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史氏的委屈
老子这里刚有点儿好事儿,这薛家的人就跟闻到了鱼腥味儿的猫儿似的找上门来了,这也真是他母亲的忒糟心了!!!
王子腾阴着一张脸,叫人把史氏给找了来,劈头盖脸的一顿咆哮,差点儿没吼得史氏丢掉半条命去。
“……你是不是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舒坦些了,所以就脑子发昏了啊?薛家的人也是好叫他们进门来的吗?老爷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啊,薛家的人那一个个的,天生就是来跟老爷我讨债的,这但凡找上门来的时候,那就绝对没啥好事情!!你当老爷我的话是耳边风吗?”王子腾指着史氏的鼻子,喷了她一脸的唾沫星子,叫史氏好不委屈。
史氏有心为自己辩白两句,这才刚张了张嘴,就叫王子腾给堵回去了。
“老爷我先头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啊?是不是叫你不要跟她们有所往来?哪怕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只是随便打发个婆子给她们送了东西就走,一句话也别多说……哪怕你在外头见到了她们人,你也权当是没看见,或是只当是不认识……你这脑子,到底有没有记住老爷我的话啊!!”
直到王子腾发完了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去喝茶消气的时候,史氏方才得了机会说话。
只听史氏边哭边道:“老爷的话,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老爷以为今儿个是我情愿让小姑奶奶进门来的吗?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小姑奶奶在咱家大门口那儿,话里话外的攀扯上了人肃郡王……肃郡王是个什么性子,老爷还能不清楚吗?喜怒无常,冷面无情,睚眦必报,最最小心眼儿不过的了。这些。便是我这等内宅夫人也都是知道的。”
“要是叫那位爷知道了咱家小姑奶奶今儿个说的那番话,咱家跟小姑奶奶又是洗脱不清的亲缘关系在那里摆着,怕是到时候连老爷也要跟着一道儿吃了挂落的……我当时也是给唬得不行了,这才忙使人将小姑奶奶给请了进来的……”说起来史氏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她就知道今儿个这事儿闹出来自己一准儿是要挨骂的。自家老爷原就是个严肃的人,最近的心情又一直不太好。整个人只要有一点儿事儿都是要炸毛的。先头自家宝贝儿子不过是一句话没说对,就叫老爷给狠狠的呲了一顿,那会儿要不是有史氏豁出去拦着王子腾,只怕是连家法都要动上了的呢。
王子腾这会儿却是顾不上安慰自家老婆的委屈了,他直接被肃郡王的名头给惊着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那个没脑子的女人,怎么会想到要攀扯上肃郡王那位要命的主儿的?”王子腾又急又惊的问道。
史氏也不敢藏着掖着,只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了王子腾知道。
“……说是姑奶奶家的宝丫头被人肃郡王看上了,前儿个叫肃郡王纳进了府里做了肃郡王的侍妾……姑奶奶今儿个过来,就是想来把这喜事儿通知给咱们知道的……”史氏咬着牙一肚子不满的哼哼道。“只是我真不明白小姑奶奶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了。宝丫头不过是给人做了侍妾罢了,哪怕那人是位郡王爷,这侍妾终究也就是个跟通房大丫头差不多的玩意儿,姬妾中的末等之流。小姑奶奶这就敢拿着自己是郡王丈母娘的名头做耗了?还话里话外的拿着人恭亲王福晋跟宝丫头做比较,真是……”
史氏对于自家的这位小姑奶奶是愈发的看不上眼了。以前就觉得这王家的两位姑奶奶一个比一个昏聩,如今只能加一个“更”字。
也不想想薛家是个什么出身,人林家又是个什么出身。小姑奶奶到底是哪根筋儿不对啊,处处想跟人林家攀比。
这还不算。人林家的姑娘是太上皇谕旨指婚,九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宝丫头不过是四爷后院里一个没名分不入流的侍妾,小姑奶奶这是凭的哪家的规矩,认为人林家的姑娘要喊宝丫头做“嫂子”的?
且不论这嫡庶之别了,就是人九爷头上的爵位也比四爷高多了,真要是见着了面,人正经的四福晋怕是还要给九福晋行礼在先的呢。这。可是明明白白的尊卑之别啊!
这时候,王子腾冷哼了一声出来,“这平白无故的,肃郡王怎么会突然看上了宝丫头?这里头,别是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缘故吧……”哼!别叫爷知道是那对母女打着自己的名号做出了什么丑事儿来。要不然,这骨肉亲情什么的,爷可就顾不得了。
史氏侧头想了一下,不甚肯定的说道:“听小姑奶奶的意思,似乎……是年家的人在里头牵的线……”
年家?
“哪个年家?”王子腾腾地睁开眼,看向史氏问道。
史氏一怔,犹犹豫豫的回道:“工部侍郎年遐龄老大人……他家的姑娘当年选秀的时候,被指给了肃郡王做格格……”
王子腾心思一转,“这事儿,我恍惚记得一些,好像是说那时候肃郡王被年家的姑娘给迷的三魂五道的……”
史氏点了点头,“是有那么个事儿,听说起因还是年家的姑娘在大相国寺里不经意间冲撞了八福晋和十福晋……好像还有人因此受伤了?只不知道伤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了,”王子腾这时候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年家似乎一下子得罪了不少的宗室权贵,要不是有肃郡王在前头一力护着,怕是年家那时候就要自此从京都里给抹去了呢……”
史氏这时候总算是心跳恢复了正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那时候我就听人说,依着肃郡王对年家的那份热乎劲儿,等着年家姑娘参加选秀的时候,怕是跑不了一个皇子侧福晋的位份的……只是,没成想最后也就是个格格罢了……”
“那也是皇家的规矩。年家不过是个汉军旗出身的罢了,他家的姑娘凭着什么能够内指为侧福晋的。你看本朝自开国以来,有哪位爷的侧福晋是汉军旗出身的?除非是那些诞育了子嗣的,方才有此殊荣。”
史氏很是赞同的点头附和道:“老爷说的是。”
“只是,宝丫头是怎么跟年家的人搭上关系的呢?”王子腾眯着眼,自言自语的问道,“年家人怎么又会想着把宝丫头送进肃郡王府的呢?……”真是想不明白啊。
唤来大管家,王子腾吩咐人立刻去打听打听肃郡王府上,还有年家那里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
“老爷这是……”史氏见王子腾面色不太好,半是忧心半是不解的问道。
王子腾拧着两道眉毛,“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具体是什么,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是猜不透啊。”
又道:“宝丫头,我冷眼瞧着倒是有几分小心计。只是不知道这一回,是不是宝丫头自个儿算计了谁得来的……”
史氏听了这话,只能跟着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的事情,既然暂时自己还弄不明白,王子腾也就打算先放一放,等着底下人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再说。
“对了,过两日就是贾家老太太的寿辰了。你仔细备份厚礼,到时候送过去。”王子腾突然转了话题,淡淡道。
史氏觉得这话蹊跷,便笑道:“给贾家的礼,我一早就已经备好了。因不是什么整寿,所以我都是按照往年的老例儿走的……”
王子腾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史氏,一字一顿的说道:“按着老例儿往上再加五成,把咱们家库里的那支千年老参加到礼单里头去,还有那套唐朝的瓷器……”
“这么厚的礼……会不会过了?”史氏惊疑未定的踌躇道,“这平白无故的,老爷怎么想着要给贾家送这样厚的礼?难道说……咱家这是有什么事儿要求到贾家头上去?”
王子腾垂眸看着手边的青瓷薄胎描画盏,答非所问道:“你跟贾家的老太太好歹也是正经的姑侄关系,没事儿的时候你也过去给贾老太太请个安问声好,别疏远了去……”
史氏除了点头,心里头也跟着越发的不安了起来,“老爷的话,我记着了。”
“若是在贾老太太那儿遇见了林家的家眷,你也不用多说旁的,只按着你以前的样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王子腾头也没抬,只继续吩咐道。
史氏想了想,“未出阁的时候,我跟林太太也是关系很好的……”
王子腾点了点头,“嗯,那你就更应该跟从前一样,继续跟林太太维持着这份关系就好。”
“老爷……”史氏到底按捺不住心里头的不安,问道,“老爷给我一句实话,咱家没出什么事情吧?”
“也没什么大事儿。”王子腾摇头道,不过嘴角却极其可疑的微微上扬了几分,看的史氏心下狐疑不已。
王子腾抬眼看向史氏,“万岁爷组建新军,缺几个有经验有能力的练兵之人。”
史氏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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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不好的名头
因不是整寿,所以贾母的寿宴并没有大摆,只是请了贾家多年往来的老亲和姻亲。
史氏对于王子腾坚持要自己准备厚礼来给贾母贺寿一事始终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她到底心里头还记着王子腾的叮嘱,在过府给贾母祝寿的时候自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去讨好奉承贾母。
王史氏并不是出自史家的嫡支一脉,与贾母的关系远比不上史鼎史鼐两兄弟,平日里两家的来往也就是平常,算不得很亲近。当然,贾王两家关系之所以不亲近,这里头自然也是少不了当年王夫人的手笔的。
王史氏到底也是做了多年的当家太太的人,即使是她有心想着去讨好奉承什么人,也不会做的太过刻意,流于俗套。
只是贾母是什么人呢?哪里就真的看不出王史氏的有意亲近?
贾母并不清楚这里头的缘故,不过这老太太素来是个极能端得住的。她虽然心里直犯嘀咕,面儿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只管乐呵呵的听王史氏在那里左一句右一句的奉承。
而王史氏呢,她一边顺着别人的话头有意无意的奉承着贾母,一边还在瞅着机会想找凤姐儿说说话。王史氏也是难做的很,王子腾并不是个喜欢把朝廷上的事情拿出来跟自家老婆唠叨的人。但有什么事情,王子腾惯常的做法就是直接吩咐王史氏去做事。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子腾却是从来不解释的。所以,王史氏这会子真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找凤姐儿说道说道。
凤姐儿这时候已经显怀,张氏怕她累着,并不敢让她操持整个寿宴的事情,只是让她在贾母那里帮着招待一下前来给贾母贺寿的女眷宾客。
凤姐儿素来会哄人开心。又是个会来事儿的。所以有她在,贾母那里欢声笑语不断。
“凤哥儿如今真是越发的有气度了,都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儿啊。”王史氏瞅准了机会,又拍了贾母一记马屁。
贾母笑呵呵道:“老婆子再会调理人,也得凤丫头自己是个好的才行。要不然,也是不中用的……”
凤姐儿坐在一旁也是咯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不过她心里头却是给王史氏的话狠狠地惊着了。哎哟喂,自家这位大伯娘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啊?竟然还夸上自己了……先头不是还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吗?今儿个,大伯娘这是唱的哪出啊?
话说,前一阵子军机处刚刚确认要成立的时候,外头一度闹得是沸沸扬扬,就连王史氏这样子的深闺妇人都听说了一耳朵。那时候,王史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私下里找了凤姐儿说了一堆家道艰难的话。想让凤姐儿出面去找黛玉说情,也好给王子腾谋个前程啥啥啥的。
凤姐儿后来确实是去了黛玉那里。不过她跟黛玉除了说一些家常话,对于王史氏的请托却是只字未提。而且,从黛玉那里回来了之后,凤姐儿立刻闹着请大夫之类的,只说是自己动了胎气要静养。
王史氏自是不信的。先头自己看凤姐儿的气色似是很好的样子,哪里这么容易就会动了胎气的?王史氏想着:定是凤姐儿不愿豁出这个脸面,替娘家伯父求这个情面。
如此想着。王史氏不免就怨上了凤姐儿。她只道凤姐儿是胳膊肘子往外拐,自己养了凤姐儿那么些年。如今那丫头竟是翅膀硬了,一点情面也不讲了。贾家那边的贾赦一步一步的高升到了一部尚书的位置,那丫头却只眼巴巴的干看着娘家大伯父在那里苦熬……
王史氏也是心里头气苦,只道自己白瞎了一片慈心,那么些年竟是养了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云云。
打那以后,王史氏实实在在的是断了跟凤姐儿的来往。即便是偶尔在别处两人遇见了。她也都没给过凤姐儿啥好脸色看。
贾家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事是能瞒过贾老太太的,王史氏与凤姐儿前段时间的龌蹉也是不例外。
贾母一脸弥勒佛似的笑模样,看似漫不经心的在那里应付着王史氏,其实老太太心里头已经把最近外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这老话说的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家如今的日子确实是一点一点的好过起来了。老二一家子安安稳稳的也就不说了,老大的官途眼瞅着比先头几年顺畅了,如今已经是一部尚书;瑚哥儿那里连着几年的考评优异,新皇登基之后升了他做知府;琏二虽无大志,好在是个安分不惹事的,凤丫头虽然先头只是生了一个女儿,不过这会儿肚子里又怀了一个,看样子像是个男胎,如此琏二也算是有后了。女儿女婿那里就更不用她老婆子操心了,女婿是个能干有为的,对女儿也是一心一意的;外孙子外孙女个顶个的有福气,外孙女如今更是贵为亲王福晋……
这时候,要是有谁想出啥馊主意,破坏贾家眼下一片大好局面的话,贾母能化身修罗夜叉生吃了那人不可。
这天晚上酒戏散了之后,张氏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卸去头上的钗环,贾赦则是喝了醒酒汤之后,仰面躺在罗汉榻上醒酒。
这时候,就听外头负责打帘子的小丫头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姐姐来了。”
张氏一怔,瞅了一眼贾赦,“鸳鸯这时候过来……难道是老太太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贾赦蹙着眉,从罗汉榻上坐直起身,“先把人叫进来再说。”
张氏点了点头,忙让丫鬟给自己松松挽了一个髻,又唤人让鸳鸯进来。
鸳鸯给贾赦和张氏福了一礼,“加过大老爷,见过大太太。”
“这时候了,老太太打发你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张氏抬手免了鸳鸯的礼,心存不解的问道。
鸳鸯从袖子抽出了一份礼单,双手递给了张氏,“这是今儿个王大人家送来的给老太太的寿礼礼单。”
张氏微蹙着眉尖儿,接过鸳鸯手里的礼单,低下头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这……”张氏被王家的这份礼单给惊了一下。她转手将礼单递给了贾赦,“老爷也看看吧。”
贾赦接过礼单,只扫了一眼,便将礼单放到了手边,只看着鸳鸯问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呢?”
鸳鸯道:“老太太说,王家这次送来的礼太重。便是搁在以前,老太太过整寿的时候,王家送来的礼也没今儿个的这份礼来的厚的。老太太的意思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而王家能求的,也就是大老爷这里了。老太太说了,外头的事情她老人家不懂,也不想管。王家那里,老太太说了还请大老爷自己拿了主意才是……”
把贾母的意思转述给贾赦和张氏知道了之后,鸳鸯便回去贾母那里了。
“老爷觉得,那王子腾这是什么意思呢?”张氏拈着礼单,满腹疑问的看着贾赦说道,“这次的礼,我估算着不下万金呢……”
贾赦这时候已经自己脱了靴子坐到了床上,“王子腾那人鬼精鬼精的。你也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了,他这一回不是上咱家来求什么事儿的。”
“那他这是……”张氏犹不放心,这么重的礼,若不是为了有所求,那就只能算是答谢之类的了。自家老爷这是做了什么叫人感念的事情了,竟让王家送了这样子的谢礼来?!
