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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师的婚事全文阅读

作者:凡休     方老师的婚事txt下载     方老师的婚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

    一大早起来,王静芝对方心宁说:“我这两天很不舒服,老想吐。”

    方心宁说:“以后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干了,有弟媳帮着,你多在家呆着,我没事儿的时候过去帮一把就行了,要是再不行,咱就把店关了。”

    “不是,我是觉得,是不是怀孕了呀?”王静芝说。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是要做爸爸了?”方心宁非常激动地说。

    “我是自觉得,谁知道呢。”王静芝又说道。

    “那我们快去医院吧。”方心宁催促说。他又跑到母亲的屋里,高声说:“娘,王静芝怀上了,我们去医院查查去。”

    方母说:“快去快去,我也一块儿去吗?”

    王静芝已经收拾好了过来,说:“娘,你身子骨不好,行动不方便,就在家里等着吧。”

    二人就下了楼,自己车也不骑了,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县医院。二人挂完号,就去门诊,正好让来门诊的的金亚男碰上。“这是怎么了?”金亚男问。

    “嫂子,我跟媳妇来查查体,看是不是怀孕了。”方心宁说。

    “那怎么就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金亚男责怪道。

    方心宁二人对看了一下。他们可真没想到给金亚男打什么电话。

    金亚男带着二人先去了门诊,找一位大夫帮着瞧了下,果然是怀孕了。她又带着二人去彩超室。把王静芝送进去之后,金亚男对方心宁说道:“方老师。你有机会到我家去一趟,劝劝我家你任哥,他啊。现在呆在家里整天发愁,越是到了快开学了,他越是愁,天天见不到一个笑脸,我也快让他愁死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身体毁了不容易再恢复啊。”方心宁顺着她的话说。

    “不是,他才不是为钱愁。他是为自己的前途愁,他说,新学期还不知道教育局要把他发配到哪儿去呢。”

    “肯定是当校长啊。”方心宁安慰她。

    “可不是。要提拔的都去辛成学习去了,他自己觉得是没门了。”

    “不会的,他干得不错。”

    “最后这段时间,他自己也觉得不错。回家也挺乐呵。可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啊。”

    “不用担心,他一定会有一个好去处的。”方心宁说。

    “他哪能像你,听说你跟齐局长关系不错,刘县长还是你爸爸的学生,以后你一定会很发达了。”

    “哪有?我跟齐局长、刘县长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是别人胡乱传说罢了。”

    一会儿,王静芝从彩超室里出来,那医生也跟了出来。对金亚男说:“金主任,都挺好的。胎儿发育正常。”

    金亚男说:“好,谢谢你。”她陪着方心宁夫妻二人往外走,一边仍在说:“如果有机会,你帮你任哥在局长面前美言几句。”

    “其实……”方心宁想再一次申明自己跟局长只是普通关系,没想到王静芝在一旁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答应。他只好说:“……那好吧。”

    不知不觉来到医院门口,方心宁好像忽然想起来,说道:“做彩超的钱还没付呢。”说着,就往回转身。

    金亚男说:“那你就不用管了,我处理就是了,你快陪弟媳回家,好好休息,注意别太劳累了。”

    王静芝甜甜地说道:“真是多谢谢嫂子了。”

    金亚男就回办公室了。王静芝这才瞥了一眼方心宁,嘟嚷道:“愣怔。”

    “我怎么了?”方心宁不解地问王静芝。王静芝也不语,自走她的路。方心宁刚才为她怀孕而高兴的情绪一扫而光。王静芝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着。

    王保森一早来女儿家,像来视察的要员一样。纪妈妈已经搬走了,只有方母在家里。

    “人呢?”王保森进门就问。

    “他俩去医院查体了,说是王静芝可能怀孕而了。纪妈妈搬走了。”方母说。

    “嗯,好。”王保森说。他倒背着手,特意瞄了一眼原先纪妈妈睡的床,看确实搬走了,就转身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嘟嚷什么。

    王保森来到馒头坊,看到心才家的在忙,也不说话,就在门口看。

    “大爷,那门边上有个马扎,你拿去坐。”

    “不了,我站会儿,你说,弄这个馒头坊干什么?以后谁来弄,指望他?一个教书的,根本也弄不了,他娘身体不好,我一辈子也不想再沾这东西,你说,怎么办?”他自语道。

    心才家的说:“大爷,你说什么呢,我一句也没听到。”

    “不是跟你说的,你听不听到都一样。”王保森说。

    心才家的便不再理他,自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等了好久,女儿女婿终于回来了。王保森迎上去,说道:“查得怎么样?”

    “爹,静芝怀孕了。”方心宁说。

    “那你不高兴?”王保森像是质问。

    “怎么会不高兴?”方心宁说。

    “那我怎么没见你脸上一丝儿笑容?难道是女孩?”

    “男孩女孩不知道。”王静芝不耐烦地说。

    王保森也不理女儿的话,继续对方心宁说:“你们也不打辆车,就这么走回来了?你行,静芝可是有身孕的人啊。”

    “我自己想走走。”王静芝说。

    王保森看了女儿一眼,又对方心宁说:“以后,这个慢镜坊怎么办啊,我本来就不赞成弄这个,可是你们……”

    王静芝打断他,说道:“爹,你没事儿甭老往这儿跑。”

    王保森说:“我是没事,可就怕你有事啊。咱们来辛县可不是下苦力的啊。方心宁,你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帮这个帮那个,自己家里的事还没干好呢。”

    王静芝终于下逐客令了,说道:“行了爹,你在这里教训人,是要让满大街的人看笑话吗?”

    这句话,让王保森脸上搁不大住了,要走人。走了几步,他还是回头对方心宁说:“能多干点儿多干点儿。”

    “哎,爹。”方心宁像是忽然回过神来。

    王静芝看了方心宁一眼,说道:“你先回家吧。”

    “那你呢?不要再干了,还是你回家,我留下来帮弟媳。”

    “让你走你就走好不好?”王静芝提高了声音说,“早先就跟你说过的,不让你插手馒头坊的事儿。”

    方心宁无奈,只好一个人回家。真的,他死也不会相信,王静芝对自己的态度,就像从天空跌落下来的一样。

    儿子失魂落魄地回来,方母在楼上就已经看到了。她迎出门来,站在门外等儿子上楼。

    “怎么了,不是怀孕?”她问儿子。

    “是怀孕了。”

    “不好么?”方母有些紧张了。

    “好。”方心宁应道。

    “那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

    “娘,我有点儿累了,先到我们屋里躺会儿。”

    “静芝呢?”

    “她去了馒头坊。”

    “傻孩子,她有身孕,你怎么还让她去馒头坊?”

    方心宁也不再答话,自去了自己的屋里,一头躺倒在床上。他真不敢想王静芝的巨大变化,不知道她的体贴却去了哪儿。最后想到这也可能是孕期心理反应,才算稍稍有点儿安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未完待续。。)

15

    新学期开学了,师生们陆续来到学校。本来说好了让杨群到实验中学来上学,却又遇到了政策问题,因为泰云并入了实验中学,不能在全县招生了。根据划片招生政策,她只能在果东镇一中就读。

    方心宁为这事儿坐立不安,他想亲自到杨群家里一趟,看这个问题如何解决,毕竟自己非常希望能看着她来读书。没想到潘念刚给自己他打来电话,说杨群已经到他那里往常了。方心宁听了,总算心里有了一点点安慰,自己再不必担心她的学习问题了。

    实验中学召开了全校以来的第一个教职工大会。老师们来到会议室里,自觉不自觉地分成两个片区坐,原聘任老师们非常自然地坐在一块儿,悠然自在地闲聊着。

    陈新老师挨着方心宁坐下,神神秘秘地问:“方老师,提拔的名单里怎么会没有你呀?”

    方心宁看了他一眼。他猜对方所说的提拔名单就是壁报栏里已经张贴出来的,刚才见大家挤在那里看,他没有靠近。

    “有刘墅,提了中层。”陈新看着方心宁的反应。

    方心宁微笑了一下。

    “居然还有万青东,而且还是副校长。”陈新说。

    “哦。”方心宁终于开口。

    “但是,没有任南德。”陈新好像有疑问似的。

    方心宁看了他一眼。

    “莫非,他原来就是领导。不属于提拔,所以才不在名单里?”

    “也许是吧。”方心宁说。他不太在乎到底提拔了谁,这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他只在意自己新学期如何展开工作。他想着他崭新的初三(1)班,想着他的九年级上册语文教材。

    一会儿,学校新领导班子纷纷落座。新校长果然是大家早已传说过的李长江,孙校长退休了,临时增加了一个副校长万青东,其余校级领导并没有什么变化。

    万青东主持会议,等整个会场安静下来。他隆重地向老师们介绍新校长。他说:“李校长是原泰灵中学副校长。我们辛成的拔尖人才,合作教学法改革的领军人物,近年来,一直活跃在教育一线。具有务实。扎实。踏实的工作作风,是我们辛县教育的一面不倒的旗帜……”

    李长江明显有些不爱听下去了,跟他要过了话筒。自己说道:“刚才听了万校长的话,我没有听到一个务实,扎实,踏实的李长江,反而听到了一个好大喜功,追求虚名的李长江啊。”

    台下老师终于鼓起掌。那万东青的脸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装模作样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李长江说:“咱们实验中学,是县里初中学段的窗口学校,全县的父老乡亲都在看着我们,眼下,泰云学校并入实验中学,使整个学校规模更大了,师资力量也更加雄厚,我因而也自知自己的肩上有多么重的担子,甚至非常怀疑我自己的能力,但是,我会努力用心地去开展工作,争取再创实验中学的辉煌,也希望所有的老师一起来监督我,督促我,支持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实实在在的大白话,让主席台下的老师们不断为他鼓掌叫好。

    会议很快结束了,大家各自去了教室、办公室。

    方心宁走得很急,似乎是急于见到他的一班的每一位同学。教室里,早来的同学自觉地打扫着卫生,见了他,纷纷向他问好。班长郭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班里的各项工作。让方心宁是高兴的是刘春华也转了回来。他用手抚摸着刘春华的头,笑着,虽然没有一句话,但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他们之间循环着,传递着。

    一会儿,刘墅也来到三班的教室里查看,后面是牛真龄和张风,他俩分别接下了二班和王班的班主任工作。刘墅现在是实验中学的后勤处副主任,刚才收拾了会场才过来的。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方心宁。

    “这是什么?”方心宁问。他看到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字,有很多个各式各样的“唉”,还有“为什么”“咋的了”之类。

    “这是我们的万校长在主席台上画拉的,揉成个蛋儿,丢在他座位下面。我觉得挺有趣儿,就拿来了。”刘墅见方心宁没有说话,就问:“他在想什么?”

    “这谁知道,得问他自己。”方心宁笑了下。

    那边牛真龄和张风查看了下自己的班级,也过来了。刘墅忙把手里的纸又团了团抛进垃圾筒。

    张风想起了在泰云时的一些事,就问:“我们曾经想帮助的那个杨群怎么样了,好像没有来实验中学啊。”

    牛真龄说:“只是说说而已,你能做得了主?又不是领导,就算是刘主任,那也不一定管得了的。”

    刘墅就急了,结巴着说:“别……别拿我开……开玩笑好……不好?”

    “她去了果东镇一中。”方心宁说。

    “那不是潘念刚的学校吗,那也不错,总算让我心里舒服点儿了。”张风说。

    肖叶蒙也来了,她也被安排进了新初三。她现在还多了个身份,是民间组织光大助学基金会的会长。

    “肖会长好。”张风最先向她打招呼。

    “什么会长?”肖叶蒙说,“我还没找方老师算账呢,是他提议我当这个什么烂会长的。你自己不想干,为什么非得弄到我身上呢?”

