇怪”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婉儿看向满脸通红的安伯尘,正色问道:“非得要银枪吗?铜枪金枪可行否?”

    安伯尘涨红了脸,哑口无言,想到平日里李小官常常自诩金枪不倒,不由看了眼手中的银枪,心中一阵恶寒

    “算了,略过略过”

    对于安伯尘的支支吾吾婉儿显然很不满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男人,却在她平日所研习最头疼的问题上如此不痛快

    “是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脱衣服了?”

    婉儿又问道,说话间手已落向衣带,安伯尘睁大眼睛手握银枪,面对一脸求知若渴的婉儿,无邪迟迟未有落下

    若在白狐书院,就凭她孜孜不倦的劲头,定会成为严老夫子最宠爱的得意门生,前提是她不和年已过百的老夫子探讨交*媾的话题

    自从琉京平定后,那个劲头十足的老夫子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沉默寡言,偶尔也讲学,却没从前年轻人也比不上的精神,遇到安伯尘是绷着个脸,目不斜视,好像全然不识在严老夫子心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便明知安伯尘有功无过,救下全城百姓,严老夫子也无法心安理得

    安伯尘不知道严老夫子有没有猜到他无邪居士的身份,即便猜到,以他的性子那时不说便永远不会说

    往事如烟,想到那个固执却又可敬的老夫子,安伯尘心头一软,无奈的放下银枪

    耳边传来“簌簌”的声响,安伯尘放眼看去,就见婉儿已经解开衣带,黑色的亵衣隐隐绰绰,安伯尘哭笑不得,连忙伸手止住

    “婉儿姑娘为何对交*媾之礼如此热衷?”

    闻言,婉儿停止动作,思索片刻道:“古书中记载,在从前的大晋王朝想要传宗接代只需男女交*媾即可,而在我离国,想要传承血脉,却极为繁琐”

    “如何繁琐?”

    安伯尘也很好奇这女儿国是怎么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千年未绝,看婉儿和女国主也不像是千年老妖

    喝了口酒,婉儿吐了吐舌头,却偏偏想学古书中豪爽气概,面红耳赤好半天方才缓过来

    她喝了一晚上的酒,目光迷离,已有些醉意,不知觉间渐渐靠上安伯尘

    “说起我离国的传承,却有个典故传说先帝带先祖们来到这里,原本只想躲避斩获,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即可那晚她们刚到这,人困马乏都闷头大睡,不曾想一觉醒来,却发现原本的旷野上凭空出现了一座府城,也就是如今的京城先帝很奇怪,率领众人进了王宫,在王宫中见到了八臂上人,也就是我离国子民唯一供奉的神祇八臂上人法力通天,言道可为先帝建立一个世外之国,国中只有女子,并且相助先祖们传承后裔先帝唯恐朝帝王心狠手辣,将司马家斩尽杀绝,断了司马家的苗裔,遂应下”

    “等等,你是说女国主姓司马?”

    安伯尘一愣

    “是啊,我离国先帝正是晋朝末代皇室的公主”

    “那你们的先祖可都是晋朝的宫人?”

    “可以这么说”

    闻言安伯尘了然,难怪白日所见这女儿国的子民大多都是中上之姿,也有如那员女将五大三粗者,可毕竟是少数,多的却是同婉儿和女国主这样容貌美丽国色天香的女子她们的祖上都是晋朝的宫人,血脉传承,千载未改

    满国皆佳人,若是小官到了这,铁定死活不肯走

    安伯尘摇头莞尔,落在婉儿眼中只当安伯尘不信

    “男人都多疑,果然,随你信不信了”

    婉儿没好气的说道,玉手又向腰间伸去

    安伯尘立马正色止住,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婉儿姑娘所言句句能够推敲得证,安某岂会不信?不知司马公主应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八臂上人给了祖先庇护之所,自然也有他的条件”

    “什么条件?”

    “建神庙”婉儿答道

    “神庙?”

    安伯尘不由得想起大匡一座座或是香火鼎盛,或是荒废已经的神庙,庙中供奉着不知真假的仙神,天下大乱战火蔓延时,它们也未曾被毁坏

    “婉儿姑娘先前不是说贵国子民全都信奉八臂上人,将他视作神仙,为何他还要建立神庙,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安伯尘疑惑道

    婉儿点头:“的确,我离国只尊八臂上人一尊神祇可他让先帝建立的并非他自己的神庙,而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仙神”

    安伯尘心头一动,《大匡神怪谈》中那些关于神庙的故事闪过脑海,令他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可又无法想出个究竟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究竟想不想知道我离国是如何传宗接代的?”

    眼见安伯尘又默默思索起来,婉儿蹙眉问道

    “姑娘请说”

    “那位八臂上人虽是神仙中人,却并不远离尘世,他住在云波湖中的小岛上,那湖便是我离国子民传宗接代之处”

    顿了顿,婉儿卖了个关子方才接着道:“我国子民年过二十,大多已开始考虑生育生育前必须吃素三年,已保**不沾荤腥,再对天祈祷三月,以示虔诚,再然后赤身**走进云波湖,住进湖边小榭,饮湖水,不食它物,约莫一两月后便能怀胎”

    安伯尘越听越觉不对劲,听到后来不由自言自语道:“莫不是那位住在湖中的八臂上人贪恋女色,偷偷和女儿国子民交*合,若真是这样,他又岂会是仙神,应当是妖物才对”

    前两句婉儿尚听得迷迷糊糊,可当她听到安伯尘说八臂上人是妖物,脸色陡变,勃然大怒:“都说男人是坏东西,果然如此我好心好意告诉你这么多秘闻,你反倒污蔑起八臂上人来”

    冷哼一声,婉儿拂袖而起,也不去想和安伯尘行交*媾之礼,怒气冲冲的向屋外走去

    安伯尘也没想到看似开明的婉儿对八臂上人尊崇如斯,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转念一想,自己在婉儿心中不过是一异类,古书上记载的坏东西而已,远没有给离国带来千年传承的八臂上人来得亲近她和自己讲这么多也是无心之举,正如自己平日里无聊时候总爱和墨羽唠叨两句

    站起身,安伯尘开口问道:“敢问姑娘,安某的马如今何在?”

    “明日你就能见到”

    冷冷丢下一句,婉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明日就能见到野马王如今恐怕正忙着宠幸离国的母马,到明日我也会落得和它一样的下场”

    摇了摇头,安伯尘做回床榻,看向摇曳闪烁的烛火,摆弄着无邪

    他并不怎担心明日之事,大不了带着野马王杀出一条血路,他所担心的是婉儿口中的八臂上人

    误打误撞来到女儿国,又从婉儿口中知道了那么秘辛,等到明日婉儿酒醒,自然心生警惕,兼之她对男人的好奇,定不会放自己离开女儿国再者离国立国千年,自成一脉,子民安居乐业,想来不愿让世外人发现她们,大发慈悲放自己离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若只有她们,安伯尘也不惧,偏偏又多出一个八臂上人

    一夜间造出偌大的府城王宫,如此手段当得上神乎其神,若他出手阻拦,安伯尘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法脱困

    烛火闪跃,扭打于窗棂,长长一排燃了一个多时辰都未燃完

    手提银枪,安伯尘口中念念有词,转眼后化作长水,爬过窗棂,消失在烛光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云中飞舟

    没花多少力气安伯尘便找到云波湖

    湖边水榭矗立,围湖而建,水榭中玉体横陈,都是赤身**的女子,或是盖着薄薄的衾被,或是搂抱一团,月光将她们的身姿映入粼粼波光,香艳旖旎

    安伯尘并不流连,一掠而过,身化长水钻入湖中,随着涟漪向湖中央荡去

    现如今,想要逃脱女儿国,最需解决的便是那八臂上人

    这离国为他所建,婉儿的铜车法宝应当也是出自他手,隐于女儿国湖中小岛,隐隐成为大匡神师之流

    仙人已死绝,至少在大匡是如此,这洞中国度虽古怪,却也身处大匡,八臂上人十有**是类似烟花江龟神君的存在,只不过他的倚仗应当比龟神君高明上许多

    若他肯讲理,安伯尘自然不会大动干戈,若他硬是不讲道理,安伯尘只好先试探一番,再另做打算

    不多时安伯尘便已靠近湖中小岛,小岛不大,林木葱郁,却只有寥寥几片,唯一奇怪之处则是岛边隐隐绰绰趴着条身影

    安伯尘一怔,打量半晌,随即笑了起来

    御水而起,安伯尘跃上滩涂,化回原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在岛边吞吐的蓝蟹

    那巨蟹也没想到会有陌生人来此,疑惑的转向安伯尘,当它看清安伯尘面貌时,陡然一惊

    未等它回过神,安伯尘已先开口道:“听说此岛住着位神仙人物,想必阁下定是那位神仙的护法大将了,不知老神仙如今何在?”

    巨蟹眼珠子提溜一转,好奇的看了眼安伯尘,遂道:“老神仙早早睡了,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寻老神仙何事”

    安伯尘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本居士偶经此地,听说女儿国有一神仙,神通广大,不但能开府建城,还能令女子生孕本居士好奇,这才前来拜府”

    说话间,安伯尘不动声色的向巨蟹靠去,周身散发蓝光的巨蟹似也信了安伯尘的话,挥了挥成年男子手臂粗长的双钳,闷声闷气道:“老神仙不好见客,可居士远道前来,说不定老神仙会破例不过,也得等到明日”

    “如此”

    安伯尘又靠近两步,微微失望的点了点头:“本居士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访”

    巨蟹也不挽留,挥舞着双钳道:“居士好走”

    话音落下时,一人一蟹仅距三步

    安伯尘颔首一笑,作势转身离去,巨蟹双目中闪过冷光,巨钳高高扬起,狠狠的向安伯尘砍去

    银枪无邪不知何时已落于滩地,安伯尘顺势一拖,身体猛地回转,银枪划破夜色,甩过一道半圆回扫向巨蟹

    “锵”

    金石交击声响起,火星四溅,安伯尘和巨蟹同时一颤那巨蟹眸露惊诧,可安伯尘却已酝酿许久,当下趁势追击,银枪如梭,一阵阵的扎向足有半人高的巨蟹

    巨蟹慌而不乱,双钳挥舞如刀,划过道道虚影挡向银枪,八条蟹腿纵横而走,身法诡谲,时左时右,时前时后,看似毫无规律,可却有条不紊

    一人一蟹战了数十合都未分胜负,那巨蟹的修为估摸天品不到,却比地品高上一筹,好在安伯尘的双臂之力远胜寻常地平修士,足有三千余斤,和那巨蟹也在伯仲之间

    安伯尘睡了一觉后精神焕发,兼之数日未同人交手,战意正当盛时,银枪舞动如风,虎虎生威,打得巨蟹苦不堪言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苦苦相逼”

    巨蟹忍不住叫嚷起来

    “你明明就是妖类,偏偏以上人自居,让这女儿国子民以为你是神仙,暗中行奸*淫之事就算素不相识,我也容你不得”

    安伯尘枪尖挑起,朗声道

    女儿国如何与他并无关系,安伯尘欲除巨蟹只因它是女儿国的依仗,等明日将这巨蟹丢到女国主面前,安伯尘自可脱身而去

    “奸*淫?”

    巨蟹一怔,蟹目中闪过荒谬之色,苦笑道:“你当这女儿国的子民都是老蟹我的子孙后代?人与妖繁衍的后代大多天生异相,你看这女儿国中子民可有长着双钳蟹腿的人?”

    “那你又是如何令女子生产?”

