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中考的考场设在泰灵中学。
泰灵中学是辛县的重点高中,在整个辛成市都有一定的名气。为了能把中考搞好,程校长对中考期间的纪律、伙食、休息等都做了详尽的安排。方心宁也把该注意的事项写在一个小本本上,时刻提醒自己,唯恐出现一丝纰漏。
要进考场了,同学们把带来的书包、杯子、书本统统交给方心宁保管,有的放到他的手里,有的挂在他的肩上,也有的塞到他怀里,简直把他当成博物架了。他把这些东西抱到“带考室”里,替同学们小心看管起来。
带队老师焦急的心情恐怕要超过学生。方心宁就觉着坐立不安。再看看那些家长,就守在学校外面翘首而望,久久不肯离去,似乎这样就能对孩子的考试有所帮助。
这考试哪里是在考学生,分明是在考老师和家长。
方心宁的主要任务就是组织好学生,做好学生的思想和后勤工作。学生在这一生中,如此重要的考试能有几回?当学生们笑着走出考场,方心宁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如果哪个学生一脸的不高兴,他心里又会比那个学生更难过,要想着法儿转移其注意力,以防止影响其下一场考试。
让方心宁每一根神经都紧张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不少学生出场就蹦了起来,有的把带来的课本高高地抛向空中,好像一个束缚已久的人突然被松了绑,恨不得把那些绳索全扔到九霄云外去。
方心宁他们还受命分发泰云的宣传材料。整个泰灵中学大门口,各种宣传资料被分发,被传阅。地上飘得到处都是各种宣传页。
纪红飞收集了好多资料。其中有一份,她拿过来让方心宁看。这是一份泰灵中学散发的招生简章,原来泰灵中学要新建一个初中部。从介绍的文字上看,这个初中部的性质与泰云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承诺毕业生可优先进入高中部就读。这对于泰云来讲,可不是个好消息,因为凭着泰灵中学在当地的影响,这样的承诺无疑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回到泰云,学生们要离校了,大家互道祝福,陆续告辞,很多家长也找到孩子的老师表达谢意。校园里,教室里,办公室里,到处是告别的场面。
何丽华来问方心宁说:“老师,放了假,你是回家呢还是呆在学校?我们商量了,假期里找你玩去。”方心宁心想,这个何丽华是怎么了,满脑子就是玩,从来没说过学习什么的,便说:“我自己都没想好我假期里会做什么。你也多在家里看些书,到了高中,学习很紧张,连看书的时间怕也难找。这个假期正好利用起来,多看点儿书,别乱跑了。”何丽华才不理他这一套,还是问:“到时候我打你手机?”方心宁希望她赶紧离开,就说:“你爸来接你了吧?”何丽华说:“他在院子里等我。”方心宁忙说:“那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乔小红领着她的妈妈也来向方心宁告别。何丽华见状,与乔小红打个招呼,跟方心宁告辞了。
乔小红的妈妈,正是人称‘乔驼子’的修鞋匠,不光是个子小,见她的人也会忽视她的性别。这个身高不足1.3米的残疾人,满脸堆笑,皱纹也扭成了花朵:“方老师,我今天来向你承认个错误。”看她一脸的诚恳,方心宁忙说:“乔大姐,应该是我向你承认错误。”她说:“不,我一直怕孩子在同学面前没面子,不让别人知道她有我这样一个妈妈。今天是孩子非让我来跟你见个面不可,我才敢过来。你对孩子太关心了,就那天去扫墓,你把自己的外套给孩子披上,把她感动坏了,跑我的摊上说了很多高兴的话。这次,她说考得很不错,我真是打心里感激您。”说着,她还向方心宁鞠了一躬。这一举动,让这个小人儿更显得小了。但是,人的大小怎么可以用身高来衡量呢?方心宁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伟大的母亲之一。
方心宁说:“很惭愧,我太粗心了,对乔小红的了解太少,所以做得很不够。”乔小红妈妈说:“怪只怪我没跟老师说实话,我一直担心别人知道了我的情况会给小红带来不好的影响。”她又讲了很多的客气话。而她越是客气,方心宁就越是觉得自己做得太亏心。
这一天,方心宁还第一次见到了钱成万的爸爸。他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但从来不跟老师和学校联系,开家长会时他总是请假。今天,他也来接孩子了,特地过来跟方心宁握了握手。
持续到天黑,老师们才把初三的学生全部送走。泰灵中学初中部招生的消息,也在泰云的老师们中间迅速传开。
“高中办好就不错,办什么初中?”张风说。
“不就是想变相多收点钱吗?”牛真龄说。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他们承诺学生毕业后优先进入高中部,就为他们的招生增加了一个最重的砝码。”马华说。
程校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在放暑假前的最后一次全体会上,他说:“泰灵初中部的招生,肯定对我们产生一些影响。要想渡过这一关,我们全体教职员工就得同心同德,一齐努力,把挑战变成机遇。有泰云,就有我们的饭吃,没泰云,我们大家都得灰溜溜地挪地方。每个人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来和泰灵赛一赛。他们有泰灵的牌子,我们有更多的初中办学经验。这样算起来,我们还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忙碌而充实的一个学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教学工作虽则繁琐辛苦,但其中也有着无限的乐趣。方心宁相信自己会干得更加出色,也相信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眼前所有的困难一定会得到圆满解决的。而感情方面,只要季梅婷依然那么深沉地爱着自己,她的家人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的事,只区别于时间的早晚。当自己沿着事业之路走到成功的时候,爱情自然会主动与自己胜利会师。到那时,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会不得不改变他们的看法,认认真真地对待自己。
只要有梦想,总会有希望;梦想是方向,是动力,是未来美好的一切。为了这个梦想,方心宁充满活力地工作着,或许爱情让他有一时的悲伤,但追赶梦想的路上,他从来就没想过歇歇脚。
做为一名老师,方心宁崇尚“大语文教育”,主张“德教为先”,强调“身教”胜“言传”——师者,示也,老师不只要把知识传授或指示给学生,更重要的是事事身先示范,正如俗语所说,“喊破嗓子,不如做个样子”。
他就如一股清新的细流,在教育的莽原上寻找着方向,蜿蜒前行。这细流的身后,不久就会汇成浩荡的长江大河,那该是祖国大好河山的血脉,承载着的是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呵。
故事讲到这儿,连“几点吉庆”也已经看到了方心宁的美好明天。国家要发展,教育须先行。虽然与我们的期待可能还有一些差距,但教育投入确实在年年增长,这就是教育发展的物质与精神保障。
教师,从来不是一个发家致富飞黄腾达的职业,它需要的是爱心,热情,执著,隐忍。所幸的是,我们的教育并不缺少方心宁这样的老师,热情,爱心,执著,隐忍,他们样样具备;而他们,也应该是我们国家的财富,应该受到整个社会的呵护。
一路前行,方心宁看到了希望。
第三部:梦醒复梦
ps: 持续写了30万字,是一个诉说的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这本来就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行走。
没有人能透过木然的表情看穿我复杂的内心。
行走!除了这,我的记忆深处还有什么更值得珍藏的?
闪耀的梦想,或许真的就在前方。
——摘自方心宁《追梦行》(未完待续。。)
1
省城。又是一年盛夏时。
世界经济不振,煤炭市场不好,辛县这个依赖煤炭的小县城已经有了明显的感觉,但省城似乎抗风险的能力要强一些。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依然是车水马龙,街道处处显示着豪华与时尚,硕大的广告牌上满是美女、珠宝、时装、豪宅。任何一个从小县城刚踏入这里的人,都会被这里林林总总光怪陆离的事物吸引住眼球。只是这里似乎比辛县要气温还要高,你瞧,空调、汽车都憋着劲地往外喷着热,柏油路被晒像就要融化了一样,腾起一股灼人心肺的热浪,就连绿化树也被太阳炙烤得失去了那份精神,灰溜溜的没了平时的好颜色。
追寻的脚步是焦急而匆忙的。一个年轻人,肩上背着一个大包,神情与路人明显不同。他无暇顾及这来来往往的人流与无处不在的广告,也无心欣赏这座座高楼大厦,只是一心赶路。
这个年轻人,正是方心宁。他的第一站就是天桥国际学校。
马祥校长接待了他,听了他的打算后,竟然再不放他走。自从在辛成和省城听了方心宁的两节比赛课,马祥喜欢上了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年轻人,有爱才之心,加上老乡感情,早就有招纳之心,眼下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哪能让他再离开?
正值假期,马校长天天带方心宁到各地去宣传、招生。他带方心宁招生的第一站就是辛城。
这天,他们又在街上设了个咨询站,给往来的人们推荐天桥国际学校。一位穿着讲究的人走过来。反复地看过他们的宣传材料,还是不放心。“你们学校可以从照片上看到。可师资情况呢?”他问。方心宁回答说:“这个您放心,老师全都是从各地选聘来的。”“你们材料上说的天花乱坠。我们如何验证?其中会不会有虚夸的成分?”“绝对不会,”方心宁说,“我们泰云学校所做的一切宣传,都是真实的,你可以亲自到学校去看,随时都可以的。”马祥在一边向方心宁小声地纠正说:“是天桥。”“对,天桥国际学校最重信誉,我们的宣传没有一点儿虚假的成分。”
方心宁忽然感觉到,自己虽然离开了泰云。想要完全忘却它却很难。
整个暑假,方心宁就这样跟着马校长四处跑招生。
再说在泰云那个“伪民办”学校里,老师们受到原单位和泰云的双重制约,却享受不到公办学校所有的一切。所有走出这一步的老师们都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虽说是假期里,但聘任老师们没几个人能在家里呆得住,不时三三两两来学校打探情况。
假期过去将半,泰云学校许多事正在发生着。有几位老师通过个人关系,又回了原单位。赵芳因为女儿今年高考表现非常出色。总算能有一件喜事,冲一冲这一年多来的晦气。想想泰云不能给她办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也不能像公办老师那样在人事局、财政局里兑现职称涨档案工资,办什么内部退养之类的更是无从谈起。无奈之下。她选择了走回头路。
老师们已经有七个月不发工资了,留下来的意义越来越小,但更多的老师却因各种原因。或者在县城找了对象买了房,或者孩子已经在附近入托入学。回去的决心一时不好下。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他们,除了偶尔发发牢骚。又有什么法子呢?
潘念刚是老师们中最看不出有什么大变化的。他也从来没有不满的议论,没有异常的举止。他的表情永远那么平静,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纪红飞在家里大搞建设,把她们家的门店认认真真地装修了一遍。她也在后悔,不仅是因为泰云让她失去了原来在公办学校所能享有的一切,更是因为在泰云她失落了本已迟到的爱情。门店就是今后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地方了,所以装修的活儿她干得特别仔细。可以说,每一个角落,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尤其是在粉刷油漆的时候,她更是亲自上阵,天天弄得像个民工,可当看到一面面墙壁被涂得五彩缤纷为门店增添了不少艺术氛围时,脸上的笑容可真灿烂啊。
学校就要开学了,纪妈妈突然大变卦,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留在家中帮忙。纪红飞不想跟妈妈来硬的,她相信时间会让妈妈接受现实的。
其实,此时的泰云学校就如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岩浆正在地下积聚,奔涌,随时都会冲出地表,去烧灼它所触及的一切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
这一天,任南德把能通知到的招聘教师全部集合到学校会议室,调查是什么人向县委县政府写了信。因为信中反映的是聘任老师的事,所以每位聘任老师都是嫌疑人。
任南德用中指敲得桌子咚咚响:“我劝某些老师不要阳奉阴违,在背地里捣乱。你写信就是反映到省里反映到中央反映到天上,最后也得回到咱们学校解决,最后也得是我说了算。我可以这样跟你讲,你愿意干就在这里干,不愿意干你赶紧自己找地方。我花300块钱聘那些待分配的大学生来代课,他们还得对我千恩万谢哩。愿意来我们泰云的,成群结队在外面等着呢。特别是个别老师,要看清形势。”
此语一出,会议室里哄地一下乱了套。
任南德用更大的力气敲着桌子喊:“听不进去的,现在就给我出去。”语气之凶,前所未见。
会后,大家聚集在会议室门口,久久不想离去。
“竟然沦为乞丐了,哪里还有一丁点儿人格尊严?”