    方心宁笑而不语。

    “方老师让你们把基金会办成夫妻店,好管理呀,你得感谢人家。”牛真龄说。

    “感谢个头,我么都不会的,怎么当这个会长?”肖叶蒙又说。

    “会长不用具体干,下面有干活的。”方心宁说。

    “说得轻巧,就不用怕人家欺负你不懂?”肖叶蒙说。

    “那就说明你已经懂了。”方心宁很肯定地说。

    “哦也,看来你已经习惯了给人家挖好坑,随时就可以把人给埋了。”肖叶蒙说。

    大家哈哈大笑,弄得她一副很失意的样子。

    看看学生已经到齐了,几个人也便散了,各做各的事儿去。

    张量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什么时候能来上学?张老板又怎么样了?方心宁忽然又想起一连串的问题。(未完待续。。)

16

    方心宁给张量的妈妈打了个电话,听她说张量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张量的康复,有自己的努力,有很多人的关心,这一切,好呆是没有白费,不像纪红飞,枉费了千万好心人的关爱。再问起关于张老板的事,她却说不清楚了,她要照顾两个孩子,没去打听丈夫会被怎么判决,而且她也正在为此着急。

    方心宁想起赵亮来,就给他打电话帮她询问。

    赵亮说:“张老板的事不是很要紧,也许得判个两年左右。不过,你们学校好像有人要出事了。”

    “我们学校谁会出事?”方心宁猜不到那个人。

    “我们在查辛成一名建设局副局长时,牵出一个建筑公司行贿的案子,据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供述,他们还盖了你们学校的两座楼,并给学校一位领导打款20万元让其购买汽车。这个人就是任南德。案子正好在这们科里,我们已经找他谈过话了,确实有这事儿,但他分文没动,所以就看怎么给他定性了。”

    “任校长人是不错的。”方心宁说。

    “办案虽然也参考他的口碑,但我们最终还是看证据。”赵亮说。

    “他其实挺胆小的。”方心宁又强调。

    “多亏了他胆小啊。”赵亮说。

    “你怎么样,跟你女朋友处得还好吧?”方心宁问他。

    “还跟原来一样,不在一块儿工作。心也觉得越来越疏远了。工作调动的事又没影儿,就先这样维持着吧。你呢,小日子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还好,还好。”

    挂了电话,方心宁忽然又想起程旭光老师来了,他可能是不会再来学校了,因为公办学校是不会请什么顾问的。他又打电话给程老师。程老师说:“方心宁,我到马祥这里来了,他找我多次了,我只好先来帮他几天。等他这里度过了难关。我就开始休息。”

    “好啊。有你在,马校长那边一定会更好的。”方心宁说。

    几个电话打完,方心宁知道,一个新的工作周期开始了。他拿出教材来。认真地备课。

    李长江带着万青东各处室巡视。来到了语文办公室。他看到方心宁在备课。没好意思打扰他。万东青可不管这些,说道:“他们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在班里。”方心宁头也不抬。

    李长江说:“方老师。新学期了,我们还要把合作教学搞下去啊。”

    方心宁这才注意到李校长也来了,站起身说:“好的,听校长安排。”

    “不对,这合作教学的事,我得听你安排,我原先在高中,还不太了解初中学段教材和学生的特点,由你来主持,我看挺好的。”

    “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不敢担此重任。我个人的事,我会做好,至于统筹规划和安排工作,还是听学校领导的。”

    “我早就听说你谦虚,果不其然,虽说这是好品质,但也不要过了啊。只要你有这个能力,你就该冲在前面,要是大家都往后撤,这事永远搞不好。”

    万青东说:“方老师在教研方面是个人才。”

    方心宁并不稀罕万青东的表扬,没有接话。

    “对了,”李长江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学校里分来了三位老师,有一个是教语文的,你带一带吧,好让他们尽快熟悉业务。他们几个,可都是研究生毕业的啊。”

    “他们都是研究生了,应该带我。”方心宁笑着说。

    “说起来,教初中也非学历越高就越好,书读得多了,更不易适应这份工作。”万青东插话说。

    “行吧,我算是先给你打了招呼了,”李长江说,“明天他们来报道,你就得开始带徒弟了。”

    开学第一天,整个上午,方心宁并没有课。他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备课。其实,这么长时间,他并没有全部心思集中到课本上,他想了很多。新的学期开始了,他感觉到了学校新环境的陌生,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他好像也失去了原先曾有的那份工作激情。

    放了学,他低着头往家走。方母已经做好了饭。王静芝跟方心宁一个前脚一个后脚进了家。

    一家人坐下吃饭。王静芝说:“听说面粉又要涨3块。”

    方心宁母子二人没有答话。他们不知道王静芝这句话里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我想把馒头个儿做得再大些,然后把价格调整一下,卖5毛钱一个。如果再做的小了,保持价格不变的话,反而会让人容易感觉出涨了钱。”

    “这挺好。”方心宁终于说。

    “还要再备些面粉。”王静芝说。

    “我们不才备了么,没地方放了吧?”方心宁委婉地表示反对。

    “没地方找啊,也不能等涨了钱再去买呀,那得多损失多少钱?干点小买卖容易吗?”王静芝说。

    方母就说:“那就放到这间屋里些,反正纪妈妈搬走了,有地儿。”

    “再囤面粉,我们这儿都成粮库了。”方心宁仍然反对。他不想让面粉再把母亲的这间屋子“侵占”了。

    “那你说怎么办好?谁让你非得住在这里了,要是住在欣阳小区里,就不会受这个难为,起码房子大。”

    “怎么不受这个难为,在哪里你弄些面粉来也是同样的结果。”

    “那怎么办,日子就不过了?”王静芝重重地把筷子放到桌子上。

    “我可没说不过了,面粉涨钱,我们少挣点算了,你弄得多了放在屋子里也不安全。”

    “瞧你这样说话,你就真是有些愣怔了。”她说着,看了一眼婆婆。方母没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过日子嘛,”王静芝沉默一会儿,又说,“就得精打细算,要是这点钱看不到眼里,那些儿钱看不到眼里,那还挣什么?大钱都是小钱积攒的。”她把饭菜盛了一些,去给心才家的送餐。

    王静芝走后,方母这才开了腔:“宁宁,你媳妇说话,你就听着,她最近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孕,情绪不太好。”

    “娘,”方心宁说,“我没事的,她嘴上这样说,心是好的。”

    “哎,”方母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方心宁稍微休息了下,就急忙去学校上班。他在路上走得匆匆忙忙,但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身后跟着。他回头去找,又找不到,只好再去疑心自己花了眼。(未完待续。。)

17

    新分配来的老师叫蔡洁,研究生毕业,长得白白净净,轮廓和眉宇间的神情很有点儿像纪红飞。方心宁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竟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纪红飞回到人间找自己交待什么话呢。

    蔡洁看方心宁这样看着自己,早已经抛过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来,还说:“方老师,你是被我给吓着了么?”

    整个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看过来。

    方心宁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对方就是李校长给自己安排的女徒弟,匆忙中说道:“请你指教。”

    “是您指教我啊。”蔡洁帮他更正道。

    “是是是,您指教我。”方心宁说。

    办公室里的人也被方老师的失态惹笑了。在大家眼里,方心宁可一向是个稳重的好青年啊。

    办公室里从此多了个蔡洁。蔡洁虽然是整个办公室里学历最高的,但她却非常爱学习,见了谁都毕恭毕敬地,有时,向人请教完问题,还会给温文尔雅地向人家鞠个躬。

    她借了方心宁的一本九年级上册的教材参考书认真地看。方心宁就问她:“你看过课文了?”

    “嗯,看过一遍。”她笑着说,皓齿微露,纯情又可爱。

    “我觉得,一位老师,应该先好好熟悉文本,至于看教参,那只能是辅助理解,不要把这些额外的材料看得太重。你可以看看课文的背景材料,然后自己反复研读课文内容。”

    “那我现在再看课本?”

    “对。像我们第一单元是诗歌,如果你能背过就太好了。”

    “哦,方老师,我明白了,一定先背过再看教参。可是方老师,我好像闻到你的身上有股子面粉味?”

    她不经意地一问,却让他满脸通红。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是么,也许,我昨天去买了袋子面粉,用肩扛的。沾了一身。”

    “是自家蒸馒头么。如果不是,只包饺子的话,就去买饺子粉,有5公斤的。有10公斤的。我拎一袋就很轻松。也不用肩扛。”

    “哦,那是好,好。”方心宁说。

    蔡洁就开始在那里背诵教材里第一单元的几首诗歌。方心宁开始继续备第一单元的课。他昨天已经布置了背诵作业,正是蔡洁现在正背诵的《沁园春?雪》,是**的。

    “方老师,”才过了几分钟,蔡洁就抬起头说,“我上学的时候,这首已经背过了的,现在再读,忽然觉得有了不一样的理解。要不,你听听我的朗诵?”

    “行。”方心宁前后左右看看,办公室里正好没别人。

    “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她的声音确实好听,抑扬有度,顿挫合法,而且还很有女人味。

    “怎么样?”她看着不语的方心宁。

    “非常好,单从好听方面来讲,我觉得已经非常不错了,但是,我总觉得还有点儿不足之处,一是处理得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做作,给人一种炫技巧的印象,二是没有把作者当时的那种豪情充分展示出来。我说话直,你可不要不好意思,已经很好了,很好了。”方心宁说。

    “方老师,”蔡洁站起身来说,“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其实有一次当众诵读过这首诗的,让一位教授把我批得体无完肤。但我是不服气的,他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术语频出,滔滔不绝,简直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现在你这样简单一说,我一下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要不,您先给我朗诵一遍?”

    “是要将我一军么?”方心宁笑着说。

    “哪里哪里,小生真心求教。”蔡洁学着古代读书人的样子,还打了个拱。

    方心宁也不推辞,稍一酝酿情绪,旋即开始朗诵。他的声音时而平和,时而激昂;平和时,他的声音跟央视主持人任志宏一样有磁性,激昂时,他的声音又像电影演员鲍国安那样有张力。

    蔡洁竟然一时听傻了。这时,从门口传来鼓掌声,是刘墅来了。

    “my god.你为什么只是个初中语文老师?”

    “他只愿做个初中语文老师。”刘墅更正说。

    “你来干什么?”方心宁问。他不愿刘墅听到自己的朗诵。

    “我打扰你们了?”刘墅停下向前迈的脚步。

    “没有,刘主任,你快来,让方老师再朗诵一遍听听,我真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听到高手的朗诵啊。”蔡洁说。

    “再来一次,我给你评价一下,啊不,也学习学习。”刘墅说。

    “来不了了,激情没了。”

    “要我说,是人家蔡洁面子大,我们在一块好几年了,一次也没听过你朗诵什么诗歌。”刘墅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这是深藏不露。”方心宁开玩笑说。真的,他好像是被蔡洁激发了一样,整个人的状态像是服下了兴奋剂。但他很快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内心里开始压制自己的情绪。

    “那我也来一段吧,是《沁园春?雪》吧,好,北国风光,千里冰……冰封,万里雪飘……飘……”

    “好了,让我们安静一下吧,不要再‘万里雪飘飘’了。”方心宁说道。蔡洁已经笑弯了腰,让刘墅也无法继续。

    “对对对不起,是我打扰了你……你们。”刘墅更紧张了。两个人都不拿他当回事,他自然是找不到感觉的。他说着往外走。

    “刘主任再见。”蔡洁说。

    刘墅走了,蔡洁靠近方心宁,一双火辣的眼睛盯着他,问:“听说你是原泰云学校最该提拔的老师?”

    “这是谁说的?就我?可不是做领导的料。”

    “不对,要不是你,泰云学校早就完蛋了。泰云包括它的老师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很多人都认为你是有功劳的。有人说你有点‘愣怔’,我真一点儿没感觉到,反而觉得你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我最怕恭维。”方心宁说。他想把自己再像蚕茧那样层层包裹起来。

    “不是,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很多故事,我听说你在大学里的时候,就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你,你最后选择了一个叫季梅婷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跟人家分开了,然后,又跟一个女老师纪红飞好了,纪老师因病去逝,你才跟现在的嫂子结合在一块儿。对吗。”

    方心宁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那么单纯的女孩子,会对他的过去了解得如此详细。她莫非是某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他睁大眼睛,盯着对方——他的茧已经被人抽丝,露出了**裸的躯体。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省城有个表姐,是你同学。”蔡洁那白白的牙齿又露了出来,一副凊纯可爱的模样。

    “谁?”方心宁急切地问。

    “姜梅呀。”

    哦,方心宁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从当年他们班的团支部书记——那个曾经大半夜里给他唱《哭砂》现在成了高干老婆的姜梅那里听来的啊。可她对自己后来的事并不清楚,因而也难怪蔡洁刚才说的话很偏颇,并非是真正的方心宁。(未完待续。。)

18

    下了班回到家里,方心宁见岳父王保森一个人在过道里坐着,像是等他。方心宁喊了声“爹”。

    方母早在屋里冲好了茶,让亲家进屋喝水。那王保森只推说不渴。方母只好站有门里头陪着,正不知儿子又如何得罪了这个大神。

    “方心宁,你过来。”王保森在马扎上端正了下身子。

    “哎,爹,有事你说。”方心宁很小心。

    “人家学校里提拔了好几个,怎么就是没有你?你在电视里白白风光了一回啊?”王保森说。

    “是,没我。”方心宁回答。

    “那个结巴都当了什么主任,你居然什么都不是?”