    安伯尘也不松口,双臂发出螺旋之力,打得巨蟹双钳歪倒

    “哼,老蟹我不惜损耗千年修为引来元阳,否则又岂会被你一区区地品修士羞辱”

    巨蟹且战且退,此时它哪还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一心一样想要杀它,再白费口舌也是徒劳

    螺旋枪力自成一家,玄奥非凡,不但大匡名将们难以破解,这不知有多少岁数的老蟹也难以招架

    虚晃一钳,巨蟹翻身跳出战圈,蟹目中闪过复杂之色,吐着气泡念念有词

    安伯尘岂会容它施法,逼身而上,双目中闪燃起风水火,枪如雷霆直奔巨蟹而去

    这势在必得的一枪却扑了个空,巨蟹的身体陡然变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卷上天头

    “且让你得意个几年哼,不出十年,这东界大匡也难逃其余三界的下场老蟹去也”

    临走前老蟹也不忘丢下一句狠话,天头云间裂开一道缝隙,安伯尘透过缝隙望向内中虚空,只见风云起伏,雷霆轰鸣,黑白两气流转成漩涡,而那老蟹则气哼哼的站在虚空漩涡边缘,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安伯尘,目露凶光

    惊讶的望向天头,安伯尘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

    那年在琉京以无邪居士的身份去寻李鈺时,从他头顶三尺处也现出一片虚空,虚空中走出一金甲神人,若非李鈺制止险些将安伯尘打杀当场

    看向天头,雷霆之势渐散,风云起伏间竟行来一尾大舟,舟身插翅,前有百丈独目力士拖纤,桅杆上旌旗高挂,隔着太远安伯尘无法看清旌旗上写着什么,只能隐隐见到似有仙人手捧文书立于船头,和老蟹说道着什么老蟹虔诚叩拜,战战栗栗,还向下指了指安伯尘

    穿透的仙人放下书卷,隔着虚空流云向安伯尘望来

    安伯尘无法看清船头仙人的面孔,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锋利无匹的目光,比之太阴太阳而气丝毫不弱

    被那目光点中,安伯尘双目剧痛,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魂体止不住的想要飞出

    幸好双目已被太阴太阳炼化,安伯尘搓*揉双眼,过了许久才恢复,待到他重睁开双眼,再看去时,那片裂缝中的虚空已不见了踪影

    月朗星稀,安伯尘持枪而立,潮水波忽忽作响,风吹柳林,如梦如幻

    “那个就是仙人吗”

    安伯尘喃喃自语着,望向脚边目光闪烁,双眼已不再酸疼,可心中的震撼一时半会难以平复

    隔着万丈虚空遥遥一瞥,便险些坏了安伯尘的眼睛,如此神通,恐怕天下虎狼连同那些已去的神师们合力也不是他的敌手

    今夜安伯尘误打误撞,遇上千年难遇的奇事

    插着羽翅的巨船,百丈高的力士,以及传说中的神仙这令他愈发笃定了已然走上看似前途未卜的修行之路

    传说中的神仙果然存在,只不过不在大匡,不在东界

    不出十年,东界大匡也难逃其余三界的下场那蟹妖临走前丢下的话究竟何解?其余三界,应当就是西界、南界和北界,在那三界中又发生了什么?

    蟹妖在女儿国呆了千多年,一朝落败说走就走,毫不犹豫它留在此处只是为了修建那些神庙?这神庙对他以及指派他来此的人究竟有何意义?莫非和它所说的十年后有关

    隐约中,安伯尘依稀看到了那个隐藏在仙人死绝传说之下的秘密

    摇了摇头,安伯尘哂笑一声不再多想

    天塌了自有高个顶着,他一区区郎将,游离红尘的修行者何必去想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尽早寻回野马王离开女儿国

    打跑了蟹妖,安伯尘心中轻松,转身就要离开小岛

    月光坠落,缠绕上晶莹剔透的珠链摩挲着三年来一直随身而戴的珠链,安伯尘忽而一笑,并没急着离去,反倒向岛中央走去

    若司马槿在这,铁定不会轻易离去,少不得去蟹妖的老巢查探一番,看看有什么遗落的宝贝

    这蟹妖既是天上神仙的手下,修为不高却能给女儿国带来一场大造化,或许真的有什么重宝也说不定

    走过郁郁葱葱的柳林,不一会功夫安伯尘便看见了一座小墅,不甚华丽,却略显精致

    “看来他平日里都是变回人身,栖息于此,今夜匆匆而去,应当留下了不少好玩意儿”

    抿嘴一笑,安伯尘迈步上前,走上小墅,推门而入

    月光泻入小墅,驱散了密室中的黑寂,安伯尘放眼看去,面露惊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千乘之将

    在小墅中摆放着一张大沙盘,大到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沙盘中有城池,有平原,有江河,就好像真实存在的一方国度般

    安伯尘走南闯北,兼之此前三年神游大匡,也算走过不少地方,可沙盘中的这方国度安伯尘毫无映象,看城池的布局结构,也不似大匡的格局

    “难不成是那老蟹所来自的仙界国度?”

    安伯尘自言自语着,目光移开,落向“城池”下方,心头一阵狂跳

    目光所及,明晃晃亮堂堂一片,安伯尘再怎么宠辱不惊,见着眼前之物,也不禁有些难以自持

    沙盘中最引人瞩目的并非逼真的城池、平原、江河,而是堆积在城池下数以千计的战车,那些战车均为赤铜打造,一马所纤,栩栩如生,和婉儿拥有的那辆铜车如出一辙,只不过婉儿手中那辆华丽轻盈,安伯尘眼前这些则狰狞跋扈,透着来自战场的杀气

    不仅只有战车,在沙盘江河之地还飘浮着百多小舟,这些小舟桅杆悬帆,桨似蟹腿,头挂蟹钳,锋利坚韧,虽有些怪异可若真能上战场,绝对是水战利器

    这些战车和小舟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粗粗数去,战车千乘,战舟亦有两百余只,看得安伯尘面露红光,心旌摇曳

    “莫非那头老蟹是仙人中的匠师?”

    心头砰砰直跳,安伯尘拾起一只战车,学着婉儿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

    咒语刚念完,一阵青烟自安伯尘手心蓬起,手一沉,安伯尘连忙撤身,那战车竟真的变大,“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赤铜色的马儿好似大梦初醒,打了个鼻嗤,睁开双眼,下意识的避开地上的战车、战船,却将沙盘踩乱

    安伯尘怔怔地看着可载两到三人的战车,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匹战马,一缩手,又念道:“急急如律令”

    青烟飘过,战车渐渐缩小,又变原先的模样

    这一下,安伯尘终于确定他撞了大运,眼前的千车百舟都是无主之物,换而言之,只要安伯尘愿意,都已归安伯尘所有

    安伯尘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乐意?

    局势渐变,天下间乱象渐起,安伯尘虽是被天下虎狼追杀的叛将,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用上这些即便用不上,可它们也是世间仅有的仙家宝贝,安伯尘自然来者不拒

    紧接着却还有一个问题,这些车马虽小,可放在一起足足能将半个屋子堆满,安伯尘两手空空如何能带走?

    就算安伯尘找几个大袋子装着,在女儿国尚好办,可一出女儿国重回大匡,安伯尘又将面对天下虎狼的围剿,总不能背着两三个蛇皮袋整得像拾荒要饭的一样和人家打架

    “是了,那些神君们曾说过仙家宝贝众多,有一种宝贝内有乾坤,可藏须弥世界这老螃蟹打造车马也需器材,说不定这里就有”

    安伯尘兴子一起,立马搜寻开来

    翻遍沙盘,又上了阁楼,安伯尘将这小墅翻了个底朝天,可除了沙盘中的车船外,再无它物

    悻悻然走回沙盘,安伯尘愁眉苦脸的摆弄起战车和小舟,苦叹连连

    “那内藏须弥世界的宝物无比珍贵,定是被老螃蟹带在身边如此一来,这些宝贝可就不好办了”

    被追杀了一路,安伯尘苦不堪言,难得遇上这等好事,宝贝当前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伯尘好不甘心

    在这时,安伯尘只觉手边一痛,却是一不留神间被战船的双钳割破左手

    “好锋利”

    安伯尘嘀咕着举起巨蟹战舟,好奇的打量起舟头双钳,却没去管手腕右侧的伤口

    一道鲜血缓缓流出,少时流淌到手腕处,悄然没入珠链

    血红色的花纹此起彼伏在玉白的珠链上,似海波,又似浪涛

    当安伯尘发觉时,他已经无法动弹

    脑中“嗡”的一声,当安伯尘再度睁开双眼时,就见铺天盖地的海潮向他涌来,大海如山起,一浪高过一浪,奔涌向红日尽头红日下方悬着一座小岛,岛上宫殿矗立,道音回响,似有人在讲道,可安伯尘极目望去,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海潮锲而不舍的涌向飞岛,浪花溅洒,游鱼仿佛插上翅膀般纷纷跃起,追逐着海浪

    鱼儿能追上浪花,可任凭海潮如何努力,都无法触上红日下的飞岛

    少时,海潮平息,放弃了似的退回海中

    从大海中央响起婉转凄哀的歌谣,自上而下,缓缓流淌在天云间,安伯尘虽不知唱歌的女子在倾诉着什么,却也能感觉到她的悲恸和绝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海潮终于恢复平静,歌声消散,太阳下的岛屿也高高飞起,钻入红日

    安伯尘徜徉在丝绸般的海潮间,只觉惬意而又舒适,迷迷糊糊中闭上双眼日沉月升,天穹渐渐变黯,当安伯尘睁开双眼时,却发现他又回到了女儿国岛中小墅

    宝贝随身携,原是不知道

    随着血液流入珠链,安伯尘清晰的感觉到他和珠链中的海崖世界正发生着奇妙的联系,那方有着大海、山崖以及红日的世界隐隐成了安伯尘手边之物,内藏须弥世界,想装什么就装什么

    自从得到珠链后,安伯尘细心呵护,同人交手虽也常常受伤,可安伯尘总会小心翼翼的避开左手,生怕弄坏了珠链,险些和珠链中的秘密失之交臂

    今夜一番误打误撞,安伯尘终于知道陪伴他三年之久的珠链,原来是一件奇异的宝物想来也是,既出自上古时候无上强者之手,又是他思念伊人所制,岂会等闲

    嘴角泛起浓浓的笑意,安伯尘站起身,扫过散落一地的战车、战舟,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收”

    道道金光从四面八方飞向安伯尘,转眼后没入珠链,安伯尘心意一动便看见千车百船都已躺在那片海崖中,战舟自然飘浮于海中,而战车或是停于海岸边,或是悬立山崖上,总而言之整齐有序千多车船同时放入珠链,也仅仅占据了一小片地界,这珠链中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安伯尘也不甚清楚

    今夜可谓是硕果累累,不单打跑了“八臂上人”,还斩获了这么多仙家宝贝,安伯尘心中喜悦,推门而出,循着月光向湖边走去

    眼下只差找到野马王便能重返大匡,野马王尚不知在何处,因此安伯尘还需回到婉儿住处,等天明再跟着她去找野马王

    那头桀骜不驯的黑马此时估计正春风得意着,这女儿国似乎不单子民是女儿身,连猪马牛羊都是母的,否则婉儿也不会对野马王也那么感兴趣

    安伯尘御水而行,一边欣赏着湖畔风光,一边想着心事

    月光不经意间卷上珠链,原本晶莹剔透的珠链愈发皎白无暇,安伯尘摩挲着珠链,神色莫名

    也不知她几时能发现珠链中的秘密

    吴中,琅坊街

    夜深人静,长街昏暗,只除了那座不怎么起眼的宅子深处隐约飘过一抹烛光

    小筑里青烟袅袅,少女一如既往的白纱遮面,喝着提神的茶,读着案上的文书

    一条人影悄然爬上墙壁,随后弹出,缓步走向少女,却在案前五步处停下

    “还没找到?”

    少女头也没抬的问道

    “回禀统领,关东地界已出了我鬼军的辖地,那里的城隍和末将也没多少交情”

    黑无常面无表情的垂手道,他偷眼瞧向案前的少女,就见她恍若未闻般继续批着文书,似乎并没多少担忧

    又翻阅完一卷密函,司马槿长舒口气,抬起头,看向欲言又止的黑无常,冷笑道:“我只让你们趁夜打探,何时让你去找关东城隍?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

    闻言,黑无常努了努嘴,却没开口

    “他若死了,我又岂会感觉不到小安子也不知他溜哪去玩了”

    前几句还威严十足,待到最后却颇有几分小女儿的娇嗔,好在黑无常天生不会笑,也只是努了努嘴

    “大人,可要去十方府?”

    想了想,黑无常低声问道

    十方府靠近吴中草原,那里的百姓擅长骑射,吴国士卒大多擢于十方府,虽有秦国儿郎吴国骏马之说,可十方府的男儿倒也不逊色于秦人

    司马槿虽被圈禁于司马家,不得离开小筑半步,却也仅仅指的阳间鬼军行于夜,遁阴间荒野而走,每当挑选鬼卒时司马槿总会随斥候下往地府

    点了点头,司马槿轻敲几案道:“你这一路回转可曾被门阀中人察觉?”

    “只有一个睡不着觉的小厮,已送他去了阴间”

    黑无常平静的说道

    “既然如此这便去”

    司马槿披上大氅,从木匣中取出一本密卷,翻开道:“那个姓王的壮士方才地品修为便有九牛之力,若助他修至天品,日后定能跻身虎狼之列他是个孝子,只需为他亡母续命半年便能让他臣服于我”

    黑无常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听着

    人鬼殊途,可在司马家他们这些来自地府的鬼卒却得听阳间之人号令,既为人臣子,那便得有臣属的样子,否则免不了落得白无常那般下场

    这些年司马槿避开司马家耳目暗中搜罗名将之材,黑无常看在眼里,扪在心头,却也让司马槿愈发放心

    手提青锋剑,司马槿迈步而下,就在这时,她忽然止住脚步,古怪的看向手腕处珠链

第二百章 女儿国驸马王

    黑无常见到司马槿呆立半晌,许久没说话,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又过了许久,司马槿仍一动不动,黑无常警惕的扫向四下,正欲开口,就见司马槿忽然倒退两步,举起手,手心中俨然躺着一辆赤铜色的马车

    “统领大人?”

