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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惠美     娇女txt下载     娇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一章 诱饵(双更求粉红)

    京城因乾元帝生死不知而乱作一团,到达祁山的勤王军在被炸成废墟的祁山根本找寻不到乾元帝,向京城回报的结果,也以乾元帝失踪,尽量搜寻为主。

    太后接到加快送来京城的奏折后,直接判定乾元帝遇刺病重,先是下令围了吏部尚书王译信的府邸,随后命令留在京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锁拿王译信入天牢,并且将西宁公蒋大勇也以同谋罪关进天牢,蒋家一众人几乎全部被抓进了监牢。

    王家晓得王译信牵连进谋逆的案子后,主动表明断绝同外房王译信的关系。

    谋逆虽然有可能株连九族,但一般情况下,最多诛三族,况且一切都在调查中,王译信并没认罪,一口咬定太后出示的反诗是有人陷害自己,那几首被判为反诗的诗词罪不至死。

    乾元帝留下三位皇子监国,就算乾元帝病故,太后择主,也要同监国的三位皇子商量,内阁等朝臣尚在,太后一时之间也没法子越过内阁和监国的皇子制裁王译信。

    如今国朝京城争执最大的一点就是乾元帝病故的话,谁做下一任皇帝。

    太后取出先帝‘遗命’,质疑乾元帝继承大统的资格,虽是没明说先帝想让昔日皇贵妃的儿子承接帝位,但话里话外没少提起当年先帝有多宠皇贵妃和其子。

    被乾元帝当成猪养的皇贵妃所出的两位王爷全然不敢在此时争位,应该说他们已经被乾元帝这些年的‘折磨’弄得连报复之心都不敢有,就算有太后的暗示,明示,他们当众表示先帝一直只看中乾元帝,皇位对他们两个来说避之唯恐不及。

    太后本以为他们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谁知……他们胆小至此。

    她除了背后暗骂两句蠢猪之外,也没更好的办法,他们不附和太后,太后的先帝遗命根本就动摇不了朝臣对乾元帝为正统的坚持,哪怕太祖高皇后血统不纯,有胡族血统,朝臣们也遵循嫡长子继承皇位的祖制。

    乾元帝的皇子们也不是白给的,别管他们以前彼此之间怎么争,怎么内斗,在太后明显要另立皇帝的关键时候,皇子们出奇的齐心合力,以三个监国皇子为首,拧成一股绳抗衡太后娘娘。

    一时之间,太后和他们斗得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顾皇后早就被太后困在自己的寝宫中,无法外出。太后又下令锦衣卫监视定国公府邸,明诏天下,顾天泽夫妻心存反意,他们两人是致使乾元帝失踪遇险的元凶。

    太后甚至炮制了一系列的‘证据’,身受帝宠爱的顾天泽如何野心勃勃,想取代乾元帝,王芷瑶是如何的狡诈,对乾元帝下毒,而帮凶就是蒋大勇以及被关进天牢,饱受酷刑折磨的王译信。

    锦衣卫使劲浑身解数逼王译信开口,只要王译信指正顾天泽,太后就会对他从轻处罚,毕竟反诗要不了王译信的命儿。可王译信始终不肯招供,太后也得不到顾天泽谋反弑君的‘罪证’。

    因此定国公一家得以保全,虽然在监视之下,可定国公等人并没被关进天牢。

    “你这是何苦?”王端瀚站在牢房外,他被太后命令来劝说王译信指正顾天泽,“在您眼里,只有王芷瑶是不是?她比你性命还要紧?天下已经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您指证顾天泽,您还当他们能活着?陛下已经去了……就算选皇子登基,太后娘娘的地位也不受任何影响。小妹费尽心思为您求情,您为了死人就辜负我和小妹的一片心意吗?”

    “您总是为王芷瑶想,就没想过我们?爹,我们需要您!”

    王端瀚声情并茂的劝说,“我和小妹会孝顺您,只要四皇子做了皇帝,小妹就是贵妃啊,将来小妹未尝不可能晋升为皇贵妃,皇后,一切的荣华富贵只要您开口说出实话而已,您也少受些苦楚,您难道还明白你落到今日都是王芷瑶害的?她如果孝顺您,怎么会把您留在京城?您没看她把其母都送走了?”

    天牢的环境很差,关押王译信的牢房是最差的。

    王译信身上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锦衣卫的酷刑要不了他的性命,但却让他有活在地狱里的痛苦,活着受罪,他手指甲大多被掀掉,血淋淋的……趴在干草上,王译信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肉。

    不是卢彦勋悄悄给他上药,在他能力范围内尽量照顾王译信,王译信只怕早就归西了。

    “……谁让你来的?”

    披散开的无光,分叉的头发盖住他的身体,他声音沙哑,俊脸上道道血痕,“是王芷璇?”

    “爹,您别再犯傻了,除了我们外,谁会帮您?您知不知道,就连定国公都对顾天泽谋逆行刺之事不置可否,那可是顾天泽的亲爹,他都不相信顾天泽,您何苦因为王七而牺牲自己,牺牲王家?您想让王家整个都被诛杀吗?”

    王端瀚跪在牢房外,“当我求求您,为我们想一想。”

    “阿泽和瑶儿不会谋害陛下,世上的人都背叛陛下,阿泽也不会不忠于陛下!”

    “爹……”

    “定国公不为阿泽说话,是因为他担心顾家。”王译信虽然是狼狈,浑身的伤口,但嘴角却带有一丝笑容,“我无牵无挂,王家早把我当作了外人,死人,我不怕!能为瑶儿做点事儿,我愿足以。”

    “您糊涂!”

    “不,我不糊涂,我从没活得这么明白过,瑶儿,我一直对不住她,如果我此时昧着良心,忍辱偷生的指证他们,我不配做她的父亲,家族大业同我何干?我只是个父亲,疼爱相信女儿女婿的父亲!”

    许是说话过于用力,碰触到伤口,王译信的声音越发的低沉,身体因为伤口疼痛而不自觉的颤抖,“如果他们活着,我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如果他们不幸随陛下一起去了,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瀚哥儿,你不懂,从来没明白过我。”

    所以前生他会同王端瀚在王芷瑶的墓前大吵一架。

    “您竟然为她活着?”王端瀚震惊了,“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没什么不可理喻,我当时被你祖父打得垂死时,就明白了一件事,上天让我活过来,让我……回到了躯壳中,就是为了补偿她们母子三人的。”

    王译信痛苦的合眼,小声道:“其实我落到今日,最该责怪的人不是瑶儿,害我的人是王芷璇!瀚哥儿,听我一句劝,别靠近她,她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牺牲,你会被他毁了的。”

    那几首惹祸的反诗,除了王芷璇外,没人知道,也只有王芷璇才会把诗词交给太后娘娘。

    如果不是反诗,他此时该在朝廷上……帮乾元帝和阿泽稳定朝局,随乾元帝一起失踪的人都是谋逆的乱臣贼子?

    哪里的道理?

    对王芷璇,他已经彻底心死了,被一次次的背叛伤得体无完肤,心也碎了。

    “我全身上下都痛,很痛,从没受过这等的酷刑,谁也不相信我能坚持到现在……”王译信勾起嘴角,深沉的眸子闪过点点的骄傲,“王芷璇曾经做过一首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以为这首是极好的。”

    不单单是为王芷瑶,还为知己乾元帝,更为乾元帝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你就不怕受刑不过?爹,您支撑不了多久的。眼下皇子争位,没空理你,一旦新君登基,您会被处死的。您不趁着此时戴罪立功,还等什么?”

    “我无罪,阿泽也无罪!就算陛下遇难,阿泽也是拼死护卫陛下的人!他不是逆臣,王端瀚你不必说了。”

    王译信缓缓的合眼,倦怠的说道:“你可以让王家人把我驱除出宗族,可以让王家人诬告我,一切我都不在乎!以前我……我被人议论,谩骂宠妾灭妻,王家女子嫁不出去,男子娶不到媳妇,王家落魄的罪责都推到我头上……当时我过得很艰苦,走到哪里都有骂我,如今我虽然深陷牢笼,被人严刑逼供,但我心中的执念没有动摇过,比前生……就算我熬不过一切死了,也是无憾的。”

    “陛下虽是任性,霸道,但他是明君,他宠爱信任顾天泽没有错,因为顾天泽值得。陛下如果……如果故去,总得有几个忠臣随他一起去,也许到了那边,我还能陪他喝酒,下棋。”

    王译信眼前产生幻觉,前生,今世情景交错,前生他活了很久,但整日活在忏悔中,他活得很痛苦,为了赎罪,他不敢死。今生他也许活不过这场牢狱之灾,但却感觉自己死得很伟大,很干脆,无牵无挂。

    “如果瑶儿也去了,我许是还能敢着投胎,再做她爹。”

    “……”

    王端瀚理解不了王译信时而天真,时而浪漫的诗人思路,这一世他都没活够,还想要来世?

    “您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你不管我和小妹,你配做父亲吗?”

    “你们的野心我保全不了,如果上天能让你们重新投胎,记得别做我这个没用,固执,愚昧,糊涂,偏心眼的父亲的儿女。”

    王端瀚的拳头狠狠砸在牢笼门上,转身向外走,“你抛妻弃女,不顾我们死活,谁也不愿意在当你儿子……”

    他眼前人影晃动,脖子一下子被手臂勒住,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你……你……顾天泽?”

    “卢彦勋。”

    “是。”

    卢彦勋从暗处闪出来,打开关押王译信牢房的门,低声道:“因太后让他来劝降说服王大人,所以牢房外几乎没人,不过时间紧迫,顾大人得抓紧时间,我去外面守着。”

    顾天泽迈进牢房,阿二直接用绳子把王端瀚捆个严实,嘴也被堵上了。

    “岳父……”

    顾天泽走到伤痕累累的王译信身边,噗通跪在他面前,“对不起,我来迟了。”

    “阿泽?”

    王译信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费力的抓住顾天泽递过来的手臂,顾天泽比在京城时瘦了,身上那分灿烂的傲气内敛,“瑶儿呢?她可同你在一起?”

    “……”顾天泽抿紧嘴唇,“她一定会回到京城的,岳父,她会回来。”

    “你把她丢哪了?你答应过我要照顾保护她的,顾天泽……”

    王译信太过激动,眼睛一翻,体力不支的晕厥过去。

    顾天泽也为王译信浑身的伤心疼,眼角略有几分潮湿,此时监牢的人哪里还是谪仙?

    没有保护好小七,他已经很内疚了,如今连小七的父亲都护不住,等小七归来,他该怎么同小七解释?

    “三少爷。”

    阿二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还等人救命呢。”

    顾天泽忍了忍,用力压在王译信的伤口上,呜咽道:“岳父,岳父,您醒一醒,陛下需要您。”

    卢彦勋不敢看,默默低头,顾天泽手心沾满了粘腻的鲜血……从王译信身上流出的鲜血,他冒险进天牢,只为让王译信帮忙……“岳父,小七也在等您。”

    “嗯?”

    王译信被疼痛惊醒,费力的辨识眼前的人,“阿泽,你方才说什么?瑶儿在哪里?”

    “皇上病重,昏迷不醒。我用尽办法也不能让皇上清醒过来,陛下不醒,我不敢让他出现在朝臣和皇子们面前,京城都指挥衙门的属下大多被调往城外,我可以领他们攻占京城,但是我没有办法让陛下开口说话。”

    “你……让我做什么?”

    “只有您能把王芷璇从皇宫里调出来。为今之计,只有她能救醒陛下。”

    “王芷璇?她的医术?”

    “是,天算说过她的医术精妙,天下难寻。”

    “天算也在?”

    “前朝余孽绑了天算,想用天算为前朝正名,阿二在赶去祁山前,已经将天算救出,所以太后他们都无法得到满天神佛的认可。除了天算外,谁也没资格主持新君登基大典。”

    “去拿纸笔来。”

    王译信爬了半晌,没力气起身,“阿泽扶我起来,我没力气了。”

    顾天泽眼泪滚落,让王译信靠在自己肩头,“等陛下苏醒,您……”

    “别说功臣什么的,我不爱听。”

    王译信苍白干裂的嘴唇弯出一抹笑意,“我只是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儿,瑶儿和你能好好的,我便是死了也没什么。而且对陛下的忠诚,我不比任何人差,我敢同你比一比。”

    能潜进锦衣卫镇北府司监牢,能让锦衣卫实权人物卢彦勋在监牢外望风,顾天泽不像是看起的没有人脉,根基,听听他方才说的,可领五千属下攻占京城?

    啧啧,真真是好大的能耐呐。

    王译信不觉得顾天泽是在说笑,统领的精兵悍将只怕更忠诚于顾天泽。

    如此也好,起码顾天泽不会轻易被新君清算,就此走上权臣之路也未可知,只要他能保证瑶儿一生富贵平安,权臣……就做权臣吧。

    王译信手指甲被掀开,握住毛笔时,很疼,很疼,指甲缝滴落的鲜血先于墨迹染红宣纸,顾天泽不忍看下去,握住王译信的手,“我来。”

    “不行,王芷璇精明得很,陌生的字,无法取信她。”

    王译信让顾天泽松手,一笔一划费力在宣纸上写字,过了好一会,王译信放下了毛笔,“行了,让人送进宫去。”

    她会来的。

    “她回到牢房里看我凄惨的样子,会来听我悔恨,痛苦的哀求她。”

    “王芷璇……我这个女儿啊,从就没把我当作父亲看。”

    当年王芷瑶恨他到极致,还是无法看他被世人唾弃,辱骂,看他当街卖字画为生……所以她在临死前把证据交给了自己,在暗处帮他解围。

    王译信低笑:“其实我有个好女儿的,以前不懂得珍惜,现在想要珍惜,她的心被伤透了。”

    “小七一直把您当作父亲。”

    “不亲密,我晓得她伤心了,阿泽,你不知道我做过的混账事,所以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何总是对瑶儿很愧疚,在她面前,我不像父亲。其实这次遭难,我很高兴,我总算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他受了再多的苦,也不觉得痛苦。

    阿二逼王端瀚把王译信写成的染血书信交给等候在外面的内侍,王端瀚背后是匕首,自然不敢乱说话,按照顾天泽的吩咐,“快去送给我妹妹,王……爹他想亲自向妹妹悔过。”

    内侍没看出王王端瀚的异样,如获至宝的捧着书信赶回皇宫。

    太后娘娘如果成事的话,他们这群人自会水涨船高,内侍会成为像怀恩公公那样连阁臣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

    ******

    一辆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传来娇怒声,“停车,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就不让我去京城。”

    王芷瑶把点心扔到刮了胡子的商太孙身上,“我记得地图,这里绝不是去京城的道路。”

    最近几日商皇孙被王芷瑶折腾得很无力,想要动用武力强逼王芷瑶就范。

    一来他有点舍不得,二来既然是皇孙,怎能做没风度的事儿?三来他想制服有怪力的王芷瑶也没十足的把握。

    他们两个就这么拉锯着。

    他到现在连王芷瑶的小手都没摸过。

    “我要去京城。”

    “好,去京城!”

    商太孙点头道:“到京城你就会明白你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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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回京

    马车离着京城越近,失去‘记忆’的王芷瑶略显紧张,一路行来,她看得出京城附近的盘查极严。

    官府公布的告示上说,为防止乱党作乱才严查的。

    她总感觉官府严查只想找出乾元帝,只怕太后担心乾元帝活着回到京城。

    不试不知道,在乾元帝遇刺上,太后展露出的实力,以及稳住京城同皇子们争锋的实力让人震惊。

    虽有国朝奇葩的政体原因,但这些年太后并不是在混日子,在太后手下聚集一批的人,其中涉及好几个备受乾元帝打压的政治派系和国朝的地域大商贾。

    没有大商贾们比如徽商,晋商的支持,太后也走不到如今的地步。

    这是王芷瑶装傻失去记忆后从商太孙口中听来的。

    徽商,晋商最近十年一直想插手海上贸易以及票汇事务,但这两项乾元帝一直不肯撒手,哪怕内务府的官员以及旗下的皇商比不上徽商晋商会经营,白白浪费了商机,乾元帝依然不肯外人插手,并且谁敢多嘴,便打压谁。

    乾元帝的霸道,专横显然激起了很多商贾的不满,皇家独有的商贸,其实就是最初的国有……在国家属于皇帝一人之时,乾元帝这完全是自己吃肉,还不让外人喝汤的节奏。

    吃独食总是遭人妒忌的。

    国朝虽是重农,但并不过分压抑商贾,这使得多了不少的大商贾,他们已经不满穿金戴银,想要更高的追求,想打破内务府对海贸等巨额利润的垄断。

    不是王芷瑶小看太后,太后只怕认识不到这些,但太后一直想在朝廷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其余道路都被乾元帝的堵死了,太后同寻求政治商业主张备受打压的商贾一拍即合。

    这群商贾家有金山银山,也舍得投入,在看到希望的曙光后,更像是赌徒一般压上所有的家财助太后行事。

    太后以金银开路,着实收买了不少的中低层官吏,金银和权利相结合,太后迅速集聚起许多的帮手。

    如此太后才有算计乾元帝,同皇子们争锋,在朝廷上搅风搅雨的资本。

    王芷瑶最近一直在分析乾元帝这次遇险的主要原因,如果能熬过这次,王芷瑶觉得顾天泽完全可以承袭这股寻求政治主张的力量。

    等乾元帝归西,不管谁登基,顾天泽都可以做到自保,同时……如果能促使另一个资本政体的形成,对整个社会形态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作为财经专业的毕业生,她本身就出自富裕的商人家庭,对商人有本能的好感,并非一心阻止资本的诞生,维护封建正统。

    老师都有教过,社会形态是人力无法阻止的。

    不过想要资本真正的有发言权,还得是在工业革命之后……王芷瑶暗笑自己显得太远,以现在的发展来看,她这辈子根本看不到工业革命什么的。

    乾元帝如果平安,经过这次‘背叛’,乾元帝的执政理念许是发生变化,商贾会被打压,一蹶不振也有可能。

    “你笑什么?”

    商太孙虽是对王芷瑶有几分迷恋,但一路上被失忆的王芷瑶教训太多次,他总算是弄明白,何为贵胄的日常,但凡王芷瑶吃用,总是最好的。贵胄人家的小姐真真是能折磨人,偏他忍不下心,也不想用暴力亏待她。

    他自我安慰,这也是为将来称王称霸积累经验,他虽是顶着前朝太孙的名儿,可从生下来就跟着父亲东躲西藏,图谋大业,从没享受过王孙的待遇。

    所以最近半月,他除了要对付磨人的‘小妖精’之外,享受荣华富贵的见识到是增长了几分。

    商太孙眸子发亮,手不由的握紧宝剑,方才王芷瑶的样子很睿智……似想到什么,“你想到何物?笑得如此开心?”

    王芷瑶淡淡的回了一句,不冷不热的样子维持了一贯的高冷,“你不懂的东西。”

    “你……”

    “你如果是我相公,便不会对我生气。”

    王芷瑶也不是非要做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经过几次试探,她发现商太孙可能是一个隐藏的抖m,你越是高冷,越是高傲,他越是顺着你。

    她也想尽办法脱逃,可商太孙看得她太紧,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身边时刻有人,就是方便,也会让婢女跟着。

    王芷瑶又没王芷璇的医药金手指,弄不来迷昏人的药剂,她只能尽力的保证自身的安全,督促商太孙上京。

    京城里的街道她很熟悉,而且她隐约感到顾天泽应该已经回到了京城,只有在京城,她才可能成功逃脱。

    “你真把我当作相公?”商太孙眸子漆黑,说不出的委屈,“从不让我接近,有你这样的娘子?”

    王芷瑶拉开同他的距离,冷淡的说道:“早日让我想起来,我就随你摆布了。你该明白贞洁对女子的重要,万一你不是我相公,我让你亲近了,以后……我怎么面对真正的相公?”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商太孙握着宝剑的手青筋凸出,似很用力一般。

    “你该自信点,让我纵使失去我们在一起的记忆,也会爱慕上你!”王芷瑶微微扬起下颚,眼角余光瞄到京郊的景色,再坚持一会,“你如果勉强我,我宁可死在你面前!”

    王芷瑶摆出一副守贞的模样,暗自祈祷商太孙别真得撕破脸,当然她不会让商太孙轻易靠近自己,会有一番打斗,不过在贞洁和性命之间,她会很没出息的选择性命。

    如果遭遇不幸,她也没指望顾天泽能理解,更不想着凭着顾天泽的怜悯留在他身边。

    她可以当面为顾天泽挡枪,但此刻,她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没有男人,她一样活得下去。

    同顾天泽在一起的日子会渐渐失色,成为真正的回忆。

    王芷瑶握紧拳头,针锋相对的说道:“我可能打不过你,不过你若是趁人之危,不管你是不是我相公,我……我都同你不死不休。”

    商太孙心肝一颤,眼底痴迷之色更是无法掩饰,向后侧身,“我总会证明我是你相公!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行房。”

    为稳定朝局,同时掩饰太后谋刺乾元帝的罪行,太后并没下令封锁京城,同时派出人手积极的寻找乾元帝,太后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京城九门,生怕顾天泽保护乾元帝出现。

    商太孙有太后给的路引,他们一行人进城自是很方便。

    在京城前,商太孙让王芷瑶带上戴帽,薄纱掩藏起面容,在给太后的回报中,他可没说抓住了王芷瑶。

    朝廷上的诡异气息使得天子脚下的京城少了几分繁华热闹,但京城依然是国朝最富贵的地方,处处彰显有别于其余城镇的尊贵气息。

    商太孙遥望京城中心的皇宫方向,低声道:“京城如今虽然不是我的,但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去皇宫,坐在龙椅上!”

    王芷瑶心不在焉的点头,想着该怎么逃脱商太孙的纠缠。

    从打听到的消息看,京城的局势并不容乐观,王译信被关在镇北府司受刑,外公也入了天牢……王芷瑶在京城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一旦落入官府手中,她可能还不如跟着性格诡异,有受虐倾向的商太孙呢。

    听见急促的马蹄声音,王芷瑶向街边闪去,几十名锦衣卫簇拥着一人。

    王芷瑶看清楚那人的面容,皱紧了眉头,是自己的公公——定国公。

    是了,定国公几十年如一日的低调内敛显然暂时保全顾家。

    太后没有得到王译信指证顾天泽的证据前,轻易不会动定国公和顾皇后,不过定国公的自由被限制了。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都说顾天泽是谋逆的凶手,怎么定国公反而好好的?没关进天牢去?”

    “你不知道定国公向皇子殿下和太后娘娘陈诉过他已经不认顾天泽了。”

    “为了保住顾家荣华富贵,不认儿子算什么?”

    “就是,我看顾天泽也不像是定国公的儿子,整个京城谁不晓得定国公与人为善,而顾天泽骄横跋扈得紧。”

    “以前不是有人说顾天泽是陛下的……私生子?”

    “如果是真的,顾天泽谋害陛下,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嘘,这事咱们看看就好,仔细被人捉住把柄。”

    王芷瑶面无表情,清澈的眸子迎上商太孙的打量,“你看什么?他们口中的顾天泽是谁?真是陛下的私生子?”

    无论心中怎么震惊,王芷瑶也不会让商太孙看出来,她不信民间的传言定国公已经舍弃顾天泽,但她无法接受定国公什么都不为顾天泽做,听之任之顾天泽东躲西藏,被官府通缉。

    别人看不明白,定国公难道不明白顾天泽无法现身的原因?

    定国公不是这群不知秘辛的百姓,他当年曾是乾元帝最欣赏,最信任的国舅!

    商太孙自然没看出王芷瑶的异常,找话道:“我怕你莽撞得罪定国公,他不是好人,贪生怕死,贪恋富贵。”

    王芷瑶乖巧的点头:“虎毒还不食子呢,我看他才是连畜生都不如。”

第三百二十三章 男宠(双更求粉红)

    因这句话商太孙越发相信王芷瑶失忆了,国朝就是民风开放,也没见哪家儿媳妇敢如此指责公公,况且王芷瑶眼底的不屑全然不是做伪。

    如果他晓得王芷瑶曾经为难过生父王译信,他一定不会轻松的被欺骗过去。

    当年的事儿,王译信也好,顾天泽也罢一直瞒得非常紧,从不肯败坏王芷瑶孝顺女儿的形象。

    直到定国公的身影消失,王芷瑶才随商太孙去他在京城的宅邸,暗自迟疑定国公到底去皇宫作甚?

    听说定国公保全顾家没有受刑.

    而王译信正饱受锦衣卫的刑罚摧残,王芷瑶心里难受极了。

    王译信一直是贵公子,从没受过什么苦,便是他上辈子过得窘迫,也不至于受酷刑。

    文人一般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维都相对敏感,很容易受刑不过而崩溃,相比较见惯生死,在疆场上拼杀过的武将来说,定国公的心里身体的承受能力要远远高于王译信。

    倒不是她非要定国公受苦才高兴,但定国公和王译信之间,真正受酷刑的人不该是顾天泽的生父么?

    王芷瑶一边暗自非议王译信不懂得变通,一边又隐隐觉得王译信之所以如此坚持,除了文臣的气节外,更多得是因为自己。

    她眼下无法相信定国公,商太孙的属下有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旦进入宅邸,她逃跑许是更不容易。

    “这盒胭脂很特别。”

    王芷瑶眼前一亮,走进贩卖胭脂水粉的店铺,趁商太孙发愣的时候。快步走到柜台前。拿起胭脂盒子左右翻看。然后更是把胭脂打开,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看似她极为爱不释手。

    商贩笑道:“夫人果真好眼力,这些胭脂水粉全是……说出来夫人一定不信,胭脂水粉是长信侯经营的,长信侯一手调制的胭脂水粉可不常见。”

    长信侯?

    曾经风流满京城,差一点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色鬼长信侯变化同迷途知返的王译信一样大,长信侯依然不走仕途。不务正业,他却戒色了,把全部精力都用在经营上。

    他竟然发明出许多不同种类,不同香味的胭脂水粉。

    这也让定国公气得够呛,几次三番劝他放弃这门营生,可长信侯依然乐此不疲,但凡他亲手制作的胭脂水粉都能卖出高价来,许多京城闺秀争相购买,王芷瑶盘算过长信侯这几年靠赚闺秀的银子积攒下的家底并不比定国公少多少。

    标有长信侯品牌的胭脂水粉甚至远销到番邦,换回很多的金子。

    他是顾天泽的伯父。当初想认王芷瑶为义女被王译信婉拒,从那日起王译信看长信侯的目光就带着防备。杜绝王芷瑶同长信侯碰面,直到她嫁给顾天泽后,才在拜见顾家长辈时,再次碰见长信侯。

    她成亲时,长信侯也送过贵重的礼物,细算下来光银票就有一盒子,王译信当时脸色很不好看就是了。

    王芷瑶瞄了一眼左手无名指上的珍珠戒指,又往旁边看了看,据说长信侯有个怪癖,有时会出现在脂粉铺子二楼看命妇闺秀为买脂粉抢得头破的景象,不知他今日是否也同往日一样?

    长信侯比定国公更得她信任。

    “这是长信侯做得?”

    “夫人不相信?”商贩道:“我敢保证卖出的每一份水粉都是长信侯亲手所做。”

    “闻着香味倒是别致,不过其中加了不少的油,我记得脂粉方子,所以你别用次货来糊弄我,我可不是外面来得没见过世面的人。”

    王芷瑶很生气的合上脂粉,重重的将盒子扔给商贩,“长信侯好大的名头,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水粉抹到脸上,没准明日脸上就起红疙瘩了。”

    商太孙皱眉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带你去别处。”

    长信侯也是顾家人。

    他还是很慎重的。

    王芷瑶冷笑道:“我就是看不得他们欺骗人的样子,水粉不买了,看着就生气。”

    商贩却道:“买不起就来捣乱的夫人,也是我第一次见,从没人敢说我家侯爷做得脂粉不好。”

    “你说谁买不起?”