“王子腾在内阁大学士的那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些年,怕是早已闲得发慌发霉了。林家自回到了京都之后,王子腾就一直变着法儿的拢着林如海……先头薛家的事情,曾经一度让王子腾的辛苦白费,也亏得他脸皮子够厚,脑子还算清楚,再加上耐性不错,这才没让林如海远了他。”说起来,贾赦也是蛮佩服王子腾的那份耐心的。
“如今,万岁爷为了东瀛的事情要组建新军,有意放他去天津,辅佐敦郡王操练新军。虽然官位品级不如内阁大学士,打底这是份实差,如此也算是如了他的心愿了。”贾赦笑了一下,继续道:“说起来,这事儿还得亏了万岁爷在选人的时候,林如海提了他一句,要不然只怕王子腾那老小子要在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养老到死了呢……不过,也是他近些年足够安分,让太上皇消了气……”
“既然是林姑爷举荐的他,怎么倒是把这谢礼送到咱们家来了?”张氏这会儿心里头轻松了,便放下了礼单的事情,也坐到了床上。
“林如海才不会受王家这么重的礼呢!”贾赦嗤笑了一声,吹着胡子道,“哦,林如海这儿前脚刚给万岁爷提了王子腾这么个人,那头后脚就收了王子腾的礼?那礼单你刚也不是说了,不下万金呢……这叫人知道了,像个什么?林如海那人,爱惜羽毛的很,能平白让自己头上被冠上那等不好的名头?”(未完待续。。)
383、惜春亲事
“林如海到底是老太太的女婿,林家这一支正经也没什么长辈了。如今王家送礼来孝顺了老太太,不也就等于是在拐着弯的答谢了林家?”贾赦挑了一下眉毛,心里骂了王子腾一句“油滑”,“明儿个,你找个没人的时候,把这事儿悄悄的告诉给老太太知道,也好叫老太太别在那里悬着心。你就跟老太太说,王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叫她老人家安心受着就是了,权当是咱家妹子和妹婿的一片孝心了……”
第二日,张氏果真是按着贾赦的吩咐,把他前一晚说的那番话又跟贾母说了一遍。
贾母勾了勾唇,叹了一口气道:“林姑爷是个气量大的,竟然这时候伸手拉了王子腾一把。”
其实,若是依着这老太太的心思,真是巴不得王家就这么没落下去得了。王子腾那丫的虽然不是当年直接对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子外孙女这些小辈们动手的人,可王夫人和薛王氏那俩女人手里的药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他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吗?世家女儿出嫁的时候,压箱底的除了一笔丰厚的私房钱以外,还有就是三贴秘药了。这,是世家之间不外传的秘密。贾敏出嫁的时候,也是带着这些东西的,只是这些年来未必用过。
说起来,每家的秘药效力并不完全相同,有的是为了生子,有的是为了索命,当然也有的是为了迷情……
贾母脸上虽是带着慈霭的笑,出口的话却带着丝丝的不满。“敏儿当年被王家的人那样子的算计,哼!还有我那外孙子和外孙女……林姑爷可真不愧是读圣贤书,听圣人教诲长大的,这心胸,以德报怨呐。”
贾母这话说的怪酸的。张氏讪讪的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茬儿,只好低头笑笑。
“行啦,你们大老爷的意思老婆子知道了。”贾母撇了撇嘴,没啥好生气的说道,“那些说到底也是外头爷们儿们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不好管,也不想管。老婆子如今只想每天带着重孙子重孙女说说笑笑的。乐呵一天是一天……”
见贾母终于松口,不再继续纠结在王家的事情上,张氏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她顺着贾母的话,说起来凤姐儿这一胎,“老太太眼看着就又要抱上一个重孙子了呢……”
子孙满堂总是一件叫人开心的事情,贾母自然也是高兴的。想着凤姐儿之前流掉的那个男胎,贾母免不了要再三叮嘱张氏几句,“凤丫头瞧着好,可先头到底流过一个。怕是内里还虚着呢……那孩子,我瞅着是顶要强的一个,你嘱咐她千万别累着了。这家事再忙,也没有孩子重要……”
对于贾母的叮嘱,张氏都一一点头应下了,也允诺回头一定会好好照顾凤姐儿云云。
“对了,九福晋昨儿个送来的寿礼里有一样好像是宫里头出来的物件儿,怕是御赐的东西。咱们摆上两天。就叫人好生给恭亲王送回去,这也是老例了。你且先记着。到时候莫要忘记了。”贾母想着昨日黛玉使人送来的寿礼,脸上重新笑出了一朵花儿来。自己的这几个孙子外孙子都是个顶个的争气,外孙女更是跟自己的敏儿一样有福气,嫁了一个对她们专心一意的夫君。对于贾母来说,这世上真是再没有什么能比小辈们过的好,更叫她老人家高兴的事情了。
张氏笑着应承了贾母的话。只是片刻之后她又面带些许难色的开口道:“这礼送回去倒是容易,可是咱们到底也不好随便打发个婆子去恭亲王府上,倒显得咱们不够尊重似的。原本,这事儿交给琏二媳妇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跟九福晋之前就好的跟什么似的,又是个嘴上能说得出话的。也知礼知分寸,这事儿交给琏二媳妇真是再没叫人不放心的了……只是,眼下琏二媳妇的身子却……如此倒是不相宜了……”
凤姐儿怀了身子,虽说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到底她之前曾经流过一个,这身子骨内虚什么的,也是有的。所以,张氏很是担心凤姐儿这时候出门一趟,万一要是在路上遇着了什么马车颠簸,或是操心伤神之类的会因此伤了她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除了担心凤姐儿,张氏还担心黛玉那里。
黛玉成亲多年一直未有所出,要说黛玉真的不在意子嗣的事情,张氏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不担心自己生不出孩子的事情来。正好凤姐儿这时候肚子已经显怀了,张氏很担心黛玉会在看到了凤姐儿的肚子之后,触景生出啥啥啥不好的情绪来。黛玉看着一副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样子,张氏心里头真是怕啊!她怕黛玉一个伤心难过的,就此病了伤了,那可就不美了。
这也不是张氏就不心疼黛玉。黛玉打小就是乖乖巧巧一副可人疼的样子,张氏又是个一心盼着想有个女儿来疼的人。对于黛玉一直没有怀上身子的事情,张氏自然也是心疼和担忧的。
可是,张氏更在意的还是自己这一家子。
恭亲王疼老婆的名声早就在外了不提,林如海那人也不是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尤其是在遇着自家孩子的事情时,自家这位林姑爷可真不是什么好说话明事理的人。想着林家刚进京那会儿,因为二房的那个宝玉几句言语上的冲撞,林如海真是连着贾赦贾瑚一道儿折腾的。张氏如今想起来,还是气苦不平呢。
如果黛玉真要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子的话,只怕林家和恭亲王都会把满腔的火气撒到自家头上来也不一定呢。
张氏忧心忡忡的看着贾母,等着贾母拿个主意。
贾母这会子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不过贾母很少会喜怒形于色,她只垂眸想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你这话,说的也在理。凤丫头怀着身子,不好出门走动的,还是在家静静休养的好。九福晋那里嘛……四丫头以前跟九福晋也是亲姐妹一样的,先头四丫头心情不好,不爱见人,不过跟着九福晋也是没有断过书信往来的。这时候,不如就叫四丫头去恭亲王府上一趟吧……”
贾母想的比张氏想的还要再多一层。
惜春的年纪也渐渐大了,再不说亲眼瞅着就要拖成老姑娘了。东府因着珍哥儿那时候的一时不慎,前些年被太上皇下旨削了爵位,如今不过一介庶民,且他们一府不比自家,仍旧是在包衣旗下。如此一来,惜春的亲事怕是不会比先头的探春好说啊。
贾母想着,黛玉跟惜春的感情素来是这些姐妹中最好的,若是能帮着给惜春相看相看,或许可以更容易给惜春说门好亲呢。
“四丫头的年纪大了啊。”贾母幽幽的叹道,“东府如今不比从前了,四丫头的亲事,唉——”
张氏一愣,显然是会错了贾母的心思,张口结舌的问道:“老太太的意思是……”
老太太不会是想把四丫头送进恭亲王去伺候九爷吧?!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主意。
哪怕是亲姐妹,这世上也没哪个女人愿意与人共事一夫的,何况惜春还不是黛玉的亲姐妹,只不过是表姐妹罢了。
这要是一个不好把黛玉惹得恼了,可是会连带着自家老爷在恭亲王和林家跟前儿都不得好的。
老太太这是想干什么啊?!
张氏真是心急如焚,额间更是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贾母正在兀自烦恼着惜春的亲事,一时之间倒也没察觉出张氏的异常,她只是在那里轻声叹道:“说起来,四丫头原是咱们这一宗族的族长嫡女,这身份原比咱家先头三个丫头的要来的尊贵许多。若是搁在从前,四丫头的亲事原该是几个姑娘里最体面的一个才是。偏偏如今东府没落了,四丫头的身份一下子落差这么大,这亲事方面就……唉——”
张氏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那丫头当年等于是在媳妇跟前儿养大的,一应教养规矩都是按着将来作为世家大妇的例子来的。可叹这造化弄人,东府已是昨日黄花。如今要想给四丫头说门显贵的亲事,怕是不容易了……”
在张氏心里,惜春的亲事哪里是不容易那么简单呢。依着贾珍如今的境况,惜春最好的归宿也就是嫁到一户普通人家里去了。当然了,这得是贾珍一家子不考虑拿惜春去攀附权贵的话才行。
“说起来四丫头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这性子左且就不说了,还是个眼里见不得一点儿脏东西的。”贾母无奈的叹道,“先头因为珍哥儿做出来的那点子糊涂事儿,她就闹着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唉,这样子的性子若是真的嫁到那些显贵人家去,四丫头怕是要没了下场了……如此,倒不如给她寻一户普通的人家。”(未完待续。。)
384、碰瓷
“若是能嫁与旗人家里,自然是最好的……”
“对方的人品要好,性子要好,要能容忍四丫头的倔脾气,便是家里穷一些也是无妨的……”
“最好是个能对四丫头一心一意的。四丫头啊,我瞅着可不是个能容忍与人共事一夫的……”
贾母眯着眼,慢慢的分析道。“虽说这样子的人家可遇不可求,但四丫头到底也在咱们府里养了这么些年了,但有一丝可为,我还是希望能尽力给她找个好点儿的归宿……”
许二领着韵古斋的商队从盛京回来了。除了预备放在韵古斋里销售的大量充满异域风情的用品以外,他还带回了不少土耳其和俄罗斯国内的消息。
恭亲王府的书房里,许二半眯着他那双大大的凤眼,一脸满足的享用着恭亲王前儿个才从皇帝那里打劫来的上等御茶贡品。
茶香袅袅,许二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无声的喟叹。
恭亲王一身烟紫色常服坐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着许二整理好的情报册子。
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恭亲王抬手将情报册子放到了桌案上。
“眼下,俄罗斯在同时与土耳其和瑞典作战。虽不知最终的结果如何,但是本王希望这几国之间的战争能持续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有可能,尽量挑唆着俄罗斯周边的几国,帮大清牵制住俄罗斯,也好拖延出几年的时间来让大清专心对付东南方面。”
许二如今俨然是恭亲王府上的情报头子。他虽亲自跑北方一带,传递俄罗斯等国的消息,但是对于东瀛和南方诸小国的情报他也是清楚一二的。
“朝廷这是终于同意对东瀛用兵了?”许二挑着眉尖儿问道。
“嗯,”恭亲王端着茶杯却没喝的意思,“那群酸夫子闹了一阵子。眼见着就算自己撂挑子不干了也威胁不了皇上,这才悻悻罢手,不过酸话还是不少就是了。”
许二嗤笑了一声,“这也是九爷英明,事前就先把宗室权贵们全都套进了东瀛的淘金热里头去了。如今,六部内阁。但凡有点子实权的朝中大臣都被东瀛的金子给钓着呢。朝中会出言反对的要么是没有既得利益的,要么就是自命不凡短时无知的。这些人虽多却无实权在手,不足为惧。”
恭亲王勾起唇角,桃花眼笑弯弯的,“翰林院和詹士府里多得是想上位的人,那些酸夫子想拿乔,也得看皇上肯不肯吃他们那一套了。”
许二人虽不在京里头,朝上发生的事情却也是知道的。先头有几个官员反对朝廷兴兵东瀛的计划,便跪在乾清宫前。拿着各种所谓的大义说事儿,还说什么要是皇上孤注一掷不肯收回成命的话,他们便要自请去官等等等等。
结果,如今的这位万岁爷还真的是一句话没挽留,直接就准了这几个人的所谓“告老还乡”的请命,让他们各自回家吃自己的去了。而这几人原来的官职,也由翰林院、吏部还有詹士府里仰首期盼等着缺儿的那些人一拥而上瓜分了个干净。速度之快,叫那几个官员连想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要我说。那几位老大人也是矫情,居然能想出这种女人家才会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去跟咱们万岁爷撒娇?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们那张脸上都多少老褶子了,咱们万岁爷哪里下得了口啊……”
话音未落,许二就被一本飞来的书册给砸到了脑门上,惹来他一声痛呼。
一手揉着自个儿的脑门,许二俯身去掉在地上的书册,嘴里犹不怕死的调侃道:“九爷。您这是在嫉妒属下的貌美如花吗?”
“嘁!若论姿色,你许二拍马也不及本王!”收回手,恭亲王倒是不恼许二的玩笑。他眯着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许二,薄唇一开一合的说道:“管好你的那张嘴。这天底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叫你拿着打趣的,也不是谁都有本王的气量能容得下你的玩笑。你是个人才。本王可不想你早早的死在你的那张嘴上了。”
“就像这一回,”恭亲王将视线下移到许二的腿上,“你的腿是因着什么才伤着的?”
许二瞅了一眼自己的腿,撇了撇嘴正想说什么,却叫恭亲王抬手打住了话头。
“总之是你那张嘴惹出来的祸事。”
丫丫的,这是谁在小爷背后跟九爷告状的啊!许二心里头怒了,不过面儿上他仍旧是一副痞痞的欠揍模样,“我这叫输人不输阵……”
“少在这儿跟本王嘴硬了。我问了你带回来的那几个西洋大夫了,这要不是有他们在,又是医治的及时,你的那条腿怕是要就此废掉了。”
许二垂下的眼眸微微一暗,不过很快的他就又是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许二勾了勾唇角,在那里笑道:“这也是我福大命大……”
恭亲王见状心里无声的一叹。这么些年了,许二面儿上瞧着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只是这心里头怕还是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情。
“白云庄那里送来的几个新人,回头你去看看,若是可用的话,你就留着使唤吧。”恭亲王换了个话题说道。
许二歪头,冲恭亲王飞了一个媚眼,佯装幽怨道:“上回白云庄送来的人里头,可没一个能用得上的。九爷该把王露找来好好问问,是不是整日里光顾着看九爷搜罗来的那些古籍善本,倒把正事儿给撂下了……”
恭亲王抬了一个眼皮子,笑道:“嗯,本王会记着把你的话说给王露知道的。”
许二一噎,王露那厮素来不好算计,自己对上那人胜负在五五之数。九爷您不带这样子的啊,这是打算站在一旁看自己跟王露斗得火热,您好喝茶嗑瓜子看热闹得吗?