    黑无常低唤一声

    司马槿愣了半晌,随后若有所思的看向珠链,隐于面纱后的容颜上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不再停留,迈步走出

    “无事,走”

    拂晓时分,晨曦爬过窗棂,不急不缓的垂落

    安伯尘睁开双眼,打了哈欠,习惯性的向榻旁摸去

    这一摸去摸了个空,安伯尘心头一紧,随即反应过来,昨日他已将无邪和千车百舟一同丢入珠链中

    向珠链中“看”去,就见银枪无邪笔直的插在海边山崖上,安伯尘也不急着将它取出,刚想收回目光,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昨晚安伯尘收了宝贝后将战车分别放在海岸边和山崖上,聚成两处方阵,每一阵不多不少五百乘,百横五纵,井然有序可眼下这么一瞥,却发现山崖上的战车明显少了一辆

    “怪了,难不成睡了一觉后这战车竟自己跑走了?”

    安伯尘喃喃自语着

    未等他理出头绪,就听窗外闹哄哄一片,似有许多人跑进跑出

    挠了挠头,安伯尘起身走出,迷迷糊糊间看见许多女子抬着担架穿梭于府邸间,担架上都躺着一名神情痛苦的女子

    安伯尘不露面则罢,他这一露面顿时引来无数道好奇的目光

    “是男人”

    “竟然是真的,丞相大人府上果然藏着一个男人”

    眼见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目露精光向自己望来,似要把自己生吞活食一般,安伯尘心头发毛,这才记起此处是女儿国

    “别看了,快将她们送入里屋,本相和几位太医已熬制好汤药小心点,切莫吹了风”

    穿着生装的女子从后院走出,朝向抬着担架的女子们招了招手,神情肃然

    见到正主出现,安伯尘立马走上前去,拱手道:“婉儿姑娘早啊”

    瞥了眼安伯尘,婉儿的气似乎还没消,哼声道:“男人,回屋去,本相正忙着,别在这碍手碍脚”

    安伯尘一怔,许久愣是没能回过神

    这话说得好似两人调了个个,婉儿变成主持大局的男人,安伯尘则成了碍手碍脚的小媳妇

    “婉儿姑娘,不知安某的马在何处?”

    安伯尘无言以对,强笑着问道

    未等婉儿开口,匆急的马蹄声从府外响起,少时两名穿着侍卫服侍的女子健步走进

    和女儿国所有女子一眼,她们第一眼自然先看向安伯尘,好奇的打量半晌,高个女侍卫低咳一声,拱手道:“丞相大人,陛下宣大人即刻入宫”

    “出了何事?”

    婉儿看了眼行色匆匆的侍卫,不解的问道

    瞥了眼安伯尘,那女侍卫也不避讳,拱手道:“云波湖事已查明,孕妇们腹泻全因八臂上人”

    “上人怎么了?”

    眼见那女侍卫闪烁其词,婉儿不由一急

    “上人昨夜不辞而别”

    闻言,婉儿花容失色,向后倒退两步,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侍卫,不住的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陛下说此事关系重大,还望丞相尽早入宫”

    说着,那女侍卫又瞥了眼安伯尘,紧接着道:“陛下还说,让你把男人也带上”

    安伯尘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暗道莫非那女国主知道罪魁祸首是我?

    转念一想,安伯尘将这个念头打消

    若猜到是我,定早就将我拿下,岂会宣我和婉儿一同入宫

    “走,男人”

    婉儿生得娇滴滴,却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回头瞪向安伯尘

    安伯尘也只好骑上另一头母马,紧随婉儿身后,纵马出府,向王宫而去

    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安伯尘百无聊赖的喝着茶,长相秀美的女官们不时走过,总会停下来打量安伯尘许久,叽叽喳喳,指指点点,有甚者特意来回跑了几遍,只为好好看几眼传说中的男人

    初时安伯尘很不自在,时间久了倒也渐渐习惯

    婉儿入宫觐见,将安伯尘一个人留在偏殿中,早晨来,此时已过中午依旧不见人影

    想来也是,八臂上人的离去对女儿国而言可谓是灭顶之灾,没了八臂上人,云波湖也只是寻常的湖泊,再无法为女儿国传宗接代

    午后的阳光洒入偏殿,流转过大理石地砖,暖洋洋一片

    安伯尘喝茶喝得嘴巴发苦,放下茶盏,打量起女儿国的宫殿

    这里的宫殿和安伯尘所见过的琉宫、上京皇宫都不甚相同,没有太多的雕梁画栋,少了几分精致华贵,却多出几分大气雄浑,想来出自那头老蟹之手

    “神仙所住的宫殿大多如此吗?”

    安伯尘嘀咕着,想到女国主和婉儿时不时显露出的豪气,不由暗暗点头

    日日夜夜呆在这样的皇宫中,少不得沾染上几分雄浑大气,结果女子不像女子,她们自己习以为常,可在安伯尘看来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又呆了两个时辰,流云已卷上火霞,终于有女官走出,故作严肃的看向安伯尘道:“男人,陛下有请”

    也不知几时能找回野马王,摆脱“男人”这个奇怪的称号

    安伯尘无奈起身,跟在女官身后走入大殿

    大殿中,女国主龙袍冕冠,端坐金銮

    婉儿仪态端庄的伺立其旁,下首两旁分立文武百官,左文右武,倒和大匡一样,见着安伯尘走进,这些身着官服的女子神态不一,有的面露警惕,有的则满脸好奇,却都看而不语,神情凝重而肃然

    “参见陛下”

    安伯尘抱拳行礼,抬起头只觉有人正紧紧的盯着他,侧目看去,却是他初来乍到时所遇的那员女将

    那女将生得五大三粗,满脸凶相,看向安伯尘面露戒色,手已按上腰边大斧

    安伯尘深吸口气,向那女将抱以微笑,他这一笑却让两旁的文武百官热闹开了

    “你见到没,他居然笑了”

    “男人居然会笑,啧啧”

    即便在女子当国的女儿国,女人们也改不了爱论是非的毛病,天性如此,令安伯尘哭笑不得

    “肃静”

    还好女国主开口解围,她深深看了眼安伯尘,忽而一笑,朱唇轻启:“不知男人尊姓大名?”

    昨日都没问我姓名,今日怎么就突然开口想问,且还和颜悦色起来

    安伯尘心中疑惑,也没多想开口便道:“在下安伯尘”

    这里是世外之国,即便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无妨,安伯尘如是想着,可女国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张大嘴巴,呆立当场

    “传寡人旨意,封安伯尘为我离国驸马王,一品宗庙太仆,统领传宗接代事宜赏金八百两,六进府邸一座,母马百匹”

    女国主的恩赐不可谓不大,满朝文武无一异色,有几人甚至长舒口气

    正如婉儿所言,在女儿国职责越大,所受的待遇自然也就越好,女国主圣旨颁布,皇恩浩荡,安伯尘往后在女儿国中的职责不言而喻

    朝堂上下,唯一变色的唯有安伯尘

    这一瞬,安伯尘脸色铁青,冷汗如注已然淋湿了后衫

    他如何不知女国主所封的官职为何,听起来威风八面,实际上却是让他和昨夜不知在哪享尽艳福的野马王一般,同满国女子交*媾,传宗接代

    糟糕,昨夜光顾着赶跑那老蟹,却全然不曾想过云波湖无法孕育,离国子民想要传宗接代,自然得绕回千年前的老路,寻男子交*媾离国从前无一男子,如今自己来了,成为女儿国万千子民中唯一的男人,这保宗传代的重任自然被强加到自己头上

    昨夜赶跑老蟹,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了

    安伯尘额上滑落一滴冷汗,无数道目光向他望来,都是“含情脉脉”,包括那员虎背熊腰的女将也是如此安伯尘只觉他此时此刻并非身处皇宫,而是来到了青楼,只不过身份互换,他反倒成了饱受觊觎的花魁,周围这些女子皆成恩客

    大难临头安伯尘哪还顾得上野马王,手已摸向珠链,只想取出无邪杀出女儿国,保住他的清白之身

    “陛下,此举不妥”

    正在这时,婉儿突然上步进言

    “有何不妥?”

    女国主戏谑的瞥了眼安伯尘,随后笑盈盈的问道,

    “回禀陛下,据史录记载,男人者精力有限,不如牛马畜类,一夜交*媾七次已是极限,若再多,唯恐伤及元寿”

    婉儿义正辞严的说道,听得女国主以及一众文武频频颔首

    “丞相的意思,若只让驸马王一人负责传宗接代,无异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陛下圣明”

    两人一唱一和间,安伯尘隐隐察觉到什么,心中大呼不妙

第二百零一章 重返大匡

    第一

    ——————

    抹去额上的汗水,安伯尘抬头看向女国主,就见殿上雍容华贵的女子作思索状,半晌转向安伯尘***

    “爱卿可想如寡人先前所言那般,久居我离国,专门负责传宗接代事宜?”

    被女国主唤作“爱卿”,安伯尘虽满不情愿,可也知道至少在女儿国,他这官居一品的驸马王是做定了

    安伯尘硬着头皮拱手道:“诚如婉儿姑娘所言,此举实乃实乃涸泽而渔”

    点了点头,女国主又问道:“那爱卿以为寡人该当如何?”

    从早上商议到傍晚才将自己唤入,这满殿的女子定然已有主张,女国主这一问只不过是在抛砖引玉

    安伯尘心中了然,隐约间他已猜到女国主的打算

    “启禀陛下,臣有一法”

    果然,婉儿上前进言

    “丞相请说”

    “不若派一人随驸马王前去如今的大匡王朝,挑选身强体壮血统优异者百名,带回离国"

    “丞相言之有理,男人生性恶劣,诡计多端,若是多了唯恐不利于国祚,百人倒也正好只不过,一定要血统优异,身高体壮,相貌俊美,品学兼优”

    女国主甚为满意,赞许的看向婉儿道

    扫过满殿文武,女国主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不知诸位爱卿,谁愿为寡人分忧,随驸马王前往大匡?”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向侧立驾前的婉儿,婉儿面不改色,俯身拜道:“臣,上官婉儿愿随驸马王前去大匡,以解国难”

    “好”

    女国主龙颜大悦,眸子深处掠过一丝不舍,转瞬即逝

    “传寡人旨意,加封丞相为护国公,选千名护卫相随”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上官婉儿开口劝止

    女国主黛眉微蹙,疑惑的看向婉儿:“有何不可”

    “回禀陛下,大匡子民和我离国虽源于一脉,可千年下来风俗习性大相径庭,因此前往大匡之人不可太多,多则引人怀疑,暴露我离国所在”

    婉儿不卑不亢的说着,听得女国主频频颔首:“如此,要带多少人由丞相自行做主,寡人这还有几件法宝,你可任选三样带走”

    “臣领旨”

    商议妥当,女国主转过头,笑着看向安伯尘:“驸马王可有异议?”

    安伯尘就算有异议也改变不了什么,当下拱手道:“还望陛下将安某的坐骑赐还”

    “这个自然”

    女国主点了点头,又道:“驸马王昨日说过你是大匡琉国的郎将,那便先从琉国开始选拔以驸马王的家族地位,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安伯尘面色不变,从容颔首

    他可不会说出如今被整个大匡的名将追杀之事,若是说出,这女儿国的君臣们怕是又要商议半天,说不定还会生出变数,安伯尘又怎愿意在女儿国一拖再拖下去

    至于到了大匡如何应付这上官婉儿罢了,且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两日后出发散朝”

    女国主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笑盈盈的看向安伯尘,柔声道:“是了,下次回来,驸马王可别再自称安某了,当以臣属自居”

    安伯尘拱了拱手,心中暗暗发誓,等两日后出了这女儿国,便离得远远的,从此以后再不靠近关东半步

    三日时间眨眼过去

    关东无名山洞中,布满青苔的石壁上溅起一圈涟漪,眨眼后一人一马从涟漪中跃出

    安伯尘面无表情,野马王则耷拉着脑袋,眼圈微微泛红

    对于自幼驰骋于无边草原威风八面的野马王来说,这三日可谓是从大喜到大悲,从它消瘦了大半圈的膘肉就能看出端倪当安伯尘被上官婉儿带到野马王所在的马厩时,还未靠近,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哀鸣安伯尘刚一走进马厩,野马王就好似看见亲人一般,用足仅剩力气挣脱开那群母马,眼含热泪的扑倒在安伯尘身前,摇尾乞怜,不住的供着前蹄

    野马王虽然天生异种,每日交*媾个十来次都毫无大碍,可三日时间里日日夜夜毫无喘息的被一头接一头的母马压榨,它原本就精疲力尽,三日下来早已苦不堪言

    安伯尘看见可怜兮兮的野马王,心中也是一寒若是女国主将他强留下来,恐怕安伯尘也会如野马王一般,成为女儿国子民交*媾的工具安伯尘心生怜意,遂又多留了一天,用他驸马王的赏金买来燕窝灵芝为野马王恢复元气

    一日饱食,元气算是恢复了大半,可这如同噩梦的伤痛却从此深植在野马王心底,再无法忘记

    一人一马心有灵犀般同时回头,悻悻然的看了眼洞中墙壁,长舒口气

    就在这时,安伯尘只觉怀中似有什么在动弹,连忙取出铜马车青烟蓬起,一身紧束武士服的上官婉儿出现在安伯尘身旁,野马王当即打了个寒战,满脸惊恐

    “驸马王,这里便是大匡了吗?”