    王芷瑶宛若被刺激到了,商太孙见路人向这边看,拽住王芷瑶的胳膊,“算了。”

    他目光透着几分怀疑,对王芷瑶大吵大闹起了疑心,王芷瑶收敛了脾气,负气向前走,商太孙刚忙领人追了上去,他们一行人走远了。

    商贩没见过脾气这么不好的夫人,也不怎么高兴的小声嘟囔,抬头一看,“侯爷?!”

    “方才我听了一耳朵,有人说水粉有假?”

    “一个无知的夫人,看着富贵,一身的穷酸样,说什么脂粉里有油……”

    长信侯皱紧眉头,道:“把脂粉拿来给我看。”

    “侯爷?”

    “她方才拿过的脂粉盒子是哪一个?”

    长信侯越发的焦急,只有顾家人知晓脂粉的配方,不,只有阿泽和瑶丫头知道,他的亲弟弟定国公对此不感兴趣,反倒是阿泽帮他拓展过生意渠道,脂粉能卖得这么好,除了质量过硬外,顾天泽着实帮了他不少的忙。

    他也同阿泽说过脂粉配方的事情。

    “就是这盒。”

    商贩把脂粉交给长信侯。

    长信侯打开脂粉盒子,看了一眼,道:“方才那群人向哪里走了?陪着妇人的男子长得什么样?”

    不会是阿泽。

    可脂粉盒子里的珍珠……淡粉珠子他认得,这是他送给阿泽的礼物之一,听说阿泽把珠子做成戒指送给了王芷瑶。

    他是顾家人,又怎么会不关心朝廷上的变化?

    只是他人微言轻,他说得话小弟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能多赚点钱。好帮忙顾家打点。毕竟顾家的田产都已经被锦衣卫监控了,只有他的脂粉铺子还能自主经营。

    他一直不相信顾天泽谋反,最近常以经营的名义上街转悠,盼着顾天泽能回到京城……他曾经的名声不好,太后和皇子们都瞧不上没用的长信侯,在整个顾家,他是最被忽视的人。

    便是锦衣卫也懒得监视他。

    所以他希望阿泽如果活着进京,先能找他!

    同时他也曾暗地里给锦衣卫送银子。恳求他们对王译信手下留情,不敢保证王译信不受刑,但起码让王译信吃得好些,能熬过这段黑暗的日子。

    他不相信乾元帝崩了。

    国朝总有拨云见日,拨乱反正的一日。

    他此时见到隐藏在脂粉盒子里的珍珠,哪能不着急?

    “向东,奴才看他们向东去了,男子二十多岁,不足三十,身材健硕。跟着几个……人,看起来不似富商少爷。反倒有点像……像是练过武的。”

    商贩越想越害怕,冷汗淋淋,“看起来不像好人。”

    长信侯握紧脂粉盒子,看了看四周,难保他身后没有锦衣卫看着,派可信的下人向东一探究竟,他自己站在原地等消息。

    如果那人是瑶丫头,她一定同阿泽失散了,并且落入到敌人手中,否则她不会用这种迂回的办法报信。

    大张旗鼓营救王芷瑶,只能泄露消息,长信侯也晓得王译信坚持下去的原因,一旦王芷瑶落入太后手中,用王芷瑶的性命威胁,王译信什么都能答应下来。

    别问他为何有这种感觉,他就是知道。

    京城官员私底下非常佩服王译信的气节,唯有长信侯知晓不是文臣的气节,而是一片保护女儿的慈父之心。

    定国公眼里最重要得是顾家,而在王译信眼里最重要的人始终是王芷瑶,连儿子王端淳都靠后。

    不过一会,去探听消息的仆从回来,低声在长信侯耳边耳语了几句,长信侯缓缓的点头,一脸为难,他手中可用的人太少了,不过知道王芷瑶的落脚点,将来……将来等阿泽回京,他就可以把消息告诉给阿泽。

    他没说那名寻找女子的身份,得为王芷瑶的名节着想,王芷瑶落入敌手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给本侯悄悄的监视那边的动静。”

    “遵命,侯爷。”

    “记住,不许让任何人知道。”长信侯严词命令长随,“把你以前的本事都拿出来,顾家如今的状况,你也晓得,别被锦衣卫发现了。”

    “侯爷放心,奴才明白。”

    长随是长信候最信任的人,当初没少帮自家主子打听美人的消息,他只当主子有喜欢美人了,看那位夫人的身形便知该是容貌出众的女子。

    太后本身就不大重视沦为商贾的长信侯,再加上有卢彦勋从中捣鬼,安排监视长信侯的厂卫多是新兵蛋子,手生得紧,由此一来,长信侯的长随才能躲过监视,就近看着商太孙等人的动向。

    ******

    内侍从锦衣卫镇北抚司回到宫里,还没把书信交给王芷璇,一直被太后软禁在慈宁宫的和悦郡主跑出来,问道:“王谨之可好?”

    自从传来乾元帝失踪的消息后,慈宁宫以及后宫上下的宫女内侍已经改口称呼她为郡主了。

    如今太后娘娘才是把持后宫的人,和悦郡主便是被乾元帝夺了封号,等到太后代天择主后,新君避讳礼包桃江的封赏太后唯一的女儿和悦郡主。

    “回郡主,王……他还好。”

    内侍作为太后亲信,自然晓得太后想从王译信口中得到顾天泽谋反的‘罪证’,也明白和悦郡主对王译信情根深种,“奴婢有要事求见太后娘娘。”

    “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好?锦衣卫有没有对他动刑?可曾伤了他?”

    “和悦郡主。”

    王芷璇奉太后的命令赶过来,听见和悦郡主的问话,差一点笑出声来,王译信被关进镇北府司怎会能完全无损?有没有受伤这为题太傻了。“您就别为一个乱臣贼子操心了。他如果够聪明。早就指证顾天泽。”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和悦郡主转头瞪无情无义的王芷璇,“他可是你的生父。”

    “自从他抛下我娘,出继我和哥哥后,我对他只有恨。他一门心思都念着王芷瑶,心里早就没了我。”

    王芷璇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他最疼惜的人害他受刑,这就是他的报应!”

    让王译信心中,眼里没有她?!

    和悦郡主看王芷瑶的目光透着不可思议。冷心冷肺的人可不多见,父母可以对子女不好,但当子女的人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以孝顺为天的国朝人震惊。

    “别人不晓得,我却知道,王译信身纵使出继了你们兄妹,也没少在暗中忙你们。”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王芷璇也察觉到自己太显得冷酷无情,解释道:“我为太后娘娘尽忠,只能暂时舍弃孝顺他之心,我也盼着他能迷途知返。等到新君登基,我自会求太后娘娘释放宽恕糊涂的他。郡主,我如今只想着为太后娘娘排忧解难。您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此时可不能因一时任性给太后娘娘添乱呐。”

    和悦郡主紧紧咬着下嘴唇,沉默不语。

    王芷璇再接再厉的说道:“对他……我还是了解的,便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肯停妻再娶,哪怕蒋氏是个蠢货,蒋家落魄夺爵,他依然会把蒋氏当作妻子。”

    “真的?”和悦郡主露出不相信的目光。

    “王家的固执都遗传到他一人身上,他就是总是坚守着无用,腐朽的念头,丝毫不考虑真正关心他的人,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在这点上的固执,所以……郡主,您最好死了这份心。”

    王芷璇上辈子连太子都说动了,结果王译信死活不肯扶正殷姨娘。

    后来王家人同她合伙说动蒋氏自尽,王译信宁可做骡夫也不肯再娶。

    无论她怎么逼,怎么为难,怎么利诱,他都无动于衷。

    当年他心里是有殷姨娘的,他就能坚持只守着蒋氏过日子,无视宠了十几年的殷姨娘,如今和悦郡主根本就没希望让王译信妥协。

    “我能让王家恢复往日的荣耀,让他享受富贵,他也不肯?”

    “不肯的。”

    王芷璇看此时的和悦郡主就如同看自己的前生,以前她也是像和悦郡主一样自信,可王译信根本就油盐不进,坚守着可笑,可悲的承诺。

    “天下俊美,有才华的男子多得是,也不非他不可。”

    “没人比他更俊美。”

    和悦郡主显得很是失落。

    王芷璇皱了皱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如果我寻到酷似他的人,郡主可欢喜?”

    “有人能比得上谪仙?”

    “自然有的,郡主暂且回去歇息,改日我带他来拜见您。”

    “……”

    “娘娘还等着内侍回禀消息。”

    王芷璇把略带几分犹豫的和悦郡主劝走,心里想着一件事,王端瀚有王译信八分神采,相貌酷似王译信,便是没王译信法子骨子里的谪仙气度,想来也能模仿几分。

    只要王端瀚能迷住太后唯一的爱女和悦郡主,他们兄妹就能在国朝贵胄中间站稳脚跟。

    “我哥哥呢?”

    “他还在镇北府司,说再劝劝王译信。”

    王芷璇咯咯笑道,“劝?只怕哥哥是想看他倒霉,落魄吧。当年我就说过,王芷瑶只会害了他,只有我和哥哥才能孝顺他!”

    “这是他给您的书信。”

    “哦?”

    内侍把书信交给王芷璇后,进去回禀太后娘娘经过。

    王芷璇带着自负,骄傲打开染血的书信,慢慢的嘴角勾了起来,眼底的轻蔑之色越浓,听见太后娘娘的召唤,王芷璇忙揉红了眼睛,似哭过一般,走到太后身边,呜咽道:“我恳求您饶他一命儿,他始终是我爹。”

    太后道:“只要他肯老实交代,哀家不在意他写得那几首诗词,天下不会被词臣颠覆。”

    “多谢娘娘体恤。”

    王芷璇叩首道:“我会亲自去劝说他的。”

    太后按了按额头,道:“方才你同和悦的话,有人告诉哀家了,璇儿,哀家只有和悦一个女儿,一直以来又最是亏待她,想让她过得更好些,她想要什么,哀家都会尽力补偿她。”

    显然太后动了让王芷璇说服王译信停妻再娶的心思。

    王芷璇心中嘀咕,又是一个不晓得王译信固执的人,“任何一个人都会选郡主,可惜他就是个木头疙瘩,不是我不肯为郡主尽心,而是他根本就同寻常人不一样,不近人情,王家也好,荣华富贵也罢,都赶不上他的坚持。”

    “连家族都不顾?”太后脸上露出几分震惊。

    “他同定国公不一样,定国公最在意顾家,而他更在意自己可笑可悲的操守。”

    王芷璇在操守上加重了嘲弄的语调。

    太后不比和悦郡主,摆手道:“既是如此,哀家也不指望他,方才你说给和悦找几名顺眼的人,哀家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和悦受了许多的委屈,哀家希望以后和悦能过得快活。”

    “王家人相貌都很出众,总能寻到同他相仿的人,便是才学不如他,总比他懂得和悦郡主的美好。”

    “嗯。”

    太后心有灵犀般的点头,笑道:“早就听闻王家人才辈出,明日让你哥哥领人入宫,哀家亲自看看年轻一代的翘楚。”

    “叩谢娘娘恩典。”

    王芷璇自觉给王端瀚找到一条阳光大路,和悦郡主极得太后娘娘疼爱,讨好和悦郡主,就等于讨好了未来的掌权者,还有什么比这条更便捷的高升之路?

    “娘娘,我想亲自去见见他,也许我能说动他归顺娘娘。”

    “准了,哀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太后放王芷璇出宫后,同身边的人说道:“王译信果真俊美无双,便是哀家也愿意看呢,希望他的子侄不要让哀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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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逼供(双更求粉红)

    彼时夕阳斜照,宫门即将落锁,本不是出宫的好时机,然王译信亲笔写下的‘忏悔’书信,让王芷璇根本等不到明日。

    她握着这封书信就不觉得心潮澎湃。

    虽然坚信王译信不会停妻再娶,对太后和和悦郡主也是如此说的,但不意味着王译信不会向她服软,求饶。

    她听见王译信亲口的道歉,便觉得一切的努力没有白费。

    无论是在哪个时空,她只想证明自己才是父亲最疼的女儿,也是最能给父母长脸的女儿。

    前生她明明得到过王译信全部的宠爱,结果最终还是失去了,她甚至不明白做错了什么,让王译信最后对他形同陌路。

    她的进取心,独占欲有错吗?

    就因为她是私生女,是庶女就该天生比婚生女和嫡女矮一头?只能捡她们不要东西?

    论姿色,才学,能力,心机,她哪一点比别人差?凭什么不能独占父爱?

    也该让那些侥幸投胎投得好的人明白,不是生得好,就能一辈子无忧的,她王芷璇不认输,不认命,迟早有一日会把她们踩下去,让她们羡慕嫉妒的仰望着自己。

    能让王译信低头,王芷璇兴奋得直发抖,和悦郡主想要嫁给王译信?王芷瑶还记得自己的生母殷姨娘呢,就算王译信今生比不过前生坚决,也是她生母排在前面。

    至于把王端瀚推给和悦郡主的事儿,王芷璇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端瀚这些年都不见长进,昔日的才子神童光环已经褪色,不巴结和悦郡主,进而讨好太后娘娘,王端瀚只怕无法在科举上更进一步。

    有捷径不走的人,是傻子!

    有容貌优势不用的人,是蠢货!

    虽然旁人会非议,但王芷璇只把那些话当作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只要能功成名就,被人非议两句又要不了命,要知道史书都是由胜利者写成了,野史上记载的趣闻根本上不得台面。

    马车很快来到锦衣卫镇北府司门前,王芷璇再看镇北抚司衙门时还有几分心慌,毕竟当初卢彦勋给她的教训太深了,那分耻辱她一辈子无法忘怀。

    不是因为时机不对,她一时无法对执掌锦衣卫的卢彦勋下手,她早把恶魔卢彦勋收拾了。

    不过没关系,等到她完全取信太后,四皇子登基为帝,卢彦勋加注在她身上的耻辱,她会一样一样的还回来。

    她可是睚眦必报的。

    “我哥哥呢?”

    王芷璇便是再兴奋的关头也没完全失去理性,镇北府司衙门静悄悄的,也不见王端瀚,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在她身后跟着太后指派的侍卫。

    顾天泽对卢彦勋点点头,王端瀚被推了出去,当然总有几只弓箭瞄准他的后心,只要他敢给王芷璇报信,他就会被射成刺猬。

    “小妹……”

    王端瀚脸色煞白,“我在这里。”

    王芷璇忽视了他挤眉弄眼的古怪,走到王端瀚身边,笑道:“我费劲心思给哥哥您寻了一条青云路,明日太后娘娘会召见哥哥,到时候哥哥一定要好生的打扮啊,只要得到太后娘娘同和悦郡主的欢心,哥哥的仕途会一帆风顺的。就如同……顾天泽一样。”

    “小妹,我……我……你让我去讨好和悦郡主?”

    王端瀚想得明白,见到顾天泽后,他便晓得乾元帝没有死,还有同太后一搏的能力,与其完全倒向太后一边,不如两边下注,所以他并没给王芷璇透漏什么消息,一来怕死,二来也许能换一个救驾之功。

    “哥哥不乐意?”王芷璇皱紧眉头,“又不是让你一定同和悦郡主做什么,郡主钟情俊美的王译信,你同他长得像,同郡主一起,你又不吃亏,这事断没有男人吃亏的。”

    “我不做男宠!”

    王端瀚总有一股骄傲的,“你让旁人怎么看我?”

    他们兄妹一边走,一边争论,王芷璇全心都在说服王端瀚上,并没过多留意四周的动静,她出宫一趟不容易,如果不能让王端瀚想明白,明日惹恼太后和郡主,她一番安排就白费了。

    监牢昏暗,气味也不怎好。

    过惯富庶日子的王芷璇捂了捂鼻子,见王端瀚维持着无用的清高,不由得恼了几分

    “什么怎么看?顾天泽备受陛下的宠爱,旁人没有议论他吗?可陛下还在的时候,谁敢当面说他一句不是?顾天泽如果不是陛下的私生子,又没有见不得人的原因,陛下凭什么对他比对皇子还好?世上比他忠诚,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

    王端瀚向阴暗的角落处看了一眼,“你别胡说,陛下不是喜好断袖的人。”

    “顾天泽同陛下什么关系,我比你清楚。”王芷璇嘲弄的说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四叔,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牢房里的王译信依然很狼狈,王芷璇见他身上血污和伤口,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还是高兴居多,啧啧两声,“真是可怜呐,四叔,您的好女儿,好女婿哪去了?怎么没来救你?”

    “以前四叔多意气风发,把我看作路人,如今却要我这个路人来帮忙。”

    王芷璇走进监牢,高高在上的瞄着倒在草垛上的王译信,“你把我叫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你?你怎么不说话?莫非哑巴了?”

    她拿起悬挂在腰间的鞭子,鞭稍轻轻的搭在王译信被抽烂的后背上,“你这样,不知陛下会不会心疼,我就不明白了你凭什么突然得到陛下的信任?是不是同顾天泽共侍君主?”

    王译信紧闭着眼睛,嘴唇干裂,“王芷璇,你可以辱我,但不能辱阿泽,不可辱陛下。”

    “哎呦,四叔的气节还是这么可笑。”

    王芷璇扬起手腕,鞭子落在王译信的后背上,王译信身体绷紧,闷哼一声,深沉的眸子盯着王芷璇,突然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你早就想这么做了,是不是?”

    前生也许王芷璇就想抽他。

    “当你打我耳光,无视我的哀求时,怎么没想到今日?”

    王芷璇狠狠的甩了两鞭子,“我今日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小妹!”

    王端瀚上前抓住王芷瑶的胳膊,道:“你冷静点,他是爹,不是……仇人。”

    “不出这口气,他就是我的仇人。”王芷璇冷笑道:“我给他机会,只要他把王芷瑶逐出家门,我就原谅他,好好的孝顺他,只要他听我的话,我怎么都不会亏待他。我在这世上没有至亲的人了,我该珍惜你们。”

    “珍惜?别逗我笑了。”王译信爬起来,“你把你哥哥送去给和悦郡主做男宠,这叫你珍惜他?也许不仅只有和悦郡主……许是还有太后对不对?”

    王端瀚想到太后的年纪,口中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王芷璇却道:“说得那么难听作甚?什么男宠,我不明白。当年卫青,霍去病不也爬上汉武帝的龙床,可他们是大汉帝国双壁,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功绩,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哥哥就能一展抱负,青史留名,也能帮我在四皇子身边站稳位置,将来我生下龙种,他就是国舅,谁敢说他不是?四叔看顾天泽百般顺眼,还不晓得他……”

    “阿泽,动手!”

    王译信道:“给我封上她的嘴。”

    本来王译信就没对王芷璇抱有希望,可王芷璇总能刷新王译信的感观,再任由王芷璇说下去,王译信不仅后悔同殷姨娘生下她,更愧对青史留名的大将军卫青和冠军侯!

    王芷璇惊恐的回头,顾天泽已经清理掉跟着她的侍卫,抽出宝剑,“卢彦勋,你来。”

    碰她,都会脏了他的手!

    别看顾天泽目中无人,仿佛谁都不如自己,入不了自己的眼儿,但他心底也有佩服的人,比如封狼居胥的骠骑将军!、

    他曾想过有朝一日也能效仿霍骠骑。

    因此听王芷璇非议霍去病,顾天泽极为愤怒,不是顾忌着乾元帝,他断不会留王芷璇的性命。

    在史家看来,司马迁身残志坚,写下了史记,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顾天泽并不喜欢著史记有个人倾向性的司马迁,司马迁在史记中,明显对卫霍的轻视,对李广的看重,让顾天泽很不满。

    他不明白一个总是打败仗的将军,有什么值得赞扬的?

    也是因为司马迁,这两位的功勋才会被人染上几分不怀好意的推测。

    王芷璇刚想尖叫,卢彦勋快步上前直接堵住她的嘴,用最麻利的身手把王芷璇捆成了粽子,见顾天泽愤怒的眸子,卢彦勋在王芷璇的臀部踹了一脚,她四肢不便,向前前倾,摔了个狗啃屎,光洁的脸部肌肤因不平的地面抢出一层划痕。

    “呜呜。”

    王芷璇瞪着王译信和王端瀚,你们陷害我?!

    你们怎好意思做我的亲人?

    顾天泽强压下愤怒,扶起王译信,“同我一起离开。”

    “这……”

    王译信还想犹豫,顾天泽道:“我绑走王芷璇,太后一定会寻岳父麻烦,您留在此地交代不过去的。”

    “四叔,您还是随顾大人离开比较好。”

    王端瀚赶忙劝说王译信,扶住王译信另一只胳膊,“太后娘娘不会放过您。”

    “可是我走了,王家……”

    “岳父如果不走,莫非想求到和悦郡主面前?”

    “……”

    王译信忙摇头,不再说话了,他宁可死了,也不会去做男宠。

    顾天泽的目光落在王端瀚身上,王端瀚后背一紧,喉咙发干,似被野兽盯上一般无力挣脱,“顾大人……”

    “阿泽,算了。”

    “好。”

    顾天泽给王译信面子,“既然岳父说了,我也不把你留在此地,你也跟上,记住,别多说话!”

    一行人很快从镇北抚司离开,卢彦勋暴漏身份,自然不能再留下,安排好亲近之后,他亦追抛下官印,以及权势追随顾天泽。

    他的言行颇为让王译信等人想不通,毕竟他们在太后手下受苦,而卢彦勋恨得太后的看重,王芷璇能不能救醒乾元帝还在两说的,怎么看他都没理由抛下荣华富贵只身跟着顾天泽离开。

    王芷璇被捆得很结实,开始很害怕,后来见顾天泽没有要自己性命的意图,便明白了几分,乾元帝的病……只能她来救,没人比她更明白乾元帝的隐疾了。

    病情诱发的原因就是她提供的,救醒乾元帝不在话下。

    她一双了然的眸子盯着卢彦勋,难怪前世顾天泽战死后,卢彦勋如同疯狗一般见人就咬,原来他早就把顾天泽当作主子看待了。

    前世她还以为卢彦勋只是听从乾元帝的命令,嗜血,残酷的处理谋算顾天泽的官员。

    马车左转右转,很快转出京城。

    顾天泽没有胆量把乾元帝带进京城,京郊总比京城安全。

    出京后,马车又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一间很隐秘的寺庙门口。

    王芷璇被卢彦勋提起扔下马车,顾天泽扶着王译信,寺庙门口已经有很多身穿便装的将士守门,王译信打眼一看,全是顾天泽的属下,被太后打散的京城都指挥衙门的精兵几乎全员到齐。

    他们对顾天泽的忠诚可见一斑。

    从他们坚定,信任的眸子里也可看出顾天泽的治兵能力。

    进了庙门,天算走出禅房,见顾天泽平安返回,长出一口气,“你总是回来了。”

    “陛下如何?”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天算想尽办法给乾元帝降温,效果并不怎么好。

    抓来的大夫对此也多是无能为力,所以顾天泽才会冒险进京去把王芷璇‘请’过来。

    不过,见王芷璇被捆得样子,天算略有几分担心,“阿泽,她……”

    王芷璇最大的仪仗便是医术,却听顾天泽道:“没有她,我也能让陛下苏醒。”

    能让陛下苏醒,费尽心思抓她回来作甚?

    “还是给她松开吧,她也跑不出去。”

    天算虽然不知道王芷璇做了什么事情,却晓得她惹恼了阿泽,“陛下的病情耽搁不得。”

    见顾天泽点头,卢彦勋才为王芷璇松绑。

    王芷璇活动了被捆得发麻的手脚,嘴角勾起,“想让我给陛下治病,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王芷璇,你别做死了成吗?”

    王译信无力的说道:“大道理我也不同你说,说了你也不懂,你该明白救醒陛下就是救你自己,你还想提要求?你真以为找不到救醒陛下的人吗?”

    王芷璇的要求不外乎是针对顾天泽和王芷瑶的。

    “你……”

    “没错,虽然我不知道救醒陛下的具体药方,但多试几次总能同大夫研究出来真正的药方。”

    王译信目光极是自信,低声道:“你该明白,你不知道的,我知道,你不懂的,我懂。不过浪费点时间,麻烦点罢了,以皇子殿下的能力,足以再同太后抗衡一个月,而此处连只鸟都飞不出去,太后亦不敢调动大军来围剿阿泽,说阿泽谋逆刺杀陛下,只要有心的人都不会相信。皇子殿下可有不少人都在寻阿泽,谁都明白,找到阿泽,谁就有救驾之功。”

    说完这席话,王译信面对顾天泽,“把大夫叫来,我记得几个方子,同大夫研究一番许是能让陛下苏醒。”

    顾天泽面露喜色,同王译信配合默契,“只要半个月内能让陛下苏醒,天下还是陛下的。”

    “至于她……”顾天泽眼角余光轻蔑的扫过王芷璇,“军营从来不缺帐篷,我的属下亦离不开军妓解闷。”

    “顾天泽!”

    王芷璇感觉周围人的不善目光,缩了缩身子,“你就不怕遭报应?”

    “死在我手上的人,有几万人,若是遭报应,我能有今日?”

    顾天泽挥了一下手臂,卢彦勋一步步走进王芷璇,露出标志性的恶魔笑容,王芷璇身体似冻僵了一般,不好的记忆一齐涌上,这次四皇子可不会救她。

    “不用耽搁功夫,我能救醒陛下。”

    王芷璇勉强维持着镇定,声音难免有几分瑟瑟发抖,“先得用针灸,然后才能用药。”

    顾天泽声音没有任何的波动,冷酷的说道:“我不怎么相信你,再让她看看卢彦勋你的手段,许是她能长点心。”

    “遵命。”

    “别人都不行,顾天泽,再耽搁下去陛下的寿元会受影响,他会折寿的,你就是害陛下早逝的罪人……”

    “带下去!”

    寿元的说法并不能打动顾天泽。

    卢彦勋把王芷璇拽走后,王译信轻声说道;“耽搁太久了总不是好事。”

    “我自有分寸。”顾天泽同样压低声音,“我不相信她,万一她在救陛下的时候做了什么,让陛下将来只能依靠她呢?”

    “你是想?”

    “把救陛下的方法逼出来!”

    顾天泽轻声说:“救驾之功我从没想过让她领去。岳父,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伤的,让小七所有的辛苦白费!”