您这主子做得,可真不厚道。许二低头耷脑的在心里头腹诽着,却也不敢再开口挑衅什么。恭亲王这位主子,很有些叫底下人摸不透的。很多玩笑看似不恭敬的,这位爷都能忍。可要是一个不小心踩了这位爷的底限,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位爷最拿手的就是,让人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了。
见许二老实下来了,恭亲王手里玩着一把扇子又道,“你比着本王还要大两岁呢,本王这都成亲三年了,你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里头,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叫你动心想着成家立业的?”
许二怪叫一声道:“我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了,九爷您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多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啊……”
打了半天的嘴仗,最终许二成功的叫恭亲王不再念叨他成家的事情。
“行了,你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俄罗斯和土耳其那里你暂时挑几个得力的过去跟着,东瀛那里如今是重点。戴先生谋算什么倒是游刃有余,只是在搜集情报方面欠缺了些,你去帮帮他……”
想着西洋大夫的话,恭亲王又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休整休整,也养养你的那条伤腿,别落下什么病根儿来……”
要说这京都的治安,到底是皇城根儿下,比着旁的地方还是要好些的。
然而即使是京都这样云集权贵,治安严谨的地方,也少不了有几个市井泼皮干些坑蒙拐骗偷的事情。更有那等无赖无心生产,只想着不劳而获,所以专挑那些乘坐马车的人家,演一出名为“碰瓷儿”的戏码来讹人钱财。
当然了,这些泼皮无赖也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他们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在大街上见着一个人就上去骗上去蒙的。那些苦哈哈的穷人家,全家卖了只怕也抵不上这些泼皮无赖们的一顿酒钱。而那些豪门权贵们虽然很有钱,但更是有权有势,等闲人都招惹不起。大家不过是求财罢了,惹上那些人家,一个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把自个儿的老命给赔进去了,可是太得不偿失了。所以这样子的人家,泼皮们想来是见着了都要弓起身子绕着道儿走的。
只有那等手里有钱,却没啥权势的中等人家,在泼皮无赖们的眼里,才真正是肥羊一般的存在。尤其是那些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为了自个儿的名声计,这遇着有人碰瓷的时候,多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舍出百十两银子了事。
这简直就是街头无赖们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再没有不准的时候。
只是,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异类,似乎专是为了打破那些所谓的金科玉律而来到这世间的。
许二以前出门都是骑马的,如今腿伤了,便让人给自己临时雇了一辆马车坐坐。他辞了恭亲王,上了雇来的马车预备着往琉璃厂的方向去了。这没走出多远呢,就听车夫急促的“吁——”了一声,马车紧急的停了下来。这一停,停得太急促,许二一个不防备,差点儿一个跟头从车厢里直接滚出来。(未完待续。。)
385、突如其来
因为跟恭亲王说话的时候,被无意间勾起了许多以前不愉快的记忆,所以许二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在他放下车帘子的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时候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紧急刹车,虽没让他许二直接滚出车厢丢脸丢到大街上去,却还是让他心头火乍起。
许二的脾气其实算不得好,向来翻脸跟翻书一样快,前脚还能跟你笑脸相迎称兄道弟呢,后脚就会不知道因为被哪句话戳到了肺管子,立时就能甩人脸子,半分情面不留的把人臭骂一顿。当今天下,真要是说有谁能叫人许二压住自己的脾气的,也就恭亲王一个人罢了。
许二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猛地撩起车帘子,想看看外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车夫白着一张脸,喃喃无措的搓着手站在车旁看向车前某处。许二顺着车夫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车前的地上,此时正躺着一个男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许二眉头一蹙,凤眼一眯看向车夫,不悦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夫慌慌张张的摆着手,结结巴巴的回道:“小人,小人没,没撞上他……真的没,没有……是他、是他、他突然从旁边跑过来,然后,然后,然后就躺到地上,地上去了……小人、小人……没有,没有……”这车夫是个新人,今儿个是他头一回帮人赶车。这会儿,年轻车夫哭死的心都有了,只道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同时,他还挺纳闷的,自己明明没碰着这人,这人怎么就突然倒地不起了呢?
对于撞人一说。许二心里也是疑窦众生,这车子刚刚紧急停了下来,并没有感觉有撞到人的响动。难道说,自己这是遇上了那传说中的“碰瓷儿”了?
这时候一个壮硕的妇人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钻了出来,扑倒在车前那个男人的身上,二话没说直接就声嘶力竭的哭天抢地了起来。而后。又有几个手拿大棒的壮年男子跟在那妇人身后跑了出来,并迅速的围住了马车,一个一个的神色不善的看着许二。
周围的路人躲在旁边,似是害怕又似有些兴奋的看着马车这里,指指点点的不知道是在低语着什么。
心里哼了一声,许二冷眼扫了周围一圈。眼前的景象有意无意的与曾经某个时候的记忆重叠到了一处,让许二眼底渐渐变冷。
这时候,围住马车的几个人里,有一个看着像是头领模样的男人突然上前一步站了出来。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开口道:“怎么着?撞了人这是打算要不认账吗?”
许二冷笑一声,心道这果然是一伙儿碰瓷儿的。因着腿伤不便,许二只能倚坐在车厢里。他满眼不屑的扫了一眼四周,这才转头看向那领头说话的人,懒洋洋的问道:“谁见着爷这车撞到人了?”
许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那领头的人微微拧了一下眉头。领头那人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马车,再次确认了一下这马车纯粹是普普通通的那种车行马车,而非权贵人家用的那种。领头那人又略带疑惑的去打量许二身上的衣着。那衣料虽不很华贵,却也是很好的料子。显然车上这人是有些家底的。
这人有钱却无权,确实是肥羊一只。只是,这人的态度怎么会比自己一群人还要嚣张呢?难道是哪位权贵家的公子,一时心血来潮跑出来体验一把市井生活的?还是说,这人是哪家权贵的娈/宠?只是,若真的跟哪家权贵有有来往。怎么会坐这种普通的马车出行……
也不怪领头那人会往男宠这上头去想,实在是许二的那张脸太过漂亮。这要不是马车实在普通,且周遭没有一个侍卫跟着,领头那人甚至要以为,自己眼前这位会不会就是京都里以美貌出名的那位主儿了。比较年纪瞧着差不多。临头那人不禁腹诽着:若真是遇着了那位爷的话,自己这一群人怕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领头那人还在琢磨着许二的身后背景时,旁边一个拿着大棒的汉子可是按捺不住了,直接舞着棒子恶狠狠道:“咱们说你撞了人,你就是撞了人。这周围的人,谁敢说自己没看见的?哼!”说着话,那汉子还拿着棒子在周围指了一圈,那些被指到的围观人缩了缩脖子,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是往后退两步。
那汉子嘿嘿狞笑了两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二,“识相的,双手把汤药钱奉上。要不然,就你这小白脸一身的细皮嫩肉,可经不起哥儿们的操练……”
几个看清许二容貌的汉子哄笑了起来。
许二直接冷哼了一声出来,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眼底泛起的嗜血杀意。
那汉子还欲再挑衅几句,却叫领头那人伸手给拦了下来。许二的态度叫领头那人愈发心里没底。他看着许二,语气不自觉的软和了几分,“大家出来混的也不容易。这车夫也不是有意撞了咱们兄弟的,只是兄弟们要吃饭……兄弟也不为难你,只要留下一百两汤药钱就放你走……”
那车夫一听要一百两银子,立刻就软倒在地上去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话啊,车夫恨不得哭瞎了自己的眼睛,只要能让这时间倒流回去就好。
一百两对于许二来说真是算不上什么,只是他偏就是不想就这样子如了这几人的心意。
“第一,这车子是车行的,撞没撞人的,还轮不到爷出这汤药费。”许二话音刚落,车夫哭得更大声了。人家说的没错儿,今儿个这一百两别说是这位许二爷了,就是车行也是不会认的,只能是自己做活还账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哟!车夫心里头哀怨,哭得比那嚎啕的妇人还要来的悲戚,倒是叫那妇人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嚎下去。
许二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只冷笑着继续道:“第二,你们真要觉得地上那人真是被这车子给撞了,只管报官去。这该杀该罚的,自有官府定论……”
官府?!
围着车子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齐齐看向领头那人,等他的意思。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了。倒不是因为怕拿不到银子,而是因为一旦将官府牵扯了进来,躺在地上的李四势必是要吃一番大苦头的,因为他要假戏真做的断上两根骨头才行,而且到了最后能拿到多少汤药钱也是官府说了算的。如此一来,倒是不值得了。
平日里,遇到了他们一伙人很少有人会想着去报官。因为官府那种地方,素来就是有理没钱莫进来。这也是老人们常说的了。谁也不想为了百十两的银子,劳民伤财的跟官府打交道。他们宁愿舍些钱财,息事宁人。
所以听见许二要报官,领头那人心里就是一沉,再次确定马车上那人只怕来头不简单。与此同时,那人又禁不住埋怨起许二,您说您既然是有权有势的,难道不会坐辆好些的马车出门的吗?居然害自己走了眼。恨呐——
“大哥,他就一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会功夫的。只要咱们没人去报官,官老爷还能从天下掉下来救他?便是这周遭的人也没谁敢站出来跟咱们兄弟对着干的……要我看,索性兄弟们上前抓住了那小子,搜了他身上所有的银两,有多少算多少,也不算咱们白忙了今儿个这一遭。”刚刚出言挑衅许二的那个汉子在领头那人耳边小声嘀咕着。
领头那人忍不住意动了。他只想着过了今天,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些时候,等避过了这个风头再出来重操旧业也是可以的。
许二这人虽说武力值不高,但是他耳朵尖着呢。此时,他面儿上仍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里却也在后悔,今儿个出门怎么没同意叫小三儿跟着呢……要不然这时候也有人可以往官府或是韵古斋那里搬救兵不是?
至于说围观的那些路人有路见不平去报官啥啥啥的,许二是完全不指望的。哼!那些人只不过是把自己这里当是热闹看看自己乐呵一下罢了……
领头那人在手下人的撺掇下,把心一横,就打算领着人冲上去抓住许二。
这时候,突然一声呵斥声响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碰瓷儿的几个人,围观的路人,还有许二,一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一辆木材上等的马车停驻在那里,六骑护卫环绕在马车两侧。刚刚的那句话,正是最前头的一个护卫开口说的。
领头那人看着这六个骑马的护卫,头皮隐隐发麻。他爷爷的,今儿个出门真该先看一看黄历的,该不会今儿个是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吧。(未完待续。。)
386、一见钟情意求娶
领头那人抬手冲着那说话的护卫拱了拱手,把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这事儿跟几位兄台很没有什么关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话未说完,一声嗤笑从那雕花涂漆的精致车厢里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车帘子微动,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的女孩子莫出头来,招手将车旁的一个护卫叫到跟前儿小声的吩咐了几句。末了,那女孩子还昂起下巴很是不屑的冲着碰瓷儿的几个人冷哼了一声,这才扭头放下了车帘子。
那个似乎是得了车里主子吩咐的护卫掉头打马走了。
碰瓷儿的几个人心里头都觉得事情不好,就连躺在地上原本在那里装死的男人都一咕噜的坐了起来。
“大哥,咋办啊?”那个男人显然是有些慌了。断骨之痛,他曾经受过。就是因为曾经受过,所以他知道那到底有多痛。他,不想再疼一次了。
围观的人议论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碰瓷儿的几个人一起看着自己的领头人,“大哥,要不,咱们先撤吧……”
领头那人也一早就想撤了,只是他暗中观察了一番,却没找到一个可以顺利脱身的空档。眼下自己这几人前有许二挡着,后有这突然出现的一车六骑拦着,街上两边的缝隙,也被围观的人群给堵得个结结实实的。
顺天府的差役来的很快,将那几个碰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带走了。
“没想到,齐管事您竟在这儿。”差役里的一个班头一见那六骑护卫,立刻笑颜逐开的小跑了过去,冲着其中一人抱拳笑道。
“奉家主人的命令,护送我家姑娘去恭亲王府上见福晋。”齐峰笑呵呵的抱拳冲那班头还了一礼道。
那班头一听这话。忙关切的问道:“贵府上的姑娘没事吧?那起子刁民真是可恶……”
齐峰笑着应酬了几句,“恭亲王福晋还在等着我家姑娘,齐某这里就不打扰您办差了……”
班头见状,忙知趣的侧身让路。
等着齐峰等人走远了之后,那班头方才走过去找许二。
许二的注意力一直在那精致的马车上,他不停的在揣测着车里那人的身份。
那班头只看了许二一眼。立刻眼睛就直了。这是个男人吧?这模样,这身段……便是红绡楼里的头牌花娘也不及其一二啊!
啧啧啧啧,怎么就是个男人呢?!
感慨了一回,班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站在许二跟前儿清了清嗓子道:“今儿个算你运气好,碰上了贵人。要不然,哼……”
寻常百姓不喜欢跟官府打交道也是有理由的。这些泼皮无赖多与官府的差役们私下里有些来往,往日里那些敲诈来的钱财也多有孝敬给差役们。所以,若非上头抓得紧。差役们多数时候都是对这些泼皮无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许二早就知道这些阳光下的肮脏事,若是搁在以前,他看都不会看这班头一眼,自然也有的是法子整的这班头死去活来。只是眼下,许二想知道那马车上做的是谁,便只好忍下心头的不耐去应付一下跟前儿这眼带色相的班头。
“在下,韵古斋的二掌柜。不知道大人您怎么称呼?”许二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
韵、韵古斋?!
班头瞪大了一双眼睛,诧异的看着许二。喉头艰难的动了一动。班头结结巴巴的确认道:“韵古斋?琉璃厂里的那个韵古斋?”
许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班头又道:“您,您。您是许爷?”
看着刷的一下变了脸色的班头,许二倏地一下心情好了许多。他冲着那班头继续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班头傻愣愣的看着许二,张了张嘴,喃喃的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要亡我啊!我刚刚怎么就嘴那么欠啊!
韵古斋啊!
谁不知道琉璃厂里的那个韵古斋,背后的主子是当今万岁爷最看重的恭亲王啊!
班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膝盖窝儿那里一阵阵的发软。这要不是得顾着自己身上的吏袍,怕损了顺天府的形象,班头真恨不得直接就给这位爷跪下来了。
“许爷,呵呵……刚刚小的对不住您了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啊……”
许二笑眯眯的安抚了几句。好不容易才叫那惊魂未定的班头安下了心来。
之后,许二问什么,那班头就答什么,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原来,那车里坐着的竟是九福晋外祖家的姑娘。
原来,是自己人啊……
许二笑眯眯的,像极了一只瞅准了美餐的猫儿。
那班头被许二笑得眼发花头发晕,“许爷,小的,小的就知道那么多了……”
瞥了一眼头上冷汗涔涔的班头,许二很大方的点头放人走了。
班头一脸的感激,点头又哈腰,忙不迭的就打算走。
“等等,”许二突然出声道。
班头心里叫苦,却挨着许二身后站着的那位主子,只好端起笑脸转过身,等着许二的示下。
许二冲着那几个碰瓷儿的家伙抬了抬下巴,对班头道:“那几个人,可别叫爷知道你转身就把人给全须全尾的放出来啊。”
许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亮闪闪的笑容,可是那双凤眼里却是冷冰冰的。
班头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几个无赖的死活,没口子的应承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哼!