    “正是婉儿姑娘还是先坐回马车,等到了东楚国,安某再将姑娘放下”

    安伯尘皱了皱眉道

    上官婉儿坐入她的铜马车后只要口念咒语,她便能和铜马车一样变小,很是奇异此次前往大匡寻找男人,婉儿只带了两个丫头,一个心思缜密,一个身形壮硕,此时都好端端的坐在安伯尘手中的马车里,且不知道她为何跑出来

    “荒唐本公身负重任,怎能一直坐在马车中”

    上官婉儿喝斥一声,随即看向目光躲闪的野马王,沉吟着道:“只有一匹马也罢,本公先和驸马王共骑,等到了府城再购马”

    安伯尘无法,此时他只想尽快找个府城将上官婉儿丢下,她自寻她的男人去,安伯尘则继续一路杀向东海

    “婉儿姑娘请”

    安伯尘指着野马王道

    上官婉儿并没动身,反而古怪的看向安伯尘,蹙眉道:“不是应该你在前,我驾马吗”

    安伯尘气结,这上官婉儿虽算得上博古通今,机敏过人,可却固执得很,浑然不觉她已来到男子做主的大匡

    也不多言,安伯尘冷着脸走向上官婉儿,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抱起,抡上马背,随后翻身上马

    “你罢了等本公寻到男人回转离国再和你计较”

    坐在安伯尘怀中,上官婉儿僵着俏脸威胁道

    安伯尘只觉好笑,或许在上官婉儿心目中,离国才是人人向往的天朝之国,所以她才会笃定等大功告成后,安伯尘定会随她回返离国

    怀中的女子不施粉黛,只有股淡淡的体香,上官婉儿身躯修长却不似大匡女子那般柔软,可也比不上男人结实,恰到好处的充满弹性

    紧贴上官婉儿,安伯尘微觉怪异,却也没多想,从珠链中抽出无邪,安伯尘双腿紧夹马腹,拐过山洞

    刚出山洞,阴冷的春雨扑面而来,野马王猛地止住身形,高扬前蹄

    在洞外细雨下,是一座座简陋的帐篷,帐篷外有战马,有手持刀枪的男子,还有数面旌旗

    “好多男人”

    上官婉儿张大嘴巴,惊讶的望向同样满脸诧异的匪盗们

    眉毛拧起,安伯尘双目中渐渐燃起风水火,银枪落地,“锵”的一声,战意随之爆发

    在女儿国盘桓四日,安伯尘只战过一场,和此前两个多月相比可谓轻松之极战意收敛了四日,一张一弛,重回大匡,又将面对天下虎狼的围剿,安伯尘摇身一变,从女儿国中手足无措的少年人变回了那个穷尽天下虎狼却奈何不得的少年将军

    百败而不死,时至今日,天下英豪还有谁会小瞧从江南一路杀至关东的安伯尘?

    “阁下可是安将军?”

    山洞前,众骑渐渐聚拢,从南面阵营中拍马走出一将,面容粗犷,身形健硕,手提一双金枪,朝向安伯尘抱拳问道

    “正是安某,你是何人?”

    安伯尘话音落下,山前众骑中响起哄闹议论声,目光逡巡在安伯尘和上官婉儿之间,有好奇,好嫉妒,也有不屑

    “驸马王,原来你在大匡这么有名”

    上官婉儿喜声道,既然驸马王这么有名,那她为离国选拔优秀男子的重任自然马到功成,毫无难处

    迎向众匪盗的目光,上官婉儿昂首挺胸,面露庄严倨傲之色,似想要摆一摆她护国公的威严,全然不知她一身凸显曼妙身形的武士服,兼之不假辞色隐隐透露高贵气质的俏容,对于久不见女人的关东众匪们来说是何等的刺激与诱惑

第二百零二章 初尝胜绩(上)

    第二

    ————————

    天峡关以北是中都行省,西出则上接漠北行省,下通落云行省,亦近齐陈平三国***往南是方邳邓三国,东南则有东原行省唯独关东既无诸侯也无行省,走过上千里的群山平原才能到达东海边的楚国因此,关东历来混乱,经久不治,已成乱匪大盗盘踞之地自大匡初年至今,这里的匪盗大多是海捕榜上的要犯,逃到关东后呼啸山林,拉帮结派,也曾有兵马前来征讨,屡屡惨败空耗财力,只得作罢

    关东众匪或是骚扰东楚边境,或是劫掠东原、关南,春夏出,秋冬养,就好像冬眠的蛇熊,出则肆虐无忌,伏则难觅其踪,总而言之,关东匪患自成一害,乃是大匡历代帝王的心腹大患也曾有帝王请神师出手,可当那神师杀败一路路匪盗,到达关东腹地后,却无功而返,回转后只字不提,引人遐想

    安伯尘前往东海势必要经过关东,本以为同被大匡所不容,应当不会招惹他才是,孰料才从女儿国逃出,便被数伙大盗围住

    一眼扫过,山前立有三面旌旗,每面旌旗下聚拢着两百余人,粗粗数去约莫有六七百骑,此时都虎视眈眈的盯向安伯尘

    手持双枪的大汉眯着眼打量起安伯尘,随后落向上官婉儿,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大笑道

    “某乃关东上将寇丹,安将军可曾听闻?”

    望向寇丹身后着“飞熊骑”三字的旌旗,安伯尘冷笑道:“关东皆匪盗,何来上将之说?”

    话音落下,关东匪盗悉数变色,名叫寇丹的大盗是阴沉下脸,眯成细缝的眼中掠过一抹冷光,沉声道:“好一个狂傲的百败之将,百战百败,哼,从古到今恐怕也就只有安将军你一人本想同你交个朋友,可安将军似乎很瞧不起我等,如此,只好借安将军的头颅来换酒钱了”

    话音落下,三队匪盗同时举兵叫嚣,呼喝声传出,听得上官婉儿面色发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心中生出一丝不对劲,上官婉儿回过头,盯着安伯尘冷若寒潭的眸子,疑惑的问道:“驸马王,你不是和他们交情很好吗为何他们要借你的头颅?”

    呼喝声渐渐变低,上官婉儿这句不高不低的问话堪堪被寇丹听入耳中

    “交情?”

    寇丹面露怪异,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美人儿可是被安伯尘这恶徒诓骗了?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安伯尘叛将之名,陛下亲下旨,琉国安郎将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上官婉儿娇躯一僵,张大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

    恶徒叛将人人得而诛之驸马王

    僵硬着身体回过头,上官婉儿怔怔地看向安伯尘,神色不住变幻未等她开口,安伯尘左手猛扯缰绳,双腿紧夹马腹,从高坡上飞奔疾下,仿佛离弦的箭般直取飞熊盗寇丹

    若是关东匪盗不惹安伯尘,那自然相安无事,可眼下竟被一群无恶不作的匪盗说成恶徒安伯尘莫名其妙被牵扯进这场祸事,东奔西逃,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面对山坡下洋洋得意的众匪盗,安伯尘只觉无比厌恶,怒意生出,将他的眸瞳点燃

    “驸马王,你做什么快停下来”

    眼见驸马王不要命般扑向数百匪盗,上官婉儿面露急色,大声叫唤着,可无论她如何尖声大叫,安伯尘始终无动于衷

    女儿国里太平盛世,上官婉儿几时见过战场厮杀,顶多也仅是在史中的只言片语里偶有一瞥,刚出女儿国来到大匡,便遇上这样的场面,上官婉儿花容失色,身体颤栗,绝望之情自心底蔓延开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驸马王竟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逃犯,早一点知道,她怎么也不会随驸马王前来大匡在女儿国中,驸马王可是轻而易举的被上将军擒下,五花大绑的抬进宫里,现如今

    看向高举金枪,面露狰狞的寇丹,上官婉儿紧抿双唇,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哈哈哈,买卖上门,兄弟们,等某取其头颅换酒喝”

    狞笑着看向安伯尘,寇丹高喝道,一对金枪前后举起,嘴角浮起得意之色

    三伙人马中,他是唯一的天品强者,这大功自然由他来摘,另外两伙人马的头领就算再眼馋也不敢和他争抢安伯尘,琉国叛将,百战百败,也不知那些天品匡将都是吃什么长的,居然连一区区地品修者都杀不死自己今日斩杀安伯尘,不单能换取大笔金银财宝,还能力压大匡虎狼,从此以后,飞熊上将之名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寇丹无比得意的想着,一双金枪轻轻摇晃,挑衅的望向从山坡上奔下的安伯尘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从细雨间刮来,掀起雨珠扑入寇丹眼中

    眼睛一闭一睁间,寇丹神色微变,原本在三十步外的一人一马竟在刹那间加快,迅如雷霆,马蹄蹋落,溅起泥泞飞扬,此时距离他已不足十步

    细雨蒙蒙,在青山原野间披上一层褐氅,模模糊糊,看不明晰

    安伯尘的身影穿梭过雨幕,快得只剩一条乌黑的残影

    借风御马,再摧之以雷霆之势,安伯尘盛怒之下,魂体亦蠢蠢欲动,涌出一丝雷霆之势漫入安伯尘眸眶,压盖住风水火三势

    百战百败无一胜,从前与大匡虎狼交手,安伯尘只打算抽身脱险,不欲缠战

    现如今,被众匪盗堵于山前,安伯尘再想逃脱,难而又难

    何况,败了这么久,安伯尘又何尝不想品尝一番胜利的滋味

    关东匪盗,罪大恶极,杀之无忌,这寇丹又对自己如此小觑,或许他能成为我百败之后,所斩的第一个天品强者

    细雨朦朦,泥泞飞溅,一人一马在群匪复杂的目光中直逼寇丹而去

    安伯尘眉宇间涌起浓浓的战意,双目利如鹰隼,目光刺破雨幕,仿佛出匣的宝剑

    两个多月来无数次交手的画面流转过脑海,汇成一股填满虎狼武技的河流滚滚流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看完这无穷无尽的山水后,纵览天地,还有什么?

    这一瞬,安伯尘似又感悟到了什么,却无法描述

    就好像那年于墨云楼上神游归返后,初遇无华时的那一枪,若有所悟,难以明言,只能以枪道出

    弹指刹那间,安伯尘和寇丹只距三四个马身,野马王嘶鸣着狂奔而出,安伯尘右臂抡起,无邪旋转着,向前刺去,势若雷霆,笔直而无变化

    安伯尘初习枪道时,喜欢钻研招数中的变化,从两数变化到后来的九数变化,总以为变化越多,越能令对手难辨虚实诚然,变招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对手,出其不意间行以杀招

    可若太过纠结于变招,往往会变得华而不实,本该一招解决,非得拖上许久,相当于绕了一大圈

    安伯尘这一枪出手直取寇丹中路,枪势疾暴,无变化,只有一波强过一波的螺旋枪力,借以此前纵马雷奔之势,何等猛烈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

    此为安伯尘枪招一道上衍变走过的两层意境,看完林林总总的山水之后,品遍百将之兵,安伯尘回首再看去时,却陡然发觉天下兵道原是如此简单

    快者图快,力者图力,取尽自身优势迎战对手,压根无需那么多变化

    战场杀敌,只求一胜

    既是求胜,自然什么拿手用什么,招数无常,若拘泥于招数,又怎放得开手脚

    遍览千山万水,看到后来,依旧是山山水水,只不过此间山水心动即到,自成沟壑匍匐于安伯尘心底

    一朝明悟,安伯尘眸中精光闪烁,及腰长发被山风吹向脑后,身体陡然向前探出,无邪划过两点间最短的距离,旋转着,刺向寇丹

    雷鸣声响起,安伯尘这一招正是马上的雷霆啸

    雷霆啸乃是安伯尘的后手杀招,向来是战到后来扭转局势的绝技,悟通招式奥妙,安伯尘不再拘泥于故往,心意一动,将雷霆啸照搬于马斗

    人借马势,枪借人势,人枪合于一线,螺旋枪力轰然发出,竟在雨幕中甩出两条水龙,仿佛长鞭一般扫向寇丹

    直撄银枪无邪,寇丹满脸严峻,他本以为这一战当手到擒来,无比轻松可当银枪扑面,枪意横扫,他只觉汗毛竖立,隐约间,竟嗅到了死亡的气味

    此时此刻,寇丹心中已无半点轻视,怒喝一声,拔起金枪一先一后刺出

    “锵”

    银枪击中金枪,蜷缩在安伯尘怀中的上官婉儿睁开双目,没入眼帘的是一条冲垮雨幕,势不可撄的银龙

第二百零三章 初尝胜绩(下)