    王译信:“……”

    过了好一会,王译信踉跄着进门,只见顾天泽正在把汤药喂进乾元帝的口中,天算轻声解释,“只有阿泽能给陛下喂进去汤药,别人……费尽心思也不成,陛下便是再昏厥中也只相信阿泽一人。”

    ps再求两张粉红,那些以为王芷璇会有功劳的读者要面壁了。夜从来就是亲妈,在强势的三少面前,什么都是小事。至于文中对史记的评价,是夜一家之言,老读者该明白,夜最喜欢的将军就是霍少,倾向性一样很明显,`(*∩_∩*)′

第三百二十五章 药方(双更求粉红)

    屋子里,顾天泽一点点很有耐心的把汤药喂进乾元帝口中,再小心,也有撒出来的时候……王译信见顾天泽小心的把露出的药汁擦拭干净,比起方才的霸道狠辣,他此时如同一个在父母床前尽孝的稚子。

    “擦拭陛下身体等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天算在一旁叹息道:“孝子能做得事情,阿泽都做了,孝子嫌脏不乐意做的事情,他也做了。”

    王译信心底涌起一份的后悔,不该怀疑顾天泽对乾元帝的用心。

    顾天泽是有私心,不过这份私心不会高于救醒乾元帝,以王译信对王芷璇的了解,让王芷璇治病救人,难保屡次刷新操守的王芷璇不在乾元帝身上动手脚。

    王芷璇从来就是没有医德的人,也不配为大夫,绝妙的医术在她眼里不过是向上爬或是换取荣华富贵的工具。

    “王大人身上有伤,我让大夫帮您处理包扎。”

    “……好。”

    王译信对天算勉强笑笑,“麻烦你了。”

    “不算麻烦。”

    天算搀扶着浑身是伤的王译信去了另外一间禅房,王译信虽然伤势吓人,但大多是皮外伤,顾天泽抓来的大夫治不好乾元帝,但处理王译信身上的皮外伤还是可以的。

    因为褪去衣服,王译信身上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便是王译信想冒充铁汉,也不由得疼得直哆嗦,闷哼道:“轻点,轻点。”

    大夫小心的为他重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天算不忍看下去,转身之时,王译信声音颤抖:“天算,你停一停,一会我想……我想知道瑶儿的下落。”

    他只晓得王芷瑶没同顾天泽在一起,却不知道女儿到底流落何方,他们是怎么分开的。

    “具体什么状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她为引开追兵才同阿泽分开的。”

    天算想了想说道:“我把怀恩公公叫来,他一直在陛下身边。”

    “王大人不用太过担忧,令爱有神器护身,又是聪明机灵的人,想来一定能逢凶化吉。”天算道:“我推演过令爱的八卦命盘,她不该短命。”

    别人信天算推演八卦的能力,王译信却不怎么相信,不是说天算推演生辰八字不准,而是有意外的影响,八字早就改变了。

    “希望如此。”

    王译信喃咛道:“希望瑶儿能平安归来。”

    一路奔波,怀恩公公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他一直在陛下身边侍奉,只有在顾天泽留在陛下身边时才得以休息,听王译信被顾天泽从锦衣卫带出来,他没二话跑到王译信面前,说起当时的经过。

    王芷瑶怎么背着乾元帝上山,怎么轮重剑冲出重围,最后怎么开启了太祖高皇后留下的‘宝藏’化作飞天神女炸平整个祁山。

    怀恩公公讲述得绘声绘色,便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天算和王译信,都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王译信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能开启太祖高皇后留下的宝藏,不免有几分得意,亦有几分欢喜,乾元帝对太祖高皇后的感情很深,很深,不说救驾之功,单论王芷瑶同太祖高皇后‘相知’这点,乾元帝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被一位任性的帝王看重,王芷瑶一辈子都会平安富贵。

    “只要她能活着回来!”

    王译信抛开一切杂念,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安。

    如果当时王芷瑶不同乾元帝出京呢?

    王译信虽然如今担心王芷瑶,但如果王芷瑶留在京城,不说乾元帝和顾天泽能不能冲出来,就是她在京城也会受到王芷璇的报复。

    怀恩公公道:“令爱是天降神女,有太祖高皇后庇佑,您且放心,谁都伤不到她。”

    没有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当时的震撼。

    怀恩公公对王芷瑶很有信心。

    ********

    另一边,顾天泽喂完了汤药,慢慢的把汤碗放到一旁,眼圈微微泛红,趴在乾元帝的胳膊上,不让自己的泪水滴落,“姑父,您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再坚强,他也只是刚刚及冠的人,他能领兵出征,可以战胜任何敌人,但事关国朝江山,朝居变故的重担对顾天泽来说有点重,“我不知道小七在哪?一闭上眼睛就听见她叫我。”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都等着他的决定,顾天泽也只有单独面对乾元帝时才会显出少年心性,才会把对妻子的担心表露出来。

    等他离开禅房,他又是自信满满,沉着冷静,杀伐果断的顾三少。

    顾天泽抹去眼角的湿润,看着宛若昏睡的乾元帝,“这次进京,我见到了……我父亲,他为顾家,不管我啦。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姑父,他对您是忠诚的,也只是一时妥协,我想他正串联皇子对抗意图颠覆帝位的太后,他该做了很多事儿,但我还是伤心,尤其是看到在镇北府司受酷刑的岳父……他才是疼爱儿女的对吗?”

    乾元帝不会给他答案。

    “我一定会让您清醒过来,除了您之外,谁也不配拥有国朝天下!”

    禅堂里多是供奉着佛像,顾天泽帮乾元帝盖好被子,双膝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

    他原本不信命,也不信神佛,如今他希望佛祖能保佑小七平安。

    对眼前的事情,再凶险他也有把握,可王芷瑶不在他身边,她有危险,顾天泽鞭长莫及。

    还是不够强大,顾天泽合上眼睛,自己还是不够强!

    只有他明白那群刺客找不到顺着密道离开祁山的乾元帝,一定会追着飞在空中的王芷瑶……这事只能深埋在他心里,无法同任何人说,前朝余孽看上小七了。

    顾天泽既是气愤,又觉得庆幸,不知真伪的前朝皇孙对小七又好感,总会手下留情。

    “不管怎么样,你说过,都会回京同我见面的。”

    顾天泽喃喃道:“你保证过的,不许食言。”

    ******

    寺院后面,卢彦勋毫无顾忌的展露残忍的手段,王芷璇先被灌进了无法移动身体,却保持着清醒,痛觉的汤药,这是锦衣卫必不可少的秘药。

    鞭刑太小儿科,卢彦勋可以让王芷璇身上没有伤口,却痛得宛若落进地狱。

    “你最好慢点求饶。”

    卢彦勋冷笑的建议,“我实在是想帮顾大人和王大人出口气。”

    这不是明摆着报仇吗?

    王芷璇如同砧板上的肉,动弹不得,卢彦勋给她的恐怖记忆实在很是深刻,深到她不敢忽视恶魔卢彦勋。

    “真是硬气,好,我喜欢坚强的人。”

    卢彦勋对王芷璇竖起拇指,一脸得笑容绽放,一双眸子隐约透着兴奋,酷吏一般的阴狠气息充斥了整间刑房,骄阳仿佛也被这股气息掩盖,刑房阴暗了几分。

    浑身无力的王芷璇根本发不出声音,拼命的摇头,自己并非是英雄,她说……她说啦……

    卢彦勋拿出一件造型别致的刑具,笑眯眯的说道:“嘴硬的‘英雄’,这件东西是我新开发出来的,专门用于人的骨头上,可以毫无皮外伤的敲碎骨头,如果把骨头都敲碎了,你的身体会更柔软吧。”

    他一步步走进,俊脸上邪魅带点小兴奋的笑容让王芷璇不由得大小便失禁了……

    “呜呜……呜呜”

    卢彦勋见到她晕染在衣裙上赃物,摇头道:“没关系,一会我让人给你换衣服,这得兵士起码有三四千,会有很多人乐意给你换衣服。你是绝色美人,又是许多勋贵男子梦中情人,只有留在军营你才能发挥全部的‘资质’”

    “不……”

    王芷璇拼命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恨我……”

    卢彦勋残忍的对待她,绝不单单是为顾天泽和王译信,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蹲下身,卢彦勋摸了摸王芷璇惨白几乎透明的脸蛋,长翘宛若蝶翼的眼睫不安的颤抖着,便是在此时王芷璇也有一种惊慌美,换个心软的男人只怕早就把美人搂在怀里怜惜了。

    “我……是……皇子的……人。”

    “这时候还想着四皇子?”

    卢彦勋靠近王芷璇,距离她唇瓣有一寸的距离,在外人看起来,他们仿佛热情拥吻的男女。

    他凛冽,无情,残忍的气息让王芷璇恐惧,手指不安的弯曲,“我说……”

    趁着还能说话,王芷璇会把药方交出来。

    救驾之功,总少不了她的。

    乾元帝可不是好糊弄的帝王,只是她很不满用自己的金手指成全王译信!

    谁都晓得,乾元帝这位皇帝总会把恩情记得很牢,乾元帝是一位感情很丰富的帝王,爱和恨一样的强烈。

    “说得没错,我不喜欢你!”

    卢彦勋把刑具按在王芷璇的膝盖上,冷酷的一笑:“我除了对父母之外,六亲不认。你在镇北府府司鞭抽生父,我亲眼所见!不说王大人对你如何,他是你父亲!还有一点,就是……你让你哥哥做男宠。”

    这句话同样是卢彦勋的禁忌,“同我过这句话的人,我都送他们归西了。顾大人说留你一命,以防将来还能用到你。你该庆幸,自己懂得医术。”

    “……”王芷璇眼里闪过懊悔,谁晓得顾天泽和卢彦勋也躲在牢房里?

    卢彦勋的确最恨断袖,前生就有人议论过,也许卢彦勋被送上过某位贵人的床榻,要不也不会变态冷血成壕无人性。

    “你放过我……我说……我全说……”

    “好。”

    卢彦勋从旁边拿出纸笔,“你说药房,我写。”

    王芷璇咬着下嘴唇,心底不是没有犹豫,害乾元帝的方子就是她提供的,万一太后同乾元帝对峙时,把一切都说出来,她岂不是得被乾元帝抽筋剥骨?

    本想趁此机会功过相抵,谁知她的救驾之功却被别人占了去。

    “看来你还是不害怕我?谁给你的胆量敢耍着我玩?”

    卢彦勋伸手捏着王芷璇的下颚,手掌的力气差一点能把她下颚捏得粉碎,“我真不介意敲断你一身的骨头。”

    “我说。”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危机要紧,再犹豫下去,一切都得成空,她不信自己绝妙的医术无用武之地,乾元帝经历此番劫难,身体会更加不好,那时说不得还得指望着她。

    没有人想要得罪大夫,而且是医术高超的大夫。

    让顾天泽等人得意一会无妨,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王芷璇把药方需要的药材讲出来。

    卢彦勋记录完毕后,道:“你最好别动歪脑筋,你的医术纵然神奇,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顾大人已经寻了名医,他们便是救不醒陛下,方子得好坏,他们还是能分析出来的。”

    “这章方子的药性相克,他们不敢这么开方子。”

    身上的药劲过去大半,王芷璇说话越来越顺溜,“他们只敢温和的用药,墨守成规,一辈子没胆子尝试!”

    这些东西都是王芷璇……当年……当年取悦于国手老师换来的。

    她付出了她能付出的所有代价。

    药性相克的方子最容易动手脚,王芷璇又在里面加进去了依赖性很强,很容易上瘾的药材,乾元帝用了这个方子后,再难离开她了!别人都不知道那分药材长在何处。

    卢彦勋认真打量了她半晌,“既然如此无法验证真伪,留下你只会是个祸害。”

    “你……”

    “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接骨的。”

    “卢彦勋,你给我住手,我不会放过你,皇上不会放过你。”

    “呵呵。”

    嘎巴一声,王芷璇刺痛的尖叫,腕骨生生的被卢彦勋敲碎了,钻心的疼痛让王芷璇几乎咬碎了嘴唇,“你真敢?”

    世上怎么有卢彦勋这么大胆子的人?

    她怎么会受这等罪?

    “本来我想敲断你的双腿,可惜……可惜看你的药方就晓得,你留了一手。”卢彦勋起身,拍了拍袖口,“没关系,你尽可留着,你身上的骨头多着呢,镇北府司随时欢迎你。”

    “你……你就怕我自尽?带着陛下一起死?”

    王芷璇豁出去了,“以后陛下的病没人能治好,你也会被陛下杀掉!”

    卢彦勋唇边的诡笑让王芷璇清醒过来,心跳得很快,顾不上手腕的刺骨疼痛,“你……不怕对吗?”

    “我真诚的希望陛下清醒。”

    卢彦勋的一腔忠诚都给了顾天泽!

    只要乾元帝苏醒,就能挽回如今的败局,至于乾元帝以后是不是还会再犯病,卢彦勋并不怎么看重,左右经历这次事后,乾元帝只会更看重顾天泽。

    “你谋逆!狼子野心,顾天泽……”

    卢彦勋此举可以说把王芷璇将来的后手给弄没了,“我要同皇上说,同陛下说你的野心,你是乱臣贼子,陛下……”

    “你没有机会的。”

    卢彦勋把王芷璇重新捆好,又给她灌了一碗汤药,轻声道:“陛下能多活几年的话,你也许还能活得久点,希望你没有再药方上动手脚,否则……你该明白陛下不缺皇子。”

    王芷璇再不甘心,她此时也发不出一丝丝的动静。

    她小看了人性,小看了卢彦勋,因为自己有足以保命的金手指,竟然不记得名医华佗都被曹操给杀了,在掌权者面前,名医同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乾元帝苏醒,顾天泽就有拨乱反正的能力,以后乾元帝龙体不好,只会更依赖忠肝义胆的顾天泽。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王芷璇后悔极了,她的手腕被废了,她的医药技能竟然没有给自己换来荣华富贵,反倒成全了顾天泽?!

    顾天泽越来越尊贵,王芷瑶就会越来越好,而她自己算什么?

    卢彦勋把药方交给顾天泽。

    “下去配药。”看了一眼药方,顾天泽对怀恩公公吩咐,“顺便让大夫再看看,有没有特别不妥之处。”

    “是。”

    怀恩公公点头,站在顾天泽身边的卢彦勋低垂眼睑,嘴角微微上扬,为顾大人,纵死也无悔。

    ps继续求粉红,人性是复杂的,哪怕他们是蛇精病。顾三少对乾元帝的感情不需要怀疑,但是别人不见得,尤其是偏执狂,蛇精病们。顺便说一句蛇精病就需要卢彦勋治,王芷璇的悲惨人生开始鸟。

第三百二十六章 醒来

    顾天泽想不到或不想做的事情,他——卢彦勋都可以代劳。

    王芷璇给出的药方确实让被顾天泽‘请来’的大夫很为难,药性相克得太多,还有一味不曾听说的药材。大夫被请来后也晓得救治得是谁,因此格外的慎重。

    事关国朝帝位,谁也不敢轻易的赞同此药方。

    “我没空同你们磨叽。”顾天泽对凑在一起研究的大夫说道:“行或是不行,必须尽快给我个交代。”

    领头的老大夫头发,胡须花白,他本是致仕的太医,以前负责给乾元帝每月请脉,当年乾元帝病重时,他也在场。

    他离开太医院后并没离开京城,所以顾天泽达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他请过来。

    乾元帝这些日子昏厥依然脉搏平稳,其中他有不少的功劳。

    顾天泽直接点名问道:“司徒太医说说这药方能不能用?”

    “顾大人。”司徒老太医咬了咬牙,说道:“相生相克的药物必用中和温良的药材,药方老朽虽然开不出,但老朽从医良久,查询典籍也能明白药材的出处,不得不说,开药方的人极为大胆,未必没有道理。其余的药材老朽都能明白,唯有这一味。”

    老司徒把药方中的一处指给顾天泽看,“老朽实在弄不懂这味药材的必要性,要不,老朽亲自问问开药方的人?事关重大,老朽不敢贸然行事。”

    顾天泽眯了眯眼睛。

    卢彦勋低声道:“看起来她没说实话,属下这就去把她双腿敲断了。”

    “先不忙。你先带他们去同她对质,一旦她说不出子午卯酉,再行处置也不迟。”顾天泽眸光冷冽,“不管如何,她的性命都要留着,将来许是有用。”

    “属下明白。”

    “对了,她医术卓绝,想来让手腕愈合不难。”

    “属下明白。”

    两个明白,意义不同,卢彦勋根本不用顾天泽说得太明白,愈合只是为了下次敲断,抽筋剥骨对锦衣卫来并不困难。

    如果王芷璇还敢在药方上动手脚,他不会只是敲断手腕这么简单。

    “处理的干净点,别让……”顾天泽手指点了点王译信养伤的禅房,“闹出动静来,我可不容你!”

    “喏。”

    王译信虽是不理会王芷璇,但毕竟他们之间是父女,顾天泽不想王译信‘为难’,只要王译信不主动提起,他不会告诉王译信任何王芷璇的消息。

    卢彦勋做出请的动作,老司徒等大夫随着他的脚步去了后山的禅房。

    一场医术上的争论,即将展开。

    王芷瑶手腕疼得很,又被卢彦勋捆着动弹不得,她很着急,骨头如果不能固定的话,将来对手腕的灵活度都有影响,虽然她不能动,但疼痛却丝毫不曾减弱。

    听见脚步声,她费力的张开眼睛,“卢彦勋……你放了我。”

    老司徒等人见王芷璇凄惨的样子,心中一紧,远离卢彦勋,暗道不愧是锦衣卫出身,毫无人性,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老司徒晓得眼前这位被折磨得很惨的妇人身份,四皇子的侍妾,王译信出继的庶女!

    四皇子……晓得王芷璇在此地,只怕不会再要她了。

    “我有一事不明,想问你。”

    得卢彦勋的眼色,老司徒不敢耽搁功夫,上前问道:“你写的这味药材究竟何用?”

    王芷璇疼得已经没有心思应付任何人,疼得直打哆嗦,神志不清的喃咛:“放开我,我要接骨,卢彦勋,你不得好死,我是四皇子的人……”

    “这味药材是你后加上去的。”

    卢彦勋蹲下身,捏住王芷璇的下颚,“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就放了你,让你接骨。”

    “啧啧,可怜见的,好好的手腕竟然折了,再耽搁下去,不知有没有得救。你也不想将来写不了字吧,王芷璇,王小姐能不能同我说这药材的习性?”

    “疼……”

    “乖,说了就不疼了。”

    卢彦勋珍视般的轻轻抚摸王芷璇的额头,动作极为轻柔,语气如同羽毛般温柔,“我疼你。”

    老司徒等人默默的低头,同时向后再退了一步,卢彦勋显然是给王芷璇用了药。

    “……是。”王芷璇的痛觉似随着卢彦勋的抚摸而减弱了不少,往日清明的眸子涣散,“是,这味药没用……会让人上瘾。”

    卢彦勋冷笑:“真是个傻子,你怎么就学不会乖巧一点?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是聪明人!”

    他毫无留恋的起身,脚似意外的踢在王芷璇断掉的手腕处。

    “啊。”王芷璇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疼晕过去。

    “把药材去掉。”

    卢彦勋对老司徒等人道,“以后你们可以见到更多的药方,不过,今日这件事,你们最好当作……”

    “老朽什么都不知道。”

    老司徒连忙表态,卢彦勋笑得灿烂,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心底发冷的,“不是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记住,这人只不过同四殿下爱妾同名而已。”

    “是,是,是。”

    老司徒连连点头,“我等先出去熬药,不耽搁卢大人问案。”

    见卢彦勋摆手,他们顷刻功夫退得一干二净,外面炙热的阳光都无法驱散他们身上的冷意。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哆嗦,活阎王名不虚传。

    可以遇见,乾元帝回到皇宫后,交给卢彦勋惩治的不忠之臣会有怎样的凄惨结局。

    京城到时候只怕会有好大一场血雨腥风。

    除了登基前后,乾元帝很久没表现出暴吝和杀气了,正因此太后他们才会胆大到撸龙须的地步。

    ******

    “你说瑶儿答应过你,她会回到京城?”

    “是。”

    顾天泽按住王译信,“您身上不好,得多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我根本坐不住,你不晓得京城的状况,万一她被太后的人抓走了怎么办?太后不会轻易放过她。”

    “如果她落入太后手中的话,消息早就传过来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她失手被太后抓住,只要我们不露面,太后就不敢对她如何。小七的好,只有我们知道,太后只会把她当作威胁你我的底牌。”

    “可是……”

    “您再贸然离开此地,一来找不到小七,二来你若再有意外,我如何同小七交代?”

    顾天泽轻声说道:“小七放心不下你。”

    用王芷瑶的安危足以让王译信改变冒险的心思。

    “瑶儿真得在意我?”

    “是,小七离开前还让我好生照顾您,别让您有危险,她还说以后会好好孝顺您,不再惹您生气,也不会再勉强您做不喜欢做的事儿。”

    “……”

    王译信眼角潮湿,在京城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支撑他熬过酷刑的并非是对乾元帝的忠诚。

    不想让顾天泽看到他没骨气的样子,包裹着厚厚绷带的手盖上了自己的眼睛,喃咛:“她还是我女儿!”

    王译信永远记的那句下辈子不再做他女儿的遗言。

    也因为前生王译信同王芷瑶的纠缠最深,所以他格外重视王芷瑶,比任何人都重视。

    王芷瑶一次次被他推远,伤害,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

    “顾大人,药熬好了。”

    “岳父,我去给陛下喂药,您好好养伤。”

    “好。”

    顾天泽让侍从好好的照顾王译信,他端着熬好的药站在昏厥的乾元帝面前,摸碗底的温度,顾天泽用勺子慢慢的搅动药汁,“有人试过没?”

    “试过,一切无恙。”

    卢彦勋站在顾天泽身后,压低声音道:“属下猜测让引出陛下隐疾的主意没准就是她出的。”

    “嗯?”顾天泽手腕一紧,继续搅动药汁。

    如果真是王芷璇出的馊主意,她真该千刀万剐!

    在祁山时,因为乾元帝突然发病,他们好悬没能从刺客的包围中冲出去,不是小七有怪力护身,抡起太阿剑不要命儿,顾天泽也没完全的把握把乾元帝从危险中带出来。

    如果乾元帝好好的,也许小七根本就不用亲自炸平祁山,他们也不会分开,生死不知。

    “属下问过,她嘴很紧。”卢彦勋话音一转,“越是嘴紧,越是证明她许是做过,用药勾出陛下的隐疾,死罪!”

    王芷璇再糊涂,也不敢说她用药毒害帝王。

    顾天泽舀出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卢彦勋忙道:“大人,有人试药的。”

    “总要亲自试过,我才好给陛下用,她是有鬼心思,但谋害帝王她不敢做。无非只是想让陛下永远离不开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何手段。”

    顾天泽喝了药,喉结滚动,把苦涩的汤药咽下去,任何药物控制对毅力坚定的人来说都是无效的。

    他一勺一勺把汤药喂给乾元帝,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乾元帝的动静,过了好一会,乾元帝依然没有苏醒。

    卢彦勋脸上似挨了一巴掌,“属下再去审他她。”

    王芷璇还藏了一手?

    “再用三日,如果陛下不曾清醒,她留着……也没用了。”

    “喏。”

    三日后,顾天泽派去京城打听消息的探子回报,“指挥使大人,太后属意四皇子登基为帝,暂管朝政。”

    顾天泽问道:“其余皇子呢?”

    “二皇子殿下因牵扯到旧案中,失去登基资格,六皇子品行风流,跳脱,太后说国朝不能有一位风流的君主。陛下留下监国的三位皇子,才是陛下默定的继承人人选。国朝不能一日无主,大臣们也是赞同的。太后放弃立幼主的心思,改让四皇子登基,反对的大臣很少。四皇子在朝中一向有贤名,他继位是天命所归。”

    探子从怀里掏出抄写下来的官府公告,单膝跪地呈交上去。

    顾天泽拿起公告看了一眼,瞬间把纸张揉成了纸团,咬牙道:“他们是想让陛下回到京城,也只能去做太上皇!”

    王译信等人从监牢失踪后,太后虽然找不到顾天泽藏身之地,但她也晓得乾元帝没有死,为了尽快促成新君登基,她改变主意立四皇子为帝,没有人能抵挡得住皇位的诱惑,皇子的同盟一瞬间瓦解。

    四皇子一定把二皇子多年做得丑事公布于众,六皇子本就没有当皇帝的心思,除了四皇子外,太后别无选择。

    王译信从地上捡起被顾天泽揉成一团的公告,打开仔细看了一眼,讶然道:“登基大典是明日?”

    “阿泽,你准备怎么做?”

    “……”

    顾天泽紧紧的抿着嘴唇,目光落在躺在床上不曾的清醒的乾元帝身上,过了好一会,缓缓的说道:“点兵,攻城。”

    “不行!”王译信劝阻道:“就算你骁勇善战,你领兵去京城是自投罗网,太后和新君早就设好的全套等着你,阿泽,你千万不能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泽……”

    顾天泽根本没听王译信的话,直径起身来到乾元帝身边,乾元帝面色发黄,比以前消瘦了不止一圈,双颊眼眶深陷,早已经没了执掌天下的霸气,在床上躺着的人不在是帝王,而是一位平平常常的人,微弱的呼吸,仿佛证明他随时都有可能故去。

    噗通,顾天泽撩起铠甲,单膝跪下,手放在膝头,肩上盖着的披风垂在身后,“陛下。”

    不管床上的人如何病弱,在顾天泽眼里他永远都是国朝的帝王。

    王译信眼圈微红,喃喃道:“阿泽……别冲动。”

    如果顾天泽此时去京城,就是百死无回,乾元帝的行踪也会暴漏的,昏迷的乾元帝,怎能再做皇帝?

    四皇子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

    “岳父所虑,我都明白。”

    顾天泽目光落在乾元帝身上,“然陛下不会做太上皇,我不准他们如此折辱陛下!”

    没人比顾天泽更了解乾元帝的性情,好胜,任性,霸道,他宁可死在皇位上,也不会想要去做被圈养的太上皇。

    王译信喉咙动了动,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身为乾元帝的知己,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瑶儿……”

    “小七会明白我,如同我明白她一样。”

    顾天泽唯一舍弃不下的人就是王芷瑶,也想陪她到最后,但此时……一直宠爱自己,信任自己的君主有难,他无法等待下去:

    “如果我战死,小七不必为我守节!”

    他不想见别人娶小七,但更不想见小七孤独终老。

    顾天泽转身向外走,王译信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声音,门口已经聚集视死如归的将士,他们随时等候顾天泽的命令。

    “阿泽!”

    细小,虚弱的声音传进顾天泽耳中。

    “阿泽,别去!”

    顾天泽回头时,乾元帝睁开了眼睛,勾起嘴角,沙哑的说道:“你小子又救了朕一命。”

    “陛下!”

    屋子里的人悉数跪倒,屋子外的将士也单膝跪地朝拜效忠的帝王。

    唯有一人直挺挺的站着,仿佛一座雕像。

    他眼底透着惊讶,不可置信,嘴唇颤抖:“陛下……姑父……”

    乾元帝费力抬起手臂,含笑道:“来,阿泽。”

    “陛下!”

    顾天泽再也控制不住,冲到床前,单膝跪地,深深的低头呜咽道:“姑父,我以为……我足够强,没有您,我也能处理任何事,可您不在了,我才知道……我……我不行。”

    乾元帝抬起的手臂落在顾天泽头上,轻笑道:“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儿你没经历过,所以不是你弱,而是朕没安排好……阿泽,朕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上次在朕面前流泪是什么时候?五岁?还是三岁?”