许二心里头冷哼一声,这才扭头吩咐那吓傻了的车夫继续赶车去韵古斋。
马车摇摇晃晃的重新走了起来。
许二在车厢里,靠着壁板,闭着眼睛想心事。
贾家的姑娘,倒是有点儿意思……
许二到底是做情报搜集工作的。他回去之后没两日便把贾家的事情给大略查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里头关于惜春的消息却是不多。许二只知道惜春是贾赦的侄女,打小养在贾赦的府里,由贾赦的夫人亲自教养等等。
许二暗查贾家姑娘的事情并没有瞒过恭亲王。
贾家是什么人家啊?那是自个儿老婆的外祖家。先头又有燕嬷嬷的例子在,所以如今只要一有人去碰贾家,恭亲王立刻就能知道,更何况这一回许二那厮用的完全恭亲王自己的人手。
“他为什么要查四妹妹?”恭亲王知道了,黛玉自然也就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四妹妹的?”
“怕是那天贾家的姑娘来找你的路上遇着了。”恭亲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勾唇笑道。许二在街上遇着碰瓷的事情,还是后来在朝会上碰着了顺天府尹,恭亲王方才知道的。
“我琢磨着,许二怕是看上了你外祖家的那位四姑娘了。”
黛玉低头一笑,“倒是巧了,前儿个四妹妹来看我的时候,带了外祖母的一封信过来。外祖母正想让我帮着给四妹妹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呢……”
“只是,”黛玉话音一转,“我记得你说过,许二那人身无背景,又无亲族,且他一年的时间里倒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在外头跑的……如此,怕跟四妹妹不合适吧……”
“我倒不是嫌许二的出身不好。他既然能被你引为得力之人,品性方面定是好的。我只怕,外祖母会心疼四妹妹……再者,四妹妹到底不是大舅舅的亲生女儿。四妹妹的父亲母亲早就不在了,她虽养在外祖母的膝下,到底还有个亲大哥呢。这婚姻大事,无论是我还是外祖母,总不好越过人家的亲生兄长,自作主张才是……”
等着后来许二找上恭亲王,想让恭亲王帮着给自己保媒的时候,恭亲王自然也把黛玉的话说给许二知道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和福晋都知道。但是福晋的话说的没错儿,本王和福晋可以给你保媒,甚至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正经的旗人出身。但是这事儿到底还要人家的亲大哥首肯了,方才算是一桩美事。”
贾珍这人吧,真论起来没啥大本事,且他为人好色,有时候做事还有些不着四五的。但是,这人是真疼惜春这个亲妹子。东府抄检后发还的家财,贾珍分出了三成放在贾母那里,为的就是给惜春留做嚼用。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这一支算是没落了,唯有将惜春留在贾母那里,日后或许还能沾些贾母或是贾赦的光,给惜春找一门好亲事。
至于给惜春说个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是好亲事呢?
按着贾珍的意思,家里不能穷了,人不能长的寒碜了,脑子得是个清楚的,品性要好的,还得对他妹子好且不好色的……至于说那啥高门大户什么的,贾珍倒是不敢想。那样的人家,自家如今压不住啊!这日后妹子要是受了啥委屈,自己也没法子带着儿子打上门去给自己妹子讨说法啊。
所以对于许二突然上门求娶自家妹子的时候,贾珍第一个反应就是傻眼。
贾珍除了好色以外,他还是个顽主。琉璃厂那个地方,他是常客了。因此,对于韵古斋的背景,贾珍也是知道一二的。(未完待续。。)
387、一喜一惊
贾珍也不是不高兴自家能跟恭亲王府攀上关系,只是他到底不放心,便找到贾赦,打听了一下许二的为人。
“叔叔是知道我的,我为人糊涂了一些,但是疼妹子的心绝对不会比老祖宗少半个指甲。若是搁在从前,东府还在的时候,许伯卿若来求娶我妹子,我或许还会端着一下。只是眼下,咱家不比从前了。而许伯卿再怎么说,总算是恭亲王跟前儿的得意人儿……我只求给妹子找个真心会待她好的人……”
许二许伯卿,京都里知道他的人又,但是了解他的人却是不多。
贾赦也不了解这人,不过他允了贾珍自己会想法子让人去帮忙打听一下。
贾珍自是感激不尽。
“不过有件事我要说在前头。”见贾珍一脸欢喜的样子,又想着这人往日里的所作所为,贾赦忍不住皱眉道,“你往日里荒唐一些也就罢了,横竖你现在身上一无官二无爵的,朝廷御史都不会管你。可如果日后四丫头要是真的跟那个许二结了亲,你可不能凭着这一点就打着恭王府的名头出去做耗。要不然,不用等九爷出面,我就先依着家法族规收拾了你。”
贾珍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如此这般那般的之类。
出面打听消息的是贾琏,托的也不是旁人,正是林家大爷林翰。
有恭亲王保媒,又有林翰打听来的消息,贾珍最后终是半忧心半欢喜的允了这桩亲事。
黛玉生怕贾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便指了李嬷嬷去了贾家一趟,把许伯卿的事情给贾母说道说道。
“许公子的模样人品都是没得挑的,又是我们王爷跟前儿的得意人,日后自是少不了他的前程……”李嬷嬷坐在贾母下首的小凳子上。笑道。
“……许公子为人看着不羁,却是个真性情的……先头,许公子已经在我们王爷和福晋跟前儿立了誓,说是日后绝不纳二色,只一心一意的待府上四姑娘……”
“我们福晋请老太太放心,福晋素来是拿府上四姑娘当亲姐妹一样看待的。王爷帮许公子置了一处宅子。离着咱们王府不远,只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日后,有我们王爷和福晋在旁边看着,万不会叫四姑娘受了委屈去的……”
定亲之前,黛玉又找了个机会让惜春远远的见了见许二。
“我知你不是那等眼皮子浅专是以貌取人的,只是咱们不能真的就一点儿也不讲究了,到底也要合了你自个儿的眼缘儿不是?日后可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假山上,黛玉拉着惜春慢慢说道。
惜春垂下眼,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福晋的心意总是好的。许公子的模样也确实是出色”。
这话一听就知道有下文,黛玉没开口只耐心的等着。
果然,等了一会儿之后,惜春抬起眼,勾了一下唇角,“只是誓言这种东西,有多少真心在里头呢?他这会儿指天誓地的说什么此生不纳二色,真到了他想纳小的时候。老天爷还能劈下一道雷来应验了不成?这世上,能像九爷。林姑父,林表哥这样子的能有几人呢?”
“这世上的男子多是三妻四妾的,就是我哥哥那样被削了爵抄了家的,如今不过一个富家翁罢了,后院里侍妾姨娘的也没见少过……先头的嫂子是怎么去的?还不是妻妾间的争风吃醋,生生把人给磨死了的?就连蓉哥儿。他媳妇的品貌福晋也是见过的,说句不恭敬的话,蓉哥儿媳妇比着福晋也是不差什么的。就是守着那样子的媳妇,蓉哥儿还不是把他房里的丫鬟都……”咬了咬唇,惜春转开脸说不下去了。她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那些事情她纵是知道,也说不出口。
叹了一声,惜春又道:“我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与其日后跟人争啊斗啊的跟乌眼鸡似的,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呢,起码落得个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去……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何苦叫那些肮脏污秽给带累了去?”
黛玉牵着惜春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又挥手叫身后的丫鬟婆子们退到远处候着。
“这世上像你哥哥那样的人很多,可是像我们王爷这样的也不是没有。许公子的誓言我原也不十分的信,还是王爷跟我说了许公子以前的事情,我这才信了他的。”
黛玉说完,就见惜春将信将疑的拿眼看过来。
踌躇了一下,黛玉接着道:“论理儿这话不该我说,到底是许公子的事情,他说给你知道的才是。只是,我想着要是不把那些事情告诉给你知道,这亲事纵是定下来了,你只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黛玉凑近到惜春耳边,两人头碰头的说了一会悄悄话。
花园子里,只闻雀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和扑腾着翅膀的声音。
等着黛玉小声的事情说完,惜春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直到半晌儿之后,惜春方才脸色复杂的抬眼看向黛玉问道:“当真?”
“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吗?”黛玉叹道。
惜春重新垂下眼,手上的帕子被她翻来覆去的搅着,似是心事重重,难以决断。
过了好一会儿,惜春抬头长叹一声出来,缓缓的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这誓言,我愿意信五成。”
“福晋别怪我不知好歹。只是,眼下这才到哪儿呢?终身不渝?不纳二色?呵呵,我不信。若是等再过三十年四十年……直到我死的时候,他还能只守着我一个人……那时候,我才会信。要不然,世上也不会有盖棺定论这个说法了……”
无论如何,惜春总是愿意了这门亲事。
“你愿意接受这门亲事,我已经知足了,哪里能真的就叫你完全放心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呢?”黛玉叹道,“如果我不是跟九爷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只怕也是要跟你一样的……”
惜春的亲事从小定到行大礼,中间只不过隔了小半年不到的时间。
贾珍原本并不乐意,就是贾母也是颇有微词。“四丫头的亲事未免太赶了,嫁妆来不来得及准备就不说了,如此行事倒显不出咱们府里姑娘家的尊贵来。日后在夫家,怕是要叫人说嘴的……”
贾赦却是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便找了时间劝了贾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许伯卿身上担着极重要的差事,再往后拖怕是要没时间成亲了……总不能叫四丫头再被拖个三年五载的,到了那时候这话说起可就更不好听了……”
听了贾赦的话,贾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总不能委屈了四丫头。那孩子好歹养在咱们这里这么些年了,添妆的时候,给那孩子多准备一些……珍哥儿那儿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到底不比先头了。我知道珍哥儿一直在给四丫头攒嫁妆,只是他家那样子……唉——听说好些原先预备给四丫头做嫁妆的东西,抄家的时候都没了……等着给四丫头添妆的时候,我这里再单出一份,不走公中……好歹叫四丫头出嫁的时候体面些……”
贾赦点头允了,“四丫头在咱们府里这么些年,儿子当她跟自己女儿一样。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的,定不叫四丫头委屈了。”
另一头,贾琏也私下里找到贾珍,好言好语的劝慰了他一番不提。
大礼这一天,贾珍带着一肚子的不舍送惜春出门子了。
凤姐儿这时候已经出了月子,便充作惜春的娘家人出面吃酒席去了。
酒席之后,凤姐儿自然是要先去贾家跟贾母那里报备一下,也好叫老太太放心。
凤姐儿领着平儿,刚到慈晖院的门口,就见贾母身边的玻璃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
“见过二奶奶。”玻璃给凤姐儿行礼道。
凤姐儿摆了摆手,只笑问道:“这时候,你不在老祖宗身边伺候,是跑去了哪儿躲懒了不成?”
玻璃回道:“奴婢可不敢躲懒。刚刚是得了老太太的话,送薛太太出门去呢。”
薛太太?
“哪个薛太太?”凤姐儿柳眉一蹙,问道。
“还能是哪个薛太太啊?就是前几年从金陵过来,家里哥儿在金陵闹出了人命官司的那位薛太太。”玻璃没啥好声气的回道,“说是她家的那位宝姑娘前些时候入了肃郡王的眼,进了肃郡王府伺候。如今她家的姑娘有了身孕,所以薛太太特特过来给老太太报喜来了……也不知道她们薛家跟咱们贾家是哪门子的亲,那位薛太太哪里是报喜来着?我瞧着倒像是示威还差不多呢……”
凤姐儿一手由平儿扶着往正房走,一路上听着玻璃絮絮叨叨的说着薛王氏上门来的事情。
薛宝钗竟然进了郡王府?!
倒是看不出来,那人竟有这等手段……
等玻璃说完,凤姐儿问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玻璃撇了撇嘴,“老太太的心思,奴婢哪里能猜得着啊。只是,老太太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倒是那位薛太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了脸色……”(未完待续。。)
388、棋子
薛宝钗如今确实是有些长进了。
她收起了原本所有的自傲,放下了她自恃多年的出身四大家族的架子,只端着一副谦和无争的面孔在肃郡王府的后院里与那些八旗贵女们相处。
佟氏素来自负美貌,又自恃与肃郡王情分非同一般,入府之后背着肃郡王的时候向来是横着走的。如今,她见新进府的薛宝钗年轻貌美,很有几分杨妃之色,不免心下妒忌。佟氏是嚣张了惯了的,若是搁在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是面对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她也是敢甩脸子的。何况,薛宝钗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
佟氏几次在人前挑着薛宝钗的错儿给薛宝钗没脸,薛宝钗都低眉顺目的忍了下来。后来不知怎么着,佟氏有一回又找薛宝钗麻烦的时候,偏就正巧被肃郡王给撞了个正着。结果可想而知,佟氏被禁足罚俸抄家规,薛宝钗却得了肃郡王不少的赏赐做安抚,甚至连着在她的屋里歇了两日。
李氏来自江南,生的袅娜妖娆,一口的吴侬软语娇娇滴滴,最常用的手段便是吹吹枕头风给人上眼药之类的。所以,李氏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肃郡王跟前儿说薛宝钗啥啥啥不好之类的。这一招,以前用在福晋和年氏等人身上的时候,真是百试不爽,万试万灵的。偏偏轮到薛宝钗的时候,竟不灵了。这不但不灵验了,李氏还为此遭来了肃郡王一顿唾沫星子伺候,只把李氏给骂的恨不得立时挖了地洞钻进去再不出来了才好呢。
李氏后来才知道,薛宝钗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付了,竟是总在肃郡王跟前儿说自己好话的。
奸诈啊!实在是太奸诈了!!
李氏气得内伤,自己真是小看薛氏那个贱人了!她居然早就给自己挖好了坑。偏自己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竟然就这么傻傻的落了进去!!
真是恼人啊!!
武氏是将门出身,素来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薛宝钗的安分随时,端庄识礼,在武氏眼里实在是虚伪的可以。平日里。武氏私底下对于薛宝钗很是看不起,但是面对面的时候,武氏却也不会对薛宝钗说什么。她觉得薛宝钗还不够资格。只是有一日在众女给福晋请安说话的时候,武氏不知道怎么了,就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跟薛宝钗对上了。当时,武氏也顾不得这是在福晋的屋子里,她指着薛宝钗的鼻子,怒气冲冲的把薛宝钗狠骂了一顿。结果,武氏激动之下小产不算。事后还被肃郡王给禁足,差点儿还要被削去她格格的位份。武氏又气又怒又惊又吓之余,就此一病不起。
还有几个在薛宝钗进府之后就频频找薛宝钗麻烦的格格侍妾,最后都落得个或关或罚的下场。倒是薛宝钗,不但丝毫无损,还因为这些所谓的“委屈”得了肃郡王的允诺,若是有朝一日薛宝钗生下了子嗣,肃郡王就抬她的位份让她做格格。
肃郡王府的内院主屋内。乌拉那拉氏捧着大丫鬟端来的养生汤药,小口小口的拿汤匙舀着喝着。
“真是想不到。那个薛氏倒是有几分心计手段的。她这才进府多长时间啊,就让李侧福晋佟庶福晋那些人失了咱们王爷的心意。”说话的是乌拉那拉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金橘,“倒是给主子您狠出了一口气呢。”
金橘说着话,脸上一副同仇敌忾,大快人心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衣着体面带着金戒指的丫鬟也开口应和道,“只是可惜了。钮祜禄侧福晋和耿庶福晋那里就是不接招。亏得咱们还留了那么些后手等着那两位,没成想最后竟是一个也用不上的。”
听了这话,金橘也是泄气道:“是啊。要不然,主子这会儿定是已经拿回了掌家大权了才是呢……”
说完,两个丫鬟齐齐叹了一声。那副惋惜遗憾的表情比乌拉那拉氏本人还要来得强烈。没了虎威,她们这些小猫小狗要怎么借势呢?愁啊——
乌拉那拉氏倒是一脸的平静,保养得宜的手指捏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薛氏能有什么心计手段?要不是有本福晋在后头保着她,她早就被李氏一碗药给药死了,还能容她活蹦乱跳到这会儿?”嘁!