“乞丐还能要一口吃一口呢,七八个月不发一分钱,居然没人同情。”
边议论,边骂娘,言来语往,也就没有人顾得上什么为人师表了。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大家走到这种田地?没有人坐下来仔细分析,只是各抒己见,痛骂不已。
老师们又回到办公室。一个老师把 “请让招聘老师有尊严地活下去”的条幅又找了出来,哧啦哧啦在桌上展平,举在手里要去示威。那久经日晒尘染折折皱皱的旧纸,更透出一种行将末日的凄惨。
黑板上,方心宁写的那个“回”和“!”还在,白得如毫无血色的脸。
“走,我们一起去找孙校长。”
“找他?去哪儿找他?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就去县政府,我们总要讨个说法,当时文件是他们下的,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了,他们不能不管。我们大家都到县政府去请愿。”
肖叶蒙说:“这哪行,不如咱们给县里相关部门写封信反映我们的情况。我们是正常反应问题,也不至于让人家产生反感。”
“刚刚还查谁写了信吗?再写下去能有多大意思?”
“既然他们查,就说明起作用了,该做的我们还是要做,农民工还会爬到塔吊上去讨工资呢,我们当老师的就想不出一点儿办法?”
大家很快统一了意见。几位老师凑到一块,起草了一封信,定下稿子好让大家一块儿签名。
肖叶蒙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怎么说是给县委县府写信了,应该是教育局吧?”
这里正乱哄哄的嚷着,万青东陪着任南德突然来到办公室。见任南德进来,大家都怔在那里。
任南德说:“听说……又有人准备写信向上边反映?”肖叶蒙悄悄地把正在起草的信抽到桌下。任南德说:“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们向哪里反映,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我。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说,不要在背后乱搞瞎搞。”万青东也说:“写什么也是白费感情,不如省着那点劲儿去把工作干好,省得到最后落聘了,哭都没地儿。”
肖叶蒙说:“那请校长大人把我们的工资发了吧?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去上课?”任南德说:“肖老师,你就别跟着起哄了,谁家没的吃,你家能没的吃?你守着个大老板,享你的清福吧。”肖叶蒙说:“各人挣钱各人花,指望谁都白搭。再说了,家里有点积蓄,就可以白干活白贡献?也没这个理。”任南德说:“现在学校暂时困难,你得理解支持。”
张风在一边说:“学校有困难我们理解支持,我们有困难谁来理解支持?”
牛真龄不客气地说:“我们工资不发先不说,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至今也没给续缴,你说让我们如何安心?”任南德说:“你有好办法?那你来解决一下吧。”说着,他倒背着手,扫视了一下老师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悻悻地走了。
万青东说:“都赶紧回家吧,把办公室坐穿了也没用。”说完,跟屁虫一样地随着随任南德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是谁这么快就走露了风声。肖叶蒙说:“刘墅呢?”一个老师说:“刚才还在,怎么一转就眼不见了?”这一疑问刚提出来,就见刘墅匆匆忙忙地来到办公室里,高兴地说:“你们听说了吗?有好几个学校要闹起来呢。”可是没有人同他搭话。刘墅非常尴尬地立在那里。(未完待续。。)
2
开学。上课。这平淡的日子还得过。
纪红飞是被妈妈监视着来到学校的。她决心已下,可又不想惹妈妈生气。来校后,听说方心宁已经离开泰云,也就不再坚持自己原先要帮妈妈经营小店的想法了。
很快,教师节就要到了,泰云学校也开始布置花草,黄的红的绿的,许许多多的盆花这么一摆,马上就烘托出了节日庄严肃穆又祥和喜庆的氛围来。
刘墅老师这几天感觉特别憋闷:大家忽然不理自己了,甚至仇视自己。虽则是与任南德有点远戚关系,可自己也没沾着他多少便宜啊,只是为了能来泰云上班,就没少往他家里跑,花了他大半年的工资啊。就算是没一点关系的,这个代价也足够了,真就没多受一分钱的照顾。二师兄照镜子,他还真遇到了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
孤独是最可怕的。这一天,刘墅一个人在团支部里坐着,越想越难受。他拿起一本书,狠命地往桌上拍着,吼道:“怎么了,怎么了?跟校长有点儿关系就不是人了吗?”好一会儿,他觉得气出不来,还是该向大家表白一下,说明自己并不是和任南德一气的!
于是,他起身来到了语文办公室。
办公室里,大家正在说话,见刘墅幽灵般地闯了进来,都仓促间闭了嘴。整个办公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自从方心宁离开了泰云以来,刘墅越来越觉得自己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他顿时觉得房间里的空气在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喘息不得。
大家因他而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各自忙自己的去了,批作业的批作业。备课的备课,就是没人跟他打招呼。他脸上也有点搁不住了。就走到肖叶蒙身边,搭讪道:“肖老师,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啊。鲁迅先生的《风筝》,选自《野草》,就应该是一首散文诗,可这篇文章和普通的散文又不容易区别。有学生问起,我们该样回答更好?”肖叶蒙笑着回过头来,让刘墅觉得总算可以跟她讲几句话了。没想到肖叶蒙笑着迎上来的脸猛一下僵住,严肃地唱道:“飘渺的风筝/难以把握着的人/纠缠一根线/感情有多安稳/暧昧的关系/移动的天空/我眼睛好困!”
得了个没脸。刘墅就去问马华:“马老师,你说呢?”张风去挤过来,做了个似笑非笑的鬼脸,怪腔怪调地说:“这个问题灰常(非常)难,他也弄不……不太懂哩。”牛真龄也在,悄然过来,小声道:“去问问任校长,他肯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刘墅急了,结巴起来。说:“这……这些天,大家都……都不理我,我……我就看出来了。我是……是和任校长有点儿亲戚,但……但是我并没有因为我们是……是亲戚而做什么对不住大家的事。大家一……看见我就不说话。肯定是怕我向……向任校长打小报告。今天,我……我在这里对天发誓,如果我是那样的人。天打五……五雷轰……”
纪红飞就在一边看着。这个刘墅虽说是急了有点口吃,但他心地还是不坏的。是所有男老师里对自己最热心的一个了(当然这里不能再提方心宁)。纪红飞也知道他对自己早有意思,可是因为方心宁的缘故。从来也没给过人家好脸。想到这些,纪红飞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让大家再看他的玩笑了,就说:“刘老师,你这个问题在这本书上有,那一页我给你折住了,拿去看吧。”刘墅终于有了下台了机会,连声说:“谢谢纪老师,太好了。”
纪红飞又低声问:“你假期到过我家门店?”刘墅说:“没有。”她明白了,假期里那个化妆盒果然是方心宁送过去的。
张风在一边又开了腔:“刘老师,咱们同样是聘任来的,你不觉得学校做的事有点儿坑爹吗?工资发不下来,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没着落,你难道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急?”刘墅说:“我……我怎么就不急?我既然把你们当成知己,我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你们知道吗?”张风说:“基(知)道什么?”刘墅说:“那……那封信?任……任校长说的那封信?”张风说:“那那那封信怎么怎么了?”大家哄然大笑。要搁平时,张风这样学他结巴,肯定会激化双方矛盾,说不定还会引发一场“肢体对话”,用拳脚论个对与错。
可刘墅正急于表达自己,没心思理会张风是如何说这些话的。
刘墅说:“你们知道那……那是谁写的?”肖叶蒙撇着嘴,一脸鄙夷地说:“你总不会说是……是你写的吧?”刘墅说:“怎么了怎么了?何……何以见得就不是呢?我告诉你……你们,就是本人!”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大家忙围上来,争着要看。刘墅一把抢过来,握在手中,也不结巴了:“你们是想到任校长那里打小报告吗?”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全场爆笑。
只见信里这样写道:
尊敬的刘副县长:
您好!
我们是辛县的招聘老师,现在分别在辛县实验中学分校泰云学校、泰灵中学初中部、辛县二中分校扬文中学、城关英才中学等国有民办学校任教。我们响应辛县人事局和教育局联合下发的51号文件,应聘到上述学校工作至今。期间,我们每个人兢兢业业地工作,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班主任的工作时间甚至超过15个小时,为上述学校的发展,付出了辛勤的汗水。这几所学校也因此创出非常辉煌的成绩,生源一度遍及各地,远到周边各省市,近到辛成及附近县市和一些大企业集团。统考、中考成绩居全县前列,为宣传和发展辛县的教育事业。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然而,自从来到这些学校。我们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一直得不到妥善解决,校方推说缴不上,原单位又不让缴,职称不让评,评了的也不给聘,严重损害了我们的利益。几年来,我们成了无根的流浪者,后顾之忧让我们昼不甘味,夜难安眠。尤其是创办最早的泰云学校。近来由于受各种因素的影响,一度陷入困境,至今已经是**个月发不出工资。老师们的收入本来就不高,都是指望着工资吃饭,加之老师们大多是家中顶梁柱,上有老人要孝敬,下有孩子要抚养,日常生活难以为继,只能靠借贷来维持。那些夫妻二人均聘到该校的、贷款买了房子的、夫妻另一方没有工作的家庭。生活更是惨不忍睹。泰云学校的困境,已经使此类学校的问题全部凸现出来,如果解决不好,可以说它的今天。就是全县所有此类学校的明天,全县教育也将因此受到极大的影响。
我们明白,我们丝毫的懈怠。都会使我们的学生遭受不应有且难以挽回的损失。我们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但我们也不否认。我们很不安心,相当一部分人的情绪已经很不稳定。我们希望县里能帮我们协调。使我们的养老保险及医疗保险能够顺利缴纳,使我们的工资问题能得到较好解决,消除我们的后顾之忧,让我们轻装上阵,为辛县的教育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尊敬的刘副县长,我们知道您很忙,但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恳请您帮我们解决一下当前的困难,也只有您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所有的招聘老师在这里向您致敬,我们会用百倍的工作热情来报答您的恩德。
致以
最诚挚的敬礼,并祝万事顺心,工作安好
(以下为签名)
辛县全体招聘教师敬呈
x年x月x日
肖叶蒙的态度变得最快,马上就客气地问:“怪不得姓任的说是给县委县府的信了,这根原来在你这儿呀。刘副县长?该不会是你们本家吧?”刘墅故意装模作样,就如一位大领导在教导手下工作人员一样,说:“刘副县长虽然不是我的本家,但总是我们教育部门的主管领导吧?问题不跟上级反应,上级怎么了解我们的困难?”