    “臣没哭。”顾天泽死也不肯抬头。

    “是啊,只是眼圈红了嘛。”

    乾元帝费力撑起身体,环视屋子里跪地的众人,自信的一笑,“朕醒了,所以国朝天下还是朕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ps写一个大家喜欢的皇帝也不容易,哈哈,继续求两张粉红,最近胃又不舒服了,真愁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毁容(双更求粉红)

    有些人天生就居于众人之上,天生就是当皇帝的。

    乾元帝刚刚清醒,经历过遇刺,又昏迷许多天,他身体损耗很大,然而即便他显得病弱,依然有主宰天下的能力。

    所有人都不由得诚心诚意拜服,仿佛跟着他就能得到一切。

    山呼万岁的声音比以往真诚许多。

    乾元帝抬手让顾天泽起身,悄悄的把枕头旁的绢帕塞给他,努嘴示意擦干净眼角……还挂着泪珠呢。

    顾天泽脑袋几乎缩进胸口,在乾元帝面前,他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幼稚又有几分倔强,想证明他可以做出一番事业,超越父辈的期许。

    乍然见乾元帝苏醒,他卸去一身的重担,不再勉强自己坚强,不可战胜。

    “你们先出去,朕同阿泽谈谈。”

    “陛下……”

    王译信拱手道:“臣不敢不遵陛下旨意,然四皇子即将登基。”

    显然此时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教导顾天泽,而是想办法避免四皇子登基,拨乱反正,把太后娘娘的气焰压下去。

    乾元帝含笑道:“一点小事,谨之不必在意,朕的皇子朕清楚,他们翻不出天去。”

    在他看来让顾天泽解开心结,且成长成真正的男子汉更为重要。

    其实不用问,乾元帝也明白顾天泽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

    “臣等遵旨。”

    王译信等人再没二话,面对自信满满的皇帝陛下,他们等吩咐,随着乾元帝杀回京城就是了。

    “王谨之,你也留下。”

    “遵旨。”

    王译信收回迈出房门的腿,回到原来侍立的位置,双手低垂,默默的站着。

    “看你身上有伤,是被严刑逼供?”

    乾元帝像是没有昏厥过一般,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嘴角含笑,“你竟能熬到阿泽把你带出来,王谨之,你着实让朕意外。”

    “臣在陛下眼中就是没骨气的软蛋?”王译信不服气的翻了一下眼睑,“臣是有气节的,文臣的气节,视死如归的气节……”

    “咳咳咳。”

    “……”

    乾元帝用咳嗽打断王译信,笑容更浓一些,“朕眼中从你曾祖起,就没有气节这回事。朕不管你是真有气节,还是为了瑶丫头和阿泽,朕能在此地看见你,朕很高兴。”

    “陛下。”王译信俊脸贴着膏药,有几处青紫色,此时尴尬得不行,越发显得他憔悴。

    乾元帝嘿嘿的笑了两声,拿起一旁的茶盏润润喉咙,清醒后嘴就一直没停过,嗓子不是很舒服。方才有外人在,乾元帝尚需要掩藏起病态,此时只有王译信和顾天泽,他不需要再掩藏,眉宇间倦态尽显。

    “阿泽,瑶丫头你寻到没?”

    “没有消息。”

    “等朕回宫,朕让全天下的人帮你找,一定会找到她的。”

    “嗯。”

    乾元帝伸手把顾天泽拽到身边,王译信在一旁也觉得心中一暖,乾元帝并非是忘记恩情的人,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瑶儿的下落,、乾元帝很难得。

    “这几日累坏了吧。”

    “还好,就是您不肯醒。”

    “朕昏厥前给你的印信你用了?”

    “没有……”

    顾天泽俊脸多了几分羞涩,“还没用上。”

    “朕看你是不知道怎么用。”

    “姑父!”

    “好啦,朕不说实话。”乾元帝手指弯起敲了敲顾天泽的额头,“朕就少交代一句,阿泽,朕比任何人都相信你,你也不曾辜负过朕的信任。朕今日教你的,本不该臣子所学,但是朕担心……担心有朝一日朕闭上了眼睛,你孤立无援。”

    顾天泽愣了一会,压下心中的感动,一脸恼怒:“您还想闭上眼睛?”

    “人总会死的,朕也不例外。”

    乾元帝顺毛抚摸趴在自己床头的顾天泽脑后翘起的青丝,柔韧,手感极好,莫怪瑶丫头总是爱揪着阿泽的头发:

    “朕不怕死,朕唯一担心的是没有安排好就死了,朕明白父母突入起来故去的彷徨无助,朕经历过,经历过母后早晨还同朕说,要吃烤兔肉,中午便倒在父皇的怀里,当时……朕也像你如今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译信揉了揉太阳穴,乾元帝说这番话,是要让顾天泽做什么?

    做皇帝吗?

    还是想让顾天泽将来同新君对抗?

    “陛下……臣以为……”

    “王谨之不是定国公,可别让朕失望。”

    “您对阿泽的心思,臣是明白的,但是臣以为阿泽永远是国朝的将军。”

    王译信固执己见,“您对阿泽的厚爱,反而会让他找不到所处的位置,不是臣说,便是同臣的另外一个弟子六皇子,他对阿泽未必没有羡慕记恨。”

    “你言下之意,就是朕把皇位交给六皇子,他也不一定会念着以前的情分?”

    “陛下怎会将皇位传给六皇子?”

    王译信从来不相信继承皇位的人选是六皇子,虽然乾元帝的儿子们资质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出众的,但六皇子本身先天不足,后天又风流惯了,眼下看着还好,一旦成为万民主宰,六皇子会无法无天的。

    “您是在意江山社稷的,您也任性,霸道,但从不曾危害到帝国江山。六皇子不一样,他……他不如陛下。”

    “阿泽。”乾元帝含笑注视王译信,“看得出,你岳父根本不想做帝师,也是王家教导出的皇子,朕也不敢让其为君。”

    “陛下……”王译信一本正经的脸庞宛若一瞬间碎成碎片,不自在的回道:“您能不能不拿以前的事儿嘲讽臣?臣的祖父当年也是……也是顺应天意,不是做不好太傅,天命在太祖这边,他也无可奈何,况且前朝末代帝王也不是个好的。”

    “天命太过虚无飘渺,朕从来就不信天命所归这话。至于前朝末代皇帝?并非如王谨之所言。”

    “……就算是臣祖上不配为太傅帝师好了,臣对阿泽和六皇子尽心尽力,您不信臣,大可让他们另寻名师。”

    王译信也是有脾气的。

    “姑父!?”

    顾天泽站在乾元帝和王译信中间,“您别让我为难行吗?”

    他们要辩论能不能另选一个时间?

    本来能好好说话,怎么扯来扯去就扯到了王家祖上?又是太傅,又是帝师,同他有关系吗?

    天地良心,他从没想过做皇帝!

    乾元帝问道:“阿泽是怎么想的?”

    “臣……”

    “行了,朕今日给你讲这些,并非试探,也不是让你为难。”

    乾元帝目光深邃,声音极是低沉,“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料不到接下来会怎样。朕不能眼看着出现诸皇子争位的状况,朕在一日还能压着他们,万一朕哪天突然间去了,你们怎么办?”

    一朝天子一朝臣,千古定律。

    乾元帝竟然先想到自己宠信的臣子,然后在说江山社稷,他的思路也够奇葩的。

    王译信心底热辣辣的,眼眶微湿,涌起一股视为知己死无憾的感觉,乾元帝并非做戏,“陛下,臣……”

    “朕的身体朕清楚,便是熬过这场劫难,以后只怕也恢复不到以前。”

    “姑父会比以前更好!”

    顾天泽执着的目光让乾元帝心尖一跳,他没有白宠这个孩子。

    不过,乾元帝说出了最终的决定,“朕要立太子啦。”

    四皇子此番顺应太后的懿旨,即将登基为帝,乾元帝虽然会‘原谅’他的迫不得已,但四皇子不会再被他考虑,四皇子为保证自己登基揭穿二皇子往日犯过的大错——亏空国库银两,卖官卖爵,证据确凿,一向被看好的二皇子也算是彻底失去了做太子的可能。

    “朕以前一直不立太子……”乾元帝坦诚道:“一是朕还记得早逝的太子,朕这辈子最钟爱的儿子,二是朕的太子不容易做,朕的脾气并不好,朕的太子不仅要承受百官的考验,还要忍受朕。三……朕不需要在皇子们面前树立一个靶子,既然朕不打算让皇子就藩,太子的位置只剩凶险,朕虽然不是一个好父皇,但朕会对皇子们会尽量公平。”

    “朕一直认为用牺牲一个儿子去磨砺其余诸子太过残忍,不公。”

    “朕做不到,也不想效仿以前的明君。”

    王译信听得极是入迷。

    顾天泽却小声嘀咕:“只有您敢!”

    乾元帝眯了眯眼睛,宠爱般再一次拍了顾天泽胳膊,手臂向上伸去,顾天泽却扭头,用眼神示意,不许弄坏我的头发!

    “呵呵。”

    乾元帝笑了,瞪圆眼睛的阿泽真真是太可爱,收回了手臂,“没错,只有朕敢这么做!”

    给每个皇子公平的机会,让每个人都有发挥的余地,所有皇子向乾元帝展现能力,或是把乾元帝当作假想敌,时刻想着自己做皇帝该如何。

    如果是一位掌控能力差一点的帝王,早就被皇子们群起而攻之了。

    国朝祖制,太后有权定新君,这次行刺后,太后手中握有优势,又有祖制在,可最后太后却只能同四皇子妥协,不敢立幼主,顾天泽可以在京城来去自由,带回王芷璇,这些足以证明,乾元帝便是不在龙椅上坐着,朝廷上的大臣也时刻感受得到乾元帝的压力,不敢轻易乱动。

    甚至大臣不敢以谋逆的名过于苛责定国公,蒋大勇等乾元帝面前的宠臣。

    王译信虽然受了酷刑,可大臣们也阻止太后想要处决王译信的懿旨,没见到乾元帝的尸体,谁也不敢完全倒向太后娘娘。

    因此在前任次辅家中的蒋氏和王端淳等人才能平安无恙。

    “朕可以给你们两个一个实情,朕准备册十皇子为太子。”

    “陛下……十皇子才两岁?”

    放着成年皇子不取,册年幼的皇子,这……太胡闹了。

    王译信劝阻道:“臣请陛下三思,其余皇子不会服十皇子,一旦……陛下……臣有罪,一旦陛下有个好歹,幼主登基,诸皇子许是以清君侧的名义谋反。”

    “所以朕会教阿泽。”

    乾元帝眸子透出一抹光亮,“朕能活得久点,会教导十皇子怎么做一个帝王,如果朕熬不过,那么阿泽便是朕指定的辅政之臣。”

    “……”

    王译信哑然,额头冷汗淋淋,片刻沁透了脸上的膏药,汗水沾到伤口上,伤口处很疼,可这分疼赶不上乾元帝做出决定,“您……您是疼阿泽的?便是阿泽对太子尽心尽力,将来呢?周公尚恐留言日,您……您想想汉武帝寻的扶正大臣大将军霍光,他最后被开坟鞭尸了。臣当然不是说新君一定会对阿泽不好。”

    “你怕,朕的阿泽不会怕。”

    乾元帝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顾天泽,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阿泽,你敢不敢接下辅政,为帝师的重担?把朕教给你的东西,完全的交给新君。”

    敢不敢?

    顾天泽慢慢的单膝跪地,抬头同乾元帝期许的目光相碰,“陛下所愿,便是臣的职责所在。”

    “这才是朕养大的阿泽。”

    “陛下……臣对此不敢苟同。一旦辅政大臣和新君发生争执,于江山不利。”

    “江山?”

    乾元帝不在意的笑笑,“有道是天下能者居之,朕眼睛一闭,不管后世的事儿。”

    便是有前世乾元帝废了太子后,随意册立看得顺眼的皇子为太子的事情,王译信纵使是乾元帝的知己,也很难理解他。

    莫怪乾元帝故去时,史官差一点把头发都愁白了,朝臣为了给他上尊号,吵了一个月有余。

    王译信本想着自己夺舍重生后,让顾天泽活下来,乾元帝会少用屠刀冷酷的诛杀大臣,开创盛世的乾元帝会得到较完美的明君评价,谁知……乾元帝总有另外的方法让后世人对其的评价毁誉参半。

    在随心所欲的皇帝手下,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王译信本想劝一劝顾天泽,可当他看到顾天泽同乾元帝自信,坦诚的目光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乾元帝敢给,顾天泽就敢做!

    这对君臣也是千古难见的。

    任性,霸道都到一起了。

    “陛下,如果阿泽是您的皇子?您可会立他为太子?”

    “也许。”

    乾元帝想了想说道,“阿泽是朕的儿子,那么这世上就没有阿泽这个性情的人了。”

    王译信也不觉得点头,兴庆阿泽是定国公的儿子。

    “朕不向你总是宠一个,扔一个。”

    “陛下!”

    王译信窘得很,乾元帝叹道:“不过,朕也不像你下不了狠心,对放弃的儿女,朕不会再多看一眼,省得将来徒生烦恼。”

    “王谨之,做你儿女挺辛苦的。你是该舍弃的时候,心不够硬,平时又偏心得紧,你忘了圣人的教训,不患寡,而患不均。”

    乾元帝玩味的指了指王译信身上的伤,“所以你沦落到此地,朕一点不觉得为你心疼。早早把惹祸的东西关起来,锋利的爪子剁掉,你今日又怎么会受伤?”

    “她是四皇子的侍妾!”王译信狡辩道,“臣不敢……”

    “你是在提醒朕,你把麻烦送进四皇子府吗?”

    “她是您送给四皇子的。”

    王译信虽是羞愤,但胆子明显大了不少,敢同乾元帝争锋相对。

    乾元帝撩起眼睑,微微一笑砸出重重一击:“子不养,父之过,谨之,就凭这两点,朕就可以再打你几十板子。”

    王译信:“……”

    他慢慢地下了脑袋。

    “你舍不得,其实正是因为你的慈心,铸成大错。”

    “陛下……臣不是没教过,她生而聪慧。”

    王译信仔细回想两辈子的经历,王芷璇好像生而知之,在婴孩的时候就有记忆,晓得用各种软软,甜甜的表情抓牢他,这么一想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煞白,王芷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乾元帝以为王译脸庞煞白是因为备受打击,便不再为难他。

    “给出药方的人是王芷璇?”

    “是。”

    顾天泽也没隐瞒,把卢彦勋审讯王芷璇的事情复述一遍。

    “朕听说,曾经有高僧说她佛性极佳?”

    “……是。”王译信点点头。

    “既然她身有慧根,朕准许她出家。”

    “遵旨。”

    王译信松了一口气,王芷璇出家意味着乾元帝不会再追究行刺的事上王芷璇起到的作用,以及她投靠太后的事情。

    “谨之,你去外面把人叫进来,朕也该准备准备起驾回京了。”

    “遵旨。”

    王译信拄着拐杖出门后,乾元帝低垂下眼睑,低声吩咐:“朕不想让他为难,朕看他这辈子学不会该舍弃舍弃这句话,既然如此,朕帮他一把,把王芷璇交给卢彦勋。”

    顾天泽乐得如此,出家?还是放在卢彦勋身边比较保险。

    起码要逼王芷璇把知道的药方,医术典籍都传承下去才能送去寺庙。

    反正乾元帝一句出家的旨意,谁也不会深究王芷璇究竟在不在寺庙里。

    “不过,王芷璇是绝色美人,卢彦勋能不能守得住?”

    “姑父……”

    乾元帝清了清嗓子,“出来!”

    几名隐卫跪在床前,乾元帝比划了一下,隐卫再一次消失。

    顾天泽也只是看到他们消失的方向,隐藏在何处,他还真感觉不到。

    “朕可不想看卢彦勋犯错误,朕听说他挺好色的。”

    “我以为他不会。”

    “阿泽,你不该同王谨之一样。”乾元帝郑重的说道:“朕可没教过你手下留情这句话,记得,留情只是因你能完全掌握,而不是为了慈心。”

    “嗯。”

    顾天泽点头道:“我记下了。”

    后山禅房,王芷璇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一股汤汁灌进自己口中,随后脸庞就似火烧一般的疼痛,“啊……啊……”

    她是做噩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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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毁灭(双更求粉红)

    王芷璇脸上传来的灼热感觉越来越浓,似被人揭开一层皮肉,灼热仿佛也要比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更痛。

    她仿佛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宝贵财富。

    失去上天赋予她的珍贵财富。

    “不,不。”

    光与影交相呼应,她从迷蒙中清醒,如同蝶翼一般的眼睫轻轻扇动,不是噩梦,她明显感觉脸上传来的灼热感。

    抬起手臂完好无损的手臂,王芷璇轻轻抚摸脸庞,谁知……原本该是光滑细腻的脸庞变得凹凸不平?!

    这怎么可能?

    谁夺走了她的绝世容貌?

    “做梦,做梦,我一定是做梦。”

    不知谁人好心,在禅房的地上留下一面镜子,王芷璇挣扎着起身,护着受伤骨碎的手腕,沉着肩膀向镜子走去,慢慢的靠近铜镜,透过照射进来的阳光,她看清楚镜子里的人……随即高声尖叫:“鬼啊。”

    的确是鬼!

    镜子里的人不仅脸上肌肤凹凸不平,因为颧骨臃肿,眼睛被挤得很小,仿佛睁不开一般,眯眯着,鼻子也仿佛被砸断鼻梁,趴趴着。

    王芷璇抚着脸庞,镜子里的女鬼也做出同她一般的动作,“这是我?是我吗?”

    不,镜子里奇丑无比的人怎么会是我?

    “我是王芷璇,王谪仙的女儿!”

    王芷璇一向自持美貌,而且善于运用美人的本钱,猛然间失去了美貌,她便如同失去最后的堡垒,将她的自卑,脆弱暴漏在众人面前,“不,这不是我!”

    她疯狂的踩踏着铜镜,“不是我!”

    仿佛毁掉铜镜,她就能结束这场噩梦,又变成绝色美人一般。

    她有天赋,有医术,有美貌,但老天爷却没有赋予她王芷瑶所拥有的怪力,以前她瞧不起王芷瑶的蛮力,觉得蛮力好鄙俗,真正聪明的女人可以依靠美貌驱使男人,赢得一切。

    王芷璇宁可做操纵锐利锋刃的人,也不愿意亲自动手。

    美人只需要皱皱眉,自然有男人上杆子帮忙。

    她也一直很享受美人的优待,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此时,她却希望能像王芷瑶一样亲手把这面铜镜给毁了,顺便把铜镜里的女鬼打碎……可她做不到。

    靠人不如靠己。

    王芷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无法弄碎铜镜,她气喘吁吁的跌到在铜镜面前,泪珠儿滚落,以前她落泪,便是再心硬的男人都会对她有怜惜之情。

    现在就算她哭死,也不会有人看她一眼。

    她成了丑八怪,成了怪物。

    “报应吗?”

    王芷璇仰面躺在地上,禅房棚顶刻着佛祖的画像,在佛祖身边是十八罗汉,一众菩萨,他们正注视着她,注视着如同蝼蚁一般弱小且失去一切的可怜虫。

    在她眼前一幕幕回闪,幼时,为了衬托她美貌无双,她不仅让王芷瑶贪吃身材变形,还曾经给王芷瑶的脂粉里下药,上辈子……她在王芷瑶相亲时,借王端淳的手送了一盒有毒的脂粉过去,结果王芷瑶整整一年无法见人,错过了蒋大勇帮她订下的极好的姻缘。

    也让王译信彻底对王芷瑶死心。

    后来,还是一位不知名的瘸腿和尚帮王芷瑶解了毒。

    毒?

    对,是毒!

    她是中毒了。

    只要能解毒,她又会变成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有卓越的医术,足以克服难题。

    可是……王芷璇摸着凹凸不平又显得臃肿的脸庞,没有做过化学检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中得是哪种毒儿。

    中毒也有可能是细菌感染。

    王芷璇为自己把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她连脉搏都没摸到。

    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飞快的躲在屋子的角落里,蜷缩起身体,把脸庞深深的埋入膝盖中间,怕被旁人看到她面容尽毁的样子,宁可躲在角落里,她也不想面对旁人嘲弄的目光。

    幽闭的禅房门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王芷璇再一次努力的缩紧身体。

    “传陛下口谕,命你出家。”

    “……”

    换做以前,听到出家的旨意,王芷璇早就跳起来了,可此时她只想躲起来,在治好容貌前,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来人竟然是王译信?

    王芷璇可不想自己凄惨的样子被王译信看到。

    更不想在王译信面前服软,认输,或是哀求……这份固执也让她错过唯一还会对自己心软的人。

    “王芷璇,我……我问你一句,你真是我女儿么?”

    王译信越想心越是慌乱,因他有夺舍重生的经历,他相信有冤魂鬼怪附体的事情,更相信有灵魂,飘荡在人间没有喝孟婆汤投胎转世的冤魂。

    仔细回想上辈子,王芷璇仿佛生而知之,那分聪明,事故,以及装乖,买巧的机灵劲儿,不是一般的天才能具备的。

    更何况王芷璇仿佛天生就懂得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很会表演,在什么人面前都能摆出最完美的仪态。

    如果她是一个真正天真的小姑娘,怎么能把他玩弄于股掌中?

    她说得每一句,做得每一件事仿佛都有目的,即便是对他撒娇,也不纯粹。

    王芷璇低声道:“你想知道?”

    “不……”王译信似被这句话烫到一般,连着后退了两步,“你不必说。”

    答案不是王译信能承受得起的。

    如果王芷璇占了自己女儿的身体,王译信苦涩的喃咛,“只会让我更觉得对不住瑶儿。”

    她才是自己的女儿,天真的,懵懂的,需要父亲保护,疼惜的女儿。

    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把亲生女儿推开,任由她陷入不幸痛苦中,哐当,王译信的拳头重重砸在墙壁上,本来就没养好的伤口再一次崩裂,染红了纱布,在墙壁上留下一个血痕。

    “你还相信现在的王芷瑶是你的女儿?哈,哈哈。”

    王芷璇忍不住低笑,“你就没发觉她的不同吗?你想补偿的人已经……已经不在了,王译信,我们谁更可悲?”

    王译信的俊脸苍白,缓缓的合上眼睛,“不,她就是瑶儿。你无法挑拨我们的关系,她就是我的女儿,从来没有变过。”

    “王大人。”

    卢彦勋走进禅房,对墙壁上的血痕视而不见,也仿佛感觉不到王译信和王芷璇之间的紧张氛围,“陛下叫您,已经准备好回京的事宜,陛下的意思是等四皇子登基时,再在京城现身。”

    王译信没有再言语,深深的看了窝在墙角的人儿一眼,感觉上王芷璇出了问题,可他根本不愿意深想,被乾元帝教导过,他……也许他真正的女儿已经被人夺舍了。

    “我这就去见陛下。”

    “不……爹……”

    王芷璇感觉到卢彦勋的不善,相比那分无用的自尊心,王芷璇还是认为靠近王译信更安全,抬起被毁掉的脸庞,“您别走,我就是您的女儿,爹,您别不管我。”

    王译信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的离去。

    卢彦勋笑呵呵的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陛下把你交给我了。”

    “陛下不是让我出家吗?”

    王芷璇听着卢彦勋的声音就觉得胆战心惊,“我……宁可去寺庙,让我出家罢。”

    “陛下出家的口谕只是传给王大人的。”卢彦勋眼底闪过轻蔑之色,显然把毁容的王芷璇尽收眼底,“啧啧,一会没见,你竟成了丑八怪,陛下对我太没信心了,你就是天仙绝色,也诱惑不了我的。”

    卢彦勋没有再继续虐待王芷璇,然他眼里露出仿佛看肮脏东西的轻蔑目光深深的刺痛一直很自信,很有优越感的王芷璇,此时她恨不得长出利爪和尖牙狠狠的撕咬卢彦勋。

    如果她也有王芷瑶的怪力就不用在此地受此侮辱了。

    “你的恨意根本影响不到我,我决定着你的生死。”卢彦勋轻声道:“眼下还不是时候,你最好乖乖待在禅房,等陛下和王大人回京后,我会另外给你安排地方。趁着这几日,你可以自己给自己治伤,以后我会请几位很有学识,有医德的太医来听你讲解医术和药方。”

    “你们想要收徒?”

    “不是收徒,是共享良方,你如今也就这点用处了,如果这都做不好的话……”

    卢彦勋没有继续说下去,冷冷的一笑,离开了禅房。

    “仔细看着,不许任何再进去。”

    “是。”

    王芷璇失落的靠着墙角,以后她岂不是就是一本人形医书?

    这不公平?!

    她做错了什么,要有此报?

    王译信,只有王译信能从卢彦勋手中解救她。

    “我不该说……”王芷璇眼里划过几分悔意,“不该承认的,其实比起以前,对他……我真的把他当作爹看待。”

    她虽然也百般讨好现代的父亲,可王译信对她的宠爱,疼惜,才让她体会到父爱。

    “我只是不甘心呐。”

    不甘心便是转换时空,她也无法做名正言顺的嫡女。

    ******

    王译信在乾元帝身边并没看见顾天泽,听乾元帝吩咐暗卫,他也不好多听,便寻理由先退出去。

    禅寺清净,西边有一处空旷之地,顾天泽每日都在西边操练属下。

    果然,王译信跨过垂花门,顾天泽虎虎生风的挥动手中的长枪。

    银白色长枪反射着阳光刺人双目,他的每一招都带起一阵阵的寒意,杀气,此时顾天泽没有戴头盔,乌黑的发丝高吊如马尾,随着他身体一动而跳跃,飘动,宛若长长的簪缨。

    “哈!”

    随着顾天泽一声嘶吼,银枪尖划过地面,掀起一道尘土,石块,他凌空飞起,枪尖直刺一旁的木偶,当,木偶被刺穿胸口,随后更是裂成碎片,木屑凌乱散落。

    “阿泽!”

    王译信赞叹的股掌,“好枪法。”

    的确是好枪法,顾天泽只怕把木偶当作掠走瑶儿的敌人。

    侧头看清楚来人,顾天泽手臂扬起,银枪飞到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再一次落在他手上时,已经背在他背后,银枪比顾天泽稍稍高出一线,只露出一个银白的枪尖。

    “岳父。”

    顾天泽对王译信行礼,“陛下即将回京,您不去修整吗?”

    王译信受了很严重的皮外伤,虽有大夫包扎,上药,多日的牢狱之灾也耗光他许多的体力,一连串的变故,对他的打击很大。

    “我本没带什么东西过来,也不用收拾行囊,派兵的事情我又插不上嘴。”

    王译信环视一周,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后向顾天泽招手,“阿泽,来,陪我坐一会。”

    顾天泽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身,盘坐在他对面,银枪便戳在他身边,明亮的眸子闪过几分了然,“您想劝我?”

    “……不是。”王译信苦涩一笑,“你同陛下的性情相似,认准一条路百折不回,我再说什么都没用。我既然劝不了陛下,自然也不会阻止你。阿泽,我并非迂腐的人,想我祖上……嗯,曾经也是同皇帝共治天下的人。”

    “小七说过,不一定哦。”

    顾天泽俊脸露出一抹坏笑,“许是哪个善于考据的王家祖上故意美化的,小七还说……”

    “瑶儿有杜撰些什么?”王译信脸上也多了几分好奇。

    “就算是琅邪王氏,最后也因为不掌北府军,只晓得风花雪月,士族风流而被草莽之人灭掉了。所以她认为,岳母嫁给您,是王家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懂得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是您高攀了蒋家,有西宁公做岳父,是您的福气。”

    “……”

    还能这么解释?

    王译信又是可气,又是想笑,他的目光能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宛若王芷瑶就在身边般训斥,“就会杜撰胡说,晓得她在意西宁公。”

    就冲她对蒋大勇付出的真心实意,瑶儿怎么可能同王芷璇一样?

    王译信可悲的发觉,他根本不够了解瑶儿的性情,上辈子他错过了王芷瑶的成长,蜕变,以及落魄,不知道王芷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记得她最在意的人是蒋大勇。

    顾天泽看出王译信脸上的悲伤,“岳父,小七会平安的,她答应说过的话,从来都没违背过。”

    “阿泽,我问一句话……”

    王译信压下悔意,紧紧盯着顾天泽,“陛下会保你一辈子富贵,无论陛下再或是不在,从陛下的安排上看,你只要不犯大错,会风光一生。”

    乾元帝连册幼主,择辅政大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谁也别想为难顾天泽。

    “如果瑶儿被人抓住了,她回到京城,你会相信她吗?”