    “我就是个普通老师。”

    “在村里的时候,听说你这样那样的,原来……唉,都是你爹死得早,没爹的孩子,怎么能调教出出息来?”

    方母听了,往屋里躲了躲。她不想多话,省得再惹得这个大神对自己儿子更凶。

    “我还听说,”那王保森扬了扬语调,道,“你们学校来了位女老师?还是研究生?并且做了你的徒弟?”

    “是,李校长让我带带她。”

    “带带她?带她上哪儿?”

    “不上哪儿,带她尽快地熟悉业务。”

    “嗯,哈,哼……”他的话,别人已经无法听懂了,只能去揣测。他大概很怀疑方心宁的话,又很不屑。

    “亲家,”方母知道无法为儿子帮一句。就换了个话题,“你在这里吃吧,我已经做好了,让宁宁给你取瓶好酒。”

    “啊不了,”王保森起了身,舒展了下身躯,使劲拧了拧脖子,说道,“家里也已经做好了,好酒好菜都准备着。我就回去了。嫂子你也管教下你儿子。咱们让他往正道上走。”

    王保森甩着胳膊,跟没事人似的去了。下楼遇到女儿,他也没搭话。

    方心宁就有点儿恐慌,王保森对自己的事好像了如指掌。可又好像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只好拿他臆测的当事实。

    王静芝回来家。问:“爹来做什么?”

    “训我一顿,让我往正道上走。”方心宁说。

    王静芝不再说什么了。方母叫大家赶紧吃饭。今天的王静芝似乎有点儿高兴,总忍不住想笑。方家母子面面相觑。

    “你们说。”她终于还是没有忍得住,“我的点子还真成功了,把馒头做大些,5毛一个,还真就比原先卖得快了。面粉虽然涨钱了,可我们竟然还能多赚。你说面粉没涨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出这个好办法呢?”

    “面粉没涨的时候不会这样好卖,现在是因为其它馒头坊在简单加价,而你是先长了个儿再加价,所以你这复杂的动作反倒显得实惠了似的。”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反正好卖就能赚钱。”王静芝又笑了。

    方母这才高兴地夸耀道:“还是静芝想得周全,所以才会卖得比原来好了,要是让你呀,说不定早就干不下去了。”

    “不会,我还能白读了大学……”方心宁说了半句,情知是说走了嘴,一下停顿了。

    王静芝反倒说:“知识分子认个字行,耍个花花心思行,真要说是做买卖,没一个不赔钱的。这是咱爹说的。”

    “知识分子在爹那儿真可就一文不值了。”方心宁叹息道。

    “爹说读书读得杂了,心思就乱了。我觉得也是。”

    方母看着自己的儿媳,很觉无语。当初,这是一个多么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隔三差五就到自己家里问需要捎什么东西吗,可现在,果然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居然变到敢跟守着自己跟自己的儿子理论起来。当婆婆的,哪个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读书是好事,不读书,就干不了大事。”方母说。

    “娘,”王静芝说,“这个道理我可懂,我不是说读书不好,但也不能说读书的人都会好,有的人,读书的时候,没把心思用在长见识上,只用在了讨女孩子喜欢上,你说这就是好处么。”

    “这……”方母看看方心宁,更不满意了,这不明明是向儿子挑衅么?难道儿子就是个戏里常有的那种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浪荡公子哥?

    方心宁笑笑说:“我要是像你说的那种人就好了,也不会有现在。”

    “现在?”王静芝盯着他问,“你对现在真的不满意么?真的后悔了么?”

    “我说的现在,是你跟我吹胡子瞪眼,让我心里很害怕。”方心宁解释说。

    “那好,我去送饭了,你们吃,省得我吓着你。”汪静芝又盛了饭,给心才家的送去。

    “人可真是会变的,这才几天,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方心宁思考着说。

    方母安慰儿子道:“应该是怀孩子的原因,生了也就好了。”

    方心宁就回到自己屋子里,重重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迷糊迷糊中,他看到一个女子向他笑着走来,那人长得像纪红飞,又似是蔡洁,一步步向他走近。他想喊她,却不知道是该喊“纪红飞”还就喊“蔡洁”。他傻傻地张望着她。椅子被他突然的一晃,险些倾倒。

    他醒来,认认真真地想纪红飞。如果她没有病逝,现在他应该是跟她在屋子里谈论新学期的新变化,谈论着教材教法,而不是像王静芝这样,除了面粉涨钱,就是馒头怎么做,让他都没法适应她。纪红飞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吧,因为她心地善良,肯定会有好报的。

    他又想到了蔡洁,这个美精灵一样的女子,那么像纪红飞,那么懂他的心。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他为这样的女孩而心动。可他不敢拿她与王静芝相比,他们两个没有可比性,一个如握在手中的馒头,一个如飘在云上的仙曲,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越想脑子里越乱,干脆去上班。他岳父王保森却已经站在街角,一双眼睛远远地盯在他的身上,就像电影里演的特务盯梢一模一样。方心宁只能装作没发现,急步迈进学校,仿佛里面就是自己的地盘,进去了也就安全了。

    蔡洁比他来得还早,已经站在她自己的位子旁,不住地向门口望。见他推门进来,她拿出一个大大的苹果,胳膊直直地伸展过来,把那个红苹果托在手上,甜腻腻地说:“奖励你的。”

    “我为什么得这个奖励?”方心宁已经闻到了这枚苹果的浓香,但还是忍住了这色香味的诱惑。

    “你第一天对我的指导很有效果,难道就不能奖个苹果?”她说。

    “那‘果’是我分内的事,这‘果’你自己享用吧。”方心宁说。

    “我有我的,这里你的,是你该得的。”她说。

    忽然听到门外有响亮的脚步声,可这边,蔡洁还直伸着胳膊坚持等他收。他只好一把将面前那枚苹果取下,下意识地藏到身后。

    门外进来的是肖叶蒙,见两个人在那里傻站着,问道:“怎么了?我怎么闻到一股很浓的香味,好像……是苹果?”

    二人忍俊不禁,几乎又是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未完待续。。)

19

    开学一周之后,辛成市检察院来了几个人,其中有赵亮。来人先把退休的孙校长请回学校,了解当初建造两座新楼的具体细节。

    孙校长一会儿就走了,来人又先后找了万青东、刘墅等人,最后找的是方心宁。

    赵亮在场,但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低着头记东西。

    为首的一个人问道:“当时,你担任过泰云的副校长?”

    “是的。”方心宁如实回答。

    “那么,有没有参与过学校新楼建造的规划?”

    “没有,当时我只分管教学,之外的事我一概不管。学校还有一个潘念刚做过校长,他已经调走了。”

    “哦,我们知道,他也没有负责过大楼的事么?”

    “没有,他做校长时,大楼已经停建了,他个人还为学校搭上了自己的钱,学校至今没还。”

    “这不是我们要问的。”

    方心宁忽然想到任南德。从开学到现在,大家只是没有听到任南德的任何消息,连他的表弟刘墅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任南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方心宁试探着说。

    “你怎么知道,还这样肯定?你只为你回答的这些问题签个字吧。”为首的那个人漠然地说。

    赵亮递过那张纸,让方心宁签了字。两人对视时,赵亮微笑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这几个人很快就走了。

    方心宁回到办公室里。这时,办公室里已经聚集了好多老师。刘墅、张风、牛真龄都在。

    “原来任大校长已经被调查了。”张风说。

    “怪不得我去他家几次都没见人,可我表姐从来没说过这事啊。”刘墅说。

    “那还不是怕丢人?”牛真龄说。

    方心宁就来到走廊里,给赵亮打电话,跟他说道:“任校长有一段时间做得不好,但他也从中受到了教育,至于钱的事,他既然没有动,就该没什么问题。他人不错。”

    赵亮说:“唔,啊,行。好吧。就这样吧。”

    方心宁心里气急了,恨不得在电话里痛骂他一顿时——居然这样跟自己打官腔,真是翅膀硬了,难道不记得当年他自己的处境了?方心宁气愤异常。回到了语文办公室。

    一会儿。万青东也来了。见大家都在,就说:“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是我出了什么事。还好,是任校长。嘻,紧张死我了。”

    张风故意对他说:“万校长,你不会有事……啊?”

    “不会,”万青东摆着手说,“我可没那么傻,图的什么?吃进去的,早晚要吐出来,那能让人舒服么?我现在又分管了后勤,这算是对我的一个警告啊。”说着这些大道理,他颇有些得意地走了。

    “说来说去,他才是最懂为官之道的呀。”张风说。

    一条短信,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传到了方心宁的手机上。是赵亮发来的:“法律不讲情面。工作期间,说话多有不便。任校长现在配合调查,问题或不严重。”方心宁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跟自己吱吱唔唔地打官腔了。

    “任校长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家散了吧。”方心宁对准备看热闹的人说。

    “不会有什么事?”张风说,“就算公司没有给向他行贿,那有个人给他送礼吗,为了来泰云,他也该是没少得好处吧?”

    方心宁也想到了这一点,是啊,包括刘墅来泰云,不是也去他家送过礼么。虽然看在他后来转变的份上,自己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但如果他作得太过,谁都保不了他。

    对于泰云学校的变化,眼下最适合的词莫过于今天讲的课文里“俱往矣”表达得最到位了。一切从头开始了,尽管大家不可能忘记那段时光,包括他方心宁自己。

    “方老师,你在想什么?”一旁的蔡洁看他那么入神,提醒道。

    “第一单元的几首诗,我全都背得过了,现在,我要你听我朗诵。”

    “现在?办公室里噪噪杂杂的,如何能听得进去?”方心宁的意思是不想为此耽误时间。

    “那好办呀,来,我有个好地方。”蔡洁拉起他,向外走去。

    蔡洁的那种亲昵举动,把张风的眼睛亮瞎了。“咦,”他说,“他们还有什么悄悄话?”

    蔡洁拉着方心宁来到操场边的小树林里,立定站好,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诵道:“雨说——为生活在中国大地上的儿童而歌,郑愁予,(雨说:四月已在大地上等待久了……)/等待久了的田圃跟牧场/等待久了的鱼塘和小溪/当田圃冷冻了一冬禁锢着种子/牧场枯黄失去牛羊的踪迹/当鱼塘寒浅留滞着游鱼/小溪渐渐喑哑歌不成调子/雨说,我来了,我来探访四月的大地……”

    那张风本是个好热闹的人,见蔡洁和方心宁二人拉着手出了办公室,自是要去瞧个究竟。他匆匆奔出办公室,没想到正与肖叶蒙撞个满怀。

    “你这是急着要死么?”肖叶蒙愤愤地说。

    刘墅也跟了出来,帮着张风解释说:“要出桃色事件了,要有好看了。”

    “谁?”肖叶蒙问。

    说话间,那两个人已经跑到楼道尽头的楼梯间。肖叶蒙忙也跟过来。

    三个人先后来到教学楼墙角,依次伸出头来观瞧。只见蔡洁正朗诵得起劲,方心宁双臂环抱,闭目静听。蔡洁朗诵完了,方心宁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也朗诵上了:“星星变奏曲,江河,如果大地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光明/谁还需要星星,谁还会/在夜里凝望/寻找遥远的安慰/谁不愿意/每天/都是一首诗/每一个字都是一颗星/像蜜蜂在心头颤动/谁不愿意,有一个柔软的晚上……”

    “他们这是要弄哪样啊?”张风莫名其妙。

    “诗歌朗诵会?”刘墅说。

    “这是两人要pk的节奏?”张风又说。

    “啪啪”两声,张风和刘墅的脑袋上各领受了一个枣栗。

    “怎么了?”二人同时发问。

    “这就是你们说的桃色事件么?”肖叶蒙在他们身后虎视眈眈。

    “我以为……”张风想狡辩,他已经被肖叶蒙的表情吓到了。

    “你以为是么就是么?方心宁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肖叶蒙极其严肃地说。

    刘墅率先返身逃走了。张风也乖乖地走开。肖叶蒙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办公室。

    “方老师,我觉得你的声音浑厚低沉,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有穿透力,好像穿过了人的**,直达内心最最柔软的部分,听者很容易被征服……”蔡洁说。

    “你的评价言过其实。我来说说你的朗诵吧,你虽然也用了很多朗诵的技巧,但透过这些技巧,我能听到一种很纯净的东西,仿佛是一只红苹果,尽管经过了洗涮擦拭,但那种自然的红润,不是人能够用画笔画得出来的。”方心宁认真地说。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蔡洁如一个十来岁的少女,雀跃着追问。(未完待续。。)

20

    刘墅回到家里,见田三菊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就说起今天方心宁和蔡洁二人在小树林里朗诵的事。他略带一种嘲讽的口吻,说道:“你看他俩那高兴劲头,孤男寡女整天贴一块儿,倒真像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

    “有本事你也跟人家朗诵去啊,只怕是情绪上来了,倒结巴起来吧?”田三菊说。

    “你……你……你这样替人家说话,真无道理。”刘墅说道。

    “那你羡慕人家在小树林里朗诵就有道理了?”田三菊说。

    “我没法跟你交流。”刘墅说。

    “就是因为你觉得比我文化高么?”