张风拿一本书卷成筒状伸到他的嘴边,一副要采访他的样子。大家一时间又哄然而笑,快活的气氛充满了整个办公室。自开学以来,大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刘墅也从中感受到了集体的力量与温暖。一个脱离了集体的人是最孤苦的,而重新融入集体的一刹那,他自然也会倍感幸福。
其实,这事还有另一个“同案犯”潘念刚。
纪红飞也有些崇拜了,问道:“刘老师,你难道就不怕你表姐夫生气?”刘墅说:“他生气?谁生气也顶不上我们这么多人吃饭更重要。我们都是聘任老师,他端的是铁饭碗。如果我们的问题得不到圆满解决,你想想,谁能安心工作?这可是大事!是消除我们后顾之忧的大事!”他的这一番弘论,要搁在往日,也许早让大家笑得肚子疼了。可今天,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因为这些话都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张风说:“可真**爆了,这信上的签名是肿(怎)么回事呢。”刘墅可呵呵笑着说:“怎么回事?这些暂时保密,我全抖搂给你了你还佩服我?闹得动静大点儿才能引起领导的重视。” “可是,”张风又问,“信又肿(怎)么到了任南德的手上?”肖叶蒙说:“我怀疑这封信半路上让人给截了,刘副县长根本就没见到。”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话题一时集中到“信为什么会到了任南德的手上”来。(未完待续。。)
3
季梅婷在娘家呆好久了。程伟每次来都见不到她个好脸,也就渐渐不来了,电话也不打。季妈妈倒好像觉得亏欠了程伟,就常常去他那儿坐坐,说会儿话。
季梅婷一个人在家发呆,电视里正好报道某地一家私立学校的老师为拿不到工资而向媒体救助。她又想起方心宁来,很想知道他现在的境况。可目前这种形势,她实在无从了解他,不禁潸然泪下。
泰云学校的那场争论还没有结局呢。刘墅忽然想到了潘念刚,亲自跑去请。
潘念刚来到语文办公室,听张风把情况说完,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大家是否同意。”
大家便围拢过来。
张风催促说:“有何高见,快说快说。”
潘念刚说:“后天就是教师节了,按照往年的惯例,很多部门的领导要来。我们借这个机会,去向领导反映我们的问题,把写好的材料就直接交到他们的手上,省去中间环节,既省心,又放心。”
大家都觉得这样做确实要好一些,纷纷点头赞同。
这样以来,潘念刚在大家的心目中越发有威信了。
刘墅看着大家的表情,说:“要是方心宁在的话,那就更好了。”
纪红飞听到这句话,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且说天桥国际学校也在准备开教师节庆祝会。学校的招生一年不如一年,这与全省性的生源减少有一定关系,加上天桥国际学校是凭收取教育储备金发展起来的,《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终于在省掀起一股潮涌——家长挤兑储备金——使学校办学资金链随时有崩断的可能,而相关传言又反过来引起家长们对教学质量的担心。全省已经有好几所规模较大且很有影响的私立学校因类似问题先后关门了。就目前来看,天桥也只是勉强维持。
方心宁在天桥做了校长助理,并主动担任了两个班的语文课。他明白,不卖力。学校哪来收入给大家发薪水?
这天一早,马校长找到方心宁,说:“你准备个发言稿。现在,私立学校纷纷陷入困境,越是在这样的关健时候,我们越是要多给老师和同学们一些信心。这一次,我们要多请些领导来。没有政府的支持,我们学校的工作举步维艰,难啊。”
此时,泰云同样到了最萧条的时刻?无论面对什么事。方心宁总是很容易就联想起泰云学校。他想起自己在辛县时用的那个旧手机号码来,忙找出来换到手机上。果然,不一会儿就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赵芳发来的。短信中写道:“值此教师节来临之际,谨向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比民工兄弟更窝囊的泰云学校老师致敬。”
方心宁苦笑了一下。赵芳此时并不知道方心宁已经来到了天桥国际学校。而对于她来说,泰云给予的确实只有伤心和失望。她在失望中回到了原单位,学校安排她在后勤处打扫卫生待岗。
正如方心宁猜测,此时。泰云学校里确实有很多人在传着一些十分消极的消息——大家都已经预感到,一场大的变动马上就要来了。教师节前一天,任南德紧急通知老师们开会。大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要发生,安排好学生。先后来到会议室里。
任南德老早就坐在主席台上,冷眼观察着一个个到会入座的老师们。
一会儿,孙校长也匆匆地赶来。在任南德给他准备好的位子上坐下来。他表情很严肃。
任南德开始发言了:“大家都知道,明天,就是教师节了。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因为这次不同于以往。我们学校以往召开教师节座谈会,都是教育局里来个领导,可这一回要来我们学校的是谁你们知道吗?是刘副县长。这是实验中学多少年来,第一次有副县长参加教师节座谈会。这就等于给我们传达了一条这样的信息:县政府非常关注我们学校的发展。为了保证明天的座谈会开得顺利,我们有课的老师一定要上好课,没课的就在办公室里好好备课,不要跟卖不了似的在校园里乱逛。一旦见到领导,该说的说,不该说把嘴闭得严严实实,少说话没有谁会把你当哑巴的,说多了,浪费口舌不说,还可能给学校带来不良的影响,两头都不讨好。请老师们记住,谁出了问题谁负责。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学校专门制订了一份教师节期间的管理规定,现在我宣读一下,希望大家能遵守。”
任南德在上面认真地宣读规定,他认为重要的地方还不时停下来做一番强调。
在会场角落处跟纪红飞挨着坐的潘念刚突然接到方心宁打来的电话。潘念刚忙蹲下身子,悄声接通电话。方心宁问:“泰云现在怎么样?”他好像预感到些什么。“你一走了之,自己倒干净利索了,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吗?你听听,你敬爱的任校长正在讲话呢。”说着,潘念刚把手机举起来,让方心宁听任南德的讲话。方心宁说:“我是问你泰云怎么样了,谁管他?”潘念刚说:“你又不是泰云的人了,自己日子好过就行了,再问我们在泰云的死活是不是有点儿幸灾乐祸?”方心宁说:“想忘了你们,可也太难了。”潘念刚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方心宁说:“回去?你觉得任南德会让我回去?”潘念刚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让你回来?”方心宁说:“……再说吧。”
方心宁的心里不只担心任南德不会接受他,还多了另一份担心,那就是怕与纪红飞无法相处。
潘念刚收了电话,悄悄对挨座的纪红飞说:“我刚才接到方心宁的电话了。”纪红飞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潘念刚继续说:“他其实也好过不了,起码得整天牵挂着咱们。”纪红飞猜潘念刚可能话里有话,故意装作没听见。潘念刚自言自语地说:“他这一走,就是失去了一个主力,我们的力量就被削弱太多了……”
任南德讲完,孙校长又重复了几处他认为重要的地方,才结束了会议。老师们都回去了,几位干部留下来继续研究接待上级领导的预案。
任南德说:“首先是要求把卫生打扫彻底,不能留死角;刘墅早一些到校,门口候着,一见领导的车队立即给我打电话,我从办公室下来,也就一分多钟。各部门接到通知后,立即行动起来,各就各位,准备好自己的材料。我想,如果领导要在校园里走走的话,就让他们在本部转转,估计五分钟足够,然后引导他们到接待室去,尽量不让他们去看在建的楼,也不要去泰云那边,省得解释起来麻烦。接待室里的水果呀矿泉水呀什么的就不用我再细说了,都准备妥当。大家如果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也可以说说看。”
孙校长在一边不住地点头。
而在天桥国际学校,马祥校长突然找到方心宁,问:“稿子准备得怎么样了?”方心宁见他慌张跑来,怔了一下——什么事会让他这个校长急成这样?(未完待续。。)
4
方心宁把自己准备的发言稿递给马祥。马祥接过来,苦笑了一下,说:“看来,我们自己要多讲一些了,领导们都太忙,也许不能来我们学校了。唉,谁让我们姓‘私’而不姓‘公’呢。”
一阵沉默。方心宁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
马祥又说:“讲话稿我先看看,你先忙你的吧。”说完,他急急地走了。
方心宁不禁为马校长担心起来。这里的形势比起泰云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再说辛县,副县长刘大庆亲自来实验中学慰问老师们了。他老早就下了车,一个人走进学校,遇到门卫查问,他只说自己找孙校长有事。早就在那里候着的刘墅,只一个劲地往外张望着等政府来的车队,并没注意这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中年人。
刘县长在校园里逛了一下,径直绕到了通往泰云的小铁门。门是锁着的,他向那边望过去,那边院子里清清静静,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早有人知道县长来了——县教育局局长齐广宣打来了电话。孙校长和任南德忙追过来,把县长迎入接待室。
还没坐定,刘副县长就问:“我听说泰云学校也曾经红红火火,现在怎么会困难到发不了工资?”孙校长说:“今年各处生源都不好……”刘副县长打断他说:“不对呀,我知道今年城区里几所初中招生情况都很好。现在很多人家庭条件好了,都愿意送孩子到县城来读书,跟泰云一样的学校都不受学籍的限制,哪一所不招得满满的?县里给了政策,你们倒说生源不好?你们必须好好研究一下,查找一下根本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他又问身旁的齐局长:“咱们全县都在学习一所乡镇中学的合作教学法,你们安排了?”齐广宣说:“已经安排过了,倒还不知实验中学和泰云学校怎么样。”孙校长朝向任南德说:“实验中学在搞。泰云……开展得怎么样?”任南德支支吾吾地说:“也在……推行。”刘副县长说:“你们泰云有一名老师,叫方心宁,据说早就在研究合作教学,可以说你们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的啊。”任南德说:“方心宁他……”话说了半句,其余的被他生生咽下去了:如果照实说方心宁已经走了,肯定会招来一顿批评。
齐广宣皱起眉头,问:“怎么,有什么困难吗?”任南德说:“没……没困难。”刘副县长扭头小声地对齐广宣和孙校长说:“如果泰云倒了,就是咱们县教育最大的失策。”任南德在一边早就紧张得冒冷汗了,也没弄清刘副县长是不是跟他在说。就兀自下起了保证:“我们一定按照县长的要求,把泰云的各项工作搞好,把合作教学推广好。”他像一名劣兵回答首长的问话,一本正经而又紧张兮兮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刘副县长所提到的某乡镇中学搞的那种教学法,与方心宁搞的合作教学法尽管形式上有些小差异,但思想上基本是一致的。在座的人都很奇怪,不知刘副县长怎么会连这些小细节都掌握得如此清楚。
一会儿座谈,任南德只安排了万青东、刘墅和泰云学校里几个与他关系较好的中层领导,其余的老师。全被很保险地封锁在了泰云学校。泰云学校和实验中学相通的小门上,一把崭新的大锁早把两边严密隔离开来。
潘念刚跟大家在语文办公室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思考如何应对眼下的这些新情况。鉴于任南德做了这样严密的防范,老师们决定取消向刘副县长当面进言的行动。也不刘墅再去冒险。
就在同一时刻,方心宁在天桥国际学校教师节庆祝大会上正准备发表讲话。马祥校长亲自向大家隆重介绍方心宁:“方老师是今年我校特别聘请来的一位优秀教师,他的讲课水平和教育理论水平都非常高,是全省数得着的好老师。他的到来。是我们学校的一件大事,一件幸事,使我们学校又增添了不少活力。方老师这样高水平的老师能够加入到我们学校。也正说明我们学校在社会上还是有相当高的吸引力的。”
方心宁好像是被全校师生的鼓掌的声浪推到了主席台上的。他定了定神,一字一顿地念道:“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很荣幸能加入到天桥国际这个教育大家庭里来。天桥国际是我省教育界的标杆和航母,一直在全国教育界有着极高的声誉。学校现正处在一个大踏步飞跃前进的关键时期,我们每一个天桥人,都要齐心协力,共谋发展,把天桥的工作搞得更好,把天桥建成全国乃至世界性的名校。”方心宁额头上冒了汗。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正被别人牵着线摆弄——他所说的这段话,可是马祥亲自给他加上去的。
之后,马祥发言说:“毫不讳言,当前,我们学校正面临着建校以来最大的困难,由于一些改制学校也参与到竞争中来,使我们这所真正的民办学校经受了空前严重的冲击。但是,我们绝不能因此而悲伤、消沉甚至绝望。面临困难,我们必须更加成熟和坚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有退路可走。可喜的是,我们的老师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同学们依然刻苦认真地学习。只要人心在,我们的前途必将是一片光明……”
听着马校长的演讲,方心宁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泰云去。会议一结束,他就又接到了潘念刚的电话。潘念刚说:“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任校长可要急死了。”方心宁说:“我就不回去,他急也办法。有本事,他到天桥来点我的名,出我的丑,扣我的钱。”潘念刚并没解释什么,只是说:“任南德已经来到办公室里打听了你的地址了,他这几天说不定就去找你。”方心宁说:“别开玩笑,他还不至于跟我有这么深的仇恨吧?还一定要斩草除根?”潘念刚很肯定地说:“反正你最好是马上跟天桥解释好,免得到时候出些意料不到的麻烦。”
方心宁清楚,任南德是绝不至于追到天桥来整他的,但此时的他确实很想见到泰云的人,甚至是任南德。他拨通了刘墅的电话。
刘墅听是方心宁,高兴了,说:“你快回来吧,大家都盼着你回来呢。”方心宁凄然的笑了一下,问道:“在泰云,还有谁会盼我回去?”刘墅说:“大家都盼你啊!我,还有孙校长,任校长,潘念刚,肖叶蒙,纪老师,还有你那班学生,等等吧,盼你回来的人可多去了。”方心宁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墅便将教师节刘副县长亲自关照方心宁的话说出来。方心宁更加疑惑了:“我跟刘副县长素不相识,他怎会关照到我?可见你们都是说好了要骗人。”刘墅很认真地说:“你快回来吧,这些天发生的事,连我也不相信这么有戏剧性啊,只有见了面才能说得清楚。”
可一想到回去,方心宁还是犹豫:一方面,他在天桥国际学校已经有了自己合适的位置;另一方面,此时离开,也对不住马校长的对他的那份老乡情啊。退一步说,泰云学校虽则让他牵挂,却未必真的能容下他。
自己该何去何从呢?(未完待续。。)
ps: 本周将得到起点潜力力荐,不知会有多少读者注意到《方老师的爱情故事》,期待结果……
5
程伟的电脑公司运转越来越难,他只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亿威投资咨询有限公司。季梅婷总住在娘家,让程伟感觉家里冷冰冰的没一点乐趣,所以常常住在公司里。结了婚的男人本来就不如恋爱时那么富有温情,到了这步田地的他,有时只能这样或那样地发泄自己的情绪,那脸整天绷得紧紧的。