    顾天泽抬眼道:“我只有欢喜。”

    两人目光相碰,王译信只从他眼里看出真诚,没有任何的勉强,怜悯之色,释然的说道:“陛下太疼你,他容不得任何不好的事出现在你身上。我……其实也不是担心你,而是陛下……”

    “还说您不是小看我!”

    顾天泽撑起手臂,从地上起身,逆光而站,“她是我妻子,我容不下任何人伤害她,非议她,连陛下……姑父也不成。”

    王译信动了动嘴唇,有这样的女婿,他该高兴,怎么眼角有些酸涩呢,他以为对蒋氏做得已经足够了,比起阿泽来,他远远不如。

    还是瑶儿眼光好,挑中重信重情的顾三少。

    “阿泽。”

    王译信低声道:“既然陛下要立小皇子,你最好恳请陛下再等两年。”

    “为什么?”

    “中宫有子,才可名正言顺。十皇子就算是养在皇后娘娘名下,到底也不是顾家的血脉,同你……不会太亲近,万一哪一日他受人挑拨,后患无穷。”

    “岳父……”顾天泽喉咙发苦,“我姑姑……即便有子,也不会同我亲近,她恨我……恨我夺走太子表哥的荣宠。”

    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他对顾皇后争宠,稳定后位有用,他都不一定能活着长大。

    生于太子祭日,就是太子的转世?

    更可能是夺走太子性命的天煞孤星。

    王译信见顾天泽脸上闪过一丝的痛楚,被至亲之人伤害的痛苦,他比谁都明白,伸手揽住女婿的肩头,轻轻的拍了拍,柔声道:“你不是天煞孤星,你有陛下,有瑶儿,也有我。”

    没有再说定国公是疼他的话。

    “中宫有子,朝臣反对声浪会低一点,而且一个儿子可以缓解顾皇后对你的戒心。”

    “这些年姑姑也没少吃药寻医,她都无法再有身孕。”

    顾天泽也明白,经历过这场风波,朝廷需要稳定,乾元帝就算是独断专行,毫无缘由越过成年皇子立小皇子,会让许多朝臣站出来反对,到时候,乾元帝会耗费更多的精力去平复反对的浪潮,也许会杀更多的人。

    他并不想后世史书认为姑父是一个弑杀的暴君。

    况且对乾元帝的龙体也没好处。

    他希望乾元帝能活得更久一些,长命百岁最好!

    如果顾皇后有嫡子,就名正言顺了许多,反对声也会小上很多。

    王译信道:“以前我不说,是因为皇后娘娘有小皇子,对顾家,对你的影响太大,顾家不可能不为小皇子争,陷入夺嫡的漩涡,非明智之举。如今状况不同,既然陛下下了决定,皇后娘娘再有身孕刻不容缓。”

    “岳父有办法?”

    “嗯。”

    王译信点点头,叹道:“我也是听王芷璇说过,她利用我很多次,这次我也用她一次。”

    前生,四皇子妃也难以受孕,没有嫡子对四皇子影响甚大。

    王芷璇便给了四皇子妃一个药方,很快她便有了身孕,虽然不见得皇后同四皇子妃病情一样,但不孕总会有一点相通的。

    王译信隐隐有种感觉,药方能让皇后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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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众生(双更求粉红)

    顾天泽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王译信老脸不由得一红,到底是用王芷璇的‘成果’。

    “不是。”黑瞳中隐现诧异,顾天泽解释说:“我是没想到她会同岳父大人说起生子的药方。”

    “……”

    还不如不解释呢。

    王译信越发下不来台,出继王芷璇时,她尚未出嫁,一个尚在闺阁的小姐同自己的父亲讨论生子的药方,的确很是诡异,王译信总不能告诉顾天泽是上辈子的事情。

    “阿泽是故意的?”

    “没啊。”

    顾天泽学着王芷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睫也很长,根根似针芒笔挺。

    王译信忍不住揉了他脑袋,无奈的叹息:“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此事只有你能劝得了陛下。”

    也只有顾天泽能让乾元帝再次宠幸顾皇后,没有乾元帝,就算顾皇后治好隐疾,她一个人也生不出皇子来。

    “不过,还有事你最好同皇后娘娘说清楚。”王译信猛然想到上辈子太子妃差一点没熬过生产一关,低声交代:“娘娘岁数偏大,这些年又没少用偏方秘药,老人讲是药三分毒,娘娘本就亏了身子,又因太子早殇的事郁结于胸,此时一旦有孕,怀相不会太好,生产那关不容易过。”

    先把危险都说清楚,省得顾皇后有危险的时候怪给她出主意的人。

    顾天泽郑重的点头,“姑姑最想要一个亲生儿子,无论多凶险,她都会坚持。”

    顾皇后想从顾天泽身上夺走乾元帝的宠爱。

    “左右你也长大了,陛下……对你……不是任何皇子能比的。”

    “嗯。”

    从一旁走来侍卫,站在不远处行礼,“陛下宣召两位大人,命顾大人统兵。”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正了正衣冠,随着传口谕的侍卫来到乾元帝跟前。

    乾元帝已经在怀恩公公的搀扶下,在禅堂里走了好几圈,此时他没穿龙袍,仅着明黄色褂子,脸上略显得病态,往日合身的褂子略显宽肥,“你们翁婿两人躲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臣只是问问祁山的经过。”

    王译信主动交代,摊手无辜的回道:“并不算悄悄话。”

    “阿泽。”

    “臣在。”

    顾天泽一本严肃,拱手听命:“请您吩咐。”

    乾元帝亦推开搀扶自己的怀恩公公,挺直消瘦的身体,“朕要你悄无声息的夺京城东门,你可能做到?”

    “臣遵旨。”

    “朕想看看老四的登基大典是什么样子,想见见朝臣惊讶的脸庞。”乾元帝话锋转为锋利,充斥着一股的幽怨气息,薄唇微微抿紧,“没见到朕的尸首,竟然敢举行登基大典?把朕当作死人?”

    纵使四皇子同祁山谋逆案无关,乾元帝也不会轻饶‘野心勃勃’的四皇子。

    装了一辈子的四皇子最终倒在了自己的真实野心上面。

    没人能装一辈子!

    乾元帝之所以在京城九门中选择东华门,最重要的原因是看守东华门的守卫多是蒋大勇使出来的,虽然太后必然会撤换镇守九门的守备,所有同西宁公有关的将军校尉多会被闲置或是投入天牢,然而太后却无法真正做到撤换所有的将士。

    西宁公蒋大勇在军中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取代的。

    唯一能把蒋大勇彻底打压下去的人,只有乾元帝。

    王译信本来还为顾天泽担心,想通其中的道理后,乾元帝哪舍得顾天泽冒险?

    果然,乾元帝又说:“把朕前些日子给你的私印亮给他们看,阿泽,你是朕信任的人,大可放手去做,有朕在,你任何时候都不比委屈。”

    “遵旨。”

    顾天泽摸了摸怀里的私印,本来是想还给乾元帝的。

    “用完再给朕。”

    “嗯。”

    乾元帝看着王译信包裹着纱布的双手,道:“你可能给朕写一篇檄文?”

    “臣……愿意。”虽然手指甲被锦衣卫剥去,那笔写字很费劲,然为皇帝写檄文的光荣差事,王译信不愿意错过,“臣尚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的文采极好,朕只有一个要求,把檄文写漂亮点,写得锋芒毕露,最好能把太后气吐血!”

    乾元帝也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朕不怕天下人议论朕不孝,但想让老妖妇名声扫地,她根本不配同先帝合葬。”

    “臣遵旨。”

    因为王芷瑶失踪,王译信对太后也是满腔的恨意,不把太后伪善的面具剥下来,他对得起谁?

    就算是给瑶儿出口气,他也会把檄文写得‘漂亮’之极。

    ******

    京城街道上,行人很少。

    太后同未来的新君正式公布乾元帝的死讯,使得百姓止不住为乾元帝哭嚎几声,不管是不是情真意切,乾元帝一手开创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以国朝为荣的功绩,不容抹杀。

    家家户户挂起白绫,焚香祈祷乾元帝一路走好。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话谁都明白,虽然乾元帝没有册太子,太后娘娘却给国朝选定继任人选,百姓不知朝廷上的争斗和彼此妥协,只晓得新君是颇有贤名,扎实努力的四皇子殿下。

    新君的人选并不会让人太过意外,四皇子最近几年可不像过去一般内敛,沉默,在朝廷上,百姓间名声极好,这也是他能在众多兄弟中熬出头的原因所在。

    四皇子的府邸也被称作潜邸。

    书房中,即将登基为帝的四皇子不见任何喜色,紧促的双眉略显沉闷,忧郁。

    在他身边站着的人都是他可靠信任的属下和谋士。

    他们之中不免有人喜形于色,跟对了主子,有了从龙之功,荣华富贵可期。

    “殿下……”

    “我担心……担心父皇并没……”四皇子艰难的说出自己的心事,“一旦父皇返回京,只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谋士把心一横,低声道:“京城还在太后娘娘和殿下的手中,皇上就算是还健在,进不来京城,一切都好说。您早日登位,便是还上銮舆回京,难道还能废了您的皇位不成?了不起尊他为太上皇也就是了。”

    正因此,四皇子的登基大典才会仓促进行,太后和他彼此很有默契的抢时间,尽量弄成既定事实。

    四皇子按着额头叹息道:“父皇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希望一切只是我多虑了。宫里可有消息?王芷璇是否还在太后跟前?”

    “属下进不去慈宁宫,想来是该在的。”

    “殿下担心她?”

    谋士一脸的错愕,四皇子眉宇间多了几分倦色,修长的手指按摩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并非是担心,而是有不安……”

    他无法相信曾经感觉不可战胜的父皇,竟然毁于安分老实的太后娘娘手中。

    谋士劝道:“殿下许是太紧张了,明日一过,江上便可定下。还请殿下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四皇子摆手让谋士和属下退出去。

    单独一人,他并未感觉到放松,一股莫名的烦躁缠绕在心头,又有一种急迫的兴奋,“皇位近在眼前,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乾元帝明日回京,已经被调换过的京城守将也不敢轻易放乾元帝进京。

    谁晓得乾元帝是不是冒充的?

    四皇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身转去后宅,柔美婉约的美人许是能让他焦躁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哪个男人不想呢?

    只有他成功了!

    他的目光落在王芷璇居住过的院落,没有人比王芷璇更漂亮,更懂得侍奉人,在床榻上,她真真是热情如火,勾得他心肝都颤儿,因此明明对她的贞洁有所怀疑,他还是忍不住享受王芷璇的侍奉,沉浸在她的身体深处……

    不过对王芷璇的安排,四皇子犯难了。

    “殿下?”

    “嗯。”

    四皇子妃笑着迎向四皇子,婉约的笑容在唇边绽放,“您怎么不进去?”

    慌神中,四皇子的脚步不由得来到四皇子妃的屋子,“想点事儿。”

    “妾身还没恭喜殿下得偿所愿呢。”

    四皇子妃与往日相比,略带几分俏皮之色,略显苍白的脸庞也透着几许的红晕,褪去强压在身上的端庄,她显得妩媚撩人。四皇子眼前一亮,亲手扶起行礼的爱妻。

    在新婚时,他们也曾彼此相依过。

    然一个是身怀大志的皇子,一个需要端庄,大气的皇子妃,两人迅速的融入到各自的环境中,把情爱一事暂且放下。

    彼时,成功就在眼前,四皇子妃——将来的皇后自然会用几分妩媚的手段让四皇子深深的记住自己。

    如果能在今夜得了龙种,四皇子妃愿意为各个寺庙的佛祖重塑金身。

    本想去美妾那里松乏的四皇子为四皇子停下脚步,揽着妻子的肩头,“朕是皇帝,你便是朕的皇后。”

    “……陛下。”

    四皇子妃眼底闪过对未来皇后生活的向往,四皇子在她眼里看到了崇拜,见到了深情,“以后还望皇后助朕一臂之力,后宫中,除了侍奉孝顺母后外,还需要牵制太后……太皇太后!”

    “臣妾明白。”

    四皇子妃了然点头,握紧四皇子的手腕,“断不敢叫陛下失望。”

    “王芷璇……”四皇子略带几分犹豫。

    四皇子妃抬手堵住四皇子的嘴唇,轻声说道:“臣妾晓得您的难处,不敢让您为难。今儿您起头,臣妾便斗胆说一句,太后总不会比皇上难伺候,为您的大事,这些年都忍了,臣妾以为意气之争不在一时,太后……太皇太后若是给她撑腰,您封她为贵妃都使得。”

    几句话就把四皇子哄得心里热辣辣的。

    “朕不会让你受委屈,她哪里值得贵妃?”

    “您心里有臣妾就好,臣妾一切都听您的。”

    四皇子妃依偎在丈夫怀里,垂下眼睑,她已经不是四皇子妃,眼光不能再局限在皇子府,后宫……偌大的后宫才是她的战场,在四皇子府上她没输过,后宫虽然大,但她也不会输!

    把太后和王芷璇绑在一起,将来四皇子只会把王芷璇越推越远。

    她不懂得朝廷大事,也不太明白太后和四皇子达成的默契,但却晓得四皇子不会甘心做受制于人的帝王,同乾元帝一样,他想要独掌朝纲,同太后之间的争执,绝对少不了。

    他们安排成为帝后的诸项事宜,做着执掌天下和后宫的美梦,于四皇子府邸不远的定国公却备受煎熬。

    顾天泽因乾元帝‘驾崩’而被判为谋逆之臣,身为其父的定国公费劲所有心力,耗尽这些年积攒下的好人缘,勉强保住顾家,他正是身心疲惫之时,趁着一个人,他正准备感怀一番不知所踪的三子,谁知定国公夫人,荣国公公夫人的出现打破了他对顾天泽的愧疚。

    定国公夫人哭得眼睛都泣血了,“国公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又出了什么事儿?”定国公主动扶着肚子老大的荣国公夫人坐下,命人给她上茶。

    他温柔体贴的样子深深的刺激定国公夫人。

    可此时,她最大的仪仗已经倒了,不能再像昔日一般跋扈,骄纵,看不起荣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一身孝服,头带白花,这是为乾元帝服丧的装扮,配上她哭得红肿的眸子,她仿佛不是定国公妻子而是乾元帝的某位妃嫔,定国公本就寄希望乾元帝还活着,顾天泽还在,被她这身衣服刺激,心情极是不好。

    “你先别哭,到底有什么事儿?”

    “是,母亲。”

    定国公夫人委屈的喃咛,“她说妾身身体不好,让我安心修养,国公府的中馈庶务不用妾身了。”

    丈夫的心完全偏向荣国公夫人,最得帝宠的顾天泽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不知所踪,两个长子因为尚主,尚能保住性命,但四皇子登基之后想来不会得到重用的。

    幼子还没及冠,看不出前程,定国公夫人这回真真是无依无靠了,再失去中馈,管家,她不知道是不是哪一天会枯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

    “母亲是为你好,你就先休息几日,阿泽……毕竟阿泽还没寻到,你为他生母,一定是担心他的。”

    荣国公夫人瞧出定国公的为难,主动劝道:“母子连心呐。”

    “顾天泽……他惹得祸还不够?”

    定国公夫人烦躁中带了几分的怨恨,仿佛如今她不得宠都是顾天泽害的,红肿的,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定国公,原先她还指望着顾天泽,自然不敢把一切恨意表漏出来,如今……对顾天泽,她再没有了感情。

    如果不是顾天泽,她还是乾元帝最关照的人,不是顾天泽,她怎么会眼看着司徒氏那个贱人一点点的把丈夫的心占据,不是顾天泽,她也不会失去一切。

    “对不起,我不敢生下他。”

    “……”

    定国公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一般,随后倦怠的合眼不再看曾经倾心相恋的爱人,“算了,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罢。”

    “我不累,我能帮您!”定国公夫人上前抓住定国公的胳膊,“我同太后娘娘认识,她很看重我,四皇子妃也很尊重我,国公爷,我能帮您,阿泽……您为什么不把他彻底的族谱除名,他会连累我们的,连累整个顾家。”

    “为什么?”

    定国公突然睁开眼,满是厉色的喝止定国公夫人,“因为他是我儿子!我的亲生儿子!我可以默认旁人对他的指责,默认旁人玷污他的忠诚,那是为了皇后,为了顾家,我不得不如此。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你也该明白,阿泽是最最孝顺的儿子,陛下一手养大了他,那是他献上全部忠诚的人,宁可他死了,他也不想让陛下有事!”

    “他……他……怎么可能背叛陛下?!”

    定国公眼角湿润,透着某种痛心,喃喃的说道:“我厌恶我的懦弱,委曲求全,讨厌别人强加到阿泽身上的罪名,你不明白,身为其父,无法为儿子洗脱冤枉的负罪感。”

    双手死死的抓住定国公夫人的肩头,定国公睁着泛红的眼睛,警告道:“别让我再听见你侮辱阿泽的话,一句也别让我听见,否则……否则,你就拿着休书,离开吧。”

    定国公夫人慌了,哭诉道:“我是为了顾家,为了皇后娘娘啊,她还被关在宫里,四皇子登基,虽然也会尊她为太后,可哪能同生母相比?您不是也默认四皇子为新君了么?”

    “你怪我无情,你有好到哪去?我只是说了你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定国公夫人见定国公越发冷冽的脸庞,豁出一切的说道:“如果你疼爱阿泽,您现在只怕正同王译信作伴呢,你讨厌我无情,你就有情有义?”

    “……”

    定国公竟然无言以对。

    “外人说顾天泽谋逆的话还少了,你怎么不去同他们争?让他们闭嘴?旁人都能说,我就说不得?”

    定国公夫人越发的刺激定国公,“在您心里只怕早就舍弃了他,为了顾家的荣华富贵,为了皇后娘娘……”

    “啪。”

    定国公夫人脸上挨了一记耳光,“你打我?”

    定国公看了看手心,两人陷入了沉默,荣国公夫人护着自己的肚子,想了想说道,“国公爷是不会放弃阿泽的,姐姐误会了国公爷,他只是忍一时意气,学不来王大人罢了。朝廷上的大事,妇道人家不懂。”

    “你不懂,我懂。”

    定国公夫人厉声道:“不用你假好心,你根本就是……”

    “谁在外面?”

    定国公突然高声道:“出来!”

    锦衣卫吗?气息不对。

    窗户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你是……”

    “奴才阿二,三少爷让奴才给国公爷送个口信,明日陛下归京。”

    “阿泽?他在何处?他怎么不亲自来?”

    “三少爷……”阿二冷漠的抬头,低声道;“三少爷还有事儿,先走了一步。”

    定国公闻言后退了两步,看着敞开的窗户,一时间五味俱全:“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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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相见(双更求粉红)

    一瞬间方才还在争吵的屋子里如同死寂一般,稍瞬,定国公夫人忍不住泪流满面,悲鸣起来,“阿泽……”

    她心里不在意顾天泽是一回事,断没想到在她说出绝情话之时,顾天泽就在房门外。

    而且最为重要乾元帝还活着,明日即可返京,虽然不知道乾元帝怎么脱险的,但定国公夫人也不是傻瓜,她明白顾天泽的救驾之功是没跑的。

    只要乾元帝平安,以乾元帝的强势又怎么会轻饶了趁他不在,便兴风作浪的太后娘娘和四皇子?

    定国公夫人如今比谁都后悔,她不该说出不认顾天泽的话,当时哪怕为顾天泽多争取一点,也可缓和他们的母子关系,顾天泽得势,又怎么会亏待她?

    荣国公夫人就是有孕,也无法同她争。

    顾家将来的荣耀在顾天泽身上,乾元帝不会再对任何人像对顾天泽那么疼爱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说出绝情决意的话。

    顾天泽能冒着危险来给定国公送消息,足以证明他极有孝心,担心定国公因为顾家而靠向太后,提前知会定国公,也可让他在乾元帝返回京城时,做好必要的接驾准备,在关键时刻表明忠于乾元帝的态度。

    这本是好事,也是顾天泽好心,谁知结果却让人感伤。

    阿二等近身侍从只忠于顾天泽,嘴上说三少爷,心里把顾天泽当作唯一的主子。

    同阿四活泼,油滑不同,阿二负责刺探情报,性情冷得似冰,嘴也更严,方才在外面,本该是如骄阳的三少爷脸上露出几分凄苦,失落,阿二为主子心疼,常年在外,同定国公接触不多,由此一来他对定国公更没什么好印象。

    “国公爷,奴才告退。”

    交代完主子的吩咐,阿二起身向外走,着实懒得看定国公那一脸的惭愧,后悔,早知道有今日,何必当初?

    定国公总是嘴上说疼惜三少爷,在关键时候,最先被牺牲的都是三少爷,能狠下心把襁褓中的三少爷送进皇宫去争宠,想来定国公也不怎么在意三少爷。

    不是三少爷争气,皇上真心宠爱三少爷,顾天泽只怕早就死在后宫里了。

    皇宫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定国公一直是臣子,自然不敢插手皇帝后宫,又怎么敢保护在后宫中长大的顾天泽?

    “你等一等。”

    定国公似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般,向前走两步,停在窗口,随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接连后退,直退出五六步才勉强站稳身体,儒雅,两鬓斑白的脸庞痛苦不堪,“阿泽在外面多久?他怎么从祁山回来的?陛下……可还好?”

    “三少爷封圣命入京,具体如何,奴才不知。祁山一战,不是三少奶奶相助,三少爷身上的伤会更重,许是无法保护陛下冲出来。”阿二不信任定国公,自然不会说三少奶奶失踪的事情,“在国公夫人同您诉委屈的时候,三少爷就在的,本来他想直接同国公爷面谈,可国公爷身边有锦衣卫监视,三少爷不敢轻举妄动,命奴才引走锦衣卫。”

    而就在锦衣卫的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定国公夫人和定国公争吵起来,顾天泽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定国公闭了一下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受伤了?”

    直到现在定国公还不知道王译信在天牢里失踪的事情,如果他消息灵通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番争吵了,他会尽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让着定国公夫人,阻止她说出绝情的话。

    “在刺客围攻下,三少爷很难不受伤,那群刺客多是江湖亡命之徒,又有武功高强的前朝余孽在,三少爷便是从小练武,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还要护着陛下。”

    本来沉默寡言的阿二,今日却像停不住嘴。把顾天泽面对过的生死劫难都讲了出来,显然他是在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历经惊险的人最为渴望亲人的抚慰,三少爷为何那么拼命?

    甚至不能去寻找失踪的爱妻?

    除了对陛下的忠诚外,更多得还是为了顾家,乾元帝活着,顾家才是国朝第一名门。

    定国公夫妇除了生下三少爷,还做了什么?

    定国公只会一个劲儿让三少爷隐忍,低调,在皇宫里,低调不出风头,不知争皇上侧目的人只怕骨头都化了。

    只有跟着顾天泽的侍从才晓得,他为能得乾元帝的喜欢付出了多少。

    十几年如一日的练武,读兵书,顾天泽从没有过一刻的松懈。

    外人只会羡慕顾天泽得宠,却不知他的付出。

    阿二瞄了一眼哭得肝肠寸断的定国公夫人,只怕定国公夫人也以为三少爷只是运气好,恰好得了乾元帝另眼相看。

    “你……去罢。”

    定国公还是有几分廉耻心的,不好意思再留阿二,在儿子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往往等危险过去了,他才知道儿子经历的苦难。

    阿二拱手退出房门。

    “我也算是阿泽的父亲?”

    “国公爷……”

    一直沉默冷眼旁观的荣国公夫人扶了一把身体摇摇欲坠的定国公,“以三少爷的孝顺,他不会计较。”

    “但是阿泽会伤心,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可每一次伤他重的人都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定国公仿佛想证明什么,死死的攥住荣国公夫人的手臂,似抓住最后肯听他倾诉的人,“我只想补偿他,保护他,我同他之间总是误会重重,每次我想做好父亲的时候,总会有更多的波折。我是真心疼他的,只是……”

    “国公爷有许多的迫不得已,等三少爷有了自己的骨血会明白您的苦心。”

    荣国公夫人柔声安慰着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定国公。

    在这时,她的明理,体贴,温柔,换来定国公更多的感动,同嘶声裂肺,总是惹出事端让他们父子更为疏远,面目狰狞的定国公夫人相比,显然定国公更愿意靠近她。

    “国公爷。”荣国公夫人抓牢定国公还不忘旁边只晓得哭泣的定国公夫人,“姐姐累了,还让人侍奉她去歇息罢,母子哪来的隔夜仇?三少爷始终是姐姐的嫡亲骨血,如今天变将至,三少爷为陛下心腹,许是陛下还有要事交代他。”

    “……不用你假好心!我和阿泽之间没你多嘴的份。”

    “够了。”

    定国公眼底闪过几丝的嫌弃,抓住张牙舞爪袭击司徒氏的定国公夫人,“下去歇息,你……最好记得,不要再做任何事儿,为了儿子们我愿意给你体面,但你该知道,你我之间的情分也只剩下这些了。让我晓得你坏了陛下大计,便是我不休妻,也会把你送到寺庙里清修。”

    “你敢?!你不怕阿泽怨恨你?”

    “……只有此时,你才想起阿泽是你的儿子。”

    定国公失望的摇头,让侍从送定国公夫人回去,转身对贞静贤淑的司徒氏道:“幸亏我还有你。”

    “您胸中有谋略,哪用妾身提醒?便是妾身不说,您也早就安排妥当了。”司徒氏年轻的面孔露出几分俏皮,信任,“妾身只要专心养胎就行,外面的大事,您一定会解决的,妾身从没想过顾家会倒……”

    司徒氏把定国公的手放在自己凸出的肚子上,恰逢胎动,定国公又惊讶又喜,毕竟幺儿对任何男人的来说都是珍贵的,“您就是我们的天,有您,才有我们平安。”

    原本她只打算在顾家有一席之地,安静的了却残生,不让父兄担心。

    定国公虽然年岁比她大很多,但不可否认他很有魅力,也很能让女子动心。

    司徒氏便是心如止水,有时也被定国公撩拨得心跳莫名。

    本以为高深莫测的定国公夫人,谁知竟是个不懂事的,爱耍脾气之人,这般好机会,她若是不懂得利用,岂不是辜负她平生所学。

    她儿子自然是承荣国公,将来她会是荣国公府的太夫人,自在富贵,本不该再多求。每个女子都希望丈夫专一,爱恋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哪怕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定国公。

    何况儿子能得到多少定国公的喜欢,也取决于她在定国公心里的位置,母为子强,便是为了儿子也得让定国公更看重她,面对昏招频出的定国公夫人,司徒氏根本不用费劲,定国公夫人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比如今日……便是顾天泽真的回不来,定国公怎么会准许旁人把顾天泽的名字族谱除名?

    在顾家最凶险的时候,他都顶住来自太后的责难,保下顾天泽,哪怕为此牺牲某些利益,这也是定国公唯一的坚持了。

    这些事情,连她都知道,可定国公夫人竟然只关心管家大权被夺?

    司徒氏为骄傲,俊挺的顾三少惋惜。

    顾三少是足以让父母骄傲一辈子的儿子,司徒氏甚至想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有顾天泽一半的本事,她就烧高香了。

    定国公对她温柔体贴,司徒氏也不会一心抗拒,有来有往,老夫少妻的两人倒是相处得越发融洽。

    被定国公揽在怀里,耳边听着他说怎么教导自己的儿子,司徒氏慢慢的闭上眼睛,谁也不想独守空房,不是么?