    “你老是跟我聊不到一块儿。我就当给你说个笑话儿,可你却对着我来了。”

    “行了,吃饭吧,就一张嘴,别忙两样事。”

    两个人就开始吃饭,默默地,谁也不再说什么。

    方心宁也回到了家,见娘已经把饭做好了,王静芝还没回来,就来到自己的屋子里,又朗诵起诗歌来,仿佛在学校里没朗诵够:“……谁愿意,看着夜晚冻僵/僵硬得像一片土地/风吹落一颗又一颗瘦小的星/谁不喜欢飘动的旗子,喜欢火/涌出金黄的星星/在天上的星星疲倦了的时候——升起/去照亮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面对的是一大垛面粉,他有滋有味地朗诵着。今天馒头卖得特别快,心才家的也关了馒头坊跟王静芝一块儿回来。妯娌两个说笑着,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被家里的朗诵声定在那里。

    王静芝径直推开她住的那间屋子,见方心宁正在里面表演呢,就叫道:“你不愣怔就发神经,能消停会儿吧?”

    方心宁的朗诵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着门外的妻子和弟媳。

    “在咱们村。只有老周家的疯老婆才跟你一样。”王静芝说。

    心才家的被这句话惹笑了。

    “好在这是城里,要是在咱们村,满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王静芝又说。

    心才家的也朝方心宁点点头,表示同意这种说法。

    “我这是诗歌朗诵。”方心宁一摊手,说道。

    “知道的,说你是诗歌朗诵,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人喊丧呢。”王静芝越说越难听。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唉,没文化太可怕了。”方心宁也真生气了。

    心才家的就打圆场。说:“吃饭了,没事的,吵起来让人家听见更不好了。”

    方母也已经听到这边的吵闹,从那屋出来,数落方心宁:“家里你什么活儿也不干。还要回来闹事么,赶紧给我闭嘴。”

    这句话儿却让王静芝听到耳朵里了。气急败坏地说:“我在馒头坊里忙一天。不就是没回来做饭吗,就成了什么活儿也不干?你儿子好,他在家里干什么了?不就是在这里干嚎吗?”

    心才家的一看,傻了眼,全家混战,她该劝谁呢?

    “刚才娘说的是我。又没说你,你跟娘凶什么?”方心宁说。

    “谁知道你们娘俩什么意思?不就是后悔娶了我这个没文化的媳妇吗?”王静芝说。

    “你……”方母突然眼前一阵黑,晃了下身子险些倒地。她手抚额头,异常痛苦。

    方心宁用手狠狠地指了指王静芝。让她闭嘴,然后扶住娘。心才家的也过来扶住大娘。

    看到眼前这种情境,王静芝害怕了,嗫嚅道:“我不是故意气娘的。”

    方心宁问方母:“娘,要不要去医院啊?”

    “我没事,”方母说,“我就是刚才起身太猛了,坐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快吃饭吧。”

    心才家的忙去盛饭。

    方心宁觉得眼底有点儿湿。他死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娶了这么个没品味的女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吓坏了的王静芝给婆婆倒了杯水。方母睁眼看是儿媳递过来的,就接下来,手却抖抖地,水直往下滴。方心宁看着水滴落到地上,喷溅开来,也溅湿了他的情绪。

    心才家的把饭菜端上来。方母再一次让大家先吃饭,可谁也不动。方母就让必才家的先动筷。心才家的在大娘的督促下,不得不拿起筷子。

    方母说想躺一会儿。王静芝扶婆婆上了床。

    方心宁实在是吃不下,就下了楼。他头一回没发现有人盯他的梢。

    他走在大街上,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可这些苦咽下去,他又发不得火。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要说发火,他得向自己发,要说这火得有多大,那得把自己烧得焦黑。大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方心宁看着一张张的脸,猜他们的内心是笑还是哭,是要回到亲人身边,还是跟他一样躲出家门。没有,没有人跟他一样,他此时漫无目的,举止迟缓,没有第二个人与他相同。他只有祝福别人的份儿,他也不希望任何人跟他现在一样。

    他又想起朗诵,想起蔡洁,想起纪红飞,甚至想起季梅婷。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娶这个王静芝,而是那些女人中的任意一个,他也许心里不会这么苦。他曾经那么同情王静芝,可现在,那些同情变成了哀怨。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仅仅是因为王静芝的孕期反应。

    他在校园外来回踱了三趟,师生们开始陆续来学校。

    “方老师,你来得比平时早啊。”蔡洁老远喊他,并朝他跑步过来。

    “早,今天,吃饭……”方心宁胡乱地回应着。

    “是嫂子早做好了饭,你回家就吃吧,难怪来得这么早。我可就惨了,学校说公寓里没闲房子,我寄住在亲戚家,又不好意思老是在人家吃,所以只说中午在学校吃,然后,我找个地方自己吃点儿东西,或者就坐到上班,也或者去逛逛超市,哪比得上你这幸福的小日子。”蔡洁说。

    “你原来还没有住处?”方心宁问。

    “是啊,其实,我打听到学校里有间房子,可是来了我们三个,给谁不给谁呀,所以就索性说还没有。我理解学校领导的难处。”蔡洁说。

    方心宁听到这里,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是一个聪明而体谅人的女孩,肯定能做个贤妻良母。可那也是人家的贤妻与良母,跟自己无干。他这样想着,开始为自己的婚姻而悔恨。再想到她所提到的房子,自己心里就更加难受了,因为纪红飞早已去逝,可自己还占着她的房子没交回学校。

    “走吧,方老师,我们去学校吧,我正有个关于朗诵的问题要请教。”蔡洁做了个“请”的动作,双膝微微一屈。

    二人一起走到校门口。忽然,方心宁感觉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蔡老师,你看我们右前方是不是有个老头正盯着我们看?”他自己双眼正视前方,倒问蔡洁。

    “哪呀,真是唉,有一个老头在看我们,他认识你吗?是你家亲戚?你不跟他打招呼吗?”蔡洁抛过一系列的问题。

    “不是,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一个疯子。”方心宁说。他忽然怀疑,妻子对自己的那些情绪,是不是来自老丈人王保森?(未完待续。。)

21

    谁都没到别人家过过日子,每个家庭都会有不同于别家的氛围。方心宁在家里生了气,却让他开始思考家庭问题,思考夫妻关系,这使他对人生的理解更加全面了。他希望自己的家庭充满和谐,他希望每个家庭成员都生活愉快。但他仿佛也非常明白一个问题,所有这些美好的愿望,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真正有了来自家庭的困惑与焦躁,但这些东西远远不能引爆他,因为他习惯了思考。

    他来到课堂,继续讲读他的诗歌单元。蔡洁则坐在教室一角听课。

    “同学们,”方心宁说,“朗诵也是一种再创作,面对作者的作品,朗诵者用不同的重音、语调、语气,来表达作者当时情境下想表达的东西。有时,我们必须全面了解作者当时的处境,更需要我们加入我们自己的人生体验。这样以来,每个人的朗诵其实是不同的,现在,就请同学们先自由朗诵诗歌济慈的《蝈蝈与蛐蛐》和叶赛宁的《夜》。”

    学生的朗诵声起,方心宁觉得门外有人,侧目一瞅,是校长李长江,后面跟着万青东,万东青现在很红,主管毕业班的教学,还分管着后勤。据说他红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李长江和他是班子的新成员。

    过了一会儿,方心宁自己默读了一遍课文,觉得同学们都该读完了,就说道:“同学们,今天。老师先朗诵第一首,大家可以随时给老师挑毛病,之后。我们再请几位同学pk第二首,其余同学做评委。请同学们听好——蝈蝈与蛐蛐,济慈,大地的诗歌从来不会死亡:/当所有的鸟儿因骄阳而昏晕,/隐藏在阴凉的林中,就有一种声音/在新割的草地周围的树篱上飘荡,/那就是蝈蝈的乐音啊!它争先/沉醉于盛夏的豪华。它从未感到/自己的喜悦消逝,一旦常得疲劳了,/便舒适地栖息在可喜的草丛中间……”

    “老师。”突然。坐在郭娟身边的学习委员杨珊珊举起手来要说话。方心宁只好停下来。

    “老师,”杨珊珊说,“这首诗歌中,作者所描写的是一个充满生机和喜悦的世界。可是你读得有点太过伤感了。我听到的是沮丧,与作者想表达的内容不搭。”

    方心宁听了她的话一时没回过神来,起码有五秒钟的断电——这是他教学以来,第一次有学生打断他的朗诵。那蔡洁还在一旁看着呢!

    方心宁调整了下自己,说道:“谢谢,同学们,其实,我今天上午的时候。跟人生了点气,结果这种坏情绪就带到了诗歌里。可见。人们在朗诵诗歌时,要注意的影响因素还有很多,远不止我们所讲过的那些。好,我重新朗诵……”

    第二遍的时候,方心宁加入了略带喜悦的语气和满是憧憬的表情。同学们用掌声表示了认同。接下来,是同学们之间的pk,但方心宁却有些走神,一半是为刚才的失误,一半是他还没完全从上午的不愉快中走出来。

    下了课,方心宁匆匆出了教室,蔡洁跟在后面。

    杨珊珊追上来,说:“老师,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不该在你没有读完的时候就打断你。”

    “没有,你这样做很好,最起码节省了我们的时间,也让我真正认识到情绪因素对教学的影响之大。”方心宁认真地对她说。

    杨珊珊如释重负,露出灿烂的笑容。蔡洁也向她竖起拇指表示鼓励。

    方心宁与蔡洁回到办公室里,开始讨论刚才这节课。

    “我看你不像一个有些情绪化的人啊。”蔡洁说。

    “一时疏忽,情绪会自然流露,我没控制好。”方心宁说。

    “今天中午,你到底怎么了,我忽然又觉得看不透你了。是不是……嫂子她……惹了你?”蔡洁开玩笑似的说。

    “别把人看得太透,否则会索然无味。再亲密的人,也要给人家留有余地,何况是你我?至于你嫂子,不说也罢。”方心宁说。恰在这时,李长江打来电话,让他到校长室里去一趟。

    来到校长室,方心宁环顾一周,见只有李长一人,就问:“校长,找我有什么事?”