季梅婷每天除了上班,还是待在家里愣神,跑车撂到车库里,一任灰尘与蛛网将其封锁,而她的感情,也如这车一样被尘封起来了。多少天来,她不想承认,自己日思夜想的全是方心宁,醒来之后,眼前的一切又让她真真切切感觉不协调。她觉得自己做事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冲动了就做,做了就后悔,可在这样的家庭里,后悔了她也没人发泄,只好这样苦着自己。任性与傲慢,终于狠狠地惩罚了她一把,再想任性与傲慢,却无异于自己揭自己的痛处了。天性,并不是一定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
季妈妈常常悄悄地躲在一边唉声叹气。她恨自己当初管得太多,尽管她在季副市长面前还硬是想保住自己的一点面子,但面对家里现在的情境,不承认失败又能怎样呢?自从女儿住在了娘家,季副市长脸上也多了愁容,当初他唉叹说“家无宁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真的应验了。
程伟只要来这边,季梅婷就跟他吵,所以就顺势不来了。丈母娘担心着女婿,只好时不时地到亿威去坐一坐。
一天,程伟在办公室里跟季妈妈说话,忽然说道:“变化太快了,这才两个多月工夫,就降价一多万块。”季妈妈问:“什么呀降这么快?”程伟说:“那车。”
季妈妈心里就一沉,女儿结了婚。敢情什么好事也没有呀,就只是这些让人气不顺的事。她安慰女婿道:“车降价就降吧,关键是你们两个人得过日子啊,她脾气不好,你想想办法,多哄哄她。”
程伟说:“哄哄她?她见了我连张嘴的机会都不给,我怎么哄?我是没招儿。”
季妈妈叹了口气,看看女婿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就回家了。见女儿在那儿坐着呢,她就说:“你说那车。你也不开,才两个多月都降价1万多,多可惜呀,早知道不让他买呀。”
谁知那季梅婷听了,把水杯往桌上一放,说:“这是那个骗子说的?他要说后悔了那还来得及。”
赌气的婚姻,本就该有这样的结果;一切不理智的行为,最终都是自作自受。
第二天是星期六,季梅婷突然把那辆火红的跑车开出来。到洗车店里把车给洗得干干净净开回来。季妈妈心里就有点儿高兴,以为头一天说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问:“婷婷,你要去干嘛?要是没事。陪我和你爸爸去超市里买点东西?”季梅婷回答说:“我有事!”季妈妈问:“什么事这么重要,是和程伟一块儿去吗?”季梅婷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还是管好你们自己吧。”
季梅婷你是心里有事的,围着车转了好几圈。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沉思良久又放下。像是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但又拿不准先做哪一件。
她今天可不是要去程伟的公司,她甚至根本没想到程伟。而休息日自然也不用去上班。她觉得这些天来自己被憋坏了,一肚子话又无人可诉。她是要出门去兜下风。
车吼叫着出了城。她又想到要去辛县找方心宁——她没有细想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很快来到泰云学校门前,她对门卫说:“我找你们学校的方心宁。”门卫说:“方心宁?早不在这里了。”季梅婷一怔,问道:“他去哪了?”“我们哪知道?”门卫不耐烦地将她拒于门外。
她忽然记起,方心宁给自己发的最后一个短信说过他要去远方——是的,就是他走的那天,季梅婷就开着车来过辛县,她是要看看那个自食恶果的方心宁有多么悲惨的下场。她曾到过辛县火车站,没进去当面羞羞他,已经算是他运气好了。
当时,坐在跑车里,听火车轰鸣着灰溜溜跑远,她的心里还真掠过一丝雪恨后的畅快,尽管那时自己已经与程伟分居。
可此时,她除了后悔,已经没有别的情感了。
她鼓起勇气拔打方心宁的电话——她还不知道她所拔打的这个号码方心宁已经不用了。
她只好再去央求门卫,要进去找“自己的好朋友”肖叶蒙。门卫终于拗不过她,放她进了学校。
肖叶蒙今天正好在办公室里。她很不喜欢季梅婷,但看在程伟跟王利威是朋友的面上,又不好完全不理她,只是不冷不热地聊了几句。季梅婷坚持问方心宁在哪里,肖叶蒙说:“你瞧,他的办公桌已经给一位新来的老师用了。”她所指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姓毛,刚大学毕业,还未正式分配,是任南德招聘来代课的。
小毛见季梅婷问办公桌的事,说:“我来的时候,方老师的桌子是空的,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边说边拿出那一照片来递给季梅婷。
季梅婷不看则已,一看自己这张人面桃花照,泪水就来了,忙拿纸巾来,在眼睛上轻轻地拭着。
肖叶蒙在一边看着她像是在认真地唱作念打,直觉得好笑,心想,你以为这是你的舞台么。
此时的纪红飞已经搬回到这边办公室了,刚好下了课回来。季梅婷一眼看到她,觉得面熟,就问道:“这位应该就是纪老师吧?”纪红飞以为对方是肖叶蒙的好朋友,迎上来热情地打招呼:“我是纪红飞,你好。”季梅婷也说:“我叫季梅婷。”
听到这个名字,纪红飞身子抖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熟悉的名字同这个陌生的人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她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
季梅婷说:“我是来找方心宁的。”纪红飞说声“哦”,便要走。季梅婷跟过来说:“纪老师,我想跟你谈谈。”纪红飞只好站住。
季梅婷说:“我想跟你谈谈关于方心宁的事。”肖叶蒙忍不住了,在一旁提醒说:“你已经结婚了。”季梅婷说:“结了还可以离,错了还可以纠正!方心宁原是我……”纪红飞打断她说:“不要跟我提他,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季梅婷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该谁的就是谁的,白白浪费了精力和感情,说起来也不长面子。”
肖叶蒙一个劲地解释说不知道方心宁的踪迹与联系方式,季梅婷也无奈。今天来到辛县,季梅婷就是为了见一见方心宁,并要跟他说,以前的事都是误会。
她真的想让一切重新来过。
她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我想要的,就是我的;是我的,就必须归我。
她走了,留下一个似乎仍然有些傲气的背影。
纪红飞被气得站立不住,瘫到桌子上暗自抽泣。肖叶蒙在她身边好生安慰道:“这个人,已经结婚了,还管得这么宽。她管不了你跟方心宁的事。”纪红飞大声说:“行了,求你别跟我提他好不好?我本来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肖叶蒙无话应对。
一会儿,纪红飞觉得这样对肖叶蒙太不公平,解释说:“我不是冲你来的,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联系,以后请不要再跟我提他。”肖叶蒙说:“你要是真对他有意思,就不要害怕眼前这点儿困难,反倒应该激流勇进的啊。”纪红飞冷笑一声:“哼,就是天下的男人只剩了他,我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联系。”
肖叶蒙关切地望着,尽管她俩是最要好的闺蜜,却也很难知道她此时内心到底是怎样想的。按理说,那方心宁也没有错,不该对人家如此咬牙切齿,看起来,只能怪这个多事的季梅婷。(未完待续。。)
6
任南德让万青东把刘墅喊到办公室,很神秘地问:“听说,你同方心宁的关系不错。”刘墅“呵呵”一笑,说:“那当然,我叫他向南,他绝不会向西。”刘墅虽然不知道任南德找他要做什么,但估计跟请回方心宁有关,心里正替方心宁高兴。身边少一个能出出主意说说知心话的人,是多么难忍受呀!
任南德说:“如果让你打个电话把他叫回来,你有几成把握?”刘墅摇摇头说:“这个么……我跟他通过话了,他说不回来。不过,如果是你跟他说的话,可能就不一样了。” 刘墅很想帮方心宁一把。
任南德笑着问:“为什么?”刘墅说:“你是校长嘛,他还敢不听你的?”
只听任南德“哼”了一声,说:“明天你去辛成学习几天,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跟万校长一块,看看人家那边课改是怎样搞的,回来再给老师们上几节示范课。俗话说,指望着破鞋扎了脚,我们还是先打算好自己的。”刘墅面有难色:“现在推广的合作教学我还真没弄明白,而方心宁一直在搞,让他来上示范课,保准没错。”任南德训斥道:“别这样没出息,谁天生就会?不会就学嘛,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如果他方心宁不回来,上级安排好的工作我们难道就不搞了?”刘墅嘟嚷道:“我去学点皮毛也没什么用呀!再说,方心宁是刘副县长都关照的人,不请回来,刘副县长能答应吗?”任南德两眼一瞪,狠狠地说:“还没去就说这些不长进的话!现在,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你记住,关键时候,你得多维护我。上边下死命令了。要求推广合作教学法,校长是第一责任人,还说什么‘不换思想就换人’。我看这回,跟以前不一样。我只安排了你跟万校长去学习,别跟他们乱讲。我明天还要去南方考察,这几天别再出乱子。至于方心宁,我也打听过了,他跟刘副县长也没多么特殊的关系,只不过是刘副县长的一个什么老师认识方心宁,向刘副县长介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墅勉强领了命令出来,在校长室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神。他最担心自己的老毛病……一紧张就口吃,如何能上得了示范课?那么多老师看着自己,还不让自己结巴死?他平日里最讨厌搞什么教改了,好好的,改什么改,轻车熟路的方法就一无是处了么?真是没事找事,有那么多时间,还不如约几个人打几圈扑克呢。
刘墅刚回到团队办公室坐下。纪红飞就跟进来了,问道:“你也是黑山镇中来的吧?”刘墅当然明白这个“也”字是从方心宁算过来的,暗中有些不悦,反问:“怎么了?方心宁又怎么了?”纪红飞说:“你说什么呀。我是说你们黑山镇中,闹罢课了。”刘墅忽得站起来:“你听谁说的?为什么罢课?”纪红飞说:“我来问你呢。”
刘墅马上打电话给王青峰。
王青峰说,因为学校最近实施的几项措施让老师们接受不了,矛盾越积越深。终于引发了一次全校规模的罢课行动。这几条最乱人心的措施是:第一,实行结构工资,每人每月从工资中扣300元。然后根据个人表现当做奖金来发放;第二,实行违纪罚款制度,如迟到一次罚十元,旷工一次罚五十元,学生投诉一次罚一百元等等;第三,老师宿舍的居住权打价卖给老师,一间平房30000元;第四,每个老师分配招生任务,完不成或者流失的按人数扣工资……当时公布的时候,老师们就意见纷纷,试行了一个多月,有的老师一算计,不仅开不了工资,反倒欠了学校的。实在无法忍受了,老师们只好选择罢课,要求废除管理制度中那些不合理的成分。到现在,罢课已经快一天了,老师们还没上课。镇教育办公室的领导和镇里部分主要领导先后到校,正在做着工作。
谈了会子话,纪红飞从兜里掏出一个草编的座垫来说:“刘老师,送你一个座垫吧,天热时坐正面,天冷时坐反面。”这个座垫,或许就是早先许给方心宁了的吧,正面是草编的,还编上精美的花纹,反面则是用几种颜色的布头儿拼结的——她在妈妈传统手艺的基础上,又融进了许多新元素在里面。
一段时间以来,纪红飞渐渐发现刘墅好的一面。虽说他急了是有点儿口吃,但他心地还不坏;虽说长得也不够高大帅气,可高大帅气的男人是靠不住的,有点儿缺点的或许更有安全感。
是的,受了季梅婷的一番讥讽,纪红飞突然下定决心把自己快快许了人,也省得在别人眼中再被看作惹事生非的狐狸精。
刘墅被纪红飞的举动弄得心潮澎湃,也跟着纪红飞到语文办公室来。因为他给县委县政府写信的事,大家明显开始接纳他了,不再把他看作任南德线上的人。这一点,他深感欣慰。
张风说:“黑山镇中的老师太给力了,哪里像我们,八个月不发工资了,屁还得夹得紧紧的不敢放。”刘墅说:“这不正是个机会吗?”张风问:“机会?”刘墅看了看纪红飞,没再多做解释,只是说:“黑山的罢课,也许能让领导们多关注一下泰云。”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却并没说出来。他明白,老师们想问题总喜欢绕弯子,把本来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即使是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显得那么畏首畏尾。想到这里,刘墅没再把话说得更明白。
这天晚上,刘墅给纪红飞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比给上级领导写信时用心多了。刘墅非常投入,自己再读的时候,竟然都感动地流下眼泪。他精心地把信叠做一只纸鸽,小心地放进信封里。
嘻嘻哈哈惯了的刘墅,平生第一次失眠了——看了信,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未完待续。。)
7
这天夜里,在天桥国际学校,方心宁也失眠了。回泰云?就是不说别的,最起码也对不住马校长呀!留下?可自己心里又老是放不下,放不下泰云的师生们,放不下泰云的点点滴滴角角落落。多少回这样想,就是下不了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方心宁经过马校长办公室,举手想敲门,但又迟疑了。站在那里好长时间,还是慢慢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整个校园还处在一片安宁中。
同样安静的早晨,在泰云,却蕴藏着不安宁的气氛——一夜之间,每个聘任老师的办公桌上都多了一封信,一封致老师们的公开信,没有例外。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是谁这样悄无声息地在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平平整整地放上这么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各位聘任老师:
我们从四面八方来到泰云,为的是一种新的生活,可现在看来,我们不仅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甚至还远远比不上我们在乡镇时的处境。到今天,我们已经是快九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各种关系至今也没理清,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住房公积金无从谈起。
在这里,我们的经济利益得不到保障,政治前途更是黯淡至极。请想一想,我们究竟图的是什么?我们又等的是什么?我们聘任老师付出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艰辛劳动,却得不到与正式教职工相同的待遇,甚至受到了严重的歧视,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从上一个学期就向领导反映我们的工资问题,可一直得不到妥善解决。我们可以看得出,校方是能拖则拖,根本没有把我们的困难放在心上。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我们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老师们,我们要行动起来。争取和维护我们自身的权益!