    她如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惹顾三少夫妻,今日过后,顾三少只怕不会再多看定国公夫人一眼了,儿女也会因父母的无视算计伤心,她……也惹不起顾三少夫妻。

    王芷瑶看着绵软,能把顾天泽牢牢抓在手心里的女人又岂是简单的?

    就算王芷瑶除了一把子力气什么都没有,她还有顾三少!

    司徒氏至今不敢想象在他们夫妻面前玩手段。

    紧紧抓住定国公的衣袖,她嘴角上扬,只要这样就好,定国公见她恬淡,宁静的笑容,心中一暖,把她拥得更紧,缓缓合上眼睛,遗忘掉今日的事儿,明日陛下回京……他也得提前表态才好,至于对阿泽的愧疚?也许将来阿泽有儿女会明白,男人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乾元帝随心所欲,需要舍弃,衡量的事情太多。

    *****

    “阿泽?”

    蒋大勇抹去嘴角的酒渍,一脸震惊的看着牢房外的人儿,起身时撞翻桌上的酒菜,鸡鸭鱼肉散落一地,旁边陪他饮酒,耍钱的牢头恨不得想死……顾三少谁不认识?只是这是天牢呐。

    他是要喊人进来捉拿太后娘娘钦定的反贼,还是装作什么也看不到?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京的?”

    蒋大勇一边说话,一边敲了发愣的牢头,低声道:“你是自己昏倒?还是让我把你敲晕?”

    牢头眨了眨眼睛,“只要蒋爷不跑,小人这就晕。”

    “我外孙女婿平安回来,陛下也会回来,说不得你将来还能升升官。”

    “……”

    牢头果断的用酒瓶子敲晕自己,做升官的美梦去也。

    蒋大勇看了一会,扯开牢房门,“阿泽你瘦了耶,小妞妞见到非心疼你不可……不对,小妞妞跟你在一起,她见你瘦成这样就没哭?没发脾气?”

    画风严重不对啊。

    本一顿子委屈的顾天泽突然被蒋大勇搂进怀里,顷刻间在定国公府受到的冷遇完全消失了,他从不指望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按照小七说,他还想当人人都爱的银子?不被所有人羡慕嫉妒恨就很好了。

    只要他在意的人对自己真心就好。

    “外公!”

    这声外公他叫得毫无压力,左右定国公夫人的娘家对他只有求,从未真正关心过他。

    “臭小子!”

    蒋大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同乡下的老农没多大区别,一向富贵的顾天泽本该看不惯的,可他此时却感觉蒋大勇很好,很好,任由蒋大勇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小声道:“我来迟了,外公有没有受委屈?”

    “你以为我像王老四没用?”

    蒋大勇对王译信虽然态度有所改变,但他更喜欢时不时的刺激王译信,自信的一笑:“我出身贫寒,在哪里都能快活,阿泽,在京城,就算是太后娘娘想动我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当然,除了陛下!

    “你记得去把你精贵,娇弱的岳父从锦衣卫中接出去,他细皮嫩肉,又端着谪仙的架子,受不得苦。”

    “您还是在意岳父的。”

    “谁说我在意王老四?”蒋大勇哼了一声,“不过是怕他受不住酷刑,再做下对小妞妞不好的事儿,那样……小妞妞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蒋大勇说到最后也有几分的感伤,脸上露出廉颇老矣的怅然,“我最放不下小妞妞,可我这岁数,以后今日没来日,今日闭上眼儿不晓得明日能不能睁开,将来能护着小妞妞的人还真离不开我的混帐女婿!”

    “外公说得好像我会欺负小七似的。”顾天泽不满的嚷嚷。

    “……”

    蒋大勇见顾天泽瘪嘴,捂嘴笑道:“同小妞妞在一处,经常受欺负仿佛是你呀。”

    他不担心顾天泽欺负小妞妞,从旁他也看出,顾天泽是认准了就是一辈子的长情人,小妞妞又比玉蝉聪明,他担心外人……比如定国公,以及疼爱顾天泽过分的乾元帝。

    他活着,乾元帝和定国公会收敛点,他不在,也不晓得脑袋抽抽的王老四是不是靠得住。

    “我看我还是尽量多活几年好了,等小妞妞给我生个重外孙女。”

    蒋大勇拉着顾天泽坐在柔软的草垛上,一改方才的嬉笑,“怎么?是不是陛下有安排?”

    画风转得太快,顾天泽竟然无言以对。

    “陛下可不是好糊弄的,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佩服他。”

    乾元帝对蒋大勇不仅有知遇之恩,蒋大勇对乾元帝佩服得五体投地,“陛下想弄我,一弄一个准,更何况是旁人?”

    “……在旁人眼中外公很好‘欺负’”顾天泽忍不住开口。

    “认为我好欺负的人,那是他们笨,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一向很善于掌控全局的顾天泽今日在蒋大勇面前像是一个新兵蛋子,莫非以前蒋大勇都是装出来的?

    “四皇子明日登基,陛下是不是明日归京?”

    “嗯。”

    顾天泽发觉除了点头外,他不需要再解释什么。

    在天牢里关着,有吃有喝,有人陪着耍钱就算了,外面的消息只怕都瞒不过外公,

    顾天泽进入天牢都是走了锦衣卫的渠道,寻了他以前就布置下的人手,废了好大功夫,一向以浑人著称的莽人蒋大勇到底认识多少人?

    蒋大勇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猜陛下等得就是明日,咱们那位陛下就好这口,专等你最得意的时候,把人打落尘埃,再狠狠的踩上几脚,让人永不翻身。”

    顾天泽竖起拇指,总结得非常恰当。

    “你来是让我给东华门的小兔崽子下令?”

    “嗯。”

    顾天泽从怀里掏出私印,蒋大勇瞪大了眼睛,“喝,陛下真宠你,连这东西都给了你?不过……”

    蒋大勇忙阻止顾天泽:“别把这贵重玩应拿出来,我胆子小。”

    “……”

    “阿泽。”蒋大勇又揉了揉顾天泽脸蛋,“你只要在东华门现身,我使出来的人都会听你的命令。”

    “因为我是外公的外孙女婿?”

    “军中历来讲究根基,你外公我这些年,不是白浪费日子的。父死子继是最分明的特色,我曾经暗示过,你比我孙子们更适合继承我的衣钵。”

    ps蒋大勇同样是个很有特点的人,三少需要他顺毛。他才是三少在军中真正的领路人,否则太过骄傲的三少强钢易折。继续求粉红,月底了,大家清空票夹罢。

第三百三十一章 前夕(双更求粉红)

    顾天泽不可能不感动,蒋大勇从戎几十年,从一个不起眼的大头兵做到国朝国公,还是在不是开国的状况下,足以证明他在军中的资历。

    西宁公蒋大勇比定国公出身低很多,又不是皇亲国戚,因为性情粗狂,鄙俗,战功总是被文臣们议论是得天幸而得,然而在军中,尤其是中低层的将士眼中,蒋大勇是传奇,是他们的榜样。

    他比定国公威信还要高。

    如他所言,除了乾元帝之外,无人能打压他在军中的地位。

    蒋大勇一巴掌拍在顾天泽肩头,斜眯着眼睛,道:“你不必太感激我,我给你的,一半是因为你娶了小妞妞,二来你比我家小子适合。阿泽,你比他们都适合适合,否则我也不会越过他们,把一切都留给你。”

    “孙子们虽是齐心,但我也不好总是偏心小妞妞。我疼她毋庸置疑,也得为蒋家将来考虑。我可学不来王老四,疼一个,扔下一个。”

    “这话陛下也说过。”

    “嘿嘿。”

    蒋大勇摸着脑袋,得意的笑道:“没想到我还同陛下想到一起去了?王老四偏心的名声足够响亮,不过,他偏心小妞妞,我就当看不到了。”

    便是自私,也是如此可爱。

    蒋大勇还向顾天泽眨了眨眼睛,随后严肃了几分,“谁也不晓得王老四能不能一辈子疼爱护着小妞妞,阿泽,我把她交给你,我相信你比我的混帐女婿强,起码不会出尔反尔,故意恶心发妻。”

    “男人嘛,谁不想左右拥抱?总是爱看漂亮的女子,但是……行事得有分寸,得有良心。”

    蒋大勇一脸感慨,眼底闪过几分的遗憾,“你和小妞妞的经历还是少,说实话看你们现在我不担心,然而将来……再过上几年,阿泽,我希望你记得小妞妞是你的发妻,注定同你白头到老的人。”

    “我不会移情别恋。”

    “你知道我家老婆子长得不好,脾气不好,性情也不好,力气还很大,所有人都为我抱屈,年轻刚得势之时,很多人给我送美人,真真是娇嫩得如花一样的美人,手摸上去比丝绸还柔软细滑。”

    蒋大勇有几分陶醉,顾天泽错愕了一会,“您享用了?”

    “哪能呢,你外祖母跟我同甘共苦,以前穷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可着我,我岂会弄几只小妖精来戳她的心?阿泽,没有你外祖母帮衬,我走不到今日。”

    “所以您说我和小七的经历不够?”

    顾天泽晓得同蒋大勇夫妻患难见真情比不了,“便是不如外公,我也不会辜负她,小七对我很重要。”

    他看似拥有一切,横行无忌,但却是一个最孤独的人,所有人不是羡慕嫉妒他,就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小七接近他时候,也没安什‘好心’,可她就是有办法撩拨他的心弦,让他忍不住靠近,远离曾经一个人鲜衣怒马的日子。

    “行了,你这话对我一个老头子说作甚?”

    蒋大勇低声建议,“你该同小妞妞说,阿泽,满嘴情意绵绵的男人固然不可信,但小妞妞会喜欢听你偶尔袒露真心,你看她仿佛心很硬,其实是心肠软得不像话,你对她好一点,她便还你更多……没准听了你这番话,她什么都顺着你。陛下……别以为我不晓得陛下教了你什么!”

    顾天泽俊脸一红。

    “陛下年轻时候,风流得紧。我也曾做过他的侍卫,当年的姐儿都爱陛下,便是他不袒露皇帝的身份,也有不少姐儿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顾天泽可是乾元帝手把手教出来的,蒋大勇就不信乾元帝会忘记把床上功夫交了他。

    见顾天泽脸比红布还红,蒋大勇大有深意的笑道:“陛下皇孙也不有不少,不过我猜想,他最想抱抱阿泽你的儿子,你同小妞妞得努力了,小妞妞是我外孙女,有我的血脉,她生得儿子都是顶呱呱。”

    “外公,我走啦。”

    顾天泽再也忍不住蒋大勇的‘豪放’,起身向牢房外走。

    蒋大勇抚掌大笑,直到顾天泽身影在天牢消失,他的笑声还充斥着整个天牢,“有趣,有趣。莫怪陛下愿意逗他。”

    在皇宫长大的顾三少如此纯情,真不知道陛下怎么养的。

    蒋大勇虽然把军中的人脉资源留给顾天泽,可他并没教顾天泽怎么治军,不是他忘了传授顾天泽统兵的经验,而是他同顾天泽的路数不同。

    他是野路子,领兵打仗凭直觉,便是强逼他,他也说不出打胜仗所用的兵法,反正他就是能打赢。

    顾天泽受过最正统的培养,在兵法上有独到之处,当然每个名将都缺不了直觉,顾天泽比蒋大勇更有理性,并不过分依赖直觉。

    同时,蒋大勇出身草莽,同谁都能称兄道弟,拉着伙夫都能闲话家常,很多人愿意为他效死命。

    顾天泽生而富贵,贵公子一般凌驾于军中将士之上,但别以为顾天泽的麾下就不会真心追随,他的能力,武功,战法,以及跟随顾天泽会有极好的前程都让将士们乐意听他的号令。

    只要能打胜仗就是好将军,就有人追随,如果蒋大勇总是吃败仗,他性情在随和,也不会有人乐意跟他。

    把一切留给顾天泽,只因为……顾天泽能做到,顺便也可给儿孙留一份香火情,他也该为子孙们谋划一番了,不愿意看到他故去后,蒋家因为没有领军人物而落魄。

    有顾天泽护着,蒋家应该无忧的。

    “那小子是有良心的人。”

    蒋大勇能在乾元帝手下混得如鱼得水,自然有一套独特的察言观色的心法,顾天泽来天牢时心情并不好,许是在定国公那里受了委屈,蒋大勇如果不趁此机会让阿泽把自己当作亲人看,他这些年就白混了。

    他至今想不通,定国公怎么就能舍弃一个孝顺能干的儿子?

    顾天泽从哪方面来看都比定国公其余儿子高出许多,谋略,胆识,忠贞,心计,甚至孝心样样不缺,定国公不晓得惜福啊,也好,阿泽有他和王老四看着,总比在定国公面什么都得不到要好。

    王译信曾同蒋大勇私下说过,请求蒋大勇多多关爱顾天泽,蒋大勇还记得女婿意味深长的话,‘多些亲情的牵绊,阿泽会晓得世上有很多人离不开他。’

    蒋大勇当时撇嘴,说得好像顾天泽会故意寻死似的,不过女婿的话,他倒是记在了心上,完全把阿泽当作自家小子看待。

    *****

    不是谁都能安慰顾天泽受伤的心,比如顾天泽会寺庙的路上,在一处溪边歇息,恰好碰见一位衣着华丽,姿容明艳的少女。从她惊讶的脸上看得出,她认识顾天泽。

    “带走!”

    既然识破顾天泽的身份,他便不能放任少女回京。

    阿二上前,少女向后退了几步,厉声道:“不得动手,我……我祖父是宁远侯,我父亲为侯府世子……”

    宁远侯?

    顾天泽皱了皱眉,刚刚归京的宁远侯孙女怎么会认识他?

    宁远侯一直为乾元帝镇守东北重镇,是防止鞑靼作乱的镇守将军,十年前宁远侯曾指挥过一场很大的战役,一举歼灭鞑靼的的精锐,让其这些年都无法再兴兵犯境。

    乾元帝便以重镇地名宁远封他为世袭侯爵。

    没想到四皇子登基,竟然把宁远侯都从东北调回京,想来此人是接替外公掌控五城兵马司的。

    顾天泽心中本能不悦,也许宁远侯是四皇子的人,对眼前的少女更是看不上了。

    “顾天泽,你不能让你手下对我!”

    少女娇艳的脸庞露出几分不悦,“你竟然把我忘了?”

    “带走!”

    “是。”

    阿二不再迟疑,伸手去捉少女,谁知少女身手敏捷,躲闪开,她挥拳直奔顾天泽,“混蛋!”

    顾天泽一手拨开少女的胳膊,侧身让过,顺势把她的手臂反绑在身后,少女侧头正好见到顾天泽俊秀的脸庞,鼻尖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俏脸微红,明亮的眼睛盛满薄怒,不知是因为顾天泽忘了她,还是被顾天泽如此无情的对待。

    “是不是顾伯母又伤了你?”

    “……”

    顾天泽眯起眼睛,她怎么会知道?

    少女眼底的薄怒尽去,闪过几分同情之色,柔声说:“总有一日会好的,阿泽……”

    砰,她身体向前抢了一步,整个人趴在地上,顾天泽突然用力推开了她,手臂和膝盖磕破了皮,火烧火燎的很疼,此时从一旁的树林中冲出几名丫头婆子,还有两三个侍卫,“小姐!”

    少女抬头时,见顾天泽冷峻的脸庞,从他眼中看不到任何的后悔以及相逢的喜悦,“你怎么能忘得如此彻底?”

    “我记得!”顾天泽冷漠的说道:“刘明珠,我姑姑很喜欢你,你娘同她是手帕之交,六岁时,在宫中见过。”

    “你……”

    “可那又怎么样?”

    顾天泽声音更为冷漠,漠视一切,“我有准许你叫我阿泽么?下次再听见你这么叫,宁远侯……亲临也保不住你。”

    “都带走。”

    “是。”

    阿二等人很快把宁远侯的家人制服,又查看四周并无漏网之鱼,一群人返回山上的寺庙。

    乾元帝听闻顾天泽带回来宁远侯的家人,微微愣神,“谨之,扶朕去看看。”

    “是。”王译信对宁远侯的印象不深,前辈子宁远侯直到乾元帝驾崩时才举家返京,新君登基后,协同复兴的蒋家儿郎共掌五城兵马司。

    乾元帝去世后,王译信就再没有关心朝堂上的任何事,孤身守在妻女坟前,日子过得越发的孤寂,难捱。

    “哈,阿泽真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把明珠都绑成粽子了。”

    乾元帝示意怀恩给刘明珠松绑,“朕记得你,皇后曾经留你在宫中半月。”

    “陛下!”

    刘明珠没想到还能见到乾元帝,揉了揉发胀的胳膊,福身道:“臣女拜见陛下。”

    眼圈泛红,略带委屈的小脸极为让人疼惜,乾元帝对宁远侯是很看重的,也记得乖巧的刘明珠,道:“阿泽一向粗鲁,你别在意他。”

    “顾……顾大人英伟不凡,臣女怎敢说他不好。”

    刘明珠娇憨中带有几分小埋怨的模样逗笑了乾元帝,“你呀,同以前一眼,没怎么变。”

    “谨之,当年皇后同朕夸耀过,阿泽同明珠是……”

    “陛下!”

    王译信板着脸,脸上的伤痕虽有损他俊美无双的谪仙姿容,但也凸显几分峥嵘,凛冽气息,“儿女情长不在此时,政事要紧。”

    乾元帝多了几分明悟,又看了一眼如同出鞘长剑一般冷傲无情的顾天泽,想到生死未卜的瑶丫头,他确实不适合在此时过于关注刘明珠,“阿泽,你同朕回禅房。”

    “遵旨。”

    顾天泽扶着乾元帝的胳膊,王译信横跨一步挡在刘明珠面前,“刘小姐初来乍到,此地不是宁远侯府,因陛下圣驾再此停歇,侍卫防范很严,还请刘小姐莫要乱走。”

    “我有分寸,多谢大人提醒。”

    刘明珠本身也受过极好的教养,有贵胄小姐的傲气,面对王译信的警告并没露出怯懦,反而落落大方的福身一礼,“大人对陛下忠心一片,也该明白宁远侯上下也是效忠陛下的。”

    他们是同道中人。

    刘明珠分析得出,明日只怕是太后的末日。

    王译信勾起嘴角,“刘小姐是聪明人呐,实不相瞒,本官添居吏部尚书,获封世袭侯爵,最重要的一点是,本官是阿泽的岳父。”

    宁远侯虽然在东北响当当,但同王译信此时的官位,权势相比还大大的不如。

    刘明珠失神喃咛,“他竟然成亲了?”

    “去年迎娶本官爱女,他们关系极好。”

    “……”

    “他们的婚事是陛下御赐的,成亲之时震动整个京城,天下人此桩姻缘都有所耳闻,刘小姐在宁远就没听说么?关外的消息竟然闭塞到如此地步,着实让本官意外。”

    虽然欺负小姑娘非王译信所愿,但他也不能眼看着刘明珠用童年的事儿勾起顾天泽的回忆,受女子爱慕的眼神多了,王译信自然能分辨得出,刘明珠对顾天泽的好感。

    刘明珠淡淡一笑:“若是方才晓得此事,少不得要同顾大人说一句恭喜。”

    这回换王译信愣神了,刘明珠说完此话后,转身离去。

    这丫头……王译信心似被攥紧了一般,没准才是瑶儿的劲敌!

    “阿泽!”

    “您还没偷看够?”

    乾元帝被顾天泽拽着,不满的埋怨,“您怎么总是好奇无聊的事儿?真不晓得有什么可看的。”

    原来,他们躲在禅房的窗口偷偷的听着外面动静,当然兴趣盎然的只有乾元帝,顾天泽是一脸的不耐烦。

    “阿泽……”乾元帝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顾天泽身上,低笑道:“真没想到你岳父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哈哈,他显摆官职爵位时,哪是谪仙?不行,笑死朕了。”

    王译信一向清高,端着谪仙人的派头,谁知他竟然会用自己的官位逼迫一个小姑娘。

    “你说朕封他为国公的话,他显摆得只怕会更多。”

    “陛下!”

    顾天泽一甩肩膀,乾元帝跌坐在蒲团上,可就是如此,乾元帝还是笑不可知,顾天泽冷哼一声,“您别玩啦。”

    “哦?”乾元帝挑起眉梢,“阿泽从哪里看出朕是玩儿?宁远侯也是朕的股肱之臣,哎,手心后背都是肉,朕也不好只厚待一个。”

    “我不喜欢,您厚待谁都没用。”

    顾天泽盘膝坐下,小声道:“姑父怎么玩都成,但若是让小七误会了我,我是不依的。”

    “我岳父也是多事,他怎么就不懂,刘明珠再好,就算同我一起长大,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不是你的初恋?”

    “……”

    顾天泽眼睑一番,“如果她是,以我的性情,能让她在关外待上十几年?关外不比京城,贫乏得很。”

    乾元帝拍了拍顾天泽的肩头,“也是,看你对瑶丫头的在意,她的一腔钟情是没地方诉了,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但凡顾天泽喜欢的人,都会被他护着,顾天泽就如同霸道的狮子不准许任何人窥探自己钟爱的人。

    “阿泽,你就不觉得遗憾?”

    “姑父该明白的,什么样的女子我没见过?”顾天泽的左手放在胸口,眼睑低垂掩藏起眼底的深情,“她是唯一一个,只有她能住进来。”

    乾元帝怅然道:“天意,没想到朕竟养出一个情种来。母后打过朕,骂过朕,也教过朕,可惜朕无法做到守着你姑姑一人,朕不是怕大臣们议论才纳妃嫔,而是朕喜欢她们,喜欢她们的身体,喜欢她们争宠的手段,挺有趣,也挺可乐的。”

    “姑父……”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乾元帝道:“朕不逼你,阿泽,只要你开心就好。”

    *****

    一处幽静的别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商太孙再一次被一阵瓷器的攻击赶出门去。

    门后,王芷瑶娇笑道:“什么时候你下棋赢过我,什么时候你再进门,我记得,我夫君是……高手来着。连我都赢不了的人,断然不会是他。”

    “……”

    商太孙只能摇头离去。

    王芷瑶慢慢的合上眼睛,明日,还有一日!三少,你该在明日出现的。

    ps明天一定会让他们相见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归位(双更求粉红)

    直到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彻底的远去,王芷瑶仿佛打了一次大仗一般长出一口气,平复方才差一点跳出胸口的心脏,活动手臂……当——一枚簪子从袖口掉下。

    簪子尖细的尾部宛若针芒。

    王芷瑶白净的脸庞多了几分苦涩,这枚被磨得尖尖的簪子是她唯一能防身的利器。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碰触锋利的簪头,尖锐的尖端足以戳破咽喉,下手精准的话,刺穿心脏也不是不可能。

    “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我!”

    王芷瑶原本认为为一个男人守贞的女子很蠢,就不能当作被野狗咬一口?

    直到商太孙越来越放肆的靠近她时,她才发觉不能忍!

    就算把商太孙当作野狗也不能忍。

    越来越不像性解放时代来的穿越女,可她只要一想到靠近自己的人不是三少,就很恶心怎么破?

    把费尽心力磨尖的簪子重新收好,王芷瑶斜躺在床榻上,从落入商太孙手中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有色心的某人半夜爬上她的床,提心吊胆的日子再过下去,便是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的黑眼圈了。

    而且商太孙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好在明日就是四皇子登基,王芷瑶缓缓的闭上眼睛,手掌捂着胸口,默默的念着,三少,唯有离开才明白她有多思念顾天泽。

    同一片月色下,顾天泽站在窗口,微仰头凝视天上的满月,仿佛他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一般,月光使得他俊挺的眉眼越发深邃,似在发光一般,“小七。”

    他只想尽快解决乾元帝和太后的纠纷,然后好没有旁念的寻找小七。

    顾天泽不敢向任何人透漏王芷瑶失踪一事,搜寻事宜只能等他亲自去,他不在意王芷瑶是否落入敌酋手中,不在意她是否失了名节,但他更不想让旁人因此非议小七。

    国朝对女子的贞洁还是很看重的。

    小七和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

    “阿泽,睡不着?”

    隔壁禅房传来窸窸窣窣披衣服的声音,相邻的窗户也被推开,乾元帝声音深沉的问道:“是担心明日?”

    “不,我在想我妻子。”

    “……”

    “姑父,我怕。”

    “嗯?”

    “我怕找不到她,怕她会为守节丧命。”

    “你想跟朕说你不在意?”

    “本来就不在意,同不同您说都一样。”

    乾元帝沉默了许久,眼底闪过几许复杂,手指屈起又松开,最后说道:“去睡觉,阿泽,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嗯。”

    顾天泽关上窗户,躺回到床榻上,手压在随身带的护身符上,这还是小七亲自在佛前秋来的,磨了天算好久呢,早知道……他也该给小七求一张护身符。

    “陛下。”

    怀恩公公小心翼翼的看着高深莫测的乾元帝,低声劝道:“您也该歇息了。”

    “朕睡不着。”

    乾元帝摇摇头,“朕从不后悔做出的决定,这次放纵太后……朕错了。朕不是怕死,而是朕许是会弄得阿泽和瑶丫头起误会,两个孩子都是重情重义的人,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可现在却分别着,朕怕阿泽寻不回瑶丫头。”

    “怎么会?”

    “方才阿泽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不在意瑶丫头是否为他守节,只想瑶丫头活着。”乾元帝眼底闪过几分无奈,“阿泽还是年轻,他的想法未必就能换来瑶丫头的感激,欢喜。如果瑶丫头陷入敌酋,失了贞洁,怀恩呐,她不会再见阿泽的,便是朕勉强让他们还在一起,他们之间始终有一根刺。”

    怀恩公公早就丧失男性功能,对情爱更不明白,“顾大人在意她,她怎么不愿意见顾大人?”

    “好强呗。”

    乾元帝叹道:“朕对明日重夺皇位有十足的把握,但对他们将来的离合却没有一丝的办法,他们太骄傲,太纯粹,也太爱想当然!朕只希望不会是最坏的结果,要不然,两个彼此有情的人无法在一起,朕……会内疚一辈子。”

    “由您看着,一准没事。”怀恩公公道。

    “朕能掌握天下,掌控世人,但唯独掌控不了爱情,朕插手过多,只会让他们之间更复杂。朕本该向着阿泽,阿泽从小打大朕就没让他受过一丝的委屈,他所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如果瑶丫头真的……以朕的脾气怎会容得阿泽身边有不洁之妇?可是瑶丫头继承了母后的遗泽,又在刺客中救了朕,最后也是为了朕失踪的,朕不能做没良心的人。”

    乾元帝簇紧眉头,沮丧的说道:“他们两个就是朕上辈子的债主,轻不得,重不得,再加上王谨之和蒋大勇,有得折腾了。”

    简直比国家大事还棘手!

    怀恩公公天真的说道:“永寿侯夫人福泽深厚,机灵得很,许是陛下所想的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便是落入敌酋……奴婢也觉得她能保住清白,毕竟她可是天降神女,没看过她飞天仙姿的人不明白,看过得谁敢勉强她?更何况她深得蒋公爷遗传,一般男人进不得她身,便是用药……不是王大人说过,迷药什么的对她也不起作用?陛下,不是谁人身边都有一个医术高超的王芷璇。”

    “关心则乱,朕是关心则乱呐。”

    乾元帝明显脸色好了许多,点头道:“不错,若是朕如同阿泽那个年纪,也会喜欢上飞天神女,不对,若她不是朕的侄媳妇,朕一直把她当作后辈看,朕没准会让她入宫,前朝余孽那群土包子,准保不敢轻易为难她。”

    漂亮,柔美的女子见多了,独特气质的美人才吸引人。

    怀恩公公又被王芷瑶救过一次,恩怨分明的他自然会帮她说好话,低声道:“奴婢唯一担心的便是泄露了消息,顾大人的脾气哪容得旁人非议她?陛下归京后,顾大人权柄日重,招人妒忌,旁人巴不得说顾大人的是非,便是不敢明着说,暗地里也会说。”

    “有人敢欺负阿泽?”