“不过一个商家女罢了。跟年氏那个自以为聪明的斗一斗,薛氏或许是胜券在握。遇上了李氏佟氏武氏那些人,有本福晋在后头帮着出谋划策保驾护航,她也还行。只是碰上了钮祜禄氏和耿氏这两个属乌龟的,啧啧,薛氏的那点子手段可真是不够人看的了。”要不然,这时候钮祜禄氏也不会安安稳稳的继续住在她那个搂月台里。
乌拉那拉氏虽然失了府权,但是她经营王府多年,手底下可用的人脉还是有些的。所以事后,等乌拉那拉氏冷静下来了之后,也慢慢把薛宝钗算计年诗音的事情给捋清楚了。话说,这还得亏了钮祜禄氏在掌家之后,把府里各处奴才管事的权责给划分的清清楚楚的,才没再叫那些奴才钻了什么空子推诿掉自己身上的责任之类的。也因为如此,才让乌拉那拉氏最终得以查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给无辜牵连进去的。
说起年氏那里藏的那些迷情药,别人或许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那些药早就被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给搜了个干净,就是年氏住的那间屋子也被乌拉那拉氏的心腹丫鬟带人扫荡了又扫荡。年氏怎么可能还有药能藏住的?便是说年家让人给送进来的,那也是没可能的。因为年家带给年氏的东西,在交到年氏手上之前,再就已经被乌拉那拉氏安插在年氏身边的钉子给搜查过了的。
所以那天的药要说是年氏自己下的,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此想来,既然那天的药不是年氏下的,那就只可能是薛氏自己搞出来的鬼了。再想着薛氏甚至还收买了年氏身边的丫鬟,出口作证栽赃给年氏……乌拉那拉氏忍不住心里头冷笑了一下,呵呵,亏得年氏那时候在自个儿跟前儿还一口一个好姐妹的称呼着薛氏。
这,可真是“好姐妹”啊!真是叫本福晋开眼了!
话说回来,如果薛氏那时候只是单纯的算计到了年氏一个人的头上,乌拉那拉氏根本就不会在意薛氏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比较薛宝钗的出身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
偏偏薛氏的算计最后连累了乌拉那拉氏因此被肃郡王迁怒,进而失了这掌家大权,这下子可是叫乌拉那拉氏连同她手底下一系的人全都把薛宝钗给恨到骨子里去了。
薛宝钗进府之后,正是钮祜禄氏开始掌权之时。偏偏薛氏不同于其他人,她面儿上对着钮祜禄氏礼数不缺是没错儿,但是她却反身暗地里跟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投了诚示了好。
薛宝钗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她因此被肃郡王赞了一声“懂礼数”,倒是叫这一府的女人嫉妒红了双眼。
乌拉那拉氏并不稀罕薛宝钗对自己的示好,毕竟自己会落得如今这个门可罗雀失权失势的下场完全是薛宝钗一手造成的。而且,薛宝钗不过是一介包衣,比着李氏那等出身汉军旗的还不如呢,拢过来了也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助益。
不过,乌拉那拉氏还是很乐意有这么个人自动送上门来给自个儿做旗子,去对付这府里其他的女人的。等着日后,万一被爷察觉了什么,自己也可以将薛氏推出去做了自己的替死鬼。如此,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如此打算着,乌拉那拉氏不顾身边人的反对,欣然接受了薛宝钗的投诚。
李氏阴险、佟氏嚣张、武氏莽撞……乌拉那拉氏让人把这府里每个女人的弱点都告诉给了薛氏。唯有钮祜禄氏和耿氏这两个人,一个看似无欲,一个貌若无求,平时又都是低调的性子,即便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老嬷嬷也一时抓不到这两人可利用的弱点。
叫人扼腕不已啊!
“算了,钮祜禄氏和耿氏那边眼下还是先不要动了。”乌拉那拉氏轻声说道,“要不然,这府里的女人突然一个个的跑到爷的眼皮子底下去犯错儿……你当爷是吃素的?察觉不到这里头的文章吗?”
两个大丫鬟忙低头应了一声是。
乌拉那拉氏叹道:“先缓一缓吧。薛氏总有些用处,本福晋还想留着她用在刀刃上呢……”
“是。”两个大丫鬟低头屏息福身道。
过了一会儿,金橘抬头问道:“那,主子,薛氏的肚子主子打算怎么做呢?”
又道,“那个薛氏也真是有够命好的了。她这才伺候了咱们王爷几回啊,竟然就有了身子……主子,薛氏这胎咱们是保啊?还是……”
乌拉那拉氏眼都没抬,只是平平淡淡的说道:“且看她自个儿的命数吧。”(未完待续。。)
389、母以子贵
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就算她生下来的是个阿哥,也比不上李氏膝下的弘时,更比不得钮祜禄氏所出的弘历和耿氏所出的弘昼了。
母以子贵,子更以母尊。
满八旗女子所孕育的后代,血统上绝对是要尊贵于蒙八旗和汉八旗的。至于包衣女子所出的后代,也就比着这府里的奴才要好上那么一定点儿罢了。
纵是自己抱养了薛氏的孩子,给那孩子一个嫡子的出身又能如何呢?单单就血统而言,爷也绝不会将那个孩子立为自己的世子的。倒是钮祜禄氏的弘历,才是眼下最有可能让爷请立为世子的候选之人。虽然耿氏也是满八旗出身,可是弘昼的年纪比着弘历还要小上一岁,这论嫡论长的,只要自己没有生下一个健康的嫡子,那么始终还是弘历做世子更名正言顺一些。而钮钴禄氏如今已是侧福晋的位份,钮祜禄氏一族也不比乌拉那拉氏一族势弱,自己要想抱养她的孩子却是没可能的了。
想着府里如今还活着的三个阿哥,还有自己那早殇的弘晖,乌拉那拉氏心底一阵子的疼痛。
弘晖啊!
我的孩子!!
这整个王府,还有这肃郡王的爵位和尊荣,合该是属于你的才对啊!!!
想到这儿,乌拉那拉氏脸上顿时显出了悲戚之色。
金橘是如今跟在乌拉那拉氏身边最久的丫鬟了,见乌拉那拉氏如此脸色,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好垂眸一叹,上前拿话去劝慰乌拉那拉氏。
“……这汤药是仁济堂的妇科圣手给开的方子,多少人吃了都说灵验的……主子您只管按着方子好好调理自个儿的身子。日后也还能再有小阿哥的……”人死如灯灭,弘晖小阿哥就算当年再怎么得王爷的宠爱,如今对于自家主子来说也是无济于事了。与其老是怀念弘晖小阿哥,主子还不如趁着眼下清闲的空儿,把心思放在如何再怀上王爷的子嗣上是正经的。
金橘这话,乌拉那拉氏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而那调养身子的苦药汁子。她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副。偏偏自打生了弘晖之后,她的肚子就始终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府里的其他女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孩子出来。如此这些年下来,乌拉那拉氏对于自己再怀上孩子都隐隐有些绝望了。
难道说,自己只能去抱养耿氏的弘昼吗?
可是,耿氏自钮祜禄氏进府以来,一直明里暗里的紧靠着钮祜禄氏,一心一意的跟着钮祜禄氏走。自己要想拿捏住弘昼把耿氏抬起来跟钮祜禄氏斗,怕是不易啊!
“主子。您可千万不能泄气啊。这调养身子原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您这都已经调养了这么久了,连太医院的太医也说您如今的身子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说不得用不了多久,主子您这儿就消息了呢……”
是啊!
自己还有时间呢,总能有自己的孩子的。
干嘛要去抱养那些女人的孩子啊!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肉,以后能不能养熟还是两说呢。万一抱养了别人的孩子之后自己又生出了个阿哥,倒让别人的孩子因着年纪的优势占去了自己孩子的位置,那样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乌拉那拉氏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她扭头对金橘吩咐道:“去跟钮祜禄氏说,给本福晋请太医来把把脉。本福晋就趁这时候好好养养身子。也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来……”
李氏佟氏都已经倒了,眼下自己还是生下个可以傍身的嫡子才是当务之急呢。至于薛氏,能不能保住她的肚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自己不会出手去害了她,损了自己的阴德,却也不会去保她的肚子。若是薛氏一不小心着了谁的道儿流产了。说不得自己还能借此机会打击钮祜禄氏呢。
香芜院的西厢房,比着年氏住在这里的时候要朴素了不少,一应的金器玉器全没有不说,就连字画也都收了起来。除了待客的客厅里一支插着时令鲜花的瓷瓶儿,再没了别的装饰。
这屋子。瞧着还不如那些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大丫鬟住的屋子呢。
此时,薛宝钗穿着宽松的衣裳,正靠坐在床榻上。她低着头噙着笑,轻轻柔柔的拿手抚摸着自己那还未及显怀的肚子。
等着这个孩子出来了,自己也就可以更进一步,总算是挣了个名分了。
虽然,格格只是那最最下等的名分,却总比侍妾要好的多。
薛宝钗进到郡王府的这些日子里,总算是弄清楚了侍妾在这府里的地位有多么的低下,也明白了自己以往那自恃高贵的四大家族的出身,在那些八旗贵女眼里是多么的低贱可笑。
双手狠狠的握紧成拳,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瞬间刺痛了掌心,垂下的眼帘遮住了薛宝钗眼底里滚滚的怒意。
等将来有朝一日,我的孩子做了这王府的主人,你们这些所谓的八旗贵女们也只能看着我儿和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了!
是了,薛宝钗早在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若是个阿哥,就送给嫡福晋去养着。
如此一来,哪怕这个孩子不能被记在福晋名下充作嫡子,也会因为嫡福晋是养母的关系,算得上是半个嫡子。在嫡福晋没有生下嫡子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孩子总是要比其他女人的孩子来的高贵的。
孩子啊孩子,你可千万要是个小阿哥才好啊……
就在薛宝钗憧憬着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碧月自己打了帘子进来了。
“姑娘,前头有婆子传话来,说是您娘家有人看您来了。管事的已经请示了钮祜禄侧福晋,说是钮祜禄侧福晋那儿已经准了让您见一见娘家人……”
薛王氏那张原本富态的脸,如今已经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妈妈怎么来了?”薛宝钗拉着薛王氏的手,让薛王氏在床边挨着自己坐下,“妈妈坐这儿来,咱们娘儿们靠近些说话。”
薛王氏也不推辞,笑呵呵的顺势坐到了床沿边儿上。她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薛宝钗的肚子,笑道:“还是我儿有福气啊,这才伺候了王爷多久啊,就怀上了。”
说罢,薛王氏挪了挪屁股,凑近了薛宝钗几分,小声的又道:“我可是找人打听过了,肃郡王的子嗣可是不顺当的很啊!先头大阿哥和二阿哥都因病早殇,后来又接连夭折了几个孩子。自打五阿哥出生之后,这都两三年了,府上也没个孩子出生的……”
薛宝钗垂眸笑了笑,细声细气的说道:“女儿这也是得神仙的庇佑……”
薛王氏乐呵呵的应和了两声。
“对了,差点儿忘了呢。”薛王氏边说边从袖子里取了一沓子银票递到薛宝钗的手上,这才接着道:“这些都是各家亲戚们的一番心意,知道我儿如今怀了王爷的骨肉,拿了这些来给我儿买些补品补身子用的。”
各家亲戚?!
薛宝钗微微蹙起眉尖儿,“都是哪些亲戚?”
薛王氏笑呵呵的回道:“自然是咱家的那些老亲了……王家啊,贾家啊……还有原先跟咱们有生意来往的人家……”
薛宝钗心思一转,了然的笑道:“亲戚们真是客气了,这才到哪儿呢?不过是刚怀上罢了。等着日后这孩子出来了,那才真正是要用到银子的时候呢……”
薛王氏点头道:“我儿放心就是了,这银子的事情,再不用我儿费心的了。”
哦?
薛宝钗心下狐疑,薛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少,她可是一清二楚的。甚至,比薛王氏本人还要来的清楚。
自从这对母女俩被王子腾强势送到京郊庄子那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之后,薛宝钗就开始利用管家之便偷偷的存起了私房钱。进肃郡王府之前,她已经截了家里不少的银子存到了钱庄自己的名下。
薛王氏刚刚的言下之意是会给自己送银子来使,薛宝钗对此并不很相信。自己的妈妈有多看重银子,薛宝钗早就是见识过的了。
“家里的银子也不是很多了,妈妈还是留着自己傍身吧。”薛宝钗拿着温柔的声音道。
薛王氏笑得很一脸得意,拉着薛宝钗的手道:“这个不用我儿说的。”
薛宝钗笑了笑垂下头去摩挲自己的肚子。
薛王氏又道:“王家的家底子还是很够照应我儿的一应要求的。”
王家?
“妈妈这话可是怎么说的?”薛宝钗蹙起眉尖儿,抬眼看向薛王氏,问道。“虽是舅舅,到底跟女儿不是一个姓儿的,并没有理由关照女儿和女儿肚子里的孩子……”
薛王氏却是很不以为然,“你可是不知道,如今我只要去王家都不用等人通报什么的,老远的你舅妈就派人在门口那儿候着我了。我一到立刻就被迎了进去……呵呵……你舅妈如今一见到我啊,别提多欢喜了……”(未完待续。。)
390、糟心的亲戚
看着薛王氏在那里掩着嘴笑得一副花枝乱颤的样子,薛宝钗心里却是半信半疑。王家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妈妈,薛宝钗也不是不知道的。以前自己跟着妈妈去了王家几次,却连门儿都不让进的。这会儿怎么会……
薛王氏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薛宝钗面儿上虽带着笑,心里头却在不停盘算着这里头的文章。
摩挲着自己的肚子,薛宝钗心道: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如今怀了王爷的孩子,王家这是想借着自己攀上肃郡王,进而飞黄腾达?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薛宝钗心里冷哼道:只怕就是如此了。谁不想攀上天潢贵胄啊?王家的那个舅舅平日里装的再怎么端方正经,也不过如此罢了。这个世间,真正的正人君子能有几个呢?
恍惚间,薛宝钗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眉眼那风情好似能叫这世间的万物就此黯然失色,沦为一副水墨画的背景。唯有那人,犹如一抹鲜红的胭脂,伫立在一副水墨画之中,成了那最最吸引人的点睛之处……
然而,那惑人的身影旁突然出现了薛宝钗最不喜欢的林黛玉。
那两个人,好似天生一样的般配。
该死的般配!!
低咒一声,薛宝钗倏地闭上双眼,将那牵动自己心弦的恼人身影从脑海里抹去。她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乍然起伏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薛宝钗的杏眼里只余一片清明。眼下,还是想想该如何利用王家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才是正经的。她要让自己过得好,过得很好。有朝一日,她薛宝钗要骄傲的站在林黛玉的跟前儿。她要让林家、贾家、王家等等所有人都知道。她薛宝钗并不比这世上的任何人差。
没有人,可以再拿那种俾睨的眼光看待她薛宝钗!