就此,我们倡议:
一、坚决要求按时足额兑现工资。
二、要求学校协调各部门的工作,为我们缴纳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住房公积金等,或者由学校出面协调,让我们能够回到原单位。
三、还我们参评职称的权力。
四、每一位老师从自身尊严考虑,问题得不到解决绝不上课。
请老师们在校园里等候领导答复,不要因一已私利而做出对不住大家的举措!
x年x月
看到这封信,老师们都心领神会,默默地到教室里安排好自己的课,给学生们安排好学习任务。这是他们是无奈的选择——即便到了要进行互不相让。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的时候,老师们仍忘不了先安排好自己的学生。其实,这些天有人多次提出过罢课,但遭到大部分老师的反对,他们认为,仅仅从耽误学生们学习的角度考虑也不那么做。几个提议罢课的老师认为,对于艰难到现在这种程度的老师们来讲,向上反映无答复,学校领导又不闻不问。到了实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了。问题拖得越久,对老师们越不利,对学校、学生更不利,不以此“逼”相关负责人就范。真也就没个好的办法了。
纪红飞除了这封公开信之外,还收到了刘墅送她的那只纸鸽。她悄悄地打开来一看,不觉满脸绯红。
老师们陆续来到校园里。
要罢课的消息,潘念刚最先通知了方心宁。方心宁的心像被紧紧地揪着。恨不得插翅飞回。是的,如果他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让大家这样做。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但他会挺身而出,走在最前面,去为老师们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现在,鞭长莫及,他除了着急,除了坐立不安,除了唉声叹气,别无他法。
任南德是在车上听到泰云的一位中层干部打电话报告的。其时,他正同孙校长一块儿,随教育系统组织的“中学校长考察团”去九寨沟。任南德随即电话通知万青东,要他们先不要去辛成学习,抓紧回校处理问题。
万青东带着刘墅匆匆赶回学校。看到聘任的老师们全都站在校园里,万青东有点气急败坏,把自己“半路回”的气愤全吼出来了:“不去上课,站在这里干什么?嗯?”
可不管他说什么,就是没有人理他。
见张风在跟前,万青东就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说:“快,快去上课!”张风不吃这一套,用力一抽,反使万青东倒退几步,险些摔倒。
本来一脸严肃严阵以待的老师们见此情景哄得笑起来。
万青东恼羞成怒,马上打电话给任南德,报告地说老师们如何如何不听他的指挥。任南德就骂万青东,教他赶紧说几句好听的,先让老师们去上课才重要。可任南德又怕孙校长听见,把个脑袋深深埋进自己的怀里。
万青东就缓和了下口气,说:“老师们,有什么事,等任校长回来再说,现在上课要紧,学生还在课堂里等着。大家回去上课吧,算我求你们了,快请回去上课吧。”
哪有一个动身?就连几个实验中学的正式教职工也出了办公室,站在院子里看热闹。万青东像是捞到了救命的稻草,过去对他们说:“你们别在这里看热闹了,先到班里去顶一节课,事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一个老师反驳说:“事儿闹大不才好看么?再说了,又不是我们的课,凭什么让我们去顶?你给加工资啊?”万青东哑口无言。他心里明白,自己就是真给他加工资,对方也不会去,人家明显是要看自己热闹呢。
任南德心里忐忑不安,他看看正在车上闭目养神的孙校长,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告诉他吧,准会挨批;不说呢,这又不是件小事,他担待不了——这种事对于一个学校来讲,还不如同塌了天?
任南德正举棋不定之际,孙校长却接到了教育局齐局长的电话,询问学校罢课事件是如何处理的。孙校长惊得一下坐起身子,急问任南德到底出了什么事。任南德看看周围,靠近孙校长的耳朵,小声地把万青东反映的情况说了一遍。孙校长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为什么不马上告诉我?快问问到底怎样了。”
任南德一问才知道,学校那边的情况比他想像的要严重的得多,脸不由得耷拉下来。
孙校长看他那张驴一样的脸,也不用多问了,吩咐说:“下车,回去!”
车停下,满车的人纷纷关心地问怎么了。任南德讪笑着说:“我们有点事,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孙校长狠狠地瞪了任南德一眼,铁青着脸,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任南德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呆着个表情地跟在后面。
齐广宣局长给孙校长打过电话,忙安排一位郑科长先赶到泰云了解情况。
郑科长很快就来到学校,远远见老师们都站在校园里,不言不语,表情木然。
万青东早看见郑科长了,笑脸迎过来,边说老师们如何如何。郑科长把他推到一边,径直走到校园,面对着大家,一字一顿地说:“老师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不要采取极端的措施,这样会影响大家的形象。”
没有人搭话,也没有人挪动。有和郑科长比较熟悉的,就别过头去不与他打照面。
一位跟郑科长同来的副科长也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但解决问题需要时间。请老师们先回去上课,好不好?大家有什么具体要求,再慢慢反映给郑科长。”
张风接着话头咕哝说:“别说什么正科长,正局长也不好使。”
郑科长打算走进人群一个一个地劝,自然就先问到张风。张风听到问话,只是报以微笑,就是不表态。再问别人,结果一样。
两位领导面面相觑。
孙校长带着任南德一路猛赶,下了出租车,跑步来到校园。孙校长也来不及同两位科长打招呼,径直对老师们说:“各位老师,到底是为什么咱们这样做,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愿意马上辞职,但是,请大家先去上课,好不好?快快快。”孙校长两手相抱,鞠了个躬。
任南德过去动员几个他认为平时跟自己走得比较近的老师。可这个时候,老师们谁敢自作主张单独做出行动?
好在学生们早就被安排好了,下了课没什么事的不出教室,这才使这场相持不下的战争没有更多的观众。
无论来者怎么相劝,老师们纹丝不动。
直到中午放学,动员工作一直没有结果。放学铃声一响,老师同学呼啦一下走光了。校园里只剩下几位要处理罢课事件的各级领导。
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了辛县和辛成市党委政府。两级党委政府高度重视,立即组成联合调查组前往泰云学校。调查组组长特别由赋闲在家的季副市长担任,因为他最了解辛县教育。
解决问题需要时间,难道大领导来了,就可以不必考虑时间的问题?(未完待续。。)
8
下午,还没到上课时间,刘副县长听到消息后也赶到了泰云,与学校几个领导在接待室里讨论对策。
一些家长也过来探听具体情况。学校保安如临大敌,严防死守,不让任何无关人员进校。家长被堵在大门外,心急如焚地打听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的甚至在门外高喊。谁不担心自己的孩子被耽误了前程?
很快,老师们又被请进会议室。
孙校长先给大家介绍了在座的几位领导,无非是想表达上边非常重视学校工作的意思。
季副市长先讲话了。他说:“老师们有难处,要求领导予以解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不要用这种过激的办法。可以找个代表,跟领导具体谈谈,再大的问题,最终也是可以得到解决的。我们都是知识分子,可以用知识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嘛。”
下面就有议论声,其中有一个声音比较大:“别光拣那些好听的说,我们什么法都用了,也只有这法还好使,能见到你们大领导。”
孙校长说:“请大家安静!”
一旁,任南德用恶狠狠的目光一个老师一个老师地盯着看,意思好像是在说:别丢人现眼,既然不赶紧滚回去上课,那就静下来让领导把话说完。可刚才那个说话的混在人群里,也根本没法找出是谁在讲。下边议论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大。
季副市长示意刘副县长再说几句。
刘副县长说:“同志们,首先,我认为今天大家采取的措施确实是有点过激,但是,这也未尝不是好事,问题暴露出来了,才有了解决的可能,总比问题被捂起来强得多。问题越捂越多。到最后可能会积攒到无法解决。”
刘副县长的话中肯些,让下面的议论声明显小了。他又把话筒递给教育局齐局长。
齐局长说:“我们索性把大家认为亟需解决的问题都说出来,好一块儿协商着解决。那么,谁来代表大家说说呢?”
没人回话。
季副市长看整个会场静得吓人,就跟刘副县长嘀咕了一下。刘副县长拿过话筒来说:“要不这样吧,咱们每位老师都写一写,有什么问题就写什么问题,等收集起来后,再一块讨论解决的办法,这样也。大家看。这样好不好呢?”