    第三

    ——————

    雨水淋湿了面庞,亦让上官婉儿的目光变得模糊

    如雾的雨幕中惊起一条银龙,咆哮着闪过道道雷光,“铮”地击中当先那柄金枪金枪不敌,崩向一旁,银枪继续向前刺去,雨珠飞卷,又是一声金鸣,寇丹的后手枪也被螺旋枪力崩歪

    “斗”

    耳边传来少年的低喝,上官婉儿只觉心旌摇曳,目光所及就见那柄银枪奔若疾雷,直取寇丹面门

    寇丹虽有天品修为,双臂之力将近七千斤,可安伯尘来势凶猛,他则猝不及防,兼之前所未见的螺旋枪力,这第一合竟毫无招架的露出空门,直面势在必得的银枪

    生死一线间,纵横关东的大盗倒也有几分壮士断腕的血勇,猛地张口,咬住枪尖

    牙齿虽为全身最坚固的所在,可也奈何不得锋利的无邪以及螺旋枪力

    “咔嚓”

    螺旋枪力发出,肆意于寇丹口中,硬生生将咬住枪尖的那排牙齿捣碎

    寇丹满嘴是血,强忍着剧痛,拔枪回援,在安伯尘即将直捣长龙时刺向安伯尘双肋

    迫不得已,安伯尘只得收枪而返,枪身摆动,化作长鞭扫向一双金枪

    枪落,战马继续向前冲去,两人错身而过,这第一合拥有天品修为的关东大盗一败涂地,安伯尘稳占上风

    安伯尘心知肚明,这第一合只因他打了寇丹一个措手不及,方才如此,若让他赢得少许喘息,战局立马扭转

    野马王刚奔出一步,就被安伯尘用力拉扯缰绳,调转马头,与此同时,无邪横甩,安伯尘探手揽月般回马刺向寇丹寇丹痛得脸色发青,正捂嘴而走,哪想到安伯尘马不停蹄一个回马枪杀到

    仓促之下,寇丹只好强扭过腰,举枪相迎

    银枪刺中金枪,螺旋枪力一波连着一波袭来,寇丹虽已有准备,可他被逼回身,力道和马势相反,双臂所能发出的枪力仅有千余斤,哪吃得住安伯尘的回马枪?

    “锵”

    这一合寇丹再度落于下风,虎口发麻,双臂发痛勉强挡住安伯尘这一击后,寇丹匐马而走,待他终于调转马头,遭遇的却是安伯尘如狂风暴雨般一阵接一阵的攻势

    天品修为已能祭出白火,白火是由青火酝酿到周天圆满炼化而成,和青火只能通过手心发于兵器不同,白火既能发于兵器,又能被祭出,游走体外,伤人于无形

    正如霍国公当年所说那般,即便专修道技,一旦修炼到天品境界也能摸索到几分微末的道法这白火摄空和道法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正因为此,白火难以瞬发,需得凝神祭出,置于究竟耗时多久,则要凭各人修为而定

    安伯尘深知白火摄空的厉害,每每同天品上将交手时,都会一阵抢攻,免得对手祭出白火青火如石甲,白火如铁甲,寻常天品战地品,只需将白火灌入兵器便能稳占上风偏偏无邪中藏着一根风雷羽,称得上神兵利器,倒也不惧灌入白火的兵器

    逼得对手无法祭出白火,兵器锋利不弱分毫,安伯尘同寻常天品上将所差的,也只是两三千斤的臂力

    在枪道层面,安伯尘反倒比许多天品上将高出一筹

    两将交手,力大者自然占优,可并非任何时候都能使出全力,就比如此时的寇丹

    银枪寒光连连,刺出一道道如影般的直线,夹杂着风雷声响

    每一招都是雷霆啸,携着螺旋怪力,虽无变化,却逼得寇丹不停的变招,方能挡住银枪每一次出击安伯尘双臂之力不及寇丹,可枪势迅猛,讲究一个“快”字,牢牢压制住寇丹,每每在寇丹想要酝势施力时,银枪堪堪刺来,寇丹疲于招架,哪还有机会发力

    枪乃长兵器,一寸长一寸险,若非趴在安伯尘怀中的上官婉儿碍事,安伯尘早将寇丹的双枪挑落,哪会像现在这样稳占上风却无法取胜

    余光中,另外两伙匪盗的头目见势不妙,也都抄起家伙向战圈逼来安伯尘眉头拧起,心中暗道不妙,他能占得上风全因以快打慢,压得寇丹无法发力若是再来两将,安伯尘势必要回枪应付,寇丹得以喘息,就算不祭白火,单凭他天品修为的臂力就能扭转败局,置安伯尘于死地

    心头一动,安伯尘单手持枪,左手勾住上官婉儿的腰肢,却是想将她先丢落下马

    可就在这时,冷不防的从婉儿口中蹦出一句令安伯尘和寇丹同时变色的话

    “他这金枪也能用于男女交*媾吗?”

    见到安伯尘稳占上风,上官婉儿稍松口气,美目中奇光涟涟,盯着寇丹一双金枪,自言自语道

    安伯尘还好,寇丹则傻了眼

    婉儿容貌娇美,气质高贵,穿着一身紧束的武士服,将她曼妙身姿勾勒得凹凸有致寇丹此前手头吃紧,自然没功夫去觊觎美人的姿色,却突然从这样一个另类美人口中传出如此诱惑的话来,当场心神失守

    安伯尘哪会放过如此良机,银枪回旋,仿佛一条毒蛇,叼向寇丹右手

    “啪”

    金枪摔落在地

    安伯尘趁胜追击,银枪如长龙摆尾,枪尖横扫,击中寇丹左手

    转眼间,寇丹一双金枪皆被安伯尘击落在地,面色发白,嘴唇铁青,哪还敢继续缠斗,连忙滚下马鞍,纵身向众匪方向跃去

    安伯尘目露寒光,张口暴喝,宛如平地生雷

    喝声中,银枪无邪“嗖”地腾空飞出,发出嗡嗡雷鸣,转眼便追到寇丹背后

    寇丹身在半空,力已用老,未及他回头就被无邪刺入背心,从胸前钻出,只余拳心大小的窟窿

    “扑通”

    纵横关东的大盗从半空中摔落在地,脸上犹挂着惊恐之色,身体抽搐了两下,就此瘫倒在泥泞中,血水汩汩流淌,没入泥泞,看得一众匪盗呆若木鸡

    上官婉儿也是一愣,怔怔地看向寇丹的尸身,满脸恍惚

    转瞬后,马蹄声从两侧响起,上官婉儿抬头看去,脸色变得惨白,却是另外两将眼见安伯尘丢了兵器,立马从两侧杀来,满脸兴奋

    安伯尘不慌不忙,牵起缰绳策马回旋,避开当先一骑

    “枪来”

    话音刚落,银枪便从半空飞回,好似长着眼睛般落回安伯尘手中,看得一众匪盗瞠目结舌

    雨幕中划过一道银光,安伯尘一枪扬起,架住后来大盗的长刀,右臂发力,硬是将长刀击飞

    枪尖挑起,人头落地

    安伯尘一路所战的皆是赫赫有名的虎狼之将,修为天品,安伯尘虽百战百败,可也磨砺出一身强悍的武技,不敌天品,却稳压地品

    只一招安伯尘便将那员地品匪盗斩杀当场,另一名地品匪盗已袭至安伯尘身后,恰好看到从同伴脖颈上滚落的头颅,身体顿时一僵,双腿止不住的打起颤来

    猛地一拽缰绳,他刚想掉头逃跑,冰冷的枪风便已扑来

    安伯尘立马回枪,无邪从肋下钻出,疾如风雷,将最后一名盗首钉死于泥地

    盗首死尽,群匪无一作声,震惊的看向抽枪而出,压着马步向他们逼来的少年将军,半晌怪叫着,作鸟兽奔逃

    关东群匪聚集,安伯尘杀了这三家,走漏了风声,谁知会不会有别家匪盗为其出头,前来寻衅

    点着枪尖,安伯尘端坐马背,望向尚没跑出多远的群盗,目光闪烁

    上官婉儿蜷缩在安伯尘怀中,没有回头,却隐隐感觉到驸马王的踟躇犹豫,好半天都没打定主意

    他在犹豫什么呢?

    上官婉儿好奇的想着,余光落向荒野泥泞中的三具尸身,芳心一寒,美目中闪过复杂之色

    狂风自东起,仿佛一只大手拨弄着荒野中的风和雨,上官婉儿下意识的抱紧双臂,就听身后的男人忽然开口道

    “急急如律令”

    上官婉儿一愣,下一刻青烟迷眼,千辆赤铜色的战车凭空出现在荒野中,十横百纵,战火硝烟的气息从车身上弥漫开来,雄壮中透着肃杀和苍凉

    上官婉儿终于知道驸马王在犹豫什么,也知道他已然下定决心

    芳心疾跳,一阵响过一阵,上官婉儿贵为离国丞相,博览群,通晓古今,可谓饱学之士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上官婉儿自告奋勇前来大匡,不单是为了寻找为女儿国传承接待的男人,也有她自己的私心打算女儿国虽安逸,可所见所闻不出两朝一城,只有出了女儿国来到大匡,才能一览天下,见识一番传说中地位身份远高过女子的男人,感受下古中的战场,以及那许多许多的古老传说

    刚出女儿国上官婉儿便见到了,她看到了此前一直瞧不起的驸马王一人血洗关东,毫不留情的将六百多男人碾死在战车下

    “这么多男人,好可惜”

    如视珍宝般看向一地残尸,婉儿面露无奈,抱怨道

    小心翼翼的回过头,上官婉儿重审视起令她愈发看不明白的驸马王,就见他安静凝望着大开杀戒的战车,眸子已没之前那样冰寒,瞳仁中飘过血海尸山却又不沾血色

    雨过天晴,日光拨开云缝,坠落青山黑原间,融化了蒙在安伯尘心头的阴霾

    天分阴晴,天道分阴阳,万物如是,修道人的心亦如是,有情也无情

第二百零四章 帝王的游戏

    上京,司徒府**(

    天色渐晚,傍晚将至春风也变得柔煦起来,府中花明柳绿,溪水徊流,静悄悄的绕亭而走凉亭中的石案上放着一个竹笼,笼里有两头蛐蛐,被木签拨弄,撕咬缠斗在一起

    府中的下人们远远站着,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做足了恭敬,只不过偶尔交换个眼色,皆是无奈和自嘲

    在司徒府堂而皇之逗弄着蟋蟀的,除了那位不务正业的蛐蛐皇帝还会有谁?

    匡帝是司徒府的常客,总喜欢带着他的宝贝蛐蛐来这,不议政事,不理奏章,只顾着逗弄蛐蛐,一来二去,把原先清静的司徒府搞得乌烟瘴气

    可又有谁敢多说什么,王司徒无动于衷,偶尔还会放下手头琐事陪着帝王玩耍,身份卑贱的下人是只有恭敬伺候的份

    “什么人?啊司徒大人”

    一名侍卫眼见王司徒走来,连忙避身作礼

    “都下去”

    王司徒挥了挥手道,他身高七尺有余,脊背直挺,步伐有力,六十岁之龄仍不显老态,只有额发间斑驳的白鬓提醒着这位两朝重臣走过看过的岁月

    侍卫们看了眼玩得不亦乐乎的匡帝,犹豫片刻,抱拳领命,带着一众下人退出花园

    走到匡帝身前,王司徒毕恭毕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垂手立于匡帝身侧

    匡帝也不理会,笑吟吟的逗弄着笼中蛐蛐,就见那只周身发黑身体略大的蛐蛐猛地跃起,蹿到另一头蛐蛐身后,张开利齿撕咬下一条后腿

    “好”

    匡帝眉飞色舞,拊掌大笑道:“寡人的风华大将军果真了得,爱卿以为如何?”