也没有人,可以再用那种轻慢的态度作践她薛宝钗!
“舅舅曾经弃咱们如敝履……”薛宝钗眼底冰冷的低声说道。
“算了,”薛王氏叹了一声,拍着薛宝钗的手劝道:“好歹也是亲娘舅呢。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哪有那么多仇呢……”
薛宝钗笑了笑。声音越发的温柔道:“妈妈说的是。这血浓于水的,哪里就有隔夜仇了呢。如今,既然舅舅诚心诚意的愿意辅佐女儿,女儿也不是那等心眼儿小气性儿大的,往日里的那些不愉快权当是过去了,再不提也罢。日后但有机会,女儿会在爷跟前儿帮帮舅舅说说好话的……”
薛宝钗说的大度,可心里头到底真正是怎么想的,也就只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罢了。
薛王氏听了薛宝钗的话。只没口子的在那里夸赞薛宝钗宽和知礼等等不提。
就在这薛家母女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王家的正屋里,王子腾正气咻咻的在屋子里磨豆子一样的转着圈儿,史氏坐在旁边一声又一声的抱怨着。
“……姑奶奶来了,我也不想让她进来。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由着姑奶奶在咱家门口张口闭口的说肃郡王咋地咋地吗?”史氏一边抱怨着一边扯着帕子,“姑奶奶说话素来没个防头,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的……一个不好。怕是连老爷也要收了连累,被冠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了……”
“……那些银子也不是我想给。老爷当时是不在跟前儿没见着。小姑奶奶一会儿说她家宝丫头如何如何啦,一会儿说宝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如何如何啦,又说肃郡王对宝丫头如何如何啦,还说什么肃郡王亲口允了宝丫头,等宝丫头生下了孩子就给宝丫头抬位份啥啥啥的……我这也是被姑奶奶给磨得实在没法子了,只权当那是给孩子的洗三礼得了……”反正一个侍妾。就算生了个阿哥,洗三的时候怕也就肃郡王府上的人自己关着门折腾一下罢。
史氏叹了一声,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听姑奶奶话里头的意思,竟是肃郡王有意抬宝丫头做侧福晋……”其实,薛王氏当时真正想说的是。她的宝丫头日后是会被肃郡王扶正做了嫡福晋的。只是薛王氏觉得自个儿很应该矜持了一下,所以这“嫡福晋”到了她的嘴边儿被她自个儿降成了“侧福晋”。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史氏担心不已的了,她只道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家日后怕是要没好日子过了。自薛蟠死了之后,自家待那薛家母女俩多有疏离,宝丫头瞧着并不像她面儿上表现的那么宽和,日后若是得了势怕是要找机会清算自家了。
“你听她在那里瞎扯呢!”史氏的担忧烦恼,全都就叫王子腾一嗓子给堵回去了。
“郡王的侧福晋那都是要经礼部册封记入玉碟的,且这名额也是有定例的,郡王爵下只一位嫡福晋和三位侧福晋。肃郡王府上的侧福晋有没有满额了咱们且先不论,这能不能做侧福晋也不是谁嘴上说说的就能行的。那是要人肃郡王上折子为其请封,万岁爷谕旨准了或是万岁爷亲自指婚的才能行。”
“历来,这侧福晋若是万岁爷指婚的,身世背景都不会比嫡福晋差太多,且多是满八旗中上三旗的贵女。若是要王爷上折子请封的话,要么是自个儿有功在身,要么就是娘家得势……这些人多是汉军旗出身的。宝丫头是个什么出身?包衣!”王子腾冷笑一声,道,“太上皇早年就下过谕旨,宫里头,包衣宫女尚且位份不能超过贵人呢。宝丫头在郡王府里,顶天了也就是个格格罢了。还侧福晋?嘁!那母女俩是在痴人说梦呢!!”
这俩无知的老娘儿们,自欺也就罢了,还妄想来王家欺人?!
话说,这人真不是王家上辈子的仇人投胎转世的吧?
怎么尽在这里变着法儿的折腾娘家人呢?
这才安分了多久啊?
王子腾在那里烦躁的直揪自个儿下巴上的胡子。
有这样一门子亲戚,实在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啊!!
这一日风和日丽,凤姐儿和惜春被黛玉邀去了府上说话。
惜春自成亲之后,身上的清冷疏离慢慢的减了不少,倒是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多了起来,仿若回到了当初还是年少的时候。
惜春的这番转变看在凤姐儿眼里,自是心里头欢喜。她伸手拉着惜春转着圈儿的看了一遭,一边看着还一边嘴里啧啧有声的念叨着“快叫我瞧瞧,快叫我瞧瞧”之类的。
“啧啧啧……四妹妹如今真是越发有当家太太的派头了呢。”凤姐儿咯咯咯咯的笑道,“看四妹妹这春风满面的样子,可见许二爷是个会疼人儿的。”
惜春被凤姐儿打趣的面上飞红,却又不好拿话去驳她,只能不甘心的跺着脚在那里嗔怪的瞪着凤姐儿。
凤姐儿却是拉着惜春怎么也不肯不放手,只一句接一句的说着玩笑话,直闹得惜春羞的连耳朵尖儿都染上了胭脂色。
黛玉掩着嘴笑眯眯的看着凤姐儿和惜春,只不说话。
“林姐姐——”惜春嘴上说不过凤姐儿,只好拿眼去看黛玉。
“好了好了,凤姐姐还是快快打住吧,四妹妹面皮儿薄着呢。把四妹妹闹得恼了,回头许二还不得心疼死了……”黛玉一手一个,将凤姐儿和惜春拉开。
惜春不依的嗔道:“林姐姐变坏了,竟跟着二嫂子一道儿也来打趣我。”
“哎呀呀,”凤姐儿怪叫一声,笑道,“咱们说的句句可都是大实话啊,许二爷难道不疼你?”
不待惜春开口反驳,凤姐儿接着道:“我可是听说了的,许二爷成亲之后就把自个儿所有的身家都交到了你的手上,半两私房银子也没藏着的……你们府上如今管事儿的一应都是跟你陪嫁过去的,若是哪天许二爷惹着你了,说不得他只能睡大街去呢……呵呵……”
惜春又羞又恼的轻啐了凤姐儿一口,“你当谁都跟二嫂子你一样的泼辣吗?敢情二嫂子这是打算着什么时候叫二堂哥睡大街试试去?”
“嘁!”凤姐儿眉眼飞扬的说道:“若是你二堂哥哪天犯了大错儿,我还真就把他扫地出门,叫他自个儿睡大街去呢!”
说着,凤姐儿顺势拿着掌家之策驭夫之道与惜春说了起来。
“……话说回来,真正驭夫有道的该是福晋才对,我倒是班门弄斧了……呵呵……”凤姐儿一句话,差点儿没让黛玉把喝到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好好儿的,你倒编排起我来了。”黛玉丢了一个白眼给凤姐儿,摇头笑道。
这下子,惜春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忙对黛玉笑道:“林姐姐快快给她些厉害看看,也好堵了她那张口没遮拦什么都敢说的嘴……”
凤姐儿一副“你可真没出息”的表情斜睨着惜春,张口就要说话呢,却叫黛玉拦下劝道:“好歹也是当家做太太、奶奶的人了,倒在这里斗起嘴来,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去。”(未完待续。。)
391、初三宴请
“这天底下,我不去笑话旁人就不错了,谁还能笑话了我去?”凤姐儿很是傲气的昂起头,脸上的笑容明媚张扬。
黛玉扶额摇头,叹服凤姐儿那愈发厚实的脸皮。
惜春拿手指在自个儿脸颊边儿刮了刮,冲着凤姐儿笑道:“二嫂子这话说的,好没羞啊……”
凤姐儿见状作势撸了袖子扑过去,要挠惜春的痒痒肉,惜春尖叫着拉起黛玉左躲右闪,嘴上还不输人的时不时挑衅上几句。
因不想拘谨着,所以黛玉将几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打发到外头候着去了,玻璃搭起的花棚子里,这时候只黛玉惜春和凤姐儿三人在罢了。
一时,三人放下了规矩体统,倒是一处笑闹了起来。
直到惜春娇喘吁吁的讨饶,凤姐儿这才作罢,“看你以后可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惜春笑得浑身直哆嗦,软倒在黛玉怀里。见凤姐儿边说话边拿眼瞪自己,偏自己这会子笑岔了气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再不敢了。
凤姐儿好像是得了胜利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的拿起手边儿的茶盏仰脖子灌了起来。
黛玉则是拉着惜春坐好,又帮她理了理头上有些歪掉的金钗。
这时候,长安拿着一张帖子过来请示黛玉道:“四爷府上的管事过来送了帖子,说是下月初三在无为园摆宴,请诸位爷和福晋过去小聚。”
下月初三?这日子恍惚是……
黛玉蹙起眉尖儿,不解的问道:“来咱们府上送帖子的是谁?可有说四爷宴请大伙儿的缘故?”
“回福晋的话,来送帖子的是四爷府上大总管高毋庸身边儿的苏培盛。咸阳在前头陪着打听了一下,那天好像是四爷府上的四、五两位小阿哥的生日……”
先是把毓敏抬出来管家掌权,现在又闹着要给毓敏的孩子过生日……以前也没这个先例的。五阿哥到底是不是下月初三的生日外头人不知道。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五阿哥那不过是在给四阿哥做个陪衬罢了。
四爷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疑惑不过是电闪间的念头,黛玉只道:“你让咸阳回了苏培盛,只说那天若是九爷得了空,必到的。”
说着,黛玉又嘱咐长安去备些小孩子喜欢的礼物,这才放了长安离开。
等着长安走了。黛玉暂时搁下了心里头的问题,只跟着凤姐儿惜春说着年节的话。
许二跟着商船去了东瀛,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除夕前回来。依着黛玉自个儿的意思,若是许二不能赶回来,就让惜春来自己这里过年,好过惜春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那个府里,冷冷清清的叫人不放心。
“要我说,四妹妹还是来老祖宗这里跟着咱们一道儿热闹热闹的好。”凤姐儿开口欲截胡,“福晋这里年下的时候。少不得也是人来人往,怪忙乱的。四妹妹在这里倒是不相宜了。”
说着,凤姐儿又拉着惜春劝道:“我知你的性子是个喜静不喜闹的。只是大过年的,总不好太冷清了。再者说了,老祖宗一直念叨着你,就是母亲也时常挂念着你……你哥哥嫂嫂虽不说,心里必然也是想念你的。还有我那个巧姐儿还有萱哥儿,也是想着你的……”
“二嫂子也太会攀扯了。别人也就罢了,萱哥儿如今才多大啊。他能知道什么?”惜春娇嗔了一句,转过脸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
又道:“林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林姐姐这里就像二嫂子说的,怕是到时候应酬不少。所以,若是我们二爷没能赶回来过年,我就去叨扰二嫂子她们好了。老祖宗以前也是疼我的。婶婶拿我当女儿待,我自嫁人之后每一日不念着她们的,倒是正好趁这机会回去瞧瞧……”
既然惜春主意已定,黛玉也不多劝,只说了若是闲来无事只管找自己说话云云。
三人吃了一回茶。凤姐儿踌躇了许久,总算是把一直憋在自个儿心里头的话说出来了。
“福晋可知道,如今谁进了肃郡王府?”
别说黛玉了,就是惜春也是满眼的疑问。“谁啊?”
凤姐儿撇了撇嘴,“薛家大姑娘,薛宝钗。”
惜春惊讶的道了一声“怎么可能”,黛玉的反应稍稍好一些,只是问凤姐儿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正经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福晋是知道的,那位薛大姑娘说是我的表妹,只是我与她并不亲近。这事儿说起来,还是薛大姑娘进了王府有了身孕之后,那位薛姨妈亲自跑来贾家跟老祖宗报喜的时候,我方才知道的。”凤姐儿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依着薛姨妈自个儿的意思,是肃郡王自个儿瞧中了薛大姑娘的品貌,这才纳进了王府多有荣宠……”
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凤姐儿伸出一只手掌道:“只是那位薛姨妈的话,我只信她一成。”
“薛大姑娘进了王府是真,不过若说这是人郡王爷自个儿相中了薛大姑娘,还多有荣宠什么的,我却是不信的。那位薛姨妈怕是忘了,我也是王家出来的姑娘,薛大姑娘用的是手段,再没人比我清楚的了。”凤姐儿一脸的不屑,冷哼道:“我只佩服薛大姑娘如今手段了得了,竟不知道是找了谁给她做了替死鬼、敲门砖。”
同时世家嫡女出身,黛玉和惜春都知道自个儿陪嫁压箱底的那样东西。出嫁前,无论是贾敏还是张氏,都是对黛玉和惜春耳提面命的交代过的。所以,这两人并不惊讶凤姐儿话里头的意思。
倒是凤姐儿这会儿也不避着黛玉和惜春,只把王家陪嫁的秘药药性给两人交代了个清楚。
等着凤姐儿说完了,惜春叹道:“王家真真是想着周全,竟是这样配的这样两死一生的药贴。婶子给我的陪嫁是避子和生子的……”
说完,惜春转头看向黛玉。
黛玉浅浅一笑,“我手上的是三贴救命药。据说,是老祖宗自己折腾出来的,只要这人还有一口气在,且不是伤了心脉,就能给救回来……我没试过,也不知道当不当得准。”
凤姐儿咯咯笑道:“那日后,咱们可就指着福晋救命了……”
“若那真是救命的仙丹灵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我再没有不舍得的……”黛玉笑应着。
说笑了一会儿,凤姐儿重又正经了脸上的颜色,只拉着黛玉道:“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薛大姑娘瞧着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先头福晋还没出门子的时候,薛大姑娘几次话里话外的针对福晋……下月初三福晋去赴宴,可得当心着些才是。这老话说的好,有心算无心,容易;无心防有心却是千难万难啊。便是福晋运道好,没有被折损到分毫,被人算计什么的也有够叫人膈应的了。”
初三这天,恭亲王与黛玉同车去了肃郡王在郊外的园子,无为园赴宴去了。一道儿同行的,还有敦郡王和博尔济吉特氏。
对于肃郡王突然给自己膝下的两个小阿哥过生日一事,不仅是黛玉不解,就是恭亲王也是一头雾水看不明白的。
“先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四哥突然把毓敏给捧了起来,这会儿又闹着给俩孩子过生日……你不是说,就是四嫂所出的那个已经早殇的大阿哥都没这待遇的吗?四哥这,不会是使了一招‘捧杀’吧……”黛玉绞着帕子不安道。
话说,四嫂一直瞧着都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还病得连事儿都不能理了,要毓敏接过了全部的府务。这里头说没啥啥啥的,谁信啊?反正黛玉是不信这事只肃郡王对外说的那么简单的。
“毓敏素来无争无求的,四哥怎的就想起来抬了毓敏出来做靶子了呢?”