    “还真有事,有大事,也有小事,你先坐下来,”李长江说,“我们慢慢聊。先说小事,今天我去了教学楼,听你还在跟同学们整节课整节课地朗诵,当然,我也知道,这自然有这样做的好处,但我们也不能回避,这样做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尤其是我们毕业班。”

    “我知道,浪费时间只是说从短时间的效果来看,从长期来看,只有这样才能练就扎实的语言功底。这个班是我从初一带起来的。”方心宁说到最后还特别强调了一句。

    “你心里有底就行,但我还是建议,你们毕业班应该加快进度,腾出时间,年后好多做些题。这是才是提高成绩比较靠谱的办法。”李长江直言不讳。

    “好。”方心宁说。他素知这个李校长最是个懂得教研的人,也不跟他再计较这个问题。

    “另外,近期,县里还是想搞个合作教学推进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个活动,你得挑大梁。还有,我在泰灵中学的时候,还搞了个省级课题,是关于合作教学的,要求年前结题,可是一段时间以来,你也知道,我忙着调动的事儿,书面资料积累得并不多,特别是与初中相关的内容,现在基本上是零。这事儿,我反复想过,也只有你能担得起来。”李长江慢条斯理却又郑重其事地说。

    “校长,”方心宁说,“我们毕业班的任务本来就重……”

    “是啊,这不才给你配了个蔡洁么,让她替你上两节课,你不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材料了吗?还有,马华呀,张风呀,刘墅呀,你想用谁就用谁,只一条,把事情办好。”李校长用不容怀疑的口吻说道。

    “这……”方心宁心里可真有一百个不乐意了。

    “行了,事情就这样吧,你看你需要什么,我让万校长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完事之后,我给你记一功,怎么样?”李长江微笑着,目光一直没离开方心宁。

    方心宁也只好先接受了这两个重担。他不是想逃避这责任,他实在不愿意在一个新的环境里逞强,何况他更希望把时间用到学生身上。

    蔡洁见他回来了,好奇地问:“校长找你,是关于我的事,还是要提拔你?”

    “全没猜对。”方心宁说。

    “全没猜对?那还会有什么事?”

    “让你帮我上好课。”

    “就这些?那你呢?”

    “我专职带你呀,给你当导师。”

    “不会吧,才几天工夫,就让我独立上讲台啊?”蔡洁担心自己还无法掌控课堂,所以发愁,那眼里竟然一下就能泪汪汪的。

    方心宁看着她,居然露出笑容——是她那浅浅的伤感让他觉得好惹人爱,所以很想笑。(未完待续。。)

22

    在县教育局挂职的方莉,大家都习惯喊她方局长。实验中学的老师都传说方局长是方心宁的姐姐。这个说法,方心宁还是从蔡洁口中听来的。

    蔡洁说:“方老师,你原来有个姐姐在教育局当局长,你可真是太低调了。”

    方心宁说:“还有人还说刘县长是我亲戚呢,这你能信么?”

    “怎么不信?今天,方局长就找你来了,刚才已经让万校长来喊了你一趟。你快去看看吧。”蔡洁说。

    “不恶作剧好不好?你还是嫌我事不够忙。”方心宁说。

    “真的,我不骗你。”蔡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正经经地说。

    两个人争论的工夫,万青东又来了,在门外喊道:“方老师,到校长室一趟。”

    方心宁很不耐烦地把一本书往桌子上一扔,出了办公室的门。他可不喜欢揽好多杂事耽误了正事。

    果然,方莉正在校长室里等他,而李校长没在。

    “最近很忙吧。”方莉笑着说。

    “有点儿,你当局长当然更忙。”方心宁说。

    “我当初拜托你帮我弄个教师行为规范,结果你就没下文了,是不想帮我啊?”方莉问。

    “啊,我当然也想帮,主要是没时间,何况你们也不缺我……”

    “那你挤点儿时间吧,帮我写一点,我再综合一下,然后想近期就出台。”

    “方局长,我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不是超人,也不是专家,你说的这些东西……”

    “不,我不要超人。也不要专家,我要的就是接地气的老师帮我弄个接地气的制度,不能高高在上,不要讲大道理,不想用专业术语。所以我才考虑找基层老师,当然也不只你,你不必有太大的负担,也……不能再拒绝了。”

    “好吧。”

    “我听说,你近来跟妻子关系比较僵?”

    “这你怎么知道。”方心宁正色问。

    “哦,听说。只是听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么。我……每个周末都回辛成,每次都会见到季梅婷。“

    “哦。”

    “她的生活平静多了。她妈也比先前好些了,她爸彻底退了下来,天天在家陪着她妈。”

    “也不容易。”

    “是啊。我很同情她现在的处境。你没有考虑去见她一面?”

    “你知道,我们不适合再见面了。”

    “是啊。你们之间的结。真怕是一辈子都没解开的机会了。”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办公室了?”方心宁不想再跟她谈下去。

    “那好吧,我说的那个东西你抽时间写一写,用邮箱发给我。”

    方心宁点了点头,然后就急切地逃出了校长室。

    为什么再跟自己提起季梅婷,她给自己的伤害难道还不够么?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好。可那不也是她自己追求来的么?难道我能帮她改变什么?过去了的,她不容易也在淡忘,那就让它过去好了,再反复地去回忆去谈论。只会让自己徒增伤感。你方莉让我帮忙就说帮忙的话,偏偏提及这些,顾及过我的感受么?

    他回到办公室,见蔡洁在认真地准备上课,没有打扰她。他取了两张纸,一张上写了“合作教学”,一张上写了“教师规范”,渐渐陷入冥思苦想中。他得几个任务同时开工,心里伴着些许反感——我只是一名老师,我要备课教课,你们的事为什么还要烦我呢?就 是因为你们有那点所谓的权力么?可反感归反感,自己答应了的事又不能反悔。

    一会儿,到了上课时间,方心宁让蔡洁独立去上这节课。蔡洁却不敢,她尽管这些天在方心宁面前也试讲过,但要真正地做一名老师独立站上讲台,她还是有些心虚。

    “没事,别忘了,你是研究生,这里没有人比你的学历更高了。”方心宁给她打气。

    “可是我……求你一块儿去,有你坐在下面,我心里就有谱。”

    “你那谱不是写在我的脸上,是写在你的心里。你的水平是很高的,放心去吧,没事的。”

    听了方心宁的话,蔡洁无奈地去了。方心宁这才专心地写起东西来。

    不多长时间,刘带着一脸的忧伤来到方心宁身边。

    “你又怎么了?”方心宁问,‘你’字吐得特别重。说实话,他此时真不想耽误写东西的时间。

    “优质课比赛的通知你没见着?”刘墅反问道。

    “见着了,你要报名?”

    “我是想来着,可是我真没这个勇气哩,如果到时候口吃起来,那还不把人丢到全县去了。”

    “你不要总想着丢人,这段时间我听你普通话练得还是不错的,说得慢一些,想好了再说,更有领导范儿不是?再一个,不要那么紧张,不就是一个优质课么,得了奖,那就是赚了,不得奖,咱也少不了什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只怕是站在评委面前的时候,这些道理一下全又忘了。”

    “我敢保证,只要你名利心不重,你会表现好的。”

    “我只能先借你吉言了。你……跟嫂子过得还好吧?”

    方心宁一愣,怎么他也问这个问题?难道自家发生的事,地球人都知道了?

    “挺好啊,是不是有人在说我什么呀?”方心宁说,眼睛仔细地察看着对方的眼神。

    “啊那没倒有,我只是羡慕你。这段时间,我跟那姓田的怎么就这么别扭,话也说不到一家去。”刘墅帮作随意地说,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意味。

    “就你对人家的这个称呼,我也会知道你们说不到一家去。”

    “对了,你们俩……认识多长时间了?老朋友了?那也不能老是拿我跟你比呀。”刘墅忽然问出一个新的问题。

    “跟我比什么?你现在是学校领导,我还是普普通通的一名老师,我哪有资格跟你比?”

    “哎,人家还就不比这个,说什么‘看人家方心宁,也像个知识分子样,再瞧你,哪一点像知识分子?除了打牌,还会什么?’我去,在她眼里,我哪里都不是。”

    “兄弟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本经想念好,也容易,我那本经想念好,就不那么简单了,因为不是我一厢情愿的事啊。”

    刘墅看着方心宁很无奈地这样说,倒有些同情了。当然他也想象不出方心宁跟王静芝在一块会是一种什么境况。他沉默下来,看着方心宁写东西。他想不出说什么话,可又觉得还有话要说。

    这时,蔡洁上课回来了。她满脸通红,像刚喝了酒。“方老师,我成功了,我第一次正式独立站在讲台上,在没有第二位老师陪伴的情况下讲了足足一节课,45分钟,全班同学没有不瞪着大眼听课的。过瘾啊,真的,没有一个交头接耳的。”

    “那你说说你的心得体会吧。”刘墅插话说。

    “我的心得体会,就是豁出去,放平心态,不要有太高的期望值,讲得好,咱就赚了,讲不好,咱也少不了什么,毕竟是第一次嘛,以后再慢慢弥补。”

    刘墅看看她,又看看方心宁,相信这个蔡洁真是得了方心宁的真传,连说的话也很像刚才方心宁对自己说的。

    九年级一班班长郭娟带着杨珊珊打了个报告进来,对方心宁说:“老师,班里同学又闹起来了,你去看看吧。”

    方心宁站起身,很奇怪地问:“为什么闹起来?”

    杨珊珊吞吞吐吐地说:“他们在争谁说的准,因为……这节课,大家都在查蔡老师到底说了多少个口头语‘啊’,查得数目不统一,所以大家才争吵。

    方心宁急忙跑步去教学楼灭火,两个学生也跟着去了。蔡洁可受不了了,双手捂脸,深深地趴下,桌面几乎挡住了她那头秀发。刘墅怕蔡洁再不敢抬头,悄悄向她扮了个鬼脸,也回了他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23

    学校的事情已经是顺风顺水,可家里的问题,方心宁却觉得不知从何处下手了。好在王静芝在馒头坊的时间更长,只有吃饭的时间才回家。所以,每次方心宁回家都狼吞虎咽,快吃了快躲开她。王静芝满足于馒头坊的兴盛,倒也不会特意找方心宁的麻烦。至于晚上,方心宁喜欢看书,王静芝喜欢默坐,自然也不会起大的冲突。

    合作教学推进会在实验中学大会议室举行,方心宁出示了一节课。

    那节课讲的是《三峡》,八年级上学期的一篇课文,用的却是七年级的学生。七年级的学生才刚刚接触文言文。学习这篇全文150来字小文章,还是小有难度的。上课之前,他只了解了一下这个班的学习小组分组情况。

    一开课,方心宁说:“同学们,我先问大家一个小知识,你知道我国的三峡指哪三峡?”

    有学生抢着回答:“瞿塘峡、巫峡、西陵峡。”

    “大家知识很丰富啊,”方心宁这是要给同学们一些回答问题的信心,集中他们的精力,然后又问,“那么,根据你的理解,这个‘峡’在文中是什么意思呢?”

    学生纷纷回答,其中,有个女孩,是语文科代表,说得最准确:“两山夹着的水道。”

    “那我要告别采访一下科代表,请你来告诉大家,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准确的答案的?”

    “老师,”她说,“我刚刚查了字典。”

    大家哄笑。

    “好,这就是解决类似问题的好方法之一。那同学们有没有发现,这篇课文里,‘山’字旁的字和‘三点水’旁的字特别多呢?你们能像弄清‘峡’的意思一样弄明白它们在文的意思吗?”

    “能!”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为了提高效率。我再请语文科代表给各小组分一下工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答,声音很天真。

    那女生站起来,很快把任务分到各小组去了。不长时间,很多小组的组长举起了手。然后是小组长作为发言人,开始解释刚才查到的字,大家很快掌握了嶂、峻、沿、溯、湍、潭、漱、涧等字。

    “同学们,查完这些字之后,我们忽然发现,这一课的生字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如果还有别的不熟悉的字。你就用这个办法来解决它,好不好。”

    “好。”

    “下面,我要请一位同学来给大家朗诵一下课文,在我找出这位同学之前呢,先请每个同学自己放声朗读一遍。”

    初一的孩子积极性特别高。开始抑扬顿挫有模有样地朗读起来了。过了不长时间,朗读声音渐渐停下。方心宁就随意找了一位同学朗读。他早就注意这位同学了。他读得不错。

    方心宁说:“同学们。听了他读课文,我也产生了朗读的冲动,不知大家愿意听老师读一遍吗?”

    “愿意。”学生们的附和跟起哄似的,课堂气氛推向了**。

    方心宁好像得到了恩准,也有模有样地朗读起来。他的朗读水平是很高的,同学们都听得入了迷。连听课的老师也不时点头称赞。

    同学之间的pk朗读开始了,先是小组内推荐高手,然后高手进行比赛。这些高手都读得很卖力,可谁是最好的?方心宁可不希望伤害任何一个孩子的心:“我觉得。他们都很棒,你们觉得呢?”