    王司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轻易不动,动则制敌于死地,从陛下豢养至今,千战千胜,天下无敌,堪称国将”

    “如此国将,力压千百虎狼,可说到底,也只是一头蛐蛐就算它已不再是蛐蛐,可寡人手头,也仅有一个风华大将军”

    匡帝轻描淡写的说道,嬉皮笑脸之色褪落,多出一层几乎无人见过的凝重

    从登基之初便开始演戏,日夜不断,到如今已假戏真做,一脸肃穆庄严时,就连王司徒也有些不习惯

    思索片刻,王司徒拱手道:“陛下勿忧,战乱若起,群豪争雄,到那时必然俊杰辈出蛐蛐笼中斗,生还者只会强,成千上万头蛐蛐厮杀在一起,总会出几个风华大将军”

    “寡人何尝不知”

    看了眼得胜后肃立一旁的“风华大将军”,匡帝站起身,走到凉亭一角,遥望天云间如残血染尽般的红霞,沉吟半晌道:“五虎七熊十三骏,也算蛐蛐中的强壮者,可千万虎狼才出这二十五人太少太少”

    “陛下切莫灰心,除了那群虎狼外,大匡尚有许多草莽英豪比如李紫龙,还有任天罪,都有不下于五虎的修为实力,和国将也有一拼之力”

    王司徒上前一步,急声道

    匡帝冷笑着,摆了摆手:“也不过是有一拼之力罢了,只有吕风起那般实力者才有机会神师赴约而去,我大匡只有一个吕风起,总不能光靠那几个神师在上面撑着,他们若是死光,我大匡终逃不过那场浩劫”

    王司徒语塞,忧心忡忡的看向匡帝,就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道:“年轻一代中倒是出了几个潜力极大的修者秦国无华,中都张布施,那个想逃出大匡的第一王风也是只可惜十年时间太短太短,远不够他们成长,如此,只能拿他们当饲料了”

    终于听到最不愿意听到之事,王司徒神色一僵,汗如雨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匡帝自有他的打算,布局二十余载,设下无数蛐蛐笼子,挑选强壮者入笼争斗,长门法会,五方行省,十三诸侯国无不在他掌握中一次次动乱,一次次剧变,都是由他那支看不见的竹签挑拨而起就拿近处的琉国之乱来说,假手江南之局,安插几个佼佼者先后入笼,却无一令匡帝满意,到头来反被一个本不在匡帝计划中棋子大出风头,破了那局

    破风声响起,一头鹞鹰从天而落,熟稔的落到匡帝手边,吐出蜡珠

    捏碎腊珠,匡帝看向纸条,淡淡一笑:“我们的虎贲郎将还真是骁勇,不但不逃了,还反手杀了六百多匪盗”

    王司徒一惊,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地品,就算侥幸杀败天品强者,也无法斩杀六百多匪盗”

    “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上永无万全之事,寡人的局再缜密也会有变数,人与天斗,终究不是对手”

    听着匡帝难辨喜怒的声音,王司徒默然

    琉京少年安伯尘,以及他身后的无邪居士是最令他和陛下吃惊的变数,若非他们节外生枝,琉京那一局只会是无华、张布施、厉霖等人的角斗场,一试匡帝所看中的俊杰的实力,成则精心培养,不成则沦为饲料只因那二人的横空出世,将琉京变成他们的戏台,他们固然出尽风头,却让无华等人跌出匡帝法眼

    匡帝少时得异人传道,擅帝王谋术,擅借势,随手仍下一颗石子便能令水波按照他的心意纵横流淌,聚成暗流深潭,落子布局多年来这奇术无一失败,却在琉京碰壁,也让匡帝记住了那个名叫安伯尘的少年

    一抖袍袖,王司徒俯身拜道:“陛下,那安伯尘虽不在放养的俊才之列,可也算意外所得百战百败却屡屡逃生,如今终尝一胜便斩杀众匪,当年吕风起也不过如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王公无需多言”

    王司徒还未说完就被匡帝止住

    “迟了他或许是最有潜力的那个,可寡人和大匡却等不了那么久,只能拿他当作最精美丰盛的饲料,以喂寡人亲自豢养的蛐蛐”

    面色僵硬,王司徒欲言又止

    “怎么,王公以为寡人亲自培养的那几人还比不上他?”

    说话间,匡帝不怒而威,王司徒冷汗连连,踟躇许久,方才装着胆子道:“陛下培养的那几个少年固然了得,潜力无限,可上将旁侧也需副将为辅,无需全用来当作踏脚石”

    “贵精不贵多”

    匡帝说道

    王司徒默然

    在匡帝眼里,蛐蛐只分两种,一种是精心豢养日后委以重任者,另一种则放养于外,用来当饲料,以壮他所看好的蛐蛐王司徒则不然,陛下精心培养的少年固然了得,原本便是万里挑一的资质,兼之得自异人的灵丹妙药,如今悉数突破天品可那些放养于外的少年也各有长处,若让他们同样服食灵丹妙药,未尝会弱于匡帝所养的那些少年

    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匡帝,王司徒暗叹口气

    帝王心难测,全因收掌天下者,除了他们自己再信不过旁人

    养于秘宫的那些少年正如被匡帝关在竹笼中的蛐蛐,就算再凶猛,也翻不出他的手心,不像放养于外的那些,野性难束

    “王公还想不通?”

    “臣已想通”

    王司徒深施一礼,恭恭敬敬的说着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寡人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最后十年,宫里的少年也该放出去见见血了”

    匡帝意味深长的说道

    “陛下圣明”

    “如此,这第一场好戏便在关东太清镇拉开序幕”

    匡帝板上钉钉道,正欲离去,就见王司徒仍站着不动,欲言又止

    “王公还在担心什么?”

    “陛下也说过,人算不如天算,无论多缜密的布局都难免生出变数”

    “原来王公在担心这个安伯尘和无邪居士这两个变数已在寡人掌握中,任天罪,李紫龙,第一王风这些人虽各有本事,可也翻覆不出寡人的手掌心有一次变数已是侥幸,岂会第二次,王公无需多虑”

    笑了笑,匡帝抄起竹笼,用黑布蒙上,负手走出凉亭,又变回了那个只顾玩乐不顾天下的蛐蛐皇帝

    走出三四步,匡帝忽然停下,漫不经心道:“若无王公,寡人当年也无法继承大统”

    这话听似随口道来,毫无目的,可落入王司徒耳中却令他心头一紧,连忙俯身跪地,磕拜道:“圣恩浩大,老臣得陛下信任感恩不尽,定当倾尽全力,以助陛下完成心愿”

    “王公多虑了”

    淡淡一笑,匡帝端着竹笼,大摇大摆地走出花园,只留王司徒长跪于地,久久未起

    “你居然挑了这三件法宝”

    “你说你是大匡世家子,我当然没求陛下赏赐防身法宝,谁想你竟是一个叛将”

    “我何时说过我是世家子?”

    安伯尘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一直揪住他“叛将”头衔不放的上官婉儿,踏着黄昏时的残霞,走过一片片山林,继续向东而行

    青山迤逦,大地漆黑,月光落向远山,山麓处雾霾散去,现出一个小镇

第二百零五章 太清镇

    夜幕深沉,安伯尘疑惑的看向不远处冷冷清清的小镇,手腕一抖,悬缰立马

    “干嘛停下?”

    上官婉儿皱了皱眉

    “不对劲”

    安伯尘压低声音道,左眼太阳,右眼太阴,同时运转目神通

    左目卷起一江白潮,涟漪中尽显十里之地,就见镇里歌舞升平,青楼花坊里宾客云集,莺莺燕燕翩跹起舞,美酒佳肴取之不尽然而右目看去,却看到一副截然不同的场景,不足十里的小镇全都笼罩在阴风雾霾中,哪有什么美女宾客,阴森森黑压压一片

    若在往常,安伯尘遇见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少不得前往一探可现如今被亡命天下,百日之期未满,安伯尘可不想节外生枝

    刚想调转马头,安伯尘左目所及,忽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太清镇另一头,身着幽黑夜行衣的少年也踟躇徘徊在镇边他的个头约莫比安伯尘高出两三寸,身形高瘦,黑发垂肩,年纪轻轻便已染上灰白,脸上写满疲惫,最令安伯尘吃惊的,是他那双泛白的眸子

    “第一王风?他怎么还在大匡”

    安伯尘心中奇怪,那年第一王风以秘术交换王司徒的秘密后,便带着月青青前往中都取船,三年过去,他们二人应当早已离开大匡,远走高飞才对

    若非第一王风“倾囊相授”,安伯尘也无法习得秘术,对于从桃源逃出的那对少年夫妇,安伯尘还是心存感激

    想了想,安伯尘一踢马腹,带着昏昏欲睡的上官婉儿向小镇行去

    刚入镇中,安伯尘就见道左立着块石碑

    “太清镇?”

    安伯尘低声念叨着,石碑上刻着镇名,下面还有一段碑文,也不知是年代太过久远,还是日夜被风沙吹蚀,总之已辨不清碑上文字,无法念出

    在琉国当了三年郎将,安伯尘对于关东并不算陌生,匪盗聚集好似漠北的马贼,居无定所,所到之处烧杀抢掠这个小镇看起来年代久远,身处关东,却是个不夜之地,繁华如锦,仿佛瀚海沙漠中的绿洲,着实令人费解

    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安伯尘边行边想,思索着自己为何会来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小镇

    “走这么慢做什么?还不快找家客栈落脚”

    上官婉儿揉了揉眼,没精打采的说道,她刚抬起头,陡然一愣

    “驸马王,那是什么?”

    “那个是青楼”

    看向不远处热闹非凡的阁楼,安伯尘答道

    太清镇边缘冷冷清清,可刚走入镇子,便见到人来人往的青楼热闹和冷清相距如此之近,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分水岭,将喧哗和寂静分割在百丈之地,挨得很近,又相距甚远

    “青楼?”

    上官婉儿一怔,皱眉思索起来,渐渐的,脸上浮起兴奋之色,倦容瞬间一扫而空

    “驸马王,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正是传说中的男欢女爱之地”

    安伯尘点了点头,半开玩笑的说道,可惜他的冷笑话只有司马槿能听懂,看向上官婉儿,就见她一脸严肃的点头,眼中闪过精光,安伯尘面色微红,心道不妙

    “驸马王,这青楼之中想必有许多精壮的男人,不如我们就在这开始挑起?”

    不出安伯尘意料,上官婉儿跃跃欲试的说道

    “要找男人也需去京城大府,这里穷乡僻壤,怎会有德才兼备、血统优异的男人”

    安伯尘来到太清镇只为了找第一王风,哪有闲情逸致流连青楼,当下劝阻道

    不想上官婉儿兴致上来,竟一把挣脱安伯尘的怀抱,跳下马,也不理会安伯尘的叫唤,快步向青楼走去转眼后,一身武士服的女子便淹没在青楼宾客中,消失不见

    安伯尘气结,虽觉这女儿国的丞相大人着实麻烦,可毕竟是个初来乍到的女子,不忍心将她独自丢下,遂翻身下马,牵着野马王向青楼走去

    “公子来了,快快请进”

    眼尖的老鸨瞟到安伯尘,连忙撇下手头的宾客,挥舞着满是胭脂味的手绢,扭动腰肢向安伯尘走来

    “我来找人”

    将野马王系在青楼前的柳树旁,安伯尘转向老鸨道

    那老鸨年过五十,丰韵不存,堆满脂粉的脸上浮起古怪的笑意:“来这的客人不都为了找人不知公子来找哪位相好?”

    “那位姑娘穿着一身青色武士服”

    安伯尘说着,探头向青楼里望去

    青楼一层摆放着二十来张散席,客人大多在饮酒,不时有姑娘走来,或是坐下陪饮一杯,或是被哪个客人看中带上二楼行乐上官婉儿穿着一身少见的武士服,很是显眼,既不在一楼那铁定在楼上了

    “原来小公子好这口”

    老鸨掩着嘴,痴痴发笑

    安伯尘没心情和她纠缠,避开老鸨迈步走入

    “好心急的公子”

    老鸨跟在后面,无趣的挥舞着手绢,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自有三四个姑娘蜂拥而上,追着安伯尘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间,安伯尘喝退一众青楼女子,四下打量着,犹豫着该从哪里寻起

    “你在找人?”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伯尘扭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紫色长衫,肩搭镶玉皮袄的少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少年俊美非凡,不输无华,较之锋芒毕露的无华却多出一丝温醇,仿佛一枚暖玉,看得人极为舒服

    “在下在找一个身穿青色武士服的姑娘,年纪约莫二十,不知兄台可曾看见?”

    安伯尘抱拳问道,扫过少年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束,暗暗猜测起他的身份

    楼下的客人大多是粗汉,着装不甚考究,此处位于关东腹地,穷乡僻壤,客人粗鄙也合常理眼前的少年人观其衣着风度,比之琉京里的那些公子哥还要强上许多,为何会出现在关东青楼?

    那少年似对安伯尘也很感兴趣,打量了半晌,嘴角浮起和煦的笑容:“兄台莫怪,在下刚回此处,并未看见兄台所说的那位姑娘”

    “原来兄台便是此地主人?”