孙校长对任南德耳语了几句。任南德马上去安排拿来纸笔,分发给大家。孙校长趁机把几个领导请到接待室里去。
整个会议室里又乱起来,说话的,收缴纸条的,就如闹市一般。
任南德瞅着其他几个领导出去了,就在话筒里说:“咱们泰云的老师真有本事,今天在全辛成市的领导面前露了大脸了。”
纸条收完后,被匆匆送到接待室。
孙校长又来到会议室,说:“大家先回去上课吧。反正市里县里的领导都在,问题肯定能得到妥善解决。请快回去上课吧。”但是仍然没有人动,大家都想听听最后“妥善解决”的结果。这些早应“妥善解决”的问题毕竟已经拖了太久,大家不敢相信承诺。也想像不到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被冠以“妥善”二字。
接待室里,季副市长翻看大家反映的问题,指着纸条说:“看来,问题还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了的。”
孙校长在一旁说:“泰云是辛县最早的国有民办学校。所以最先出了问题。”他也是想为自己开脱。
任南德站在老远的地方,想听听领导们的意思,可又不敢靠得太近。眼睛直往这边瞅。
刘副县长思考了很长时间,请示季副市长说:“从老师们反映的问题中可以看出,学校一线教师和管理层之间互不信任。不如让老师们选出自己信任的新领导班子,也许,让他们自己选出的人来管理,会好一些。”齐局长说:“我看这个办法可行。”季副市长也点了头。
齐局长马上安排孙校长去办。孙校长这样在会议室里一宣布,老师们马上报以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表达对这种做法的赞同,更是在庆贺今日行动初见成效。
事情开始变得让大家有信心了。
当场开始公开选举。选票收上来,接着唱票计票。结果,潘念刚以绝对优势,成为得票最多的老师。另有张风、刘墅、肖叶蒙等人的票数也较多。关键时候,敢冲出来为大家说话的人,都得到了大家的信任与支持。是的,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真理,小到一个班级,大到一所学校,甚至一个国家,无一例外。
潘念刚等几位老师被请去接待室里继续开会。在场所有的老师都站起身来,使劲地鼓掌,想用这种形式为他们鼓劲。
任南德坐不住了,来到会议室外一个劲地打电话。一通电话打完,他就如一只被咬破了的尿泡,顿时没了气。
几位领导和三位老师交换了意见,暂定由潘念刚负责学校的全面工作。
季副市长说:“你们要有信心把这件事办好。至于工资问题,还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等问题,再慢慢协调解决。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难处?”潘念刚说:“我们需要两个人。”刘副县长说:“谁?想要什么人,你说就是。”潘念刚说:“我想要程旭光老师和方心宁回来。”刘副县长问:“方心宁?他不在学校里?”潘念刚说:“他今年暑假就走了。”刘副县长说:“看看,你们这学校办的,好的老师留不住?……季副市长听说过这个方心宁吗?”季副市长装作思考的样子说:“好像……听谁说起过。” 刘副县长说:“我很了解他,这可是个很有能力很有干劲的老师。程旭光老师我也是知道的,我们教育战线的老标杆了。好,马上把他们请回来。”
小会议上讨论的内容,很快传到大会议室里。大家都开始想如何把程老师和方心宁找回来。
一会儿,孙校长宣布了刚才的决定,要大家先回去上课。潘念刚也说:“领导答应要给我们解决问题了,我们要相信各位领导,现在回去上课。”
老师们这才散了,各自回去。
这次罢课,整整耗了一天的时间。这一天,一定会在泰云的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可是,这么多的问题,怎样才能真正得到彻底解决呢?(未完待续。。)
9
刘墅说什么也没想到大家会对他如此信任。欣喜之余,他打电话给王青峰。
王青峰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说,黑山镇中当天下午就复课了,是镇党委书记亲自去了学校,只说了一句话:愿意工作的马上进班,不愿意工作的按自愿辞职论处。王青峰还被做为组织罢课的积极分子,让镇里来的调查小组询问了很久。黑山镇中全体老师罢课换来的成果:学校已经公布的规章制度,该怎么执行,就怎么“严格”执行。最让王青峰气不过的是,学校以学生家长告他参与经商为由,要停了他的课。要不是他的岳父何书记在当地还有些影响,也许他现在还跟其他几个老师一样,停课待岗。
王青峰催刘墅快快找找他的表姐夫任南德,把他从黑山镇中弄到泰云来。刘墅带王青峰去找过任南德了,任南德说研究研究再答复。不过,现在的任南德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说好了的事情肯定是要黄了。王青峰听刘墅介绍了泰云学校现状之后,急得团团转。
这一天,方心宁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走着。他已经接到了辛县泰云学校代校长潘念刚邀他回去重振泰云的电话,但却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找个时间先回去一趟,看看母亲,也打听下泰云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是去给母亲买些东西。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叫道:“方老师,是你吗?”方心宁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女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旗,身后带着好多人。哦,这不是导游徐敏华吗?
原来,徐敏华带团刚好经过这里。
“方老师,”徐敏华说。“你还不知道吧?泰云学校的老师找你都快找疯了。”她把从马华那里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心宁。
听完这些,方心宁来不及向她再问细节,说了声“这一天真的来了”,径直跑向学校。他猛地推开马校长的办公室,恰好一位老师从里面要出来,被他的冒失吓得惊叫了一声。
马祥校长也被吓了一跳:“小方呀,什么事这么急,快来,我正有事要找你。”
看方心宁喘着粗气,马校长稍微停顿了下。说道:“你搞的合作教学法真不错,我想咱们也可以在全校推广一下,也完全可以弄出点儿大动静来。当然,咱们得有点儿创新……”方心宁说:“马校长,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讲。”马校长说:“有什么话,说就是,只要是有利于学校的,我百分百支持。”方心宁说:“我是想……回泰云。”
马校长一下怔住了——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方心宁到了天桥国际学校,可以说自己一点儿也没有亏待你。甚至是给了你最高的礼遇,你这年轻人怎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将我一军呢?而至于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马校长自己也还没想清楚,是因为他们都是程旭光老师的学生?是因为他马校长爱才如命?还是因为天桥国际学校此时确实需要新鲜血液?
但无论如何。还轮不到他方心宁主动来炒天桥国际的鱿鱼!
马校长说:“我看,还是留下来吧,老老实实在这里,我们可以大干一场。你还没听听我的新打算呢。”方心宁说:“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泰云。”马校长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已经离开了它。就不要再去想它。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明年,我要再回辛县挖几个人来呢。我听说了。辛县还有一位教改名人叫李长江,现在是泰灵学校的副校长,我想把他请来。说实在的,天桥国际学校的师资在全国来讲都是一流的,我们何愁办不出名堂呢?”方心宁说:“其实,我来天桥主要还是为了向你学习,现在泰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很需要我,我就应该回去。”马校长说:“回去就一定比留下好?你可不要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就说点实际的,你在泰云能开几个钱?”方心宁说:“我不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我不回去心里整天乱糟糟的,无法安下心来工作。我可以向您保荐一个人,一定能把我这份工作做好。”马校长叹了一口气:“那倒不必,不过,你赢了,去财务室结账吧,替我向程老师问好。什么时候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天桥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方心宁深深地给马校长鞠了一躬,然后退出校长室。
此刻,他真想翻着筋斗回到泰云。对于他来说,天桥国际学校是个不错的去处,可一想到泰云,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天天不得安生。
一路辗转,方心宁很快来到了泰云学校门前。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门口很安静。方心宁静静地站定了,还拿不定主意自己应以什么样的表情和步态走进这个大门。他正深思之际,潘念刚、肖叶蒙、马华等人早已从保安室里冲出来,不由分说就争抢他的行礼。
方心宁下意识地向后一躲,说:“你们这是要把我五马分尸吗?”肖叶蒙反唇相讥道:“你才是马,出门没几天,学会的是拐弯抹角地骂人。”另一个说:“你犯了无情无义逃亡罪,罪当如此。”潘念刚正色道:“你架子也真大,电话打了多少遍,现在才姗姗归来。”方心宁说:“我早就知道回来准没好,我看我还是回去吧。”说着,就要往回走,惹得几个人大笑起来。
大家说着话就来到了校园里。
纪红飞正在校园里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簇拥着的方心宁。她忙把脸扭到一边去,拐了个弯,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肖叶蒙看见她了,喊道:“红飞,你瞧,是方心宁回来了。”纪红飞答道:“哦。”方心宁趁势说:“你好!”纪红飞也只好应付说:“你好!”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人看得出他们此刻内心有多么复杂。
方心宁感觉到她好像憔悴了很多。
来到办公楼,方心宁才知道潘念刚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办公室,也才渐渐了解了近来泰云发生的许多事情。新学期,泰云招聘了大量没有分配的大学生来代替那些已经离开泰云的老师。这是一个很好算的经济账。找一个大学生来代课,每月只须付出300元,这要比从各地招聘在职教师省下很多钱。这可是方心宁想不到的,毕竟办学水平不是从经济账里算出来的。
程旭光也回来了,是潘念刚再三请回来的:有一个有经验的老同志把关,年轻人才不会做那些头脑发热的事。见到方心宁,程旭光非常高兴,师生二人相视而笑,好像不用张嘴,就已经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临时组成的新领导班子。包括潘念刚、方心宁、刘墅、张风以及顾问程旭光,要召开学校新组班子以来的第一次会议。
这边会议刚要开始,那边孙校长打来电话,交待说:“刚接到教育局电话,考虑到大家对目前学校工作可能一时还掌握不了,所以安排任南德同志参与到管理中来,共同组成工作小组,主要负责学校的财务工作,与大家一起把学校的搞好。”
这个通知可有点儿出人意料。潘念刚面有难色。显然不太同意。他看了看方心宁,决定把表决权交了出去——其实大家也都觉得,眼下,没有谁比方心宁更苦大仇深的了。
方心宁此时手上正拿着一封软抄信。是他不在校时寄来的,上写“血气方刚,戒之在斗。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遒劲的书法。本身就很有说服力。
潘念刚喊了好几声,方心宁才回过神来。潘念刚又重复了遍这个不幸的消息。
方心宁想了一会儿,说:“以前任校长的一些做法。我是有不同意见的。但他毕竟是上一任校长,学校的许多事情确实只有他最了解,让他留下来对学校应该是有好处的。这是我个人的意见。”
既然上级是这么指示的,方心宁也这么说,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边话音刚落,孙校长和任南德已经来到会议室。潘念刚忙给孙校长安排了座位,任南德则自己找个了地方孤零零地坐下。
这样,任南德又留在了泰云学校的领导位置上。
大家商量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稳定学校现在的局势,在不影响教学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解决老师们提出的问题;修订了原来一些规定,不再利用周末时间要求学生们上课,把课外活动时间还给学生;重视对学生的素质教育,不许挤占音乐、体育、美术等课。
任南德看到自己在任时的那一套基本被否定,自然很不高兴,一直没言语。到了最后,他突然打断大家的话,提议说,希望方心宁动用他与刘副县长的关系,协调解决聘任老师们的保险与住房公积金等问题。他的目的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还有话语权还是要给新的领导班子出难题,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方心宁说:“我并不认识什么1111刘副县长。”孙校长说:“你不认识他,他可知道你,我听他不止一次地提到你。”方心宁一摊手,说:“我真不明白因为什么。”潘念刚说:“办学是种社会行为,不是说我们好好干就行的,确实需要全社会的人都来关心支持,更少不了政府部门的领导与监督。我们不是说要走后门,而是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尽力协调一下。各种关系理顺了,我们的工作才好做,老师们才谈得上安心搞教学。”
大家都看着自己,方心宁只好答应有机会亲自向刘副县长反映一下泰云亟需解决的一篮子问题。
以潘念刚为核心,大家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的事情。孙校长现在是腹背受敌,既没把泰云搞好让招聘的老师们信服,也没有实验中学正式教职工带来什么实惠,泰云的工作也只能放手让潘念刚去干。所以,整个会议,他只在听,没有发言。
潘念刚说,学校目前首先要解决的应当是老师们的工资问题。九个月发不出工资,这在整个辛成教育系统是前所未闻的。但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就是找不到个好办法。明摆着的事,缺钱!