肃郡王府的后院是个什么情况,黛玉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毓敏自打接过管家大权,中秋节的时候也跟黛玉见过一回。
只是,因为薛宝钗的事情实在是很有损肃郡王的面子,所以毓敏对于自己突然接管王府事务的缘由只能配合着肃郡王对外宣称的那样说给黛玉知道。如此,倒是叫黛玉不明就里的替她悬心了起来。
“四哥膝下只三个儿子,其中又以四阿哥的母族出身最高。钮祜禄氏可不是那等弱势的家族,若是你的那个姐妹无故被四哥发作了,钮祜禄氏一族闹将了起来,就是四哥也吃不消的。你且放心就是了……”恭亲王一手覆在黛玉的眉心,想抚平那里的折印。
“至于说四哥为什么突然闹着给俩孩子过生日,爷倒是找人查了……”恭亲王呵呵笑了两声,道:“真是没想到,素来冷面无情的四哥,竟会中了美人计,听一个侍妾的唆摆……”
“这话怎么说的?”黛玉纳闷道。
“这到底是人后院内宅里的事情,爷能打听到的也是有限。只知道那侍妾正怀着孩子,你也知道四哥素来子嗣艰难,这怀着孩子的侍妾自然就被四哥宝贝了起来。”(未完待续。。)
392、另有所
“别看四哥面儿上冷情没人气儿,对于怀了他子嗣的妻妾还是很好的。每日睡前去看一遭不说,这但有什么要求,只要是那不出格不离谱的,他多是会顺了那些妻妾的心意。”
“你的那个姐妹如今不是正掌着四哥府上的管家大权吗?那侍妾位份底下,许是想着这个机会在你那个姐妹的跟前儿卖个好,希求自个儿能在怀孕期间得你那姐妹几分庇护也不一定呢。你是不知道,四哥府上有多少孩子是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或因这或因那的没了的……无论什么原由,反正最后是那侍妾让四哥动了心思,找了咱们这些兄弟过去,给他那俩小儿子过生日的……”
恭亲王握着黛玉的手,慢慢将自己知道的说给黛玉知道。
黛玉垂下眼,眉心处依旧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状,恭亲王不禁好奇的问道:“玉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黛玉抬眼看向恭亲王,道:“接到四哥府上帖子的那天,我邀了凤姐姐和四妹妹一道儿过来说话。”
恭亲王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
“听了长安来说帖子的事情,凤姐姐想到了一件事儿。”黛玉把凤姐儿说的有关薛宝钗进了肃郡王府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眼下,四哥府上若是只有一个侍妾怀了身子的话,只怕就是说的那位薛大姑娘了。”
恭亲王也皱起了眉,心下思索了片刻,便也想起了那么个人。“薛氏是拿着什么手段进的四哥府里,咱们且管不着。只是,那个女人从以前还在金陵的时候,就三番四次的针对你。到了京都更是没消停过……”
想起那时候薛宝钗在韵古斋门前儿跟自个儿说的那番自以为是的疯话,恭亲王只觉得早饭在胃里开始一阵阵的翻腾,呕!只是想到了那个人,爷今儿个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真她丫丫个呸的!!!
恭亲王脸色难看的继续道:“按着你刚刚说的,薛氏进府的时间倒是跟你那个姐妹接过四哥府里府务的时间重了的……这一回四哥给那俩孩子大张旗鼓的过生日,又是薛氏捣腾出来的……这里头。只怕是真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黛玉轻嗯了一声,眉头越发蹙紧了,“只不知道,薛大姑娘为什么一进府就跟毓敏对上了……”
桃花眼慢慢眯起,恭亲王心道:只要薛宝钗你丫的不是在算计玉儿,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你是空气了。
到了无为园,与肃郡王见了礼之后,黛玉就被肃郡王府上的管事嬷嬷给引去跟其他的福晋们一道儿说话了。
虽说如今肃郡王府里府务府权都在钮祜禄毓敏的手上掌着。但是到了这种交际应酬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在意地位对等啥啥啥的。再怎么得宠再如何权重的侧福晋,也是不能够跟各府的嫡福晋们平起平坐的。所以,这时候出面招待黛玉等人的还是乌拉那拉氏。
而各府跟着自家嫡福晋一道儿过来伺候的侧福晋们,则是聚在另一处偏厅里由钮祜禄毓敏陪着说话。
等着开宴的时候,毫无疑问的还是嫡福晋们坐在一处,侧福晋们另坐一处。
一场酒戏下来,不过寻寻常常。黛玉并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
一番敲锣打鼓,戏至中场。已有几位不耐这种咿咿呀呀唱腔的福晋们相继离开,各自或一人或结伴的逛园子去了。
黛玉,也在其中。
博尔济吉特氏对于京剧这种国粹实在是没啥鉴赏力,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对于她来说犹如蚊蝇声一般,闹得人犯困偏又扰得人睡不着,实在是可恶又可恨。
博尔济吉特氏坐不住了。便央着黛玉一道儿出去逛园子。
黛玉自是笑允了,与乌拉那拉氏道了声不是之后,便由博尔济吉特氏拉着离开了座位,往花园子里去了。
无为园里的设计倒是真真应了那“无为”二字,里头并不见什么精工雕琢的假山亭台。都是些自然原有的林子花草什么的。
博尔济吉特氏蹦蹦跳跳指指点点的走在前头,黛玉一路看花拂柳在后头慢慢的跟着。
转过一处槐树林的时候,迎面正遇上了钮祜禄毓敏领着自己的大丫头过来。
“毓敏?”
“见过九福晋、十福晋。”钮祜禄毓敏对着黛玉和博尔济吉特氏蹲身福了一礼。
博尔济吉特氏是知道眼前这人的,便笑道:“我到前头找八嫂子说话去,九嫂子这里,先叫钮祜禄侧福晋陪着吧。”
说着,博尔济吉特氏冲黛玉眨巴了下眼睛,这才带着自己的大丫鬟一路欢声笑语的走了。
“咱们找一处地方坐下,慢慢说话。”黛玉拉着毓敏笑着说道。
毓敏点了点头,引着黛玉到了一处野蔷薇花丛围着的小池边。
黛玉打量了一下四周,赞道:“倒是一处说话好地方。”
毓敏笑道:“这里也是我偶尔发现的。”
打量了完了这周遭的环境,黛玉这才拉着毓敏问她的近况。
毓敏自是什么都说好,“一天天的,不过都是老样子罢了。”
说着,毓敏又问黛玉最近可好之类的。
黛玉回道:“我那里没你操心的事情多,倒也清闲。”
顿了一下,黛玉终是不放心的问道:“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以前也没听说你们四爷给哪位阿哥过过生日的?四嫂是个贤惠人不假,可就是当年嫡弘晖还在的时候也没见这份待遇……你们四爷这时候给弘历弘昼过生日,岂不是叫四嫂难看?”
说起今儿个这场聚会,毓敏也是大大的无奈。
“我也劝过我们四爷,只是四爷的脾气……哎——”毓敏愁眉不展的说道,“我们福晋哪里会没意见呢?……”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毓敏生生咽下了后头的话。
“真是难为你了。”黛玉看着毓敏一脸的愁容,只觉得自己心里也跟着堵得慌,只是道:“你们四爷怎么想起来弄出这一出的?你可查了?”
毓敏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是我们府里今年新入府的一个侍妾,姓薛的。”
冷笑了一声,毓敏又道:“别人都以为薛氏此举是想讨好我,殊不知她背后另有主子。这人一进府,几位侧福晋庶福晋格格相继被爷训斥了,还禁了足,罚了俸,更有一个格格因她被爷彻底厌弃了……我倒不是说旁人一丁点儿的错也没有,只是未免诡异了些,那些人都好像是掐着爷出现的时间犯错儿的……要说是巧合,这一次两次的,巧合的也太过了……”
“这一回,也不知道薛氏是想算计什么。”毓敏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以前我只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已经有了弘历。我不争不求的,只一心想带着弘历好好过日子,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算计伤害我的孩子……便是以身侍修罗,我也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这一回,肃郡王府是全员出动。当然了,那些犯了错儿还在禁足期间的妾侍们是没有跟来的。出面待客的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侧福晋钮祜禄氏,其他妾侍们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酒戏散了之后才能出去逛园子什么的。
无为园里一处还算是宽敞僻静的厢房里,薛宝钗正心情很好的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品着,银盘似的圆脸上尽是志得意满之色。
今儿个之后,福晋该不会拒绝抱养自己的孩子了吧。
呵呵……
何苦呢?自己又生不出来,她薛宝钗都已经自动自发的把孩子送上门了,居然还拿捏着主子的架子说不要?
真是……不知好歹!
一个没有嫡子傍身的嫡福晋,在对上一个掌权且育有一子的侧福晋的时候,可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薛宝钗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端庄温和的表情。
眼下,自己就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只等着福晋自己来求自个儿吧。
呵呵……
孩子啊孩子,娘会给你铺好一条康庄大道,让你顺顺当当的做这王府的主人的。以后,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对你的好哦!
杏眼一弯,薛宝钗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容。弘历弘昼还有弘时,眼下且先留着你们,待日后我的孩子成了嫡子,我再慢慢收拾你们。
小孩子嘛,本就不容易养大,听说这府里多的是夭折早殇的孩子。
就算叫你们侥幸长大了,也无妨。今日你们能有多尊荣,来日你们就能有多凄凉。
这一日晚上,宾客散尽了之后,乌拉那拉氏强撑着累了一天的疲惫身子回到自己的屋里。
金橘忙端了温热的刚刚好的养身汤药过来,伺候着乌拉那拉氏喝了。
喝完药,乌拉那拉氏毫无预兆的将空碗狠狠的砸到地上。
“该死的贱人!!”乌拉那拉氏怒斥道。
金橘被唬了一跳,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福晋息怒,福晋息怒……”(未完待续。。)
393、福晋有喜
贱人?
跪伏在地上的金橘并不很清楚,乌拉那拉氏的这声“贱人”骂的到底是谁。
是钮祜禄侧福晋?
亦或是薛氏……
再说乌拉那拉氏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心底里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好你个薛氏,竟敢跟本福晋玩这一手?!
想借着抬起弘历弘昼,来逼本福晋就范,收了你的孩子记在本福晋名下?
实在是蠢得让人发指!!
乌拉那拉氏气得心肝儿肺胃转了筋儿一样的疼,素日里雍容和气的脸上此时横眉怒目,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正待乌拉那拉氏想张口再发作的时候,却突然见她脸梢儿忽的一白,一手按着小腹弯下了腰去,抽着冷气挤出一声,“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金橘不知所措。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金橘慌了手脚,她连滚带爬的扑到乌拉那拉氏跟前儿,扶着乌拉那拉氏在暖炕上坐下,急切道:“福晋,福晋?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啊?您不要吓奴婢啊……”
见乌拉那拉氏面色难看,额间冷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金橘心慌意乱一叠声儿的唤人赶紧去通知肃郡王和钮祜禄侧福晋。
乌拉那拉氏此时只觉得小腹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直疼得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肃郡王处理完了一些日常的公事,这才领着人去了内院。他先去看了看正怀着孩子的薛宝钗,陪着薛宝钗一道儿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领着人去了毓敏的屋子里准备歇在那里。
肃郡王考校了一番弘历的功课,又勉力了弘历几句“莫要骄傲,继续努力”之类的话。这才在毓敏的伺候下梳洗换衣。准备上床歇着。这边刚脱了鞋坐上床,那边就听外头有婆子慌手慌脚的跑进来报信,只说是福晋突然病重,求着毓敏赶紧打发人去给福晋请太医云云。
肃郡王拧紧了眉头,只冷冷道:“这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了,上哪里请太医去?还是先找附近的医馆请大夫来看看就是了……”真是的。一天到晚的不消停!
自打乌拉那拉氏失了管家的权力以后,三不五时的就要闹着请太医,每次都是说什么身上不爽利之类的。一开始的时候,肃郡王还是挺在意的,到底他与乌拉那拉氏是多年的夫妻了,情分还是有的。可偏偏太医上门诊视了一番之后,又愣是没发现乌拉那拉氏身上有啥毛病,不过是些脾虚内湿之类的老话。如此几次之后,肃郡王对于乌拉那拉氏动不动就身子不舒服的事情也就渐渐的不甚在意了。只道这不过是乌拉那拉氏失了府权在那里闹小脾气耍小性子什么的。
其实,乌拉那拉氏真是冤枉的很。她原只是想请太医来给自己调理调理身子的,偏手底下的丫头婆子不省心,非要把事情往大里说,硬生生说是乌拉那拉氏身子很不好,耽搁一下就能要命什么的。她们如此做,无非也是怕毓敏因为乌拉那拉氏失势,至此看不上正房的人。办事不尽心尽力。
毓敏唤来了身边的大丫鬟,使她去前头找这次跟着出来的苏培盛。尽快打发人出园子去找大夫来。回过头,毓敏拿来肃郡王的外衣劝道:“妾身瞧那婆子的脸儿都白了,只怕这次福晋病得不轻。妾身陪爷过去看看吧……”
肃郡王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爷……”毓敏软下声音,又唤了一声。
肃郡王瞅了毓敏一眼,见她脸上的担忧毫不作伪。叹了一声方才站起了身子。
虽然他只是闭着眼默默的站在那里,毓敏却知道这是肃郡王默允了自己的请求,同意去看望乌拉那拉氏了。
毓敏心里舒了一口气,亲自伺候着这位大爷穿衣穿鞋。
毓敏留下了一个大丫鬟,又嘱咐她好生看着弘历睡觉。然后才陪着肃郡王一道儿出了自己的园子往主屋去了。
还没进主屋呢,远远地毓敏就听见了里头哭声喊声一片,再悄悄睃了一眼身边的那位爷,果然那张脸此时阴的能滴出水来。
自家这位爷素来喜静,最恶吵闹杂乱。这些规矩,福晋不会不知道。这会子她却任由自己身边儿的人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只怕这一回福晋是真的有什么不好了。毓敏想着,扭头悄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前头催催,看看大夫到了没有。
肃郡王身上隐隐有怒气外泄出来,毓敏小心的陪着这位爷进到了主屋。
一进到主屋,肃郡王就直接斥道:“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房间里,此时只能听到从里屋传出来的乌拉那拉氏发出的一阵阵的抽气声。
肃郡王冷哼了一声,抬脚往里屋去了,毓敏低着头跟在后头一道儿进去了。
里屋的床榻上,乌拉那拉氏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只嘴里不时地倒抽着气,似是很痛苦。
床榻边上,跪着的是乌拉那拉氏身边惯常使唤的两个大丫鬟和奶嬷嬷。
肃郡王瞥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眉头登时叠出了一个“川”字,“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福晋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声声眼里的责问里头,有着难以掩饰的关心和担忧。
两个大丫鬟被肃郡王的一身冷气唬得哆哆嗦嗦,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倒是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还算是经的事情多,见状啃啃吧吧的回道:“回王爷的话,主子这几天原就觉得身上有些个不好,只是府里先头一直在忙两位小阿哥过生日的事情,所以主子不让奴婢们声张。主子担心,那会子请了太医进府会、会不吉利……”
“今儿个人来人往的,主子勉力应酬了一天,晚间一回来就觉得身上不爽利。奴婢们劝主子找侧福晋递话请太医来瞧瞧,主子也不让,只说是歇一会儿许能好些,可没成想这歇了之后不但没见好,反倒是身上疼的越发厉害了……”
肃郡王浑身紧绷,抿着双唇,坐在床边。
“爷……”乌拉那拉氏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费力的睁开眼,声音软软的唤了一声。
肃郡王握着乌拉那拉氏的手,强笑的宽慰道:“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你且撑着些……”
说话间,大夫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来了。
肃郡王又叮嘱了乌拉那拉氏几句,这才去了外间等大夫诊视的结果。因见这一屋子的奴才手忙脚乱的没个主意,所以他临出去的时候,便把毓敏留在了里屋照应一下。
肃郡王坐立难安的在外间堂屋磨着圈儿。
不多时,便见毓敏噙着笑和大夫一道儿从里屋出来了。
肃郡王顾不得架子,立刻迎了上去,“福晋怎么样了?”