    “主人称不上,只能算是半个掌柜”

    少年笑着答道,思索片刻又道:“不如这样,兄台先随在下去三楼小坐片刻,在下自会吩咐下人帮兄台寻找那位姑娘,只要她在楼中,想必不难寻到”

    “如此,麻烦兄台了”

    安伯尘见着青楼掌柜这般热忱,心中微喜,却也奇怪一个十**岁的少年怎么就在这古怪的小镇里当上青楼掌柜

    “好说,兄台随我来”

    不等安伯尘多想,那少年便热情的走上来,拉着安伯尘向三楼走去

    转过镶着金玉的台阶,安伯尘走上青楼三层

    三楼和二楼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格局,没有雅间,没有桌椅,冗长的走廊尽头是一张十尺长的屏风屏风中央立着一座高山,山势险峻,十来座高峰此起彼伏,雄浑壮丽群山间白猿呼啸,鹰逐鹤戏,好似神话传说中的地界画卷从中央向两旁蔓延开来,飞禽走兽男女老少逐一铺开,仿佛在描述着一个个奇异的故事

    “兄台请进”

    耳边传来少年笑吟吟的声音,安伯尘一愣,左右看去并没见着都有门

    安伯尘刚想开口询问,不防少年笑着拉起他向屏风走去

    来到屏风前,少年伸手一推,屏风上竟分开两扇门,里面是一个清静别致的小筑

    安伯尘啧啧称奇,不知不觉间,他已忘记了小镇的古怪,忘记了小镇另一头的第一王风,就连不知所踪的上官婉儿也不再惦记

    少年前脚进入,站在小筑中,回身笑着看向安伯尘,安伯尘想也没想,紧跟着走入

    屏风上的木门闭合,从外面看去丝毫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

    幽幽阴风从窗外吹来,掀起走廊边的两排烛火舞动摇曳忽明忽暗的光晕下,画卷上的流云翩跹流淌,中央的高山上,林海松涛向两旁荡开,连带着屏风上的飞禽走兽男女老少也纷纷动了起来,仿佛一个正在拉开帷幕的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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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个假上午输液回来还是头昏,这章写了四个小时,撑不住了凌晨十二点后不了,明天起床烧退了就,不好意思

第二百零六章 乱斗太清镇,初获惊天秘(一)

    “拉琴的,你在嘀咕什么?”

    镇南立着头青驴,驴旁的男子肩背黑鹅,腰挎胡琴,和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处在一起,总显得不伦不类

    “你口中的小叛贼还真是个妙人,一天没过又不见了踪影”

    任天罪笑着道,他看不到眼前的小镇,只能隐隐绰绰听见欢歌笑语,却仿佛从彼岸飘来,令他有些拿不定主张,是进还是不进

    少女打了个哈欠,嘟囔着道:“先去找家客栈睡一觉,明日再找他”

    任天罪刚想开口,双耳忽地一动,若有所思的“看”向镇门处

    太清镇南的栅栏前,不知何时现出一道曼妙的身影,绛紫色的纱裙,衣带翩跹好似清泉流淌,说不尽的飘渺祥和少女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聪慧明亮的大眼睛,静静的看向任天罪

    “咦,那儿有人”

    骑驴少女一惊一乍道,全然没发觉任天罪稍显凝重的神色

    “丫头,我那血光之灾果真是在南方?”

    任天罪开口问道

    骑驴少女一愣,面露不悦,刚想说什么,陡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犹豫片刻,少女哼了声,从腰间布袋中取出龟壳和筮草

    镇门口的女子饶有兴致的盯着正忙着占卜的少女,既不出声,也没制止

    “这拉琴的,你怎么知道我算错了?”

    一卦算完,骑驴少女通红着脸,有些难为情的瞥了眼任天罪,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关南和江南都是南,也差不多”

    任天罪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搭理她,放下老黑鹅,缓缓取下胡琴

    “可以开始了吗?”

    紫裙云裳的少女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清冷,却又不显得咄咄逼人

    乌云蔽月,群星的光芒从太清镇上空消失,在安伯尘走进屏风的那刻,第一王风踏入太清镇东门,追着安伯尘而来的大匡第一反贼也遇上了等候他已久女子

    屏风后的小筑中,仪态丰俊的少年点燃檀香,盘膝坐在九龙戏珠的香炉前,笑着道:“在下名叫袁三郎,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袁三郎?

    安伯尘只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青烟袅袅,薰得人昏昏欲睡,一时半会却记不起在哪听过

    “在下安伯尘”

    “原来是安兄,久仰久仰”

    “你听过我?”

    安伯尘眉头挑起,心中生出一丝警觉,可在这雕饰浮纹,精致中蕴满古色古香的小筑中,没过多久,那丝警觉便随着撩人的青烟散去

    袁三郎笑了笑,卷起袖口,端起茶壶将席间两只木杯斟满

    “安将军一人一枪,从南杀到北,屡破强敌,世人皆知”

    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古怪,可又难以道明,就听少年接着道:“听说安将军曾经还是江南白狐院的士子,想来饱读诗

    闻言,安伯尘面颊微红,他空顶着个士子头衔,可连一次课都没听过,袁三郎称他饱读诗实在令安伯尘无地自容

    “袁兄严重了,安某平日常看的不过是一些传奇怪谈,至于诗”

    干笑两声,安伯尘摇了摇头

    袁三郎也不以为怪,反而露出欣喜之色,拊掌道:“没想到安兄也是通道中人,袁某虽好读,可匣中,大半都是传奇怪谈,就连在下的名字也是得于一篇传奇”

    “哦?”

    安伯尘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不知袁兄的名字有何典故?”

    袁三郎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柄羽扇,轻轻扇动着檀香,青烟袅袅,转眼间上走雕梁,下游蒲席,散布于小筑四方

    “也罢,今夜恰逢喜事,我便和安兄说道一番,袁某口才不佳,安兄莫要笑话”

    放下羽扇,袁三郎轻笑一声,目光落向炉中氤氲升腾的青烟,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传说在匡德帝年间,西南僻地有一少年,姓袁,家中排行第三少时喜读,独爱传奇怪谈,偶遇异人传其道术,三载有所成,嘱咐长兄好生照顾双亲,自背剑匣入山斩龙龙与仙,皆为传说所云,袁三郎寻山两载不见龙影,忽遇传道异人,拜问之异人问袁三郎,为何斩龙,袁三郎答曰,既习道术,不斩龙仙何以为证异人云修道者修清静不争,争者反落下乘再三劝阻,袁三郎执意前往异人长叹道,因果本定数,汝命如此,非吾之罪,遂将龙仙所在之地告知袁三郎感异人之恩,行叩拜大礼,异人避而不受,飞天而去袁三郎寻着异人所言的山洞,走了一月,终到一座巍峨雄壮的巨山前,奇峰怪岭,鹰鹤盘旋,袁三郎御剑而飞,到了山顶,见着了等候他多时的龙仙”

    说到这,袁三郎忽然止住,看了眼如流云般堆满筑顶的青烟,笑着问向安伯尘:“安兄可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袁兄请说”

    安伯尘沉吟半晌,开口道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袁三郎好似卖关子一般,吊足安伯尘胃口,方才道:“接下来”

    那个“来”字还未说完,袁三郎眉头微皱,就见一杆银枪忽然出现在对面少年手中,枪尖挑起,击翻香炉

    疑看向手持银枪,疾退出两步,满脸戒意的安伯尘,袁三郎不解道:“安兄为何如此?”

    转眼后,袁三郎恍然大悟:“莫非安兄也看过那篇传奇?啧啧,这么快便能回过神,难怪那么多踏脚石里,大姐最看好你”

    安伯尘听不懂袁三郎后半句所言,可《袁三郎斩龙记》他的确看过,出自荒唐不经的《大匡神怪谈》,其上如是写道:袁三郎欲杀龙仙,忽见龙仙身前放着一樽香炉,炉中青烟升腾未及袁三郎开口,龙仙便道,且慢杀我,你可知我是谁?

    袁三郎不解,龙仙笑着摇身一变,竟然就是传道于三郎的异人袁三郎大惊,就听龙仙道,他游历天下,挑选骨骼清奇少年百名,传授道术,九十九人皆清静不争,唯独袁三郎好斗袁三郎疑之,龙仙道,他得一法宝需人祭方能炼化收服,他不欲害人,又渴得法宝,遂传百人道术,终于出了个贪图名利的袁三郎,自上仙山斩龙,龙仙杀之再无顾忌

    袁三郎又惊又怒,忌惮龙仙本领,御剑而逃,不料青烟缠上,落入龙爪,化作活祭

    故事中的袁三郎好大喜功,被名利贪念所诱,自作自受成了活祭眼前这个袁三郎又是什么来头?

    安伯尘双目冷若寒潭,杀意生出,瞬间涌上眉梢,驱散了青烟迷霾

    不论他是什么人,在这太清镇故弄玄虚,绝非善辈

    看他的年龄气度,亦不像大匡虎狼,若是那些大将,岂会有这般花花肠子,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杀机凝于眉宇,安伯尘打量着笑容满面的少年,却感觉不到半丝元气

    司马槿能够精准的判别他人修为,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安伯尘虽学不来,可得司马槿点拨倒也能判断个大概凡能察觉出元气者,要么是修为弱于他,不足地品,要么是修为和他在伯仲之间,或者略高一筹

    眼前的袁三郎看似没有修为,可他既敢布下此局,岂会没有修为?如此,只能说明一点,他的修为远高过自己

    天品年龄尚不足二十的天品修士,如此天才人物,安伯尘生平仅见

    笑吟吟的看向安伯尘,袁三郎叹了口气道:“故事中的袁三郎着实可笑,自投罗网而不自知可我这个袁三郎却和化作异人的龙仙有几分相似,喜好法宝,却又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杀人幸好安兄不请自来,我这得的法宝得你活祭,也算一场造化”

    ——————

    今天就这么多,休息下,明天依旧三,十二点后到

第二百零七章 乱斗太清镇,初获惊天秘(二)

    第一

    ————————

    袁三郎话音刚落,银枪如龙而出,划破青烟,直取他面门

    安伯尘杀意生出,哪容他多言,面对强敌安伯尘向来抢攻,以夺先手优势

    “真是个急性子”

    袁三郎笑容可掬,面对银枪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看一眼筑顶的青烟

    香炉虽倒,可青烟依旧升腾弥散,在筑顶聚集成云,郁郁葱翠

    安伯尘逼身而上,枪至中途,陡然加快,旋转着刺向袁三郎面门

    “啪”

    袁三郎只伸出两根手指,仿佛筷子般夹住枪尖

    七千余斤的天品之力重若山岳,安伯尘身形一滞,风水火三势自下丹田涌出,借助腰力猛抖枪身,螺旋枪力随之轰出不料袁三郎大笑一声,抽身而退,手指弹出道道虚影,点上如影随行的银枪,恰到好处的拨开螺旋枪力

    “都说安郎将的枪道古怪,今日得见却让袁某好生失望”

    袁三郎的身法好似行云流水,自然写意,转眼间出现在安伯尘身后,笑着道

    就在安伯尘抽枪回身时,袁三郎忽然高高跃起,身如鹞鹰,盘旋于半空,口中念念有词:“疾”

    一团白火从他手心涌出,化作三尺长的利刃射向安伯尘

    两月来安伯尘鏖战近百场,无不是逼得对手无暇祭出白火,方才争取到一线生机现如今遇上神秘莫测的袁三郎,不单会道技,还擅道法,轻而易举的避开螺旋枪力祭出白火,这小筑本就狭窄逼仄,白火所化的利刃来势汹汹,安伯尘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奋起迎上

    “临”

    “兵”

    “斗”

    三字真言逐一吐出,安伯尘人在半途陡然加,身如风影,舞动摇曳,堪堪避开白火

    还未近前,孰料袁三郎两手由合到分,拉出一柄白火聚成的长刀,扭腰,横旋,长刀击碎虚空,亦砍中无邪

    “铮”

    刀枪相击,安伯尘双臂据震,虎口发麻,溢出一丝血渍,潮水般的巨力袭来,安伯尘脚步纷乱,连连后退

    袁三郎似是玩够了,居高临下的看向安伯尘,摇了摇头,身如鹰隼扑食,手举白火刀劈向安伯尘

    “你虽孱弱,可也算有几分名气,连陛下都曾夸赞过你,用你来血祭我得的法宝倒也勉强”

    说话间,袁三郎和他的白火刀距离安伯尘只剩三四尺,安伯尘仍在不住后退,看似大势已去,命将休矣,袁三郎愈发得意

    “急急如律令”

    咒语响起,袁三郎再看去时,就见刀下的持枪少年不见了踪影

    安伯尘终于施展出水行术,一来生死关头保命要紧,二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在小筑中也无旁人得见,安伯尘自然不虞其它

    匿身小筑一隅,安伯尘化水而走,冷眼看向负手而笑的袁三郎

    他刚才提到陛下,大匡被称为陛下的只有一个,难不成他是匡帝的人?可匡帝为何要出手对付我一个叛国之将?原先还以为只是长门借匡帝旨意欲逼出无邪居士,如今看来,那个骗过天下人的匡帝也有他的打算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安伯尘游至袁三郎身后,忽然暴起出枪

    无形之水腾于半空,虽看不出行迹,可隐于其中的无邪却在安伯尘出手的一瞬现出,疾奔袁三郎后心

    枪尖刺穿袁三郎的后背,安伯尘一愣,就见贴在枪尖上的竟是一个纸做的人

    “不想安兄也有如此神通”

    袁三郎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安伯尘扭头看去,就见他正低头摆弄着手中那一摞白纸裁剪的人儿,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安伯尘在哪

    “是了,那个在琉京出手的无邪居士似乎也是个不曾露面露面的高人,又和安兄有关莫非安兄便是无邪居士?”