    “不是。”

    怀恩公公咽了咽涂抹,深深的低头:“奴婢怕有人轻视永寿侯夫人。”

    “你的意思是朕给瑶丫头的恩赏不够?”

    “奴婢不敢为她讨赏,只是自从她嫁给顾大人,很多人都议论她撞了天运,虽有顾大人护着,她也不在意旁人的羡慕嫉妒,可命妇相交,顾大人也不能总在她身边。奴婢只是……只是为她不平罢了。”

    怀恩公公注意乾元帝的神色,把心一横,“自从定国公夫人的事后,奴婢就不敢再瞒着陛下那些命妇的议论了。命妇们看她也多是看王大人和顾大人的面子,她又不爱出风头,听说在定国公府上也不怎么被重视,毕竟顾世子和二少爷是尚主的。”

    “嗯。”

    乾元帝解开披风,躺下后轻声说;“你顾虑得对,朕不该再委屈了她。疼她,也是疼阿泽。”

    怀恩公公没有儿子,但也有相依为命的宝贝侄子,他给予侄子的宠爱并不比任何一个父亲差,听乾元帝如此说,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为报恩也蛮拼的,一改往日沉默,顺从陛下的作风,好在侄子在西北……终于是成才了,前些天来信还说,他立功了,上峰已经获准他归京。

    怀恩对侄子的未来充满信心,有顾三少和蒋家的关照,便是他去了,侄子背着阉党的名头,侄子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阉人总是被人瞧不起,得势还好,一旦失势,文臣能骂死他们。

    ******

    清晨如约而至,顾天泽点齐人马,侍立在空地上等候乾元帝,微红的晨光洒落在盔明甲亮的将士们身上,如同剪碎了一地的紫金,隐隐发光的盔甲有像是被神佛庇佑,祈祷过一般,祝福即将出征的将士旗开得胜。

    顾天泽笔直如松柏的身体站在最前面,头盔后为翘而自然垂下的长长簪缨,他身上的肃杀,冷傲气息便是身处佛门之地也无法净化。

    静悄悄的一群人,不发出任何的动静,但却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早早起身的刘明珠站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目光忍不住落在顾天泽的身上,没办法,便是在一群能发光的人中,顾天泽也是最闪亮的。

    他怎么就成亲了?

    这些年,他就没想过她么?

    他让她在宁远的坚持,自守成了笑柄!

    刘明珠又是恨,又是难过,死死的咬着嘴唇……她该放弃么?

    乾元帝一身龙袍从禅房走出,王译信紧跟其后,为今日他撕去身上的膏药,纱布,一身官衣,显得他很有官威,毕竟是天官呐,虽然伤痕略破坏他的美貌,但绝不会影响他的气势。

    “祭旗,出发。”

    “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将士在顾天泽的带领下,单膝跪地,“您刀锋所指,便是臣等进军的方向。”

    “好,回京!”

    “遵旨。”

    这股仿佛势不可挡的洪流慢慢的流向京城,仿佛能冲垮一切阻路的障碍。

    京城里也在为新君登基做最后的准备。

    殿宇被打扫一新,登基大典在匆忙中准备就绪,因在国丧期间,四皇子和太后命令一切从简,然新君登基该有的仪式是不能削减的。

    一早四皇子身穿龙袍带朝臣百官祭拜了太庙,把乾元帝的灵位放进太庙之中供奉。

    在太庙,四皇子用刀子割破手指,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要为乾元帝报仇。

    给乾元帝的尊号,在定国公等人的反对下,直到现在还没拟定出来,唯有四皇子坐稳皇位才能钦定。

    定国公沉默的看着惺惺作态的四皇子,脸庞更显得肃穆,“殿下,该回乾清宫了。”

    一声殿下,让朝臣们微微兴起幸灾乐祸的感觉,这时候本该忽略殿下改口叫陛下的,定国公真真是想为乾元帝陪葬?连顾家都不顾了?

    新君眼下还收拾不了他,等到坐稳皇位……也该清算顾家了。

    四皇子也因殿下一词心中甚是不悦,不过此时也不好说定国公喊错了,没有得到九龙皇冠,接下传国玉玺,他就不是皇帝,想到回去就能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四皇子心底多了急迫和火热。

    他努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起驾,陛下起驾了。”

    定国公不卖新君的账,自然有人捧着四皇子。

    被王译信牵连,勉强护住家小的尹薄意突然从文臣队伍中站了出来,朗声道:“来人,把奸佞小人拿下!”

    四皇子脸微红,尹薄意!

    “拿下。”

    “是。”

    侍卫冲到尹薄意面前,四皇子道:“不是尹大人,是方才妄言之人。”

    定国公看向尹薄意,真不愧是王译信的亲家,聪明之极,便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也敢站出来……一来证明他不忘旧主,谨守体统,二来也向新君表明态度,他只认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都是做出一样的事情,定国公远比不上尹薄意。

    四皇子可以说是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乾清宫的。

    在乾清宫的台阶上,皇伞之下,太后,皇后以及后宫妃嫔早就站好了各自的位置,另一边侍立着早早入宫等候朝拜新任皇后娘娘的命妇。

    四皇子生母尽量掩藏起喜悦,乖顺的站在顾皇后身畔,四皇子妃却被命妇们宛若众星捧月一般。

    让人吃惊的是一向任何大典都不缺席,风头十足的定国公夫人称病没到,代替顾家露面的人是太夫人和荣国公夫人,至于长信侯夫人?长信侯直到现在还没续弦。

    以前这个位置挺吸引人,如今长信侯于商贾为伍,自甘堕落,顾家等到新君登基必然备受打击,很多命妇尽量远离顾家一群人,长信侯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

    不过,长信侯一向脸皮很厚,站在勋贵之中丝毫不老实,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人,被同僚们暗指轻浮。

    片刻后,长信侯在一群侍卫中寻到了该在的人,前朝余孽!以及……化了妆容,改了身形,女扮男装的侄儿媳妇!

    亏着他不受重视,锦衣卫对他的检查是最松的,而他的长随又因为长信侯曾经风流好色而擅长打听内宅消息,昨夜他便得到消息,王芷瑶会同前朝余孽一切入宫。

    太后娘娘……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前朝余孽弄进宫来?

    真当国朝的忠臣都死绝了?

    昨日不仅得到了消息,他派去的人还同王芷瑶接上了头,虽然定国公没说什么,但长信侯晓得乾元帝和顾天泽一定会在今日归来。

    长信侯左右为难,必须得在乾元帝到之前把王芷瑶带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前朝余孽为了脱身,一定会拿王芷瑶做威胁,到时候只怕所有人都知道王芷瑶陷入敌酋手中长达一个月。

    可此时如果他大喊一声,固然能救下王芷瑶,王芷瑶的名节得毁了。

    得想个办法,悄悄的把人带出来。

    莫非只能按照机灵古怪的侄儿媳妇所设计的策略进行?

    长信侯嘴角微抽,他可是改过自新好久了,在众人面前……罢了,罢了,有过曾经假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丑闻,今日巴着一个‘男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左右他也胡闹惯了,能在众人面前,在乾清宫前,在新君登基大典上,强抢良家‘妇女’,不妇男,也是挺光荣的。

    千古第一纨绔兼色鬼,非他莫属。

    “长信侯!”

    身边的同僚都抓不住长信侯,“你去哪?”

    勋贵队伍中闹出动静,自然引得全场侧目,只见长信侯色眼眯眯,直接走到侍立在乾清宫台阶下的侍卫面前。

    化过妆容,用软棉袄垫高身体的王芷瑶很是紧张,拢在袖口的手不由得攥紧,长信侯,加油!

    她晓得今日商太孙等人带她一起来,是把她当作最后的护身符。

    一旦有变,她就会被当作人质。

    她想见三少,可绝不想在做人质的时候见到他,更不想让别人用怜悯,嘲弄的目光看他。

    希望长信侯能争气点,按照计划,把她带走,此时商太孙绝不敢轻举妄动,便是太后下令把闹场的人抓起来,进监牢也是好的,只要三少能把乾元帝平安送回龙椅上,她就可以脱身。

    “长信侯。”

    顾皇后见自己的兄长捏着侍卫的脸颊,当众调戏侍卫,羞愤得差一点钻进地底下去,“你给本宫回来!”

    乐得看顾家笑话的太后,反倒不着急了,长信侯再顽劣,好色点,顾家将来会被收拾得更惨,名声也会越坏。

    “皇后的娘家兄弟真真是人才辈出呐。”

    “……母后。”

    顾皇后气浑身颤抖,德妃在旁关切的扶着她,“娘娘且放宽心,许是长信侯喝多了。”

    “哀家看德妃娘家人更适合做国舅。”

    太后转手便抬举起德妃,“哀家……”

    “放开他。”

    “放开我。”

    台阶下,长信侯已经捏住一名英俊青年的下颚,慢慢的靠上去,“你跟了本候去罢。”

    商太孙抢步上前,长信侯一脚踹过去,抓住作势挣扎的王芷瑶,“本候要得人,你也敢拦着?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小子?”

    太后晓得那人是商太孙,愣了一会,莫非长信侯也……

    “殿下到。”

    皇宫中门大开,四皇子慢慢走上玉璧,太后不好多言,示意身边人注意长信侯。

    长信侯趁机把英俊的侍卫护在身后,向一旁闪去,商太孙挨了一脚,不敢过于出风头,只能愤愤不平的盯着好色长信侯,该死的!

    王芷瑶偷偷在长信侯背后写字,向西。

    “长信侯,登基大典结束时,你往哪里去?”

    太后厉声问道。

    长信侯嬉皮笑脸一笑,“臣是看这人模样着实英俊,把想去偏殿泻火。”

    “……”

    众人囧囧有神,这得多白痴的人?

    太后不知商太孙抓到了王芷瑶,只把长信侯拽走的人当作商太孙的手下,一个小卒子还轮不到她太过费心,冷哼道:“等登基大典结束后,哀家会重重的治你的罪。”

    长信侯不敢再过多移动脚步,只能尽量的避开前朝余孽的范围。

    王芷瑶明白一点,太后想让顾家丢脸,所以不会在此时把他们关进监牢去,可恶!

    “对不起啦。”

    王芷瑶在长信侯身后轻声说了一句,突然抬手了长信侯一记耳光,“你敢调戏我?辱我清白,我宁可……宁可一死。”

    猛然推开挡在面前的长信侯和靠近过来的商太孙,王芷瑶哭着向乾清宫外狂奔。

    众人:“……”

    四皇子皱眉,低声问:“怎么回事?”

    长信侯明白过来,撒腿便追,“俊小子,哪里跑,你可不能死,本侯给你富贵荣华。”

    一个跑,一个追,简直……不能更吸引人!

    四皇子不似太后,不容自己的登基大典沦为笑柄,低声吩咐:“抓住他们,关进天牢。”

    “遵旨。”

    亲近四皇子的侍卫去围堵长信侯和俊男。

    太后想阻止,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不值得她得罪新君,在场的众人看了一出热闹的好戏,表示很满足,真正着急,感觉不妥的人是商太孙一行人,可惜如今他们有口也不敢喊,一点叫出王芷瑶的名字,他们也一样倒霉。

    “皇祖母,请把九龙冠戴在孙儿头上。”

    四皇子双膝跪倒,实在不耐烦长信侯抢戏,今早完成登基大典,省得夜长梦多。

    太后迟疑了一会,大臣中间属于四皇子的人纷纷跪地,“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们的带动下,呼啦啦朝臣跪倒一大半,定国公站在跪地的人群中,甚是显眼,他仿佛走神了一般,盯着已经跑出去很远,领着皇宫侍卫兜圈子的长信侯两人,便是兄长一向胡闹,也不至于没分寸到这步。

    顾皇后很是紧张,“定国公……”

    定国公充耳不闻,继续站着愣神。

    太后嘴角一勾,“定国公只怕也是糊涂了,哀家看国舅的位置……”

    当她取过九龙冠,打算扣在四皇子头上时,只听见咚咚咚,几声闷响,随后从碧蓝的天空上飘落成千上万的纸张,顷刻间如同落雪一般,六月飞雪么?

    “朕不认为,老四有资格坐在朕的位置上。”

    乾元帝随着纸张出现在众人眼前,“朕还活着,谁人敢窥视朕的皇位?”

    ps下个月本文一定会完结,另外除了爱情之外,夜也想写几个很有特点的父亲,所以最近乾元帝等人写得多了点,抱歉呐,三少已经救小七去了。本想心虐一下三少的,不过夜没舍得棒棒哒的三少。

第三百三十三章 相见

    乾清宫出现两位身穿龙袍的皇帝,玉璧上的人虽然手中持有象征皇位的九龙朝冠,他身边的侍从捧着传国玉玺,但是他一脸挫败,身体不由得打着寒颤。

    至于玉璧下睥睨天下的人,便是消瘦的身体,大病初愈的脸庞也无损身为皇帝的尊严,威势,正所谓王八之气十足。

    便是他身后没有人,单凭他一个,足以威压全场。

    漫天飞舞的纸张落下,在朝臣发冷当口,早得到消息的定国公上前一步,跪地道:“臣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定国公抬手从空中截下纸张,略微一扫,大声朗诵檄文,有他提醒,但凡亲近乾元帝的朝臣,也都跪地捡起纸张,同声诵读檄文。

    尹薄意一遍读,一遍暗自摇头,自己这位亲家得多狠太后啊,单看檄文的风格就晓得出自王译信的手笔,辞藻华丽至极,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士族作风十足呐。

    乾元帝自从登基后,摒弃华而不实的辞藻,很少有这等美文了。

    这篇檄文对军方没用,但确是文人‘骂人’的教科书,足以青史留名,被后世文臣膜拜。

    王译信自从高升后,很少做诗,很多人都说他江郎才尽,摒弃词臣做了庸碌的朝廷官宦,一身的铜臭,如今檄文一出,王译信在文坛的地位不降反升,绝对会成为当今文坛的领袖之一,而且是最强的领袖。

    真是羡慕不来。

    尹薄意状元出身,比王译信科举名次要高,但论文采,王译信能甩他很远。

    “陛下……”

    顾皇后惊喜莫名,极快的从太后身边离开,几步飞奔到乾元帝身畔,眼中含泪,“臣妾等陛下许久了,您怎么才回来?”

    乾元帝虚扶顾皇后一把,“朕被几个小贼耽搁归期,倒是让皇后跟着朕担心。”

    在朝臣面前,他给足顾皇后面子,此时对顾皇后表示出的信任,亲近足以抹除顾皇后在他失踪时,做出的‘错误妥协’,谁也不敢再因为顾皇后在这段日子的不佳表现为难她。

    “陛下……”

    顾皇后泪洒衣襟,乖巧,温柔的站在乾元帝身边,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多日不曾挺起的胸膛挺得高高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的望向脸庞煞白如纸的德妃母子,以及如同死人的太后娘娘!

    “太后封锁九门,撤换五城兵马司都督,便以为朕进不来京城?”

    乾元帝冷笑道:“京城历来就是天子脚下,朕为天子回不到自己家,不是笑话?”

    “皇帝!”

    太后想到乾元帝也许还活着,但没料到他能没有惊动任何人突然出现在乾清宫,京城什么时候这么好攻破了?她打算得很好,一旦闹出动静,她就指责顾天泽让人冒充乾元帝,谁知……顾天泽竟然可以毫无声息的把乾元帝送进宫,送到朝臣们面前,彻底打破她如意算盘。

    怎么可能?

    “皇帝误会哀家了,哀家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国不可一日无君。”

    “朕不如太后。”乾元帝连母后都懒得叫了,“单论面皮朕就不如你,在朕面前,在谨之所做的檄文明发天下时,你还有脸说为江山着想?真当朕是蠢货不成?”

    “皇帝……”

    “你同前朝余孽串通,在祁山行刺朕,阻止朕进京,不过,朕身边有阿泽。”乾元帝得意的一笑,似一个为儿子出色而骄傲的父亲,“他便是强攻也能占据京城,太后小看朕一手养大的孩子!”

    顾皇后在旁边问道,“阿泽呢?”

    乾元帝当然不会告诉顾皇后,阿泽在哪,“他还有事。”

    “什么事比跟在陛下身边还要紧?”顾皇后语气里透出几分遗憾和不满来,瞄了一眼一直紧跟乾元帝的王译信,暗自埋怨阿泽不懂事,此时正是争功的时候,他别为旁人做了嫁衣。

    怎么能不跟着乾元帝呢?

    在朝臣面前露脸也好呐,护驾功臣只能戴在顾家的头上。

    如果阿泽在,同定国公父子里应外合,谁人能夺走顾家的尊荣?

    乾元帝抿了抿嘴唇,低声道:“阿泽不需要虚名,朕不能再耽搁他了。”

    为乾元帝,为顾全大局,顾天泽忍下寻找王芷瑶的冲动,方才入宫时,见到长信侯追着一人跑,又有遵从太后命令的侍卫追着两人,顾天泽便把将士留给乾元帝护身,单身去解救长信侯。

    这些话,乾元帝不能同顾皇后说,“阿泽之功,朕是不会忘记的。”

    顾皇后面带几分心事被戳破的囧然,“臣妾不是……”

    “太后,你还打算反抗?”乾元帝没听顾皇后的解释,冷声道:“老四,你还不给朕滚下来!”

    四皇子身体一阵,面如土色的捧着朝冠,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乾元帝这边同太后算总账,顾天泽一个人挑翻了来追击长信侯的侍卫,宝剑同商太孙对上,长信侯把王芷瑶护在身后,“没事,阿泽回来了。”

    王芷瑶忍不住落泪,喃喃的道:“三少,别让他说话。”

    “顾天泽?!”

    两人宝剑相碰,商太孙阴笑道:“你妻子滋味不错,你也晓得她身上……”

    顾天泽俊脸一派肃杀,道:“你能碰到她一根指头,我便放你离开!”

    “她身上的胎记我……”

    “呵呵。”

    冷笑声讥讽商太孙的愚蠢,顾天泽道:“早听师傅说,前朝皇族脑袋有坑,再好的师傅也教不出,我本来不信的,今日看你……我信了,就你这点花招还想挑拨离间?还想同小七耍心眼子?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接近小七,以后也是我和小七的事儿,同你有何干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长信侯默默的为商太孙点蜡。

    竟然同阿泽废话?

    真不晓得怎么死的。

    难怪能被侄儿媳妇耍得团团转。

    “白痴!”

    果然随着这声白痴,商太孙眼前发黑,喉咙似火烧一般,用毒?顾天泽竟然用毒?他干嘎巴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天泽抬腿狠踹在他下身上,用足力气,几乎可以断定,商太孙不用再做男人了。

    “王芷瑶在卢彦勋手里。”顾天泽看着身体蜷缩成一团的商太孙,“她有不少的好药方,别急,你都会尝试到的。”

    收剑归鞘,顾天泽转身,“好丑。”

    “讨厌!”

    王芷瑶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敢说我丑,我不理你啦。”

    顾天泽嘴角第一次露出真正安心愉悦的笑容,死死的抱紧怀里的人,仿佛怕自己一松手她就飞走了,“不是梦?对吗?”

    “你梦里会同男人抱在一起?”

    “……”

    顾天泽沉默后,低笑的紧了紧手臂,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果然是小七。”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很奇怪,还是在皇宫!

    长信侯手掌扶着额头,向四周看了看,阿泽不会杀人灭口吧。

    “你先去把这身衣服换了。”

    顾天泽不舍的松开王芷瑶,“一会去乾清宫领赏。”

    “你呢?”

    “除了他之外,前朝余孽还应该在宫里,我去处理掉他们。”

    “……三少。”

    “小七。”顾天泽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便是穿了软甲,带着护心镜,王芷瑶也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不信你的话,我还信前朝余孽的话?况且……小七的脾气秉性,便是我不讨好你都无法靠近你不是么?”

    他的眼里满是真诚,疼惜,信任,王芷瑶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你怎能这么好?”

    “我对你并不好。”顾天泽轻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如果我对你很好的话,我不会现在才找到你,让你同敌人周旋。你不在的日子,我每日都在想,如果你不在了,或是你从空中掉下来忘记了一切,我该怎么唤醒你……”

    “失忆?”

    “嗯。”

    顾天泽点头道:“本以为我同你之间有很多共同的经历,谁知我想来想去,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少。所以,我有一辈子陪着你!庆幸老天爷还是垂爱我们,没让你……离开我。”

    天算说过从高空摔下来,很可能会让脑袋受损,这事顾天泽一直无法同任何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想着如果小七失忆了,他该怎么办,越想越觉得他同小七的经历太少,相处的时间太少,想唤醒小七都没得说。

    “以后我会对你更好,这世上没有人对你比我更好。”

    顾天泽似不敢再看王芷瑶,转身静了静心,“阿四。”

    “奴才在。”

    “你把小七换下的衣服套在阿二的身上。”

    “……”

    顾天泽看着想要躲开的长信侯,笑道:“还得辛苦伯父一趟,要不然有漏洞。”

    长信侯一百个不乐意,无奈的点头:“你的记住,你伯父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记得,记得。”

    “哼。”

    “只要你抱着他,侄儿就会让人解救您,然后您就可以晕了,侄儿会对外说,您被下春药。”

    顾天泽把纰漏安排好,摸了摸怀里的药丸,王芷瑶道:“他们应该聚集在一处。”

    她拿护身的簪子戳破商太孙的手指,在白绢上简单的表明前朝余孽的范围,顾天泽点头,目光一直停在簪子上,心疼得不行,“我先去了,我们一会见。”

    “小心。”

    “一群虾兵蟹将而已。”

    顾天泽自信的一笑,快步向乾清宫方向走,皇宫可是顾天泽的主场,没人比他更熟悉皇宫了。

    *****

    四皇子果真从玉璧上滚下来,手捧朝冠跪在乾元帝面前,“父皇,儿臣……儿臣也是逼不得已。”

    就在乾元帝发话前,砰砰砰,传来炸开的声音,白雾腾空而起,接着便是噗噗噗的拿刀剑捅人的声音,四皇子一跃而起,高声叫道:“护驾,护驾。”

    “父皇,儿臣保护您。”

    他多盼着此时真是一场刺杀啊。

    朝臣已经被一系列的惊变弄得神魂不定了,因为只是小范围的白雾,出现白雾的地方又是在侍卫群中,而且透过稀薄的白雾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就是可以带剑入宫的顾三少。

    顾三少宰人,谁敢多说一句?

    乾元帝推开四皇子,皱了皱眉头,顾皇后也看清下狠手的人是顾天泽,道:“阿泽实在是太乱来了,臣妾让人支援他?”

    在乾清宫大典上杀人,整个国朝独一份。

    定国公想起身之时,乾元帝阻止道:“不必,朕相信阿泽。”

    噗噗噗,血色冲淡白雾,几十颗人头滚落,血腥气息弥漫,朝臣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被血迹衬托得如同索命阎罗的顾天泽收好宝剑,穿着染血的盔甲出现在众人眼前,陪衬他得是一地的尸体。

    “陛下,前朝余孽尽数诛杀,臣幸不辱命。”

    ps本来想让小七失忆,让顾三少心虐一把。夜实在是不满凭啥失忆的都是男主,被虐得是女主?颠倒得来,又舍不得三少,就放弃了。本月最后一天,求粉红。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惊讶(双更求粉红)

    迷雾仿若随顾天泽此话逐渐散去,满地的尸身,鲜血横流,便是侥幸活下来的‘侍卫’喉咙也多是被割伤,有人能发出声音,顾天泽会沿着声音补上一剑,不留活口的凶悍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心惊肉跳。

    朝臣一向知道顾天泽‘恃宠而骄’,但当着众人面灭口之举,还是第一次见。

    皇宫里的侍卫说杀就杀了,简直太丧心病狂,要知道不少侍卫都是勋贵人家的少爷,能看守乾清宫的侍卫家世会更高点。

    侍卫被屠杀灭口还是以前朝余孽的名义?

    谁信呐!

    定国公眼底留露出几许慌乱,他同样没有顾天泽会在此时手起刀落的杀人,尤其是很明显做出一副灭口的架子来,“阿泽!”

    他为阿泽得说两句,“恳请陛下谅解阿泽年轻气盛。”

    原本顾天泽已经够得宠够嚣张了,这次救驾之功不用问顾天泽也是独一份,定国公担心阿泽再次一次成为众矢之的,遇刺过后,乾元帝的性情会不会变化谁也说不清,一旦乾元帝不再信任顾天泽,他会有灭顶之灾。

    反过来想,阿泽故意犯错,到也把定国公平日的教诲记在心上,不过阿泽还是年轻,这故意犯错实在是捅得篓子太大,这哪里是故意犯错?根本是在玩命儿。

    顾皇后忙道:“阿泽,到本宫身边来。”

    “你们不用护着他,他诛杀何人都是朕授意的。”

    乾元帝稍微一皱眉便明白过来,果然是最坏的情况,瑶丫头被前朝余孽抓走了,好在瑶丫头及时走脱,阿泽又绞杀前朝余孽,如此一来,除了特定的几个人外,不会再有任何风声传出来。

    别说顾天泽杀了几个‘侍卫’,便是他杀了整个皇宫的侍卫,乾元帝也不会怪罪他。

    至于被无辜被牵连进去的侍卫,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在这点上,乾元帝偏心到极致。

    太后站在高处,见前朝余孽被屠杀殆尽,心底没有来得很感激顾天泽的凶残,起码她可以少一项勾结余孽的罪名,“前朝余孽该杀。”

    顾天泽微微挑起眉梢,“不如把他们交给卢彦勋审问清楚,他们是怎么混进侍卫中的,其中有几个臣若是没认错的话,便是行刺您的刺客。”

    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皇帝不追究,死人又不能开口反驳,死去的侍卫即便不是刺客也是刺客了。

    乾元帝点头道;“卢彦勋。”

    “臣在。”

    “朕把他们交给你。”

    “臣遵旨。”

    卢彦勋跪地领旨,低下的脑袋掩藏起嘴角的诡笑,“臣不敢让陛下失望。”

    太后娘娘放心太早了,谁说死人就不会招供呢。

    卢彦勋亲自去处理被倒地的尸体和尚有几分的呼吸的前朝余孽,很多朝臣见他亲力亲为,都觉得卢彦勋很傻,卢彦勋能在乾元帝失踪的时候,撇下锦衣卫的权利逃出京去护卫乾元帝,今日乾元帝荣归,怎么会不犒赏有功之臣?

    他不在乾元帝身边享尽荣耀,却只能去收拾顾天泽玩剩下的乱摊子,就不怕旁人抢去他的风头?实在是脑袋够愚蠢的。

    “阿泽,你待在朕身边。”

    乾元帝出声留住顾天泽,用眼神示意顾天泽一切交给自己,顾天泽太过关注前朝余孽,只会让旁人更加怀疑其中是不是有猫腻,顾天泽此时就是发光体,走到哪里就会把群臣的注意力带到何处,朝廷上的大臣可都是人精儿,无事生非他们最为擅长。

    卢彦勋嘴巴很紧,又能体察圣意,想来他不会让乾元帝失望。

    “一群虾兵蟹将不用你亲自动手。”

    乾元帝握住顾天泽手臂,亲昵的拍了拍,“你是朕的有功之臣,阿泽,朕身边离不了你。”

    “遵旨。”

    因顾天泽被乾元帝拽着,顾皇后只能暂且后退一步。

    四皇子跪得双腿没了知觉,依然高举着九龙朝冠,不敢有任何的不敬。

    乾元帝手指挑了挑九龙朝冠上的珍珠,冷笑道:“朕便是不带朝冠也是天子,而有些人,穿了龙袍也不像帝王。”

    “父皇……儿臣也是逼不得已。”

    “是谁逼你为君?”