    “是。”同学们高声回答。小孩子还是好说话的。

    “但我觉得还有更棒的,”方心宁故意挑事,“他们现在已经把课文背过了。”

    果然,此话一出,有不少同学举起了手。方心宁点了一个手举得最高的小男孩。小男孩背得不是很好,但背了下来。

    “可是,”方心宁说,“光背过还不行,你还得能用你自己的话说说,文章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为了让你说得精彩些,我多给你留几分钟时间,小组内探讨下好不好?”

    不一会儿,又有举手的了。方心宁就顺着这些同学说的话,讲了这节课的重点内容,讲的时间也缓缓十来分钟,一节课完了。方心宁又提了几个同学们没说到的问题,没想到大家回答如流。

    下课了,同学们有点舍不得他了,连那些听课的也觉得意犹未尽。是啊,一节课,跟逗着孩子玩似的就上完了,而且效果出奇得好。

    这下,蔡洁彻底被他给震住了,如果他朗诵不错但也只能算个单项,这众目睽睽之下上大课可真看一个人的综合能力啊。

    “老师,”她彻底把姓给丢了,因为真的是五体投地了,“太棒了,你的风采把整个会议会给引爆了。”

    “是么?”方心宁很平静地说,“你这研究生是研究的谄媚专业吧。”

    “不会,我今天是真看清你了,典型的青年才俊啊,而且是全才。”

    “你一会儿说看不清我,一会儿说看清了我,我都不知道该相信你哪一回了。”

    但无论如何,蔡洁是一心一意要跟他学习了。

    有了蔡洁的协助,方心宁也有时间写东西了。写东西对于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平时杂事太多,往往让他顾不上,甚至他曾经想写成一本书的宏愿,也只是偶尔想想。但有时间追着的事情,效率还是高的,光关于合作教学的资料与文章,他就写了五六万字。而方莉安排的“教师行为规范”,他也已经想了好多条。

    刘墅又来找方心宁。方心宁劈头就问:“做为一句老师,最不能干什么,又必须干什么?”

    “我觉得,”刘墅说,“最不能干的就是参与所谓的社会活动,比如理财呀之类。”

    “对,还有炒股。”方心宁边边写。

    “啊?这也……还有,对待家庭要忠贞。”

    “对,这个得有,先得经营好家庭,才能经营好事业。”

    “那彩票……”

    “理性购买倒无须反对,少买怡情,大买伤人,伤家,甚至伤社会。”

    “那还好,”刘墅说,“你看,你这一问我,我倒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我找你来,还是关于优质课的事。今天,我听了你的课,反倒又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了。我本来还想好好讲,可是你讲的时间统共才十多分钟,还得到这么多的好评。”

    “对了,讲多讲少不是关键,关键是你要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让学生主动学习,合作探究,这才是课堂教学的关键,否则,你讲得天花乱坠,学生学不到东西那也没什么意义。这就是观念。”

    “哦,观念!关键是让学生学,而不是老师的讲。”刘墅重复道。

    “对,优质课与平时的课略有不同,因为评委还要看选手的基本功,但观念也非常重要。”

    “观念,基本功;基本功,观念……”刘墅反复念道着,醍醐灌顶了一般。(未完待续。。)

24

    方心宁这天下班的时候,弟媳和王静芝已经在家里了,跟方母三个人静静地各坐一处,都是满脸忧愁。他心里一沉,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方心宁轻声地问。他不想引爆王静芝,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应该保持高姿态,读的那些书不能就着馒头全咽下去了啊。

    “安廷生病了。”王静芝说。

    “谁。”他一时没想起她说的人是谁。

    “你大侄子。”方母说。

    “我娘打来电话,”心才家的说,“说安廷生病了,打了针也不见好,老是哭闹,让我回去。必才到外地收菜,明天一早才能回来。”

    “那赶紧回去看看啊。”方心宁说。

    “说得轻巧,”王静芝说,“我这一摊子怎么办,我一个人能玩得转吗?”

    “还有我呢不是?”方心宁说。

    “甭说好听的,我也不扯你后腿。”王静芝竖起手掌挡在他俩中间,不让他说下去。

    “要不,”方母说,“我去帮几天。”

    “娘,”王静芝说,“你要是去,我是照顾你呀,还是干活?”

    “要不叫咱姐来吧?”方心宁提议。

    “我看,还是爹来帮几天更靠谱。”王静芝说。

    “叫他,”方心宁拍着自己的后脑勺,犹豫地说,“那不如再请个人。”

    “再请个人?明天一早就能来干活?”王静芝口气**的。

    “那……你跟爹说过了?”

    “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一会儿就过来。”

    “哦。”方心宁知道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了。应付了一声。可他现在真是有点儿怕这个老丈人。可害怕不顶什么用,没多大会儿,王保森就来了。只见他把手勾连在身后。眼睛像是寻找着什么一样进来了。

    “有什么事啊打电话这么急?”王保森看着一家人这样呆坐着,已经猜出有不好的事情,很急于知道。

    “爹,明天,你得帮帮我,安廷病了,弟妹得回去一趟。”王静芝说。

    “啥?让我给你们家当长工?你不打听打听。有让老岳父给自家扛活的么?”王保森当场就要翻了脸。

    “好了,用不起不用,你就玩你的去吧。”王静芝说。

    “我玩。我要是玩你娘谁伺侯?”王保森觉得女儿简直在污辱自己,吹胡子瞪眼地说。

    “亲家,”方母说,“要说做饭呢。我还行。我去伺侯静芝她娘。”

    “这……”王保森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眼睛滴溜溜转着,正寻主意。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要是不想跟我们来往,以后干脆就别到我们家来了。”王静芝的铩手锏极有杀伤力。

    “行行行,可就帮几天。你说方心宁,你给你媳妇找个地方上班。不必干这个强?那个什么光大,怪不得叫这么个名字。敢情是光许下大人情啊,那厂连点毛都还没有哩,一年两年也够呛。”王保森说。

    “我才不去上班,这样多自由。”王静芝说。

    “啥都不干不更自由?你在家里呆得起么,瞧瞧你这个家,像什么?”王保森不客气地对闺女说。其实,这话是说给方家母子听的。好在母子二人好像是商量好了的,不多言语。

    王保森虽然说了些撒气的话,但毕竟是把馒头坊的活儿给揽下了。

    第二天一早,方心才拉菜回来,到医院和几家厂子里的食堂卸了货,把他媳妇捎回家了。

    馒头坊里的事,方心宁有心去帮一下,可一想到王保森在那儿,他怕得腿肚子都抽筋,也便死了这个心。他总是尽量早地去学校。

    方母的活儿也不轻,她平时不大出门,现在得买了菜,去欣阳小区亲家家里做饭。她不会骑车,又舍不得打车,总是步行前去,手中的篮子又沉,走走歇歇,四五十分钟还到不了。其实说起来,王静芝的娘身体跟她婆婆差不多,但一个是有个多事的男人,一个是早就没了男人,所以平时的生活状态也大不相同。

    方母来到亲家家里,打开门,静芝娘还歪在炕上,电视开着,她也没看。

    “亲家,我来晚了。”方母进门就检讨。

    “哎呀,这怎么还买东西呢?来就行了,咱姊妹俩多时不见了,快快屋里啦啦。”静芝娘说。

    “是啊,亲家,打来到县城,还真是没时间在一块儿。静芝呢,忙着那个馒头坊,也没时间来看你。”方母说。

    “忙归忙,她是不愿意来呀,一来,她爹就叨叨她。”

    “静芝这孩子挺好,叨叨她什么?”

    “叨叨什么?唉,叨叨心宁啊。”

    “心宁?”方母感到很惊奇。

    “是啊,静芝她爹这个人,好猜忌人,总说方心宁花心,要静芝防着他点儿。你说老人有这样的么?”

    “啊,我们是同村,心宁的为人,你们也是知道的。”

    “就是啊。”静芝娘附和道。

    方母就开始摘菜洗涮,静芝娘想帮忙,被她按下。二人就聊天,聊村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可方母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真有点气:难怪媳妇跟儿子不像以前了,原来是王保森那老家伙天天给闺女灌毒药啊。

    方母很快给亲家做好了饭,因为还惦记着家里那份儿,所以也不敢耽搁,赶紧往回里赶。回来的路上虽然篮子里少了东西,可她连走带干了这么长时间家务,已经是举步维坚了。累极了,她就扶着绿化树休息一会儿。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她碰到了在街上走着的纪妈妈。

    “老嫂子,你这是去哪儿来着?”纪妈妈问。

    “大妹子,怎么是你啊,我去了亲家。你过得可好?”

    “还好吧,这不侄女带着孩子来陪我住吗,孩子这个点儿要写作业,侄女就让我出来溜个弯。”

    “侄女可孝顺啊?”

    “还好啊。”

    “那有时间,再回去,咱姊妹再唠啊。”方母说着,眼里竟然要流泪:看人家都那么幸福,她怎么不心疼儿子呢?

    别了纪妈妈,方母继续往前移动。她的双腿酸溜溜的,可心里比双腿更酸。有那样一个亲家公,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的未来。迈着沉重的步子,她回到家里,准备做自家这份饭菜。那个混帐亲家公也得来吃,她还得做得好点儿啊。

    “唉。”她叹口气,自己捶着腰背,点着了灶火。(未完待续。。)

25

    合作教学推进会召开过之后,方心宁挤时间把李校长交给的课题任务也终于完成了,打印成册,a4纸足足用了400页。所有这些资料,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李校长天天忙,自然顾不上,那刘墅吧,谁要是休息时间耽误了他打牌,他得跟人家急得什么了似的,方心宁也不好用他,什么张风、马华,当时所谓的课题组人倒是安排了不少,不是说自己不是语文老师语言文字组织能力不行,就是说自己得约会这两天没带团出去的女朋友,反正是都指望不上。好在方心宁是个不愁搞这些东西的人,加之肚里还是有点儿东西的,所以也就不去白费口舌,在无奈中选择自力更生。

    只是方莉托付的任务,他有点抵触心理。如果制订的这个规范只是作为一个“形象工程”,那他挖空心思地写这些东西又有何意义?反过来说,如果这个规范真得像法律那样去执行,那么,他所想到的这些条款能够服众么?他为这些疑问产生了莫名的烦恼。

    蔡洁见他皱着眉头,就问:“老师,有什么心事啊?”

    “对了,”方心宁问,“你觉得做为一名老师,最应干什么,最不应干什么?”

    “啊?方老师,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你别紧张,我就是做个调查。”

    “你可吓坏我了。我觉得吧,老师最应该干的,就是提高自身的综合素质。适应当前教学需要。最不该干的,就是与教育无关的事,比如有的老师上班时间上淘宝。”

    方心宁边记边问:“还有呢?”

    “还有?比如。进课堂不能打扮太花哨,也不能太随意,着装要庄重,要考虑自己身份。”

    “还有呢?”

    “还有?讲课不要带口头禅。”

    “还有呢?”

    “老师,马上到了我们的课了。”

    “对,今天的这节课,再放给你自己。你的教案我已经看过,放心去吧。校长说我们在诗歌单元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后面要加快进度了。下节课开始。我要开始上课了。”

    “那好,我马上去侯课了。”蔡洁说着出了办公。

    化学老师陈新随后进来,就站在蔡洁刚才站的那个地方。他已经重新安排了岗位,就教初三年级一级部1到3班。因合全校。初三年级现在分为两个级部。原来泰云的为一级部,实验本部的为二级部。说明简单点儿,就是陈新现在是方心宁所带一班的任课老师。

    “怎么了,我们大一班惹你生气了?”方心宁看陈新盯着他,就问。

    “没有。”

    “你可是我们办公室的稀客,真就没事?”

    “没有。”

    “那好,我正好问你几个问题,你觉得做为一名老师。最应干什么,最不应干什么?”

    “这个么。我觉得首先就要爱岗敬业,要公平公正地对待第一位学生,你说是吗?”

    “还有呢?”

    “还有,要保障老师的利益,要尊师重教。”

    “警告一次,你答非所问了,再想想,我的问题是什么?你刚才说的这个是你左右得了的么?”

    “我一时说不上来呀,容我好好想想吧……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饭桌上再谈?”

    “哦?这个我倒真是可以考虑。看来我的警告在起作用,你变聪明了。”

    “不过,把蔡洁一块儿约上,我们也一起谈谈一班最近的情况。”

    “嗯?蔡洁,呵呵,人家可是研究生啊。”

    “研究生怎么了?我要想考,我也能考上。”

    “那你不是还没考上吗?如果你是要让我在你们中间穿针引线呢,我倒可以帮忙,至于你所说的这个饭局,我可不去,最关键的是去了我受不了呀,电灯泡的功能,就是照耀别人,亮瞎自己。想跟人家吃饭,你自己约去,男人么,你自己不勇敢,谁会替你向前闯?”