一些消息灵通的学生家长,终于了解了学校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于学校罢课一天,意见非常大,已经有几拨人来学校询问甚至责难了,认为学校出现这样的问题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老师罢课有违教师职业道德,要求校方给个说法。
潘念刚不停地给家长们解释,道歉。新领导班子天天被这样杂乱无章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最逍遥的当然还是任南德,他虽是六人小组中的一员,却什么事也不管,还暗暗放出风:还跑不了来求老子出山,到那时,说不定老子还不想干了呢。
是谁给了他说这些话的底气呢?(未完待续。。)
11
纷纷扰扰的变化,也许能够说明泰云在当时创建之初,就已埋下了不安定的种子。依托实验中学建泰云,一边是公,一边是私,两家存在着扯不清的关系。公不像公,私不像私,聘任老师与正式教职工也成了对立的利益集团。
方心宁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矛盾势必会显露出来。
教育局倒是为泰云学校的下一步发展出了个方子:完全与实验中学脱离,彻底建成一个私立学校。
学校领导班子先临时组建起来,六人工作组充实到九人。具体安排是:
校长:潘念刚
顾问:程旭光
副校长:方心宁(教学)
副校长:任南德(财务)
校务办主任:刘墅
教导主任:张风
政教主任:纪红飞
团支部书记:肖叶蒙
后勤主任:万青东
潘念刚对于任南德留任副校长当然很不满,好在任南德在泰云的势力已经被大大削弱了,也许不会产生太大的坏影响,何况上边有话在先,他没别的办法。至于万青东,也是上边有人打了招呼的,他同样很无奈。
泰云学校各项工作从此又可以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任南德也算知道好歹,不大问事,这让潘念刚他们的工作多了些主动。
遵照县里和局里的指示,泰云要筹划下一步的改革,把泰云从实验中学里独立出来,办成纯粹的私立学校。教师全部实行聘任制,实验中学的正式教职工可以再回实验中学,对那些愿意留下来的,也要统一进行聘任。由于学生流失了一些,班额小了,学校又进行了适当的合并调整。方心宁仍然接过了初二(1)班。担任班主任及语文老师,因为副校长的职务在身,工作量大了,另一个班的语文课就只好交给了别人。
学校做了调整后,那些尚未分配的大学生大多被充实到教辅岗位去了。
在方心宁的办公室里,负责泰云团队工作的肖叶蒙过来,与方心宁商量了一些工作计划。之后,肖叶蒙问:“方校长……”方心宁说:“你还是叫我方老师吧。”肖叶蒙说:“这是习惯问题。我有个挺有趣的问题问你:假如真有来生,你想做女人还是做男人?”方心宁笑了,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问这些。就说:“如果真有来生嘛,体验一下你们女人的生活也不错。”肖叶蒙说:“为么?”方心宁:“天天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也挺好。”
肖叶蒙拿出一张报纸,只见上面有一篇文章,题目是《话说男人和女人》。她说:“我来生一定做个男人,这女人事多。不是说心眼小,这身体上毛病多,还专门比你们多出来了个妇科病。像我,打去年。这眼就老发干,整天指望着点眼药水,一不点就觉得眼珠转不动。纪红飞也是,近来经常发低烧。打针十几天了不见好。像你多好,天天都那么有活力。”方心宁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有病治病,别讳疾忌医。”肖叶蒙说:“倒不是讳疾忌医。可去医院看过了,查了血,做了ct。么也没查出来,只好天天点眼药水呗。”方心宁说:“纪红飞呢?”肖叶蒙说:“她最近老发烧,让她去医院就是不去。你知道,咱们现在一直没办医疗保险,所以很多老师有点小毛病习惯了去小诊所。可她现在已经打了十几天点滴了,不见好转。我劝她到县医院去看看,就是不听。”方心宁说:“你眼睛不好,我倒听说在黑山镇田家村有个老人偏方治妇科病挺好,我姐在那里看过眼睛。让王利威开车带你过去看看吧。”肖叶蒙说:“别提他,要让他开车去哪里吃喝玩乐行,去陪我看病?怕是拿刀逼着他也够呛。”方心宁说:“那还不是你娇纵出来的?”
肖叶蒙说:“哦,我明白了,行,那我就治治他。”
那方心宁本是说了句玩笑话,可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反应。
送走肖叶蒙,方心宁去找刘墅商量恢复文学社的事。他来到校务办公室门前,听到里面有纪红飞的声音,就折身回了办公室。自从他回来后,他已经发现刘、纪两人关系非同往常。对此,他的心里既失落,又高兴:失落的是自己至今落单,自己喜欢的女孩都投入别人的怀抱;高兴的是刘墅跟纪红飞都是跟自己比较要好的同事,他们两个好了,自己与纪红飞的种种误会也可以画上句号了。
王青峰打听到方心宁的电话号码,给他打过电话来。在电话里,王青峰说,他在学校的日子很不好过,只要老师们一有点事,镇教育办公室里就会派人来找他谈话,自己已经受句了,很希望方心宁帮他想点办法。方心宁就告诉王青峰,泰云这一摊子目前正乱,进人是不可能的,不如索性去天桥国际学校,自己早就想把他引荐给马校长,也算是对自己离开天桥的一个交待。王青峰知道泰云正乱,所以才觉得很绝望,听方心宁这样说,欣然答应了。后来,他连媳妇也带了去,并在学校洗衣房里给她安了工作。虽然媳妇的工资不是很高,但王青峰的工资却是方心宁在泰云收入的两倍还要多,使王青峰的干劲一下被激发了。这些是后话。
在电话里,方心宁问到赵亮的情况。王青峰说,赵亮并没有回校工作,而是跟新校长大闹了一场,辞职离开了学校,至于现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方心宁就给他打电话,那号码居然成了空号。
方心宁走在校园里,心里有一种说不明的烦躁。想想自己这几年,事业的伏伏起起,感情的合合离离,让自己成了一只带伤的飞雁,疲于南飞北归的航程中。丝丝缕缕的痛感,也使自己多了一份谨慎,多了一份对生活的理解。
他加快了脚步,去找潘念刚商量教改的事。(未完待续。。)
12
肖叶蒙这几天心情很不好,眼睛干涩得难心忍受。她昨天回家跟王利威大吵了一顿,一早晨就赌气来上班。那王利威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想道歉的份儿都没有了。
肖叶蒙来到学校,就一路来找方心宁:“我还就不信了,非长上这个志气去不可。你说说那人的具体位置,我自己打车去。实在太难受了,眼珠一转就火辣辣的。”她取出一瓶眼药水来要点。
方心宁望着一脸痛苦的样子,过来帮她点了几下,说:“得,等有时间,还是我陪你去一趟吧。”
那王利威被肖叶蒙弄得挺难受,就买了鲜花来求她原谅。他来到办公室门外,刚好看到方心宁帮肖叶蒙点眼药水。他想推门,迟疑了一会儿,把花放门口就走了。
任南德来学校取东西,看到那鲜花,嘟嚷道:“学校都这个样子了,谁还有心思买花?”走过了几步,他又走回来,把那花拎起来,嗅了下,扔到垃圾筒里去了。
上午放了学,肖叶蒙和方心宁二人便搭乘一辆出租车去了田家村。近来辛县有关部门新上了很多出租车,都是些低端的国产轿车,不过要比“花蝴蝶手动档”体面舒适快捷得多。
司机是个十足的话唠,一个劲地跟他们聊辛县的奇闻异事。当他提到红霞大酒店的张老板时,他忽然变得吞吞吐吐。方心宁不禁问:“张老板怎么了?”司机警觉地说:“最近辛县准备严打,主要是打击黑社会组织……”方心宁觉得张老板只是太过豪爽,偶尔打打架,但不会是什么黑社会组织成员,也应该早出了看守所了。所以,他只把司机的话当做玩笑听。
不长时间,出租车来到田家村村头。胡同太窄,七转八弯。车再进不去了,只好停下。肖叶蒙对司机说:“师傅,请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们一会儿就出来。”司机说:“别介,你们还是先结了账吧。”方心宁说:“我们是泰云学校的老师,过来找个偏方,一会儿还坐你的车回去。”司机说:“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管开车收钱。”肖叶蒙拿出一张钞票来说:“还能少你钱吗?可是你得在这里等我们,要不我们怎么回去?”司机说:“等人的时间是收费的。”肖叶蒙说:“我看你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二人穿过好长一段胡同,才来到一座小院前。大门四敞着。院里三间土房子是根据山势建的,并不是正南正北。他们喊了几声,打里面出来一个老头。只见这老头穿一身的蓝色粗布衣裤,这副旧中国的打扮,让人真误以为时光倒转了呢。老头说:“请进吧。”肖叶蒙悄悄地问:“你说的就是他?”方心宁说:“进去就知道了。”
进得大门,只见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大半个院子。
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体形较胖,面容慈祥,同样穿一身粗布衣服的老太太出来,笑眯眯地说:“来咧。”方心宁和肖叶蒙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老太太转身向门里走。说:“进屋吧。”
方心宁随她进了屋,细细打量了一遭。原先他来过,但没进屋。这房子虽然很矮小,倒也还干净。屋里贴着一张**像。如果不是还有一幅印着比基尼美少女的挂历。真会让人觉得是穿越到几十年前去了。
老太太让二人坐了,就伸手号肖叶蒙的脉,问:“啥时候来的?”肖叶蒙说:“刚才。”老太太纠正道:“我说身上。”
方心宁看自己在屋里不方便。就走出来。院子里种了好几样植物,方心宁没见过。它们有的像扫帚,有的像芭蕉,有的匍匐在地面。
好长一会儿,肖叶蒙突然在里面喊:“方校长,带笔了吗?”方心宁忙把笔送上。老太太吩咐说:“我说,让你男人记。”肖叶蒙说:“这不是我男人。”老太太用一种很神秘的眼神看了方心宁一眼,表情依然地说:“哦哦。”
肖叶蒙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没笑,认真地说:“云苓12克。”方心宁问:“‘苓’字是哪个?”老太太说:“我也不识字,你只管记个音就是,药店里会知道。白芍9克,桔梗12克,连翘9克,甘草6克,麦冬12克,双花12克,木瓜9克,香附12克,黄芪12克,丹皮12克,杜仲炭12克,熟地9克……”
老太太又从里屋里取来一种自配的药,嘱咐肖叶蒙:“记住,要在每次来的前两天开始服。”
方心宁忙又起身到外面去。
老头坐在院子一角,主动跟方心宁搭讪,说:“从县城来的?我家侄女也在县城,春光大药店就是她开的。”方心宁说:“哦,开药店挺好的。你自家孩子呢?”老头干咳一声说:“我家侄女,跟亲闺女一样的。”
肖叶蒙把老太太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高兴地送她些钱做谢礼。老太太推推托托地收下了。
这时,方心宁听到出租车在一个劲地按喇叭。二人慌忙告辞了两位老人,一路小跑。那边,出租车已经发动了,正要起步,。
肖叶蒙追上去,说:“你这个人是怎么了,有点职业道德么?”司机说:“我已经等你们太长时间了。”肖叶蒙说:“我是付了钱的,你就应该等。”司机说:“按时间算,30分钟那些钱也就花没了,何况已经超过30分钟了。”肖叶蒙说:“不就是辆破出租车吗?宝马我都不稀罕坐。”司机笑了说:“宝马?哪一辆?你不是说你们是泰云的吗?我们天天在街上跑,整个辛县几辆宝马,我能掰着手指数给你听。”方心宁说:“你还别不相信,他家宝马还是辛县最高级的一款。她老公王利威开着。”司机这才正眼看了肖叶蒙一下,笑着说:“哦耶,原来是‘倒煤大王’的太太,不好意思。”肖叶蒙斥责道:“你说谁是‘倒霉大王’?”司机赔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肖叶蒙说:“开好你的车吧。”司机看看肖叶蒙气势汹汹架势,不敢再吭声了,又见方心宁的脾气好一些,就拿一张名片递过去,说:“哥,以后用车可以打电话。”
方心宁心里直想笑:这个可恶的家伙,看人下菜碟,活该碰到肖叶蒙。(未完待续。。)
补发10
没过几天,刘副县长跟齐广宣局长又来泰云调研。几位学生家长正在向潘念刚了解学校的情况,因为什么没解释好,吵了起来。刘副县长就留他们一同到会议室座谈。
这似乎是个很冒险的举措,因为当时这几位家长情绪很激动。
刘副县长说:“我们辛县除了盛产煤炭和粮食,其它方面的发展还不尽如人意。但我们的教育,却一直处在全市甚至全省领先的位置,我们为什么不继续打好教育这张牌呢?经济可以强县,教育同样可以强县,即便我们培养的学生最终回不了家乡工作,但他们无论走到哪里,总还是惦记着家乡的。去年,我去辛成开会,遇到市里一位领导,不住地夸我们的泰云学校办得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们泰云学校的家长。这很了不起啊,我觉得很荣耀。现在,泰云学校暂时遇到点儿困难,这不用怕,要发展就得改革,是改革就会有阵痛。现在问题来了,我们就去会析它,解决它。我想,这样的问题,其它改制学校也会遇到,我们能摸索出一条路子来,这就是贡献。”
一个家长代表说:“刘县长,像泰云这种情况,本来就有变相敛财之嫌。社会上早就对泰云有一种说法:‘有钱有势后门请,没钱没势前门进。’但我们家长以为高价可以买来高质量的教育,也就认了。让我们没想到是,泰云学校的老师竟然拿不到工资,那我们的钱都去了哪里?这样下去,如何保证老师的积极性?学校现在还聘任大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来任课,没有一点教学经验,要拿我们的孩子当试验品吗?我们的孩子现在转学也不是,继续上下去也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谁来保护我们的权益?”