    “……”

    当——乾元帝一脚踹倒四皇子,朝冠落地,穿着珍珠的线绳断开,哗啦啦,珍珠在青砖上滚动发出清脆细微的响声,四皇子不敢躲,也不敢被乾元帝踹得很疼的胸口,重新跪好,仿佛忍辱负重的孝子或是忠臣,掩藏起不被理解的痛苦,“儿臣只是不愿意江山落入妇人手中。”

    当——乾元帝再一次把四皇子踢翻,冷漠溢满脸庞,“你若实话告诉朕,你想当皇帝,朕还能高看你一眼,老四……”

    “你们也都给朕听着。”

    乾元帝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皇子们,突然抬高声音,“想做皇帝,朕不怪你们,毕竟你们都是龙种,是朕的儿子,谁都有资格坐在龙椅上。”

    “儿臣不敢。”

    噗通,噗通,皇子们跪了一地,恭听乾元帝训斥。

    “朕可惜的是,你们直到现在还不敢说,你们想做皇帝!”

    “朕不怕你们争,而是厌恶你们惺惺作态。”

    “尤其是老四,把一切野心推到太后妖妇身上,做出为勉强为君的样子给谁看?”

    “做皇帝还委屈了你们?”

    “哈,滑天下之大稽。”

    当皇帝还感觉委屈,勉强的人的确是太虚伪了。

    四皇子此时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生生的被乾元帝剥去了一层皮。

    顾天泽眼底划过几分快意,做皇帝就该如此!

    大臣们想到乾元帝会教子,但没料到乾元帝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该是一个皇帝说得?

    唯一不觉得意外的人就是王译信,前生乾元帝说得更给力。

    在所有人都认为病弱的乾元帝无法控制太子时,轻轻松松就把已经摄政一段日子,风光无限的太子拿下了。

    ‘想跟朕玩心眼?老四,你还不够格。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不是你为谋夺太子位陷害兄弟,不是你想做皇帝的野心,而是你谋算了阿泽!朕可以体谅你的野心,但朕不能忍你把阿泽逼死!’

    ‘如果朕做皇帝,还为阿泽报不了仇,保护不住朕最心爱的臣子,朕没脸坐在皇帝位置上。’

    王译信看向教子的乾元帝目光含着敬仰,做皇帝能做到这份上,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乾元帝训子之后,走上台阶。

    太后挺直腰杆同他对视,大势已去,在乾元帝活着从祁山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挣不过皇帝,眼前的帝王不会给她留一丝的体面,也不会给她留一分的生机。

    “这么多年……”

    大祸临头,被乾元帝步步紧逼,太后反倒轻松了许多,平和的说道:“祁山一行可好?这些年皇帝只怕早就忘记当年步步惊心。”

    略带几分嘲讽的话语落入旁人耳中简直认为太后不能再找死。

    乾元帝却笑了,拱手道:“太后给朕提了个醒,朕顺风顺水这些年,的确把宵小之辈没放在眼中。让贱人逮到空子,不过……”

    话锋一转,乾元帝得意得很,故意当着满朝重臣和太后的面指了指顾天泽,“朕一手养大的阿泽没让朕失望,朕给阿泽指婚的妻子也没让朕失望,有他们在,再多的艰险,朕也能闯过去。”

    太后同样笑道:“哀家从未低估顾天泽。”

    “京城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

    “哀家输了!”

    太后仿佛摄于乾元帝的皇威,后退半步,眼底闪过一抹追忆,疑惑,“皇帝能不能告诉将死之人,先帝临终前说了什么?”

    “你现在问这些有用吗?”

    乾元帝好笑的摇头,“朕做了二十多年皇帝,守得住江山社稷,纵使先帝当年看朕半百不顺眼,旁人又能奈朕如何?还是说朕说出先帝遗言,你能去得安心点?”

    “左右都是死,怎么死有可有区别?”

    “……”

    太后心被堵得死死的,风度尽去,早晓得乾元帝做事做人不留情面,果真如此。

    “哀家只有一件事相求,陛下妹妹不知此事,陛下能否……能否饶过她?”

    “她本来宗谱除名,不算是朕的妹妹。”

    在太后面上带了几分喜悦之时,乾元帝改口道:“朕无需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小民留情,既然她享受到太后成功时的尊荣,那么失败的结果她也该承受得起。”

    “可是……和悦对你根本没有威胁。”

    太后无比庆幸女儿脑袋不怎么够用,着急为和悦争取一线生机,“您留着她,除掉她根本没区别。就如同皇贵太妃之子,皇帝养着逗乐而已,您恨哀家,也可报在她身上,但哀家求您,没道理他们能留下,和悦一个弱女子留不下。”

    乾元帝道:“太后没弄明白,朕想让谁死,谁活不了。朕让和悦同你一起去,不是容不下和悦,怕她寻朕报复,而是她该死,朕想让她死。”

    “……”太后身体晃了晃,满脸苦涩失落,“哀家怎么忘了皇帝是最最任性之人,您能留下皇贵妃的儿子,却容不下和悦,哀家……无话可说,当年他们可没少同您争,不是他们在先帝面前卖乖,太祖高皇后也不至于早亡。”

    “你不懂朕的母后,也不懂先帝。”

    乾元帝道:“朕留你一个体面,自行了结去罢。”

    “不懂?”太后挡住乾元帝走进乾清宫的道路,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忍了这么多年皇帝说哀家不懂?哀家不懂的话,能坐在太后位置上?”

    她可以承受失败,但乾元帝不能否认她以往的成功,她换取成功的代价太大,太大,“为了后位,我连……连儿子都舍弃了,你说我不懂?”

    声音不大,足够乾元帝听清楚,乾元帝面上并不见得怎么吃惊,“你当父皇不知?”

    “……他知道?”

    太后面色惨白,比谋算乾元帝失败时还显得惊恐,干裂的嘴唇蠕动,“他知道?哀家算什么?哀家的皇儿算什么?”

    “别说得很委屈,你做了二十年的太后。”乾元帝冷笑道:“你一直想知道在父皇眼中你算什么,朕今日告诉你,朕的母后可以为朕死,而你的儿女只能为你死!这般无情无义的人,父皇会看得上?你当人人都是武则天?每个后宫妃嫔都能用儿女的性命成全自己?”

    “千百年来,能夺江山而登基为女帝的人只有一个。”

    乾元帝越过太后时,低声道:“你如果能把朕的儿子们压下去,主政天下,朕会饶你一命,可你连朕的儿子都斗不过,有何资格求朕怜悯开恩?和悦活着,只是浪费米粮,连给朕耍着玩或是出气的资格都不够,还是尽早的随你去得好!”

    砰,太后双膝一软,瘫软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

    她……在没什么可得意的。

    甚至她临死的表现也换不来乾元帝的一丝尊重。

    顾天泽面无表情,完全无视太后的凄惨,乾元帝做得一切都是正确的,不是正确也是正确,他从不曾怀疑过一丝一毫。

    把一切听到的顾皇后眼底闪过几分的骇然,看向前面乾元帝的目光多了几分莫测的惧怕,一直冷眼旁观的王译信默默摇头,顾皇后只会把皇帝越推越远。

    不过,以乾元帝独特,不似明君的性情,顾皇后把握不准也不奇怪。

    以往后妃的经验根本在乾元帝身上不起作用。

    乾元帝独自一人,一步步走上龙纹壁,大病初愈,又经历了一番波折,他此时体力已然不足,双脚打晃,依然一步步的向上,顾天泽拽住顾皇后,信任的说道:“陛下不可战胜。”

    顾皇后看着龙椅旁的位置有点炎热,能同乾元帝坐在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对稳定后位既有帮助,大好的机会硬生生被顾天泽毁了,顾皇后不免在心底埋怨顾天泽两分。

    仿佛走了很久,有仿佛只是一瞬,乾元帝总算是走到金灿灿的龙椅面前,“为了这把椅子,子不子,父不父,朕从登基起,就不想重复以前皇帝的经历,没想到……朕还是输了。”

    乾元帝苍凉,沙哑的声音灌进每一个朝臣的耳中,再抬头仰望站在龙椅旁边身体消瘦的皇帝,每个人心中多了几分涩然,人人都有儿女,皇帝也是人呐。

    为皇位之争,亲情,孝义什么都能舍弃,彼此不是亲人,而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此时大臣们仿佛理解乾元帝为何宠爱顾天泽,除了顾天泽忠勇之外,也是因为顾天泽的一片赤诚之心罢。

    感伤,沉迷过去不是乾元帝的作风。

    他转身很有气势的坐在龙椅上,目光环视一周,但凡他扫过的人,纷纷跪地,“皇后,坐到朕身边。”

    本来已经绝望的顾皇后欢喜极了,福身道:“遵旨。”

    在妃嫔们的羡慕中,顾皇后坐在乾元帝身旁,她的手臂搭在龙椅上,在此处向下看,果然有一览众山小之感,人上人的滋味好极了。

    乾元帝眼睑低垂,略显老迈沧桑,然谁也不敢忽视他。

    “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天泽撩起护膝盔甲,单膝跪地,山呼万岁,“臣拜见陛下。”

    有他提醒,大臣,妃嫔,皇子从各自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同声高呼万岁,声音几乎能把乾清宫的棚顶撑破。

    乾元帝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平身。”

    众人磕头后才敢起身。

    本以为会听到乾元帝的教训,谁知坐在皇位的人笑呵呵的说道:“下面是众卿期待已久的封赏时刻。”

    众大臣:“……”

    顾皇后一口气差一点没上来,有这么‘不正经’的皇帝吗?“陛下!”

    “怎么?朕有说错?还是皇后不想听朕封赏谁?严惩叛逆?”

    “臣妾不敢。”

    乾元帝按住起身请罪的顾皇后,“朕今日高兴,皇后不可扫朕兴致。”

    “臣妾只是认为陛下该……持重些。”

    “皇位是朕的,朕不需要旁人教朕怎么做皇帝!坐在皇位上尚且不得轻松,做皇帝也太无聊了。”

    乾元帝不再同顾皇后说话,朗声道:“阿泽,你媳妇呢?她可是继承母后衣钵之人,按说她该是朕的师妹,被你小子提前娶走了,罢了,朕心里把她当作师妹看,也把她当作你媳妇。为难得是朕,得了便宜得却是你!”

    “她……”顾天泽冷硬的面容多了几许柔情,“一会就到。”

    这段对话实在不该出现在乾清宫正式的场合。

    明明不够庄重,可大臣们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眼看着乾元帝同顾天泽亲密无间,同时也惊讶永寿侯夫人的突然崛起。

    谁不晓得乾元帝一生只尊生母太祖高皇后?

    承袭太祖高皇后的衣钵没什么,因为先皇后也不怎么着调,但此时王芷瑶在皇帝的心中分量却是很重,只怕不比顾皇后轻多少。

    “既然论功行赏,不能没有瑶丫头!”乾元帝道:“她可是救驾的第一功臣,阿泽你都比不上她。”

    满朝皆惊,朝臣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差了,顾天泽之功已经很重了了,连顾天泽都比不上的功劳……永寿侯夫人到底做了什么?

    一向只是运气够好的王芷瑶尚未出现就赢得朝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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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封赏(双更求粉红)

    换做以前,王芷瑶也有被人关注的时候,不是因为其父王译信,就是因其夫顾三少,再有就是绝色美人王芷璇,总之,王芷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又运气极好的人。

    命妇,闺秀不敢当面给她甩脸色看,但背后没少用反酸的话语嘀咕,生得好,嫁得好,天生的狗屎运!

    王芷瑶仿佛一出生就受尽恩宠,不需要努力便什么拥有旁人渴求的一切。

    宅门里规矩森严,可对儿女众多的父母而言,偏疼总是难免的,为得到父母的疼爱,闺秀们使劲浑身的解数,同姐们明争暗斗了不晓得多少次,王芷瑶就没这方面的困扰。

    王译信把她当作唯一的宝贝女儿,宠溺疼惜得让所有人同龄闺秀嫉妒羡慕。

    至于顾三少,那更是除了王芷瑶外,眼里再难容下任何雌性,谁多靠近一步都会被顾三少冻死。

    今日乾元帝竟然说首功之臣是王芷瑶?!

    不提同太祖高皇后的根源,就冲眼下这句话,旁人也不敢再把王芷瑶当作顾天泽的附庸来看。

    被惊变弄得惊魂未定的命妇小声议论,朝臣们大多陷入深思,也是,顾天泽本就是高傲至极的人,被他看重,亲自求得指婚的妻子又怎么会平庸得只剩下运气?

    王译信的官职提升的很快,但要说朝廷上的大臣没有比王译信更出色的,给顾天泽带来更多好处的也不对。

    顾天泽不是定国公,不会为保住顾家,拉拢政坛新星而娶妻。

    她身上一定有让顾天泽心仪,非娶不可的优点,要不然也不至于王芷瑶还没及笄就被顾天泽定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顾天泽好像怕别人抢先一步似的。

    王译信向乾清宫门口张望,随后又看了一眼镇定的女婿,莫非女儿被救回来了?

    在外面,他实在不好说。

    乾清宫外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地道:“陛下……长信侯他。”

    众人略觉失望,还以为王芷瑶会出现呢,竟然是突然发疯般追着男人跑的长信侯?

    定国公脸庞发烫,颇为无地自容,呐呐的求情:“请陛下宽恕臣兄失宜之罪,他自从上次事后,一惯胡闹。”

    顾皇后也绝对得长信侯追着男人跑太丢脸,更晓得乾元帝最不喜欢男男相欢,方才看长信侯胡闹,顾皇后差一点恨不得砸晕他,总是长信侯惹下祸事,让顾家丢脸。

    “臣妾会狠狠的教训他。”总归是顾家人,顾皇后也不能眼看着不管。

    乾元帝瞄了顾天泽一眼,心领神会的说道:“长信侯风流不羁,倒是个性情中人。朕看他不一定是看上那名侍卫,许是故意给太后难堪。”

    “……”

    还能这么理解?

    “皇后,过几日给长信侯选妻纳妾。”乾元帝摆手让小太监去传旨:“殿前失仪不得不罚,先把他关进天牢反省半月,至于长信侯追得那名侍卫,发配关外,永不得归京。”

    定国公琢磨出不对味儿来,来不及深想,躬身道:“谢陛下开恩。”

    “王译信。”

    “臣在。”

    乾元帝继续封赏,“你于朕有功。”

    “臣不敢居功,全赖陛下龙威。”

    “朕以为你最大的功劳便是养了个好女儿!”

    “……是。”王译信心底酸涩的不行,脸庞微微发烫,旁人满怀深意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抬头同乾元帝认真的眸子对碰,王译信自在了许多,前世今生,他都为女儿所骄傲。、

    瑶儿能在前生手刃仇人,绝境下华丽逆袭,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今生就更别提了。

    “臣也为有此女而深感光荣。”

    “哈哈。”

    乾元帝大笑,病态的脸庞显出几分精神,“朕就晓得你会这么说,谨之,朕果然没看错你。”

    “朕本打算封赏你。”乾元帝从袖口掏出檄文来,看了一眼后,道;“不过你写的檄文,朕不怎么喜欢,所以封赏没了,你安心给朕做天官,不过,朕会记得你陪伴守护朕的情分。”

    不上官职,不提升爵位,只记得情分?

    王译信赚大发了,好吗!

    能让乾元帝记住的情分又有多少?

    “卢彦勋忠君为国,提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尹薄意忠心可嘉,为朕尽忠,任临渊阁大学士,入内阁。”

    临渊阁大学士是次辅的头衔,此时还在次辅位置上的人脸红得仿佛块红布,乾元帝这是明晃晃的逼他辞官致仕。

    在乾元帝失踪期间,他上蹿下跳,拼了老命为四皇子造势,乾元帝没有重责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次辅白着一张脸,额头冷汗淋淋,“臣……老臣年迈不能再为陛下效力,老臣恳请陛下恩准老臣归故里。”

    “准凑。”乾元帝丝毫没给他面子,也没按照常规挽留一二,直接道:“这些年朕赏你的俸禄不少,你回乡,朕就不送你了。”

    不送,意味着不会给次辅任何的恩赏,甚至不会按照常规给次辅的儿子萌个官职。

    他对四皇子网开一面,不意味着对靠向四皇子的官员不加以惩治。

    尹薄意压住心底的喜悦,其实他比旁人没做什么,次辅的位置已经到手了?!

    首辅年龄大,身体也不好,在此番政变中,首辅没有完全靠向四皇子,可是也没做出什么让乾元帝欣慰的事儿,最迟两年,许是两年都用不上,首辅便会致仕,到时候……尹薄意心里热辣辣的,自己会是首辅。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他的官瘾要比王译信重得多,首辅位置,也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

    只有在首辅的位置上,他才能施展全部的政治抱负。

    曾以为他会被王译信取代,看今日乾元帝的表现,王译信这辈子爵位可能比他高,圣宠比他重,但王译信不可能入阁。

    这也是乾元帝对顾三少的保护。

    尹薄意看向亲家,王译信坦坦荡荡的做了个恭喜的手势,换来尹薄意会心的一笑,彼此都是明白人。

    “西宁公?”

    “陛下,老臣来啦。”

    蒋大勇还穿着在天牢里的衣服,头发略带几分凌乱,快步从乾清宫外走进来,砰砰砰大步流星走到玉璧,跪下就开始诉说委屈,“老臣以为您把臣忘了呢。”

    “你是怎么出来的?”

    乾元帝眼角的笑纹很重,显得心情很好,“朕还想让人放你出来。”

    “听见外面的动静,天牢那群人哪敢还关着老臣?”蒋大勇得意的挑起眉梢,“老臣可是一直跟着陛下的。”

    没人比蒋大勇更会抱大腿了,也没人比蒋大勇更不要脸。

    旁人就算是抱乾元帝的大腿也多是藏着掖着。

    乾元帝道:“让大勇受委屈了。”

    蒋大勇嘿嘿的笑道:“为陛下,臣什么都愿意做。只要陛下平安……”

    说着说着竟然落泪了,蒋大勇彻底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呜咽道:“老臣最后悔没同陛下一起去岐山,入天牢对老臣来就是惩罚。”

    不管有多少人被他恶心的反胃,乾元帝是感动的,颇为动容的说:“大勇之忠,朕晓得,起身罢,继续为朕掌五城兵马司。”

    “您放心,有老臣在,任何宵小之徒都进不来京城!”

    乾元帝笑着点头,蒋大勇卖萌完毕,乖乖的退回到武将之列。

    已经是西宁公的他,也算是赏无可赏。

    除了顾天泽外,乾元帝就没想过封那个臣子为王。

    “陛下,永寿侯夫人到了。”

    “宣召。”

    乾元帝坐直身体,双手不自然的握紧。

    顾皇后离着近自然察觉出乾元帝的异常,忍不住在猜测,在岐山……王芷瑶到底做了什么?值得皇上如此慎重?

    乾清宫殿门口映出一道倩影,因逆光而站,大臣们看不清她的面容,倩影略带几分踌躇停在大殿门口。

    众人忍不住伸长脖子,都想看看脱胎换骨般的永寿侯夫人王芷瑶。

    方才乾元帝为王芷瑶造势足够大,眼下光看她的影子,大臣们就觉得该是一位貌美如花,又很有才干的美人,最重要的……运气好。

    娶个有福气的妻子,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有才不一定有福。

    顾天泽迈步走到门口,王芷瑶抬眸同他相视一笑。

    品妆大办的她更显得庄重,富贵,头上的珠翠绾发,玉面微红,气质沉稳,不比当初飞在空中耀目,可以说中规中矩和世袭侯爵的夫人没什么区别,除了年轻点,容貌漂亮点之外。

    顾天泽却很喜欢她身上的寻常,小七的好,自己一人知道就行了。

    他试探的拉了拉王芷瑶的手,没被甩开,放心大胆的紧紧握住,多日的烦躁,内心的叫嚣在这一刻彻底的平稳下来。

    她在他身边。

    王芷瑶勾起嘴角,不意外看到顾天泽微红的耳尖,成亲多人他还是一样的害羞。

    她日夜都想同三少重逢的情景,想过他嫌弃自己,怜悯自己,或是不相信自己,就是没想到三少会是害羞的偷偷看着自己。

    他是真的不在意罢,哪怕那人说出她胎记……可恶的商太孙,竟然买通了伺候她的丫鬟!

    “这一回,我不会松开手。”

    顾天泽最后悔的就是在祁山没有拽住她,也许没有她,他们冲不出来,可要死死在一起,也比分别后的思念强,不对,为什么要死在一起?

    他要变得更强,强得谁也不能分开他们。

    顾天泽下决心般握紧王芷瑶的手,“姑父等着急了。”

    “嗯。”

    随着顾天泽,王芷瑶走进乾清宫。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本来有点害怕的,毕竟她只是个很普通人,乾清宫的人是国朝最上层的人物,相当于寻常人进了中南海,谁得脚不软?

    尤其是他们的目光夹杂着的探究,惊叹,羡慕,没有三少在的话,她许是会更不自在一点。

    乾清宫也带给她一股莫名的压力。

    王芷瑶微微抬头,正好看到乾元帝脸上欣慰和鼓励般的笑容,她突然松了一口气,紧张渐去,乾元帝虽然坐在龙椅上,但此时在她眼里不是皇帝,而是一个疼爱自己的长辈。

    “臣妇拜见陛下。”

    顾天泽就跪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身体罩住她,隔绝掉朝臣们种种目光。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乾元帝拍着龙椅扶手,凝视眼前一对宛若金童玉女一般的璧人,“你们说是不是?”

    “陛下所言甚是,臣等赞同。”

    朝臣起码不会再此时戳驳乾元帝面子。

    顾皇后以长辈的口吻谦虚:“他们也只是恰逢其会,比寻常人整齐点,陛下太过称赞,反而折了他们的福气。”

    她的目光扫过宁远侯世子夫人。

    宁远侯镇守关外十几年,练出一只宁远铁骑,在乾元帝失踪的日子,顾皇后的闺蜜宁远侯世子夫人几次入宫,给了顾皇后很大的慰藉,刘明珠也如同儿时一般率真,热情,颇得顾皇后的心。

    王译信虽然有权势,但顾皇后看得出,王译信不会靠近顾家,更不会全心帮衬顾家,蒋大勇性情大大咧咧,同顾家合不到一起去,顾家需要更多的支持,她——也需要更多来自朝堂上的支持。

    定国公能娶两位夫人,顾天泽怎么就不行?

    乾元帝拧紧眉头,道:“他们福气大得很,皇后多虑了。”

    “陛下……”顾皇后没来得心慌,“臣妾也是为孩子们着想。”

    “朕晓得皇后用心。”

    乾元帝按住顾皇后的手,“朕没能给皇后的,朕希望阿泽能给瑶丫头,也算完成母后生前的遗憾。”

    顾皇后睁大眼睛,“母后……”

    “她一直希望能有一对真正的姻缘。”

    乾元帝道:“朕做不到,你们都不一定做到,不过,阿泽可以,所以……定国公,你们不可给阿泽添乱,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儿,长辈们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虽然说是定国公,但顾皇后深深的明白,乾元帝这是在警告她!

    莫非她的心思被乾元帝猜到了?

    顾皇后尚且不知刘明珠已经被顾天泽抓走,乾元帝已经见过了刘明珠。

    “陛下!”定国公不知所措,皇上这是不让他再认阿泽?什么都不官阿泽?“阿泽是臣子,臣不敢不管他。”

    乾元帝看着难得反对自己的定国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陛下……”

    乾元帝抬手压下定国公辩驳的话,定国公闭紧了嘴巴,期许的目光落在顾天泽身上,希望儿子能明白他,理解他。

    王芷瑶感觉顾天泽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晓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对父子一定发生了什么,顾皇后言行也很奇怪,顾家人……王芷瑶真心觉得顾家就没有个正常人。

    思维总是拧巴的。

    “王芷瑶。”

    “在。”

    “你救驾有功,朕要重重的封赏于你,朕先问问,你想要什么?”

    “……”

    封赏还能选择?

    旁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王芷瑶想了半晌,道:“我什么都不缺。”

    乾元帝愣了一会,笑道:“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要?”

    “您既然要赏赐,我自然叩谢陛下啊。陛下比我聪明,我想不到的赏赐,陛下一定能想到。”

    王芷瑶做出一副你看着给的样子,给少了,可是您丢脸呐。

    “真真是狡猾的丫头。”

    乾元帝的心情仿佛很好,“讨赏的人朕见多了,没见过似你这么厚脸皮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

    乾元帝囧住了,大臣们囧住了。

    顾天泽预约的勾起嘴角。

    “罢了,罢了,朕直接封赏你。”乾元帝不敢再逗机灵古怪的王芷瑶,谁晓得她一会还会说惊天之言,颇为正式道:“你有功劳,本该落在阿泽和你父王谨之身上,然他们两个都不需要这份本该属于你的功劳。”

    “陛下明鉴。”

    王译信和顾天泽同时说道。

    国朝女子如果有功,大多会赏赐亲眷。

    “朕也不想收你为义女,封公主郡主。”乾元帝缓缓的说道:“虽然朕把你当作亲近的晚辈看,可救了朕,就要做朕的义女?公主郡主只有尊贵,你不该……如此。”

    王芷瑶眨了眨眼睛,摸不准乾元帝的思路,“其实我没那么大野心,尊贵就很好啦。”

    “呵呵。”

    略带感伤的乾元帝大笑起来,眼底满是宠爱,“朕封你一品女官,封为燕国夫人。”

    “……”

    这是什么赏赐?

    燕国夫人?

    命妇的诰命是从夫君,比如定国公夫人等等,王芷瑶竟然做了燕国夫人?还是一品女官?

    国朝什么时候有女官?

    乾元帝接着说道,“祁山东南百里为燕国夫人封地。”

    “陛下……”

    大臣们站不住了,便是皇子封王也没封底一说。

    乾元帝道:“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

    “陛下!”

    “莫不是你们以为朕的性命不值得一个有封地的燕国夫人?”

    “……臣等不敢。”

    乾元帝很狡猾,皇帝的性命是最宝贵的,燕国夫人再尊荣也比不上帝王的性命重要,可是对王芷瑶的封赏实在是出乎意料。

    王芷瑶感觉很多人都示意她拒绝,侧头看了眼顾天泽,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ps求大家的保底粉红,这个月再努力一把,女主的地位要超然一点,够响亮一点,郡主义女什么的没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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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女——生活在蜜罐中万事不操心的甜软妹子。 因为一句遗言,本是一代女汉子的她被父亲大人宠爱成了娇女。 她本想大玩宅斗,岂料侯府里妯娌和睦,夫妻和谐,小妾听话,庶女低调,这个怎么破? 她选夫择婿时,未婚夫才名,地位,权利,财富,品貌样样不缺,这个嫁还是不嫁? 本准备大发雌威战胜各路牛鬼蛇神,然这个世界流行扮猪吃老虎且人人都有秘密和擅长装逼! 她用一生的幸福生活证明这是个一‘爹‘在手,天下我有的时代。 女主说:“我有史上最奇特的爹!” 男主说:“我有天下第一的爹!” 总结,身处拼爹时代,爹的质量太特么重要了!!!娇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