    “好,说的太狠了啊,可我自己也还没想好具体操作流程……”陈新弓着身子,胳膊肘支到方心宁的办公桌上,目视一侧,沉思着。他是把追女孩当成他的化学实验了吧?

    方心宁继续赶他那关于“教师行为规范”的稿子。

    而在家里,方母继续在两个家庭间来回跑着做饭。这天,从欣阳小区刚回来,就见纪妈妈在自家楼下转悠。

    “大妹子,你这是溜弯过来的?”方母一眼就看见了她。

    “我……”纪妈妈欲言又止,整个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快家走说。”方母肯定她是有了难处,不顾双腿酸麻,拉起她就上楼。

    纪妈妈一进门就开妈絮絮叨叨地说。原来,她买的房子出问题了——那个卖房女人的丈夫带着十几个人来家里撵她,说她老婆背着他卖了房子拿钱跑了,他治病一分钱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他说那合同没有他的签字,合同上丈夫一方的签字是找人代签的。来人要求她三天内搬出房子,否则后果自负。

    “哎呀,怎么能这样呢?你家侄女呢?”

    “她?在家搬家具呢,说那家具是她垫付的钱,她得搬走。”

    “那你就先跟着她住去,她不是要照顾你么。”

    “她家?我才不去。”

    两个老太太在家里发愁。方心宁下班回来了,听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这些事,气得满脸焦黄。他打电话给武老师,武老师竟然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丈夫一块来了。大家进了屋,就开始梳理当时怎么签的合同,如何过的户。说起过户签字的时候,武老师也回忆起来了,那女人的丈夫确实不在场。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大家越是回忆当时的情景,纪妈妈就越是着急。

    王静芝也回来了,见这么多人在家里,就在一旁听。

    武老师的丈夫最后说:“我们先不管这个细节,反正钱我们是付了的,不给我们房子,我们就要回钱来。”

    大家再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方心宁担心的是,钱能好往回要么,女人拿钱跑了,男人这边治病还需要大量的钱,找谁要去?

    “那就还是麻烦你们了,帮我妈把这事给解决一下。”方心宁仍旧这样说。

    武老师说:“没事,你想想,你是一个热心人,老天是不会让热心人吃亏的呀。”

    “妈,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房子的事怕得慢慢处理。”

    王静芝终于开腔了:“不是有个侄女挺孝顺的么,先住她家啊。”

    “唉,那可真是孝顺呀。”纪妈妈用手拍得大腿啪啪地响。

    “那侄女见房子没了,正在家里搬她那家具呢。”方母说。

    “那家具,我本来就没相中,”纪妈妈说,“气人的是,她竟然反脸骂我丧门星,说跟我住在一块儿就有事儿,真是倒霉催的。”

    “很好啊,”方心宁说,“妈,你终于验明了一个黑心。”

    纪妈妈点着头,抹着老泪,忽然说:“我还得回去,他们不是给我三天时间吗?等他们再来的时候我再说。”

    “那也好,”武老师说,“我们也抓紧回去想一想补救的办法。”

    王静芝说:“大家都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武老师的丈夫说:“事不宜迟,饭就不吃了,等完了这事,我得请大家吃顿饭请罪呀。”

    “哪里,”方心宁说,“对人你来说,这虽然也叫一单生意,可你们一分钱的劳务费都没拿到,时间精力一点都没少投。”

    “这是我该做的。那我们先回了。”武老师说。

    纪妈妈也说:“我也得赶紧回去,那孩子搬她的家具行,可我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不能也她给搬走了呀。”

    于是,大家都走了。方心宁一直把他们送到楼下,还特别叮嘱纪妈妈不要着急。他回来的时候,王静芝已经把饭桌布置好了,就坐下准备吃饭。

    王静芝说:“真是什么事都有。”

    方心宁说:“是啊,社会就是这么复杂。”

    王静芝纠正他道:“我管社会做什么,我是说你,管人家叫妈,你对咱娘也没这么亲啊。”

    方母说:“他这只是礼貌,没别的意思。吃饭。”

    王静芝说:“只是礼貌还是有别的意思,那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方心宁苦涩地笑了下,没接她的话把儿。(未完待续。。)

26

    从开学到现在,任南德的手机从来没开过,可今天,他居然给方心宁打来了电话,说:“我在办公室里。”

    方心宁来到原泰云学校校长室,见到了任南德。他已经满脸倦容,好像几昼夜没得到休息。

    “你没事吧?”方心宁关切地问。

    “有事我还能坐在这儿?”任南德说。

    “那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没你一点儿消息?”方心宁问。

    “一直在做乌龟,把自己关在欣阳小区的房子里,没出门。”他说。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刚开始确定那建大楼的项目时,我头一回遇到送钱上门的,数目还挺大,而且你不拿这个钱,人家还让社会上的人找你的麻烦。我只好先收下,但一直放在学校出纳那里。当时我要是贪欲一膨胀,早就跟袁副局长一样进去了。这次是因为别的事从辛成查过来的,至于一些小礼品来往,人家也不关注。今天我把这些说出来,觉得轻松多了。现在,多嘴多舌,幸灾乐祸的不少。”

    方心宁说:“做人就得时时保持警惕。对了,我正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觉得做为一名老师,最应干什么,最不应干什么?你也可以从一个教育官员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我觉得,无论是做一名普通老师,还是做了学校领导,守住自我是最最重要的,要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另外,不要为了追求私利而过多地参与社会闲杂事务。老师在很多社会活动中往往处于劣势,也因而常常受到伤害。”他说。

    方心宁认真地记着。

    “你这是审讯我还是采访我?你问这些总是干什么?”看方心宁那架势,他真有点紧张了。

    “没事,”方心宁说,“方局长让我帮她搞一个接地气的‘教师行为规范’,我有空就得刨坑赶紧翻找。”

    “哦,我今天才体会到,把自己关到一座房子里,简直就是自残。会憋出人命来的。我听我家你嫂子讲。你老婆怀孕了?祝贺你呀,要当爸爸了。不过,好像弟妹对你有误会啊,上回她去做孕检。跟你嫂子说了很多。居然说你花心呀什么的。你嫂子对你也不了解。回家还跟我说这些呢,让我说了她一顿。我交待她了,弟妹再去检查的时候。要好好地把你的情况跟她说说,纠正她对你的偏见。”他说。

    “倒也不是我媳妇的问题,主要是我那个老丈人,天天跟防贼一样盯着我。”方心宁说。

    “行,这事,让你嫂子帮你解决。女人劝女人,兴许更管用。”

    “那你的工作……”

    “只要是我没有违纪违法,教育局和学校会安排的。不过,怕是我回不了实验中学了,我今天先把我的东西搬走,省得接到调令再回来难堪。”他环视着这间屋子。

    门突然被打开了,是万青东带着刘墅来登记校产。见了任南德,刘墅叫了声“表姐夫”,万青东则说了声:“啊呀,回来了?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任南德说。

    “没事就好,只是这间屋子学校要用到,一直联系不上你。”万青东说。

    “我现在就把东西搬走。”任南德说。

    “那好,我还得登记校产,你们先忙。”万青东说着,就出了门。

    刘墅说:“表姐夫,你不回来上班了?”

    “回来?”任南德说,“听听万青东的话音,这不是嫌我赖着不走么。”

    只听万青东在外面高声叫刘墅,刘墅只好跟表姐夫摆摆手出去了。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任南德说。方心宁明白这是在骂万青东。

    “你还不知道,”任南德又说,“我当时做校长的时候,他天天在我耳根子旁说这说那。我也不是在你面前给我自己开脱,当时很多事,都是他出的鬼点子。你们以后一定要防着他。”

    方心宁点点头。不过他没觉得万青东可怕,因为自己从来没打算从这个人的手里得到什么,这个人奈何不了自己。

    方心宁帮任南德收拾了一下东西,又把这几个纸箱搬到楼下的面包车上。任南德走在楼道里,东张西望——他不愿意碰到任何一位老师。东西搬完,他匆匆跳上面包车,隔着半截车窗玻璃对方心宁说:“谢谢,很多人都躲着我,打电话人家都不过来,只有你……。”他满怀失落。

    面包车悄悄地开走了。方心宁站在原地呆了很长时间。他在想,每个人其实都会有得意失意的时候,如果能早预知一切,也许就不会投机钻营大喜大悲了。他想到了黄锋的名言:“穷则善本,达宜洁持,悲当自慰,乐亦怀忧。”这真是黄老伯用一辈子的时间总结出的人生经验啊。

    肖叶蒙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说道:“当年,谁也想不到任南德也会有这样的结局。可你该为此高兴的啊,怎么我觉得你倒很替他忧郁呢?”

    “谁都有好的一面。”方心宁说。

    “我觉得你这个人吧,跟什么人都能混到一块儿,那些退了休的呀,失了势的呀,都跟你关系挺好,为什么?不会是你这个人真没什么交际原则吧?”

    “原则?我的原则就是抱着一颗公心,不用一时的眼光看待任何一个人。比如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方心宁,”肖叶蒙说,“你不要拿我开涮,我是来跟你商量事情的。你把那个什么破基金会会长推给了我,可我真没那个精力,我还得照顾家庭,我们家王利威也后悔了,让我跟你说一下,还是你来做。”

    “肖会长,我既然已经退出了,就不能再回头。如果你真想找个合适的人选,我倒可以帮你推荐一个。”

    “谁?”

    “任南德。”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他现在还没擦干净屁股呢。”

    “对,犯过错误的人有时更珍惜机会,他现在正没事干,最有精力,”方心宁认真地解释说,“我们如果这次把他看死了,那这个人就废了,一辈子不会再直起腰板的机会了。你想想,真那样,对他也是不公平的。”

    “那我只能是说回去跟王利威他们商量。我们可以给他个机会,只怕他辜负了我们美好的想法,最后反弄得我们落一身不是。”肖叶蒙还是有些担忧。

    “看人看本质,我对他的看法是慢慢转变的。他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方心宁说。(未完待续。。)

27

    纪妈妈房子的事把武老师急坏了。这武老师本想帮帮方心宁,结果帮了倒忙,心里很不是个事儿。要知道,如果房子拿不到,钱想拿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那个卖房的女人已经跑掉了。

    方心宁倒没那么紧张,他觉得或许事情还没那么糟,因为他自己也全程参与了,自己的那份小心难道没起一点儿作用?他想起了徐律师,就打了个电话,想从法律层面想个周全的办法。可徐律师有案子要开庭,最起码得三个小时之后才能来。

    果然,那十来个人又来了。那肾炎男人没一点儿血色的脸上瞪着俩大眼泡,,言辞毫不客气。“怎么,再赖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搬晚一分钟,我要你们一分钟的租赁费,如果是我们动手帮你们搬出去,那你们还要付工钱。”他摇头晃脑不可一世。

    纪妈妈说:“我们已经把钱给你们了,你们再这样逼我,让我怎么活命呀。”

    方心宁说:“不是你想让我们搬我们就搬,我们都是知法守法的人,要依照法律办事。”

    “你是谁呀?”来者中有一个高个男子问,态度很不友好。

    “我是谁你管不着,现在说的是房子的事。”方心宁没买他的账。

    “你说谁管不着?”那高个过来,昂着头,斜着眼,要找碴。

    “你们可不能在这里打架。”纪妈妈怕方心宁吃亏,过来挡中间。

    那男子伸出他的长胳膊轻轻一下就把纪妈妈拨拉到一边儿去了。又向方心宁逼近一步说:“我们是买卖双方说房子的事儿,你算哪一方。”

    纪妈妈又挡过来,说:“他是我儿子。”

    “哎。不是说你没儿没女吗?”后面又有一个张嘴就问。

    “好了,”肾炎男人有点沉不住气了,说,“我不想跟你们啰嗦。你们说给了钱了,可钱给谁了?我没见,如果你们不搬,那也行。就把钱放在我的手上,就现在。”

    “钱给你老婆了。”方心宁说。

    “我没见。”肾炎男人说。

    “那你问你老婆去,也不能来向我们再要一次。”纪妈妈说。

    门口站着几个看热闹的。没人说话。

    忽然,肾炎男人忍不住了,大吼道:“给我搬。”