这个问题很尖锐。在座的人谁也没有预料到。大家都看着刘副县长。
齐局长接过话来回答说:“国家提倡以各种形式办学,各地也都进行了尝试,我们泰云就是这种形势下的产物。泰云的建设与发展,局里一直在关注着。”
刚才那位家长又说:“据我所知,泰云作为一个独立的学校,应该有独立的事业法人、独立的校园校舍、独立的财务管理、独立的教育教学规范。”
“这位家长代表说得太好了,”刘副县长说,“一听就是内行。今天,我们在座的教育工作者都要记住一点:办家长满意的教育,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关于泰云不合规定的地方。要马上进行整改。我看,就请几位家长做为我们辛县教育改革的监督员怎么样?”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家长们受这种气氛的感染,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会议将要结束了,潘念刚暗示方心宁过去跟刘副县长单独谈谈。刘副县长早已经看到自己了,说:“你就是方心宁吧,回来了就好,要好好干哪,大家这么相信你,是不是?”
方心宁笑了笑。他不想跟县长客套。他要反映学校的那些问题。
这时,有人过来,向刘副县长耳语几句。方心宁就礼貌地站在一旁等。
刘副县长又对齐广宣说:“我这几天要去开会,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完。刘副县长往外走,方心宁忙追过去。齐局长看到方心宁要走,喊道:“方老师,方老师。”方心宁只好折身回来。应道:“是。”齐局长说:“你们马上组织课堂教学改革,推广合作教学法。在来的路上,刘副县长还特别嘱咐。泰云的师资基础比较好,我们就把泰云做为一个点,要你在泰云带头搞起来,多上几节示范课。我们一定要把教改坚定不移地搞下去,而且要做到全员参与。那些不够积极的老师,还要你们多做些工作。”方心宁说:“齐局长,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硬性地要求老师们怎么做,教学有法,但无定法。”齐局长摆摆手说:“人是有惰性的,不做要求,就没几个人愿意主动去做。”方心宁本想再说几句,可看刘副县长也已经就走了,不知如何是好。潘念刚在一旁遗憾得直咂舌。
孙校长也过来了,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刘副县长已经给我们协调好了一家银行,要给泰云贷款了。”潘念刚说:“真的?他太了解我们的心思了!”孙校长也说:“这就是领导,懂吗?”
然而,当他们具体去办这件事的时候才知道,银行并不是救世主,他们的钱可不是说给就给的,而且提供的贷款不能超出他们认为安全的数额。潘念刚和方心宁又去找孙校长商量。程老师听了方心宁的建议,通过电话向马祥求教,总算有了一个大家都认为可行的解决方法:银行贷一点儿,学校集一点儿,个人借一点儿,多渠道筹措资金。
学校向老师集资很快就安排下去,每人1万元,按银行同期贷款支付利息,完全自愿,可以不集,也可以多集。但老师们已经很久没发工资了,能集上一点儿的人真没几个。
学校又经过讨论,拿出了比银行贷款利息高5个点的条件向个人借款。潘念刚首先想到的是王利威,就跟肖叶蒙商量。肖叶蒙说:“他在家,我带你们去找他。”
王利威正在家里上网,保姆在一边逗着王可心玩耍。
听着潘念刚在那里讲,王利威只是笑,也不拿正眼看人。肖叶蒙说:“你有话说话,别装神弄鬼。有钱借就借,没钱借我们好想别的办法。”王利威说:“你是这家的主人呀,有钱没钱,你不知道吗?我还想到学校里找你们借点钱呢,没想到你们倒先开了尊口。”潘念刚说:“如果有难处,那就算了。”便起身要走。王利威说:“就算我有闲钱,那也不能往黑窟窿里扔呀!借钱好借,还钱呢?倒闭了,我找谁哭去?”肖叶蒙说:“姓王的,你说点人话行不!你不帮就不帮,嘴就不要这样损了。”王利威说:“这不是大实话吗?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们还要听假话?”方心宁对肖叶蒙说:“我看还是算了。”
他们转身出门。王利威一动没动,继续玩着游戏,眼睛倒是偷偷地瞅了下他们的背影。
肖叶蒙跟着潘念刚和方心宁一块儿从家里走出来。潘念刚说:“你回吧,我们再想点儿别的办法。”肖叶蒙说:“我是真不愿回家,看见这么个人事不懂的东西我就来气。”方心宁说:“他也是对家庭负责,挣几个钱不容易。”二人再三劝说,肖叶蒙才转身回家。
回到家,肖叶蒙弄得家什噼里啪啦乱响,表达自己的不满。王利威说:“你们女人做事就是不经大脑,你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就直接把他们领了来?不要给你点小官做你就忘了自已吃几碗干饭。钱那是要借就给的吗?小心借着容易要回难?这么跟你说,我宁可让那钱长了绿毛烂在家里,也绝不借给泰云。”肖叶蒙说:“你不借明说就是了,说得那样难听干么?再说,程伟来要钱你怎么那么麻利呢?”王利威说:“我说的不难听,他们能这么痛快地走人吗?我可是见得多了。借钱的时候恨不得给你跪下磕头,可到最后,你就是跪着去求他还,你都不一定能找到人。程伟就不一样了,人家给三分的利,不是先前跟他熟,人家都不收咱那点儿钱。”肖叶蒙说:“好,你和你的程伟一块儿见鬼去吧。”
王利威继续说:“说句实在的,我在南方那段时间,跟着几个老板北京上海地听了几个高端讲座,我也是有涵养的人了,要不……”
可心过来要妈妈抱抱,看肖叶蒙这么凶,吓得哇得一声哭了。肖叶蒙抱起可以,到卧室里去了。
银行里来了几次人,把泰云的几座楼量了又量,终于可以给钱了。贷款到位后,连学校筹到的一起,也只能给老师们先补发七个月工资。但老师们终归是比较容易满足的,他们并没有过高的要求,起码能先顾得上吃饭。再说,明年秋季开学后,学校就会有钱。如此朴素的想法,成了老师们工作的最大动力。
学校在变化,老师们心里有了底,工作积极性自然渐渐高涨起来。
家长、学生也渐渐安下心来。
可接下来呢?方心宁心里还真没谱。(未完待续。。)
ps: 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显示,特此补发一下。
13
肖叶蒙一路上无话,她正按老太太的话算计着。刚进县城,她忽然说:“方校长,不如我趁机去药店抓了药,也省得忙起来耽搁了。”方心宁也只好把好事做到底,继续陪她。
要不怎么说叫“无巧不成书”,从此路过的王利威一眼看到了他们。把宝马泊好了,他悄悄尾随他们进了药铺。
一位戴着老花镜,枯瘦得让人有点儿担心的老中医,伸出干姜似的手指,拈过方心宁写的方子问:“田家村写来的?”肖叶蒙说:“你咋知道?”老中医并不回答,举止像是有些迟顿,缓缓地去抓药。
肖叶蒙将药小心地收好,刚要走,那边王利威却已堵在了门口。肖叶蒙一眼看见他,被他唬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王利威用七分白眼盯着方心宁,三分黑眼盯着肖叶蒙,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想到吧?”肖叶蒙忙介绍说:“这位是方校长,你认识的。”方心宁伸出手来,友好地说:“你好,王老板。”王利威并没有跟他握手,却是怪腔怪调地对肖叶蒙说:“噢,是校领导啊。老婆,你毛病不大,怎么就是见不得这些当点儿官的哩……”肖叶蒙说:“你在说什么?人家方校长帮了忙,你不谢人家,反倒这样阴阳怪气。”王利威说:“还说我阴阳怪气?”方心宁强压怒火:“王老板,你误会了,我只带她去寻了个药方。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问出租车司机。”方心宁向外一指,可那出租车却早已溜了。原来司机看这边情况不妙,等下去没财气发不说,还可能惹祸上身,白白误了自己的活儿,便溜之大吉了。
王利威看着方心宁的窘态,脸上表情更复杂了,双目喷火,如哭似笑,眉宇间似有一股要摧折万物的力量要发作。
肖叶蒙说:“是你自己天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吃肉,要你陪我去看看病比杀了你还难。现在人家方校长陪我去一趟,你却这德性。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说完,她噔噔噔地出了药铺。
不明就里围上来看热闹的人渐多。方心宁忽然想起司机给自己的名片,就找出来递给王利威,说:“这里有出租车司机的电话,你可以问问清楚。”他想,也许打电话是唯一能洗清自己的途经。
王利威恶狠狠地瞪了方心宁一眼,夺过名片,追肖叶蒙去了。
方心宁心里那个气呀!许多人盯着他看,像是饿久了的鸡,伸长了脖子等主人散米。他们都想弄清眼前这个人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方心宁气愤愤地嚷道:“看什么?没见过两口子吵架吗?”
几个人才带着不够尽兴的表情各自散了。
热心帮助别人,却惹来一身骚,也许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会理解其中的痛楚。可恨那王利威,自己的老婆自己不了解么?还弄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来?方心宁深深吐了口气。
这时,药店里间走出来一个女人,喊道:“方心宁。”方心宁回过神来,看这女人:她着装有点儿男性化,像是一身银行职员的工作制服,肤色略黑,身材不胖不瘦,面容嘛,放在身边众人间,倒也可以说还算漂亮。
方心宁一时记不起这个人自己何曾认识。
女店员见方心宁怔怔然看着自己,就笑着说:“真不认识我了?我是田三菊。”只这一句,就把方心宁惊得魂欲出窍。为什么这么惊?因为眼前的田三菊变化太大了,也就七八个月工夫不见,土里土气的农村姑娘,竟然出脱到这般模样了,完全像变了个人,那“俺”呀“俺”的土话也不说了。
田三菊请方心宁到里面一间办公室里坐。
原来,田三菊自从与方心宁相亲之后,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发誓一定干出个样子来。后来她又相看过一些男青年,无奈那些人与自己想像的实在有太大的距离。一气之下,她辞了在村卫生室里的工作,来到县城,承包了一个亲戚刚好要转让的春光大药店。现在,经过她半年的苦心经营,当时在激烈的竞争中行将倒闭的药店已经有了起色。今天方心宁陪肖叶蒙求偏方的那户人家,正是她伯母家,无儿无女。这位伯母的娘家早年间是蒙冲县有名的中医世家,家里人人通医道,老太太耳濡目染,也掌握了不少妇科良方。田三菊自小就孝敬伯父伯母,伯父伯母待她也如同己出。来县城后,她再三请伯母出山,到春光大药店坐诊。老太太是不愿抛头露面的,便把他的一个哥哥推荐了来,就是那位瘦若干姜的老中医。田三菊正是凭着这位老中医,突出药店的中医特色,并多渠道开拓业务,才将春光大药店起死回生的。
因为二人有过一回相亲的故事,田三菊很自然地问到了对方的婚姻。方心宁摇了摇头。他心想,自己的感情路可不是一句两句所能说得完的。
田三菊热情地留方心宁吃饭。方心宁此刻确已饥肠辘辘,但还是推说已经吃过,起身告辞——这里可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啊。
田三菊目送他老远。
走出很远,方心宁才敢偷偷瞥一眼身后,那田三菊居然还在向这儿张望。其实,田三菊刚才讲的那些故事,还真吸引了他。(未完待续。。)
ps: 摸不清发表的规律,都给弄乱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