    被匡帝精心培养的少年非但修为了得,才智也堪称上乘,略一思索便将安伯尘的秘密道破

    “不作声?那便是了,原来安兄和无邪居士是一个人,今日一箭双雕,回去禀明陛下,说不定陛下龙颜大悦还会再赐一两件上古奇宝”

    袁三郎笑着道,满脸踌躇满志之色

    安伯尘一击不成,化水而走,在半途分成无数颗水珠,密密麻麻的卷向袁三郎,一颗水珠中都含着枪影,千百颗水珠,千百道枪影,从四面八方攻向袁三郎

    这一招是安伯尘急中生智所创出,也是他所能想到最诡谲的一招,以分水之术御枪道,虽不如暴起一击来得猛烈,却胜在诡异,防不胜防

    感觉到散布周遭来势汹汹的枪力,袁三郎脸色微变,手中的纸人一张张飘出,不断的有“袁三郎”被水珠所杀,再看去却是纸做的人

    安伯尘化作成千上万颗水珠,每一颗都带着螺旋枪力,肆无忌惮的攻向袁三郎袁三郎的保命纸人再多,可也多不过乱流于半空的水珠,不多时他手中的纸人消耗殆尽

    冷笑一声,袁三郎向后跃起,避开水珠,口中念念有词,从袖中祭出一柄火红色的大伞,迎空一抖,瞬间将安伯尘所化的水珠弹了回去

    “你只有这几招了得,我却有十八般法宝,就算你费尽心思也只有被我炼化的份”

    袁三郎举着油纸伞,笑着道

    口中念念有词,袁三郎轻轻敲击着伞柄,那伞旋转开来,溅出一条条火蛇飞舞在小筑中,空气渐渐变得干燥灼热,伞下的袁三郎好整以暇,安伯尘却觉得好生难受,水影之躯承受不住烈火的烘烤,蒸发开来

    安伯尘身体便是无形之水,水一蒸发好似血肉剥离般痛苦,安伯尘一咬牙,化回原形

    青烟如云,翻滚在小筑上空,火蛇盘旋,飞腾于青云间,这小筑就好似蒸笼一般,又闷又热

    看向持枪而立,正在喘息的安伯尘,又看了眼已将筑顶填满殆尽的青烟,袁三郎笑道:“看来你就这一招还算勉强,其余的都登不了大雅之堂祭祀的时辰快到了,如此,后会无期”

    安伯尘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活人祭祀是如何行之,可却知道,只要杀死袁三郎,眼前的困局便不攻而破然而,正如袁三郎所言,安伯尘并无对付得了他的神通本领安伯尘原先还以为既习枪道,又通秘术,还练就水火二行术,一身神通颇多,今日才发现,这几样异术神通中,真正能被他用来对付强敌,几乎没有比之袁三郎,安伯尘本身修为就不如,所能行之的手段也极其单一,被他逼至绝境,眼下是一筹莫展

    若能多修几样异术神通,或是将手头的本领修炼精深,那该多好

    安伯尘心中暗道

    他拥有一时辰化一年的神仙府,又掌握胎息悟道之术,本身已算一个巨大的宝藏,却因这些年戎马琉京,肉身被困,连带着眼界也变得小了起来如今见着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却踏足天品,修为手段神秘莫测的袁三郎,安伯尘方知只在这大匡皇朝便有远过他的天才人物

    安伯尘并不知道,袁三郎修为天品,虽有根骨不凡的缘故,却因为匡帝灌以仙丹灵药,强行拔高其修为可无论如何,今日得遇袁三郎,令安伯尘大开眼界,从今往后定会对修行为用心,前提是他能从今日劫难中存活下来

    “忘了告诉你,就算我不杀你,你也难逃成为人祭的下场”

    袁三郎胜券在握,在秘宫苦修十来年,就算气度心智不输那些虎狼之将,可一朝踏足尘世,也难免生出少年人的心高气傲

    目光落向安伯尘被震破的虎口,袁三郎轻笑声道:“活人祭法宝以鲜血为引,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会被法宝收走魂魄,七日之后灰飞烟灭,助我炼化此宝可惜,若你不是无邪居士,说不定他还会出手救你,却没想到你们竟是同一个人如此,再无变数”

    话音刚落,安伯尘手握银枪,身如风影,不由分说的刺向袁三郎

    袁三郎所言字字透着令人绝望的气息,可安伯尘由南到北,所遇虎狼都为天品强者,哪次不是九死一生?

    生死一线,即便明知必败也不可言败,只要有一线希望,那便还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熟悉了这种气息,安伯尘再遇到时,早已毫无畏惧

第二百零八章 乱斗太清镇,初获惊天秘(三)

    第二

    ————————

    “难不成他偷偷找姑娘交*媾去了?”

    上官婉儿一蹦一跳的上了三楼,好奇的东张西望着

    她兴冲冲的溜进青楼,结果大失所望,果然如驸马王所言,这青楼里的男人没一个相貌英俊气度非凡的,都不符合带回女儿国的标准上官婉儿刚想离去,却隐约听见古怪的声响从二楼传来,听得她心头发痒,遂又上了二楼,悄悄溜进雅间

    结果再度令她失望

    原来男女交*媾只是脱光了衣服在床榻上“打架”

    看到**裸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上官婉儿忿忿的想着,几次撸起袖子,想要助床上的女人一臂之力,可一想到驸马王叛将的身份,只得悻悻作罢

    上官婉儿不经世事,却也是机智聪慧的女儿国丞相,如何不知若闹将起来,被人发现她的驸马王,定会节外生枝

    虽然在打架,女人叫得如此痛苦,可上官婉儿只觉下身好不舒服,仿佛有许多只蝴蝶钻来钻去,又痒又酥,脸蛋也变得红扑扑上官婉儿只想早早找到驸马王,然而离开青楼,可闯进二楼七八个雅间,所见的只有停下动作,目瞪口呆看着她的男女,并没驸马王的身影

    无奈之下,上官婉儿只好上了三楼

    “驸马王你在哪?”

    上官婉儿连唤数声,目光不由落到冗道尽头的屏风,屏风上的白云流风,飞鹰野鹤无不在动,看得女儿国丞相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

    小心翼翼的走到屏风前,上官婉儿触手去摸,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忽地一怔,小心翼翼的趴上耳朵,静静听着转眼后,上官婉儿勃然大怒,冷哼一声:“有声音哼,果然躲在这里”

    可任凭她如何撕扯屏风,屏风却仿佛金铁所筑的坚墙般,纹丝不动

    犹豫片刻,上官婉儿从怀中掏出一柄雕刻着海螺纹的匕首

    上官婉儿和安伯尘说她只挑选了三件无用的法宝,实则有所隐瞒,她也不蠢,自然需要防备着被逼成为驸马王的安伯尘,因此暗中向国主求得一把神兵匕首这匕首和铜马车一样,得自八臂上人,能破金石,水火难伤,国主也是犹豫了许久方才借给上官婉儿

    握紧匕首,上官婉儿怒哼哼的刺向屏风,果然,这屏风也吃不消神兵匕首,被上官婉儿刺破一个小口

    毫不犹豫的,上官婉儿用力向下划去,屏风被她硬生生割成两半,屏风后的景致也暴露在上官婉儿眼前

    目光所及,上官婉儿脸色煞白,不由惊叫出声

    就见驸马王手持银枪,好似一阵风般,疾刺向对面的英俊不凡的少年这屏风后的小筑中有香炉,有茶盏,还有席榻,暖融融一片,怎么看也不像是战场而驸马王曾说过,银枪除了打斗外,还可以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令上官婉儿羞愤不已的念头

    “安伯尘,你竟和男人交*媾”

    安伯尘早已习惯了上官婉儿的胡言乱语,枪势不乱,化作一条银龙吞吐雷鸣,轰刺向袁三郎

    这一枪可谓集安伯尘三年枪道大成,人枪合为一线,借以看山仍是山的意境,雷势自右目滚落枪尖,旋转着,疾奔如风雷,当真有破尽千军之势

    面对安伯尘最后的反击,这所向披靡的一枪,袁三郎也不敢大意,步走天罡,冷着脸,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词

    孰料就在这当口,他辛苦求来的法宝竟被人从外面割破

    机关算尽,就连神秘的无邪居士前来也丝毫不惧,可令他和匡帝都没料到的变数还是生出这个名叫安伯尘三年前还是一文不名的少年,所到之处,似乎总会出现变数,令人防不胜防

    一瞬间,袁三郎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手中的印法不由一缓

    可接下来,却从女子口中传来令他瞠目结舌的话,手底又是一顿

    安伯尘这枪本就是他融合三年所学而发,虽只有地品修为,可硬拼天品强者也不落下风,袁三郎丝毫不敢懈怠,本想全力应付,却被手头两次停顿拖累,慢上稍许

    两强相争,生死一线

    袁三郎这一慢却被安伯尘后来居上,银枪直取袁三郎面门,逼得他不得不停下尚未祭出的道法,闪身而避

    两人交手以来,安伯尘第一次占得上风,哪会轻易放过,如影随形般紧追着袁三郎,半途化作长水,从侧方绕出,银枪旋转着从无形之水中蹿出,狠狠乍向袁三郎腰际

    袁三郎虽吃不准安伯尘的所在,可毕竟有天品修为,枪锋乍一露出,立马捕捉到,伸出两根手指夹向枪尖

    安伯尘早先吃过一亏,如何不知道袁三郎的双指异于常人,收臂回枪,躲开袁三郎两指,枪走圆弧,绕向袁三郎右臂

    “噗”

    袁三郎躲避不及,被银枪扎中,身形一滞,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惊恐的望向半空

    安伯尘得势后一阵穷追猛打,侥幸刺伤袁三郎,可袁三郎毕竟有天品修为,身怀十八般法宝,若是斗久了,胜算依旧是在袁三郎一边他惧怕的不是安伯尘的枪,而是从半空滚滚压来的青烟

    以人祭收法宝,先得点檀香,聚青烟,以表诚意

    当青烟聚满筑顶,自上而下压来,便是炼化生魂之时

    原本只有安伯尘一人受伤流血,法宝只会收取安伯尘一人的魂魄,袁三郎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关头他会被安伯尘所伤,同样流出鲜血

    顺着袁三郎的目光,安伯尘也看到了滚滚如云扑面而来的青烟,刚一愣神,就觉右手虎口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似有什么想要从伤口中钻出

    身形一晃,大地平沉、山河粉碎的声音震耳欲聋,魂体被一股巨力牵扯出肉身,却非往常那样从右目游出,而是出自右手伤口处转眼后,安伯尘被怪力牵引,魂体不受控制的没入滚滚青烟,扶摇而上,穿过时间与空间,消失于东界大匡

    远天似镀着一层斑驳陆离的青铜色,浮云翩跹,却是云中流水,将如海的松涛倒映上天穹,看起来整个世界都显得无比清澈澄净,不染尘埃

    松涛柏海逶迤连绵于群山间,山势高而险,峰起峦涌,蔚为壮观

    安伯尘悬浮于山峦之上,俯瞰林间白猿,遥望峰头鹰鹤,心中暗叹,原来是来到了屏风中的世界

    “若那屏风便是袁三郎的法宝,按理说,以活人为祭,收魂魄炼化于屏风中的世界,这法宝便可收服可现如今,我和袁三郎同时被收入,这法宝又该归谁?难不成上官婉儿?”

    安伯尘莫名的一笑,低头看向身下山崖处的身影

    炼化了天地双魂后,魂体飞出便能俯瞰百里天地,呆立在崖边的袁三郎自然躲不过安伯尘的法眼

    神魂出窍是神师以上的修炼者所掌握的神通,袁三郎虽有天品修为,可从未神游出窍过,如今第一次出窍,自然和安伯尘当初一样,仅是地魂那年安伯尘从琉京出,刚过烟花江便开始有些迷迷糊糊,如今可是离开大匡,来到不知有多远的屏风世界,袁三郎早已神志不清

    “你和匡帝究竟什么关系他下旨定我罪状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安伯尘喃喃自语着,御风而下,飞向袁三郎

    在太清镇上,安伯尘面对袁三郎几无还手之力,现如今来到此方山水,两人间高下强弱业已调换袁三郎纵有天品修为,可地魂远离肉身,浑浑噩噩,是生是死,还不是由安伯尘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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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介绍:
仙人死绝,传承凋零,仅余一部修行秘籍却被大匡诸侯、世家所持。
从圆井村走出的小仆僮,懵懵懂懂的踏足暗流涌动的琉国京城......和戏文里老生常谈的一般,不过又是一段狗血传奇的开场,可当他终于登阁望云,蓦然回,却现自己只是无数传奇中的一段罢了。如此,是随波逐流,还是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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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造全新情节设定仙侠文,全新地图、pk模式,追求新鲜刺激的请进,【非种马后宫】,女主很有爱~~~~~有过254字完本纪录,99%不会TJ,可以先【收藏】,养肥再看吧)仙朝帝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帝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帝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