    十来个大汉开始动手,有两个人过去就把纪妈妈睡觉的那张小床搬起来。纪妈妈哪里让他们。跑过去。直接就趴到床上去。那两个人互相对了下眼色,慢慢把床立起来,果然,纪妈妈就要掉下来。她忙抓住床的另一边。有几个人,已经把什么小桌子小凳子搬出去了。

    方心宁一直站在那里,看来硬的不行。他过去扶下纪妈妈,把门上的钥匙要了过来。他喊道:“我们还没讲完道理,你们不能动手。否则我们就打110。”这样说着,分散着双方的注意力。方心宁迅速跑到门口,把门一下从里面锁了起来。

    这样,房子里只剩下肾炎男人和那两个搬床的男子,以及纪妈妈和方心宁。

    “把门打开。”肾炎男人厉声说道。

    “你们不讲道理就这样搬,我能给你们开门吗?”方心说,“钱的事,你们夫妻内部商量解决,房子已经是我们的了。”

    “可是,”肾炎男人说,“我一分钱都没见,这房子夫妻双方各分一半的话,你们也得把一半的钱给我吧?那好吧,现在,我要这房子一半的钱,好吧?来,快,拿来我们就走,拿不来你就把门打开,把你们的东西搬走。”

    “你们的情况我们也很理解,可所有的房钱我们都给了你妻子,你就是要那一半,我们也得先找到她。”方心宁说。

    “我都找不到她,你们上哪儿去找?”肾炎男人反问。

    大家只好这样相持着。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方心宁细听,是徐律师来了,忙打开门。

    徐律师听完了方心宁的讲述,过去对肾炎男人说:“当时你是病重不能去,但你是当着我的面委托了别人的,我这里有资料的呀。”说着,他把几张纸取出来,展开在对方面前。这下可真管用,那男人当即坐在地上痛苦自己没命了,说什么老婆跑了,房子卖了,钱又没有一分。

    徐律师说:“你的情况是值得同情,但是你应该走法律途径,不要欺负人家一个孤寡老太婆。”

    那男人一句话都没再多说,回头就走。法律上占不住脚,道义上更没一点儿理,没有什么能支持他再用这种粗鲁的方法闹下去。

    方心宁觉得这个男人确实可怜,就追上去送他五百块钱,安慰道:“治病总还是有办法的。”他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那几个跟来的人也跟着去了。

    纪妈妈的侄女李颖子早已经把她送来的家具搬走了,今天好像特意来看姑姑家的热闹的,一直在旁边观察。见要房的人走了,李颖子忽然反应过来,骂道:“什么东西,想欺人,这是旧社会么?。”她手指在空中挥舞着,唇舌快速地痛斥着,慢慢来到姑姑跟前,安慰道:“姑姑,别怕,有这么多好心人,还有你侄女,怕他什么?我今天来就是准备跟他们拼了来的。”

    纪妈妈没有理她。

    “姑姑,那家具,有人一会儿就搬过来,我早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也没搬远了。”李颖子说。

    “不用了,”纪妈妈说,“房子本来就不大,那家具塞进来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了,不要再往回搬了。”

    “那大床还得搬回来吧?我跟你孙子还得睡呢。”

    “你们暂时就别过来住了,这边他们不会善罢干休。我也打算好了,什么房子不房子的,年纪大了,我也无所谓了,我准备去住敬老院。”这是纪妈妈说话给侄女听的。

    “那房子呢?房子毕竟是我们的呀。”

    “房子就不用你操心了,捐给那个什么基金会挺好。”她忘记了基金会的名字,向方心宁求证。

    “光大助学基金会。”方心宁说。

    “姑姑,你这么狠心,房子宁可捐了也不让侄女住。”

    “狠心的不是我啊,你心里但凡真有你姑姑,我说这样的话?”纪妈妈连看也不看李颖子,脸上现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李颖子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未完待续。。)

28

    每个周末是方心宁比较难熬的时候,他想去帮帮妻子王静芝,可她总阴着个脸,老丈人也对他瞪着眼,似乎并不欢迎他。

    再说那王保森,自从到馒头坊帮忙,仿佛就一下喜欢上了这项工作。其实,他喜欢的不是付出劳动,而是看到了小店的丰厚回报。是啊,只要经营得法,别看店大小,也别看很多人瞧不上这行当,一样能有稳定而不菲的收入。王保森已经说过,等心才家的再回来,他自己也要在欣阳小区开个馒头坊。

    又是周六,没什么事,方心宁想到了杨群,决定去看看她。因为奶奶住进了敬老院,杨群在周末的时候就去那儿找奶奶住,敬老院里的叔叔阿姨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娘,那些一块儿住着的老人也喜欢跟她说话。方心宁看到敬老院里到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就放心了。他打电话给潘念刚表示了谢意。

    潘念刚听说方心宁来了果东镇敬老院,不一会儿也来了。他对方心宁说:“咱们哥俩去喝一盅。”

    方心宁也不推辞,他早想请请这个大哥哥一样的潘念刚了。二人就来到一座小山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饭店旁边有一个小水库,四傍树木丛生,十分幽静。

    “这里有几个特色菜,你在县城吃不到。”潘念刚颇为得意地说。

    果然,第一个菜就奇特,点的是山里到处跑的小山鸡。只见老板把他的狗从狗舍里牵出来,问潘念刚:“哪只?”潘念刚用手一指。说:“就那只,美男子,看到没?”这时,老板手里的狗随着主人的命令,如一只强弓射出的冷箭,“嗖”地一声窜了出去,迅猛地扑向那只美男鸡。美男鸡的伙伴们被吓得飞的飞逃的逃,美男鸡自己反应也不慢,可毕竟没有心理准备,启动略显迟缓。没跑出十几米。就已经被扑在爪子下。

    一会儿,狗衔鸡回来向主人报功。这狗好像通人性,它并没咬伤猎物,而是轻轻含住对方。轻轻跑回来献给主人。美男鸡好像已经厌烦了这种游戏。使劲地扇动着翅膀表示抗议。

    老板取了鸡称重。

    方心宁小声地对潘念刚说:“多不忍心。”

    潘念刚笑着说:“你可不要砸老板的饭碗。不过这个菜名字很朴素。叫‘狗逮鸡’。你也许不知道,这鸡让狗一吓一撵,血液流动加快。肉质格外鲜嫩。一会儿,用这山里的木柴,放上几个松树林里采的莪子,就只放点葱花油盐,那鸡肉的香味……唉哟哟,我不能再说了,口水都出来了……”

    老板人很和气,说:“不光是为了吃,还要玩,乐,消遣嘛,要不,人每天只知道忙忙碌碌还有什么意思?对不对潘校长?”看来他跟潘念刚很熟。

    “这个季节,野菜不是很多,有几个野鸡蛋是新鲜的,你们就讲究点吧。”这是老板对方心宁说的。

    两个人就去一间小草棚去喝水。潘念刚说:“你来尝尝,这茶也是老板自己从山上采来炒的,水是山上的山泉水。实验中学现在换了新的领导,有新气象了啊。”

    “不错,我觉得关键还是政策,然后才是管理呀,教研呀什么的。”

    “是啊。我先告诉你,我们果东一中在教研方面很有信心,希望你在适合的时机,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讲节示范课。你现在可是名声在外啊。”

    “就我?”方心宁开玩笑说,“名声很坏么?”

    一会儿,老板亲自上菜,那只美男鸡已经同这山上的采的莪子炖在了一块儿。几只刚煮的野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有一盘油炸蜂蛹,清蒸了一条下面小水库里刚捞出来的鲤鱼,还有野蒜、野韭菜、大苦菜蘸大酱和一份荠菜丸子。

    方心宁尝了一口鸡汤,觉得有一种十分单纯的肉香暖暖地又很舒服地包裹住了自己的味蕾,像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里一样,让人无法更不愿摆脱。他满足地笑着说:“当年大诗人陶渊明隐居山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美味享用啊?”

    二人哈哈大笑。

    “要是能在这里生活,看看书,写写东西,那不就是神仙生活吗?”方心宁说。

    “坏了,你受隐逸文学影响太大了。”

    “不不不,这倒不是,我觉得我忽然理解了古人,政治上的失意,让他们更想把心思转到实实在在地做学问上,虽则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清高在,但也表现了一种务实精神。”

    “我还以为你只吸收了古代文学里的消极部分。我们当老师的,如果对这些东西认识不清,对学生甚至对社会影响可就大了。”

    “我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比如说,我常常把文章里消极的东西明确提出来跟学生们一块儿分析;我觉得我个人是比较内敛的,但我常常有意识地教学生张扬。”

    “不过我也给你提一点小小的建议。好像你有时候太仁慈,有一次,一个老师对我说,‘仁’是什么?是一个‘人’字旁加一个‘二’,在现实社会,人如果选择‘仁’,不是不就意味着‘人有点二’呢?我觉得他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我也来拆解一下,我觉得,这‘二’,下面这一横是自己,上面这一横是别人,心中不只有自己,还要心怀别人,当然可以先有自己,后有别人,但别人在上,这是尊重,只有这样,人际关系才能和谐。”

    “那好吧,我承认说不过你。”

    “我们也没有进行将辩论嘛。那换个话题,我正有问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觉得做为一名老师,最应干什么,最不应干什么?”

    “我觉得,就我们刚才这个话题,做为一名老师,要传达给学生积极的人生,让我们的学生保持一种昂扬上进的情绪和坚韧顽强的品格,这一点非常重要。往往先要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努力后才能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这就需要我们老师去灌输。然后呢,才是传达给学生终生学习的观念,传授给学生自主学习的方法……”

    “你说得太好了。做了校长,眼界就不一样了啊。”方心宁拿出纸笔记录下潘念刚的话来。

    “对了,万青东竟然做了实验中学的校长?”潘念刚问。

    “是啊,而且很受重用的样子。”方心宁调侃道。

    “这人你可得注意,真不是什么好鸟。”潘念刚说。

    “这我知道,反正他看不上我,对于他呢,我也无所求。井水河水,两不相犯。”方心宁说。

    “唉,臭狗屎看谁都是一陀,绝不会把别人看成香饽饽。但他也有他的绝招儿,他在哪儿,臭味就能带到哪儿,领导的鼻子就能嗅到哪儿,虽说免不了恶心,但对于领导来说,了解下情不可或缺啊。”潘念刚的话多少有些含蓄——那万青东给他做过副手,这个地方他不想说得太直白。

    方心宁提醒他:“我们这是在饭桌上。”

    潘念刚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说什么人得用什么词儿,只有这样才解恨。好了,就此打住,再不说他了,以免影响我们吃饭。”

    两个人又谈了些他们共同关注的事儿,不觉天已下午。方心宁悄悄出来,想找老板把账结一下。那老板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劈柴,远远地说:“吃得好么?以后常来啊,潘校长在这儿,他会让你付钱么?呵呵。”

    方心宁好像落入一个做好的局,乖乖地被潘念刚用车载了来,现在再找他,他已经在车旁站着向他招手了。但令他特别高兴的是,通过今天与潘念刚谈话,他给方莉帮忙起草的“教师行为规范”有了明确的思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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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师的婚事介绍:
无家底,无背景,无关系的“三无”孩子,从来都只能把奋斗看作唯一的安全出口。 方心宁因从小的梦想做了一名中学老师。为了得到自己的女朋友季梅婷家人的认可,他下定决心去辛县新创办的民办学校去应聘。 在泰云学校,一直喜欢方心宁的纪红飞老师知道方心宁另有所爱后,开始主动接近另一同事刘墅。而随着与方心宁矛盾不断积聚,季梅婷想在感情上报复方心宁,竟与程伟踏进了婚姻的殿堂。 泰云学校因各种原因还是陷入了困境。就在此时,纪红飞突发重病。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刘墅带着无奈与痛苦离开了她。一段还没有真正开始的恋情就这样匆匆走向灭亡。 善良而有责任心的方心宁毅然向纪红飞坦露了自己对她的那份情感。然而,他的善良还是没有挽留住纪红飞…… 事业与爱情的双重打击,让这个年轻人经历了思想的涅盘。慎重考虑后,方心宁决定与小学同学王静芝走进婚姻……方老师的婚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方老师的婚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方老师的婚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