毓敏对着肃郡王蹲身福了一礼,道:“恭喜爷,福晋这是有喜了呢。”
乌拉那拉氏终于再次怀孕了。
福晋身边的丫鬟婆子各个喜笑颜开,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更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乌拉那拉氏自己也是高兴的,只觉得自己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枉喝了那么多年的苦药汁子。
不过,因为晚间的时候一场大怒动了胎气,使得这一胎的胎像隐隐有些不稳,乌拉那拉氏知道了之后真是又悔又怕。她乖乖的按着大夫的吩咐打算直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出生,自己都卧床好生静养着。
肃郡王的心里只能用狂喜来形容,脸上素来冷硬的棱角也跟着软和了许多。
“乡野大夫到底不比太医,明儿个天一亮就打发人去给福晋请了刘太医来好好看看。”肃郡王眼角带笑的对毓敏吩咐道。
毓敏也不多话,只是笑着应承了下来。
又道:“大夫说福晋怕是受了些惊吓,还需有人好好宽慰一番,纾解一下心情才好。爷不如今晚就歇在福晋这儿吧,也好陪着福晋说说话,叫她宽宽心……”
肃郡王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语带关心的嘱毓敏回去也早些歇着。
毓敏笑着跟肃郡王福了一礼,领着自己的丫鬟退出主屋,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福晋房里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无为园的各个角落。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不少的人心思难测辗转失眠。
薛宝钗因着怀孕嗜睡,却是到了第二日醒来,方才听说了福晋有孕的事情。
惊愕之余,薛宝钗呆呆的看着碧月半晌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福晋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吧,且薛宝钗早就打听过了,福晋的身子早年在生大阿哥的时候受了损伤亏得厉害,这辈子很难再有孩子的。这事儿,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福晋贴身伺候的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可眼下这会子,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蚌生珠吗?
若是福晋肚子里的是个小阿哥,那……那自己的孩子要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394、遇袭重伤
爵位、财富、尊荣……这一切的一切,原本近在咫尺,眼下却好像一下子变得好遥远好遥远……
薛宝钗坐在那里愣怔了好半天,方才在碧月的一声声轻唤中醒过神儿来。
“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碧月担忧的问道。
薛宝钗忙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替福晋高兴……”
听了这话,碧月一下子就笑开了。
“……福晋有喜了,王爷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只说阖府上下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薛宝钗的出神并没有叫碧月起了疑心,只是兀自在那里欢天喜地的叽叽喳喳说着话。
薛宝钗面儿上带着笑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心里头却在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盘,算计着要如何人不知鬼不觉的拔除了这个突然出现,挡在自己孩子前面的最大障碍。
自己手上还有一帖药,只是自那钮祜禄侧福晋管家以来,下人们之间互相监视,每个人身边都有三四双眼睛盯着,这下药的机会却是很难寻到了。
薛宝钗垂下眼,摩挲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不停的提醒着自己: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太医院的刘太医来了,确认了乌拉那拉氏的身孕,不过话音一转又道:“……福晋的底子有些虚,虽说近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调养,但是早先的时候却是劳损过多伤了根本……福晋似是心有郁结,且最近又经历了大喜大怒,所以坐胎愈发的不稳了……日后,还请福晋多多宽心,静心保养才是……”
说着,刘太医又给开了安胎养身的方子。
肃郡王难得温和了脸上的颜色。让人给刘太医包了一个上等的红封,又命苏培盛好生将人送走了。
肃郡王这头正高兴自己或许又可以有了嫡子呢,那头却见苏培盛一脸凝重的从外头进来。
“照顾好你们福晋。”肃郡王丢下一句话,便带着苏培盛转身出了主屋,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一进书房,还不待肃郡王发问呢。就听苏培盛上前两步,肃整神色道:“昨儿个晚上,九爷回程的车架遭遇了一伙儿歹人袭击,九爷重伤。”
什么?!
肃郡王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好半天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他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回事儿?那么多的侍卫,怎的就叫老九伤着了?老十呢?那小子不是素来跟老九的尾巴一样,老九到哪儿他就到哪儿的吗?还是十三、十四,昨儿个不是一道儿走的吗……怎的就叫老九伤着了呢?”
还是重伤?!那些侍卫都是饭桶吗?
顿了一下。肃郡王忍着气又问:“除了老九,可还有谁伤着了?”那个人娇娇弱弱的,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这份惊吓呢……
苏培盛心思一转,不太肯定自家主子爷的心思,只是低头道:“听说恭亲王身边的几个侍卫也受了伤……”
“再没别人了?”
苏培盛摇了摇头,“刘太医知道的不多……只这些罢了。”
肃郡王缓缓坐下,垂眸思量了片刻,道:“爷先骑马回府。福晋身子弱。经不起快马颠簸。让侍卫们护着,你陪着福晋侧福晋在后面慢慢的走……”
太医院的绝大部分太医此时都在恭亲王府上。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小声议论着。
左院判也在。
他是昨儿个晚上被咸阳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又一路挟着骑马赶过来的。
皇帝紧随其后得了消息,心急之下也不管那专业对不对口了,只打发了太医院里的绝大部分太医到恭亲王府上去参与救治。即便如此,皇帝犹不放心,又把右院判连同身边的吉祥一道儿都派到恭亲王府上。这要不是身边的人拿着贼人尚未逮到。外头还不安全的话劝住了,皇帝恨不得自个儿亲自过来看看才好呢。
顺天府尹和九门提督被天使连夜叫进宫,劈头盖脸的挨了皇帝的一通训斥,又被勒令在限期内拿住袭击恭亲王府车架的贼人,否则就是摘了顶戴花翎自己蹲天牢里去候参。
吉祥每隔一时辰就会打发跟着自己一道儿出来的小太监回宫去。把恭亲王府上的最新消息给皇帝汇报一遍。
书房的帘子被人撩了起来,却是朝歌端着一碗热鸡汤进来了。
“主子,雪雁姐姐亲自跟您熬得鸡汤,您多少用一些吧。早上的时候,您只吃了一个小春卷儿,中饭也没动两筷子……这样子下去您的身子可是要受不住的呀。”朝歌把汤碗碰到黛玉跟前儿劝道。
桌案前,一直低着头的黛玉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一动不动。她只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一张张的字条,那上头记载着的都是恭亲王府上的探子从各处传回来的消息。
黛玉的脸上苍白一片,原本樱色的嘴唇也褪去了原有的血色。
朝歌看的心里越发着急,只好继续劝道:“这鸡汤是雪雁姐姐去了鸡皮之后熬煮的,又撇干净了油,主子且尝尝……”
“……洛阳刚刚来说,雪鹭姐姐也来了,真跟着雪雁姐姐一道儿说是亲自下厨给您做些吃的……”
幽幽的一声叹息溢出,黛玉微微抬起头,道:“雪鹭正怀着孩子呢,何苦叫她跟着受累?”
见黛玉终于有了反应,朝歌心下松了一口气。
自从昨儿个晚上回来,黛玉就不吃不喝不说话,更不顾丫鬟婆子们的劝阻只一心守在床前,看着王爷无声的抹泪。天一亮,府里的事务又一桩接一桩的没个消停。李卫带着人各处去追查昨晚袭击王爷的贼人去了,只是各处消息传了回来之后,总还是要有人汇总拿了主意才好。这原本都是恭亲王自己在做的,此时却是黛玉的事情了。
“您昨儿个守着王爷一宿没睡,天亮了又一直在理事……王爷醒了之后若是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个儿,一准儿要怪奴婢们伺候不周,只怕还要揭了奴婢们的皮子去呢……”
“您只当是心疼心疼奴婢们吧……”朝歌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黛玉往日里待人和和气气的,是个极好伺候的主子。偏偏有时候固执起来,软的硬的都不吃,又叫长安几个丫鬟头疼不已。
黛玉瞅着朝歌手里端着的汤碗,那汤色清清亮亮的,里头躺着两根碧绿的青菜,又有几粒红色的枸杞点缀其中。
“主子,这汤的温度刚好入口。主子歇一歇,正好用一点可好?”
许是真的饿了,或是念着雪雁雪鹭等人的辛苦,总之黛玉在沉默了半晌儿之后,终于是伸手接过了朝歌手里的汤碗。
黛玉拿汤勺舀了一勺却没马上喝,只问道:“爷那里如何了?”
黛玉会在这书房里坐着,也是因为左院判说黛玉在房里待着会碍着他的事情,所以把黛玉赶出来了。
其实,左院判不过是嘴巴刻薄些罢了,他真真只是心里害怕一会儿自己给恭亲王治伤的时候,王爷那一身的血气会再次让这位看起来好像十分娇弱的福晋受到惊吓,这才想着让黛玉去别的屋里休息休息的好。
黛玉放心不下恭亲王的伤势,偏自己又不能守在那人身边,便索性去了恭亲王日常理事的书房里坐着,顺便接手了那些打听消息的事情来让自己忙起来,总好过放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左院判不让人在跟前儿,说是嫌吵。他连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撵出了屋子,只留了自己惯常使唤的小子在身边打打下手……”朝歌挑拣着自己知道的小心回道,“不过听说总算是已经止了血了……”
听了这话,黛玉闭上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
想着昨儿晚上那人挡着所有的刀光剑影,一路护着自己带人突围,黛玉终于压抑不住心里头的害怕,气堵声噎的小声哽咽了出来。
朝歌昨日并没有跟着黛玉出门,不过听了秦岭对于当时场景的描述也知道昨儿个晚上的时候有多危险。那些亡命之徒似乎是想劫持了福晋,竟是将大部分的攻击力放在福晋和王爷身上,留下了少数人牵制府里的侍卫。
好在王爷深藏不露,这才拼了一身的伤把福晋护了个周全,甚至还擒了一个活口回来。
若非最后那一支淬了毒的暗箭,王爷后来也不至于会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的。
黛玉哭了一会儿,发泄了一通,不一会儿也就自己收了泪,强打起精神问道:“长安和秦岭两人的伤如何了?”
长安和秦岭是昨日跟着黛玉出门的人,因为恭亲王一人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这两人护在周围只挂了一点儿皮外轻伤。
朝歌闻言却是不在意的笑道:“让主子挂念了,她们两人能有个什么呢?不过是一点子皮肉伤罢了。秦岭那只小猴儿最是皮实不过的了,这不,大早上的一起来就活蹦乱跳的了。倒是长安自责的很,只道自己跟着主子一道儿出门,却没能保护好主子,反倒是累的王爷跟着受了重伤……”(未完待续。。)
395、白莲教
“王爷会受伤,这原就怪不得她。谁能想到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的竟藏着这么一伙儿胆大包天的贼人呢?”黛玉叹道,“她和秦岭已经是做得很好了。若非有她们一直护在王爷和我的身边,只怕这会儿躺在床上的,就不是王爷一个人了……”
想起昨儿个晚上的情景,黛玉心有余悸之余,却又不免纳闷了许久。
那些人,竟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真是好生奇怪。
见黛玉喝完汤,朝歌一边收拾了碗勺,一边又劝黛玉在书房的小榻上眯一会儿养养神。
“我想先去看看爷……不然,我总也放心不下。”黛玉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上好像直到这会儿还能感觉到那鲜血的温热。
黛玉由朝歌陪着一路往正房走去,路上不停的有丫鬟婆子跑来说,哪位哪位爷来了,谁家谁家的福晋来了,还有谁谁谁打发人送东西来了等等。
“前头的几位爷,劳大总管先支应着吧;人家送来的礼让账房先都登记好了,我回头得了空再看;各家的福晋太太奶奶们,让人招呼着先在花厅坐坐,我换了衣裳之后过去……”黛玉神情冷静的将事情一桩桩吩咐下去。
到了正房,黛玉抬脚进了内室。
“有劳古大人了。”黛玉对着左院判微微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谢。”
左院判忙道:“原是下官分内的事情,当不得福晋的这一声谢。”
黛玉转头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人,嘴里却是在问左院判,“我们王爷眼下如何了?”
左院判也不藏着掖着,只拿实话说了。
“王爷身上的剑伤倒是无妨,虽多却没有一处伤及要害。将养些时日也就能好的。只是那支射中王爷后腰处的短箭上被人淬了不知名的毒,却是有些棘手了。王爷至今昏迷不醒,正是因为那箭上毒药的缘故。只可惜那毒,下官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一时倒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解了。”
“眼下。下官只能先想法子给王爷止了血,也算是争取些时间让下官得以回去翻翻医书,以期能找出解毒的头绪来……”
听说左院判要先回府去找医书,黛玉侧过头道:“古大人回去的时候,带着雪鹭一道儿吧。她有了身子的人,经不得劳累的。今儿个我这里势必是人来人往的,没得一个冲撞了反倒不美……”
劝走了雪鹭,黛玉又让雪雁去惜春那里,“你去看着四妹妹。让她宽宽心。也省的她听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乱说,白受一场惊吓……”
打发走了所有人,黛玉一个人上前就着床沿边儿上坐下。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摩挲着胤禟冰冷的脸颊,生怕自己一个手重弄疼了那昏睡过去的人儿。
千万年来,这人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样子,何曾如此时这般安静过?便是此生轮回,这人也从来不是个能静得下来的。往日里自己时常会恼他太闹太吵,扰了自己的清静。偏这会子这人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了。自己反倒又怀念起了这人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的拉着自己逗弄使坏。
“你醒醒可好?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什么都依你……再不恼你了。可好?”黛玉拿自己的脸颊小心的蹭了蹭胤禟的手,细声细气的讨好道,“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
千万年来,她原以为自己早对时间没了感觉。
也知道对于两人来说,这一生的百年时间于他们的整个人生来说不过白驹过隙一般的短暂。
只是到了这时候。她方才发觉,这人的陪伴已经成了融入自己骨血里的存在。哪怕两人分开的念头只是闪过一下,都叫她难以接受。
昨天晚上的那场厮杀中,见他为守护自己而伤的那一刻,她的心底里竟隐隐有种嗜血的冲动似要挣扎着破土而出。
黛玉又在内室里坐了一会儿。想着花厅前堂还有那许多的人在等着,自己也不好总不出去见一见,便强忍着心里头的不舍让朝歌洛阳帮着自己换了衣裳,梳了头,出去应酬了一番。
各府女眷很快便各自回去了,只有贾敏留了下来。她是黛玉的娘亲,留下来主要是因为不放心女儿,想着陪陪女儿帮女儿纾解纾解心情。
前头的几位爷倒是不用黛玉去招呼了,因为皇帝一声令下把人全召进宫里去议事了。
看着黛玉一夜之间憔悴下去的小脸,贾敏真是心疼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九爷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儿的……玉儿莫要太担心了……”
“玉儿啊,就算再伤心,也要顾及一下自个儿的身子。别九爷那头刚好了,你这边又倒了……”
“玉儿放心,你父亲你哥哥还有咱家那些亲戚故旧的,都在帮着查找那伙儿贼人的下落,一准儿把他们逮着了给玉儿你出气!……”
贾敏拉着黛玉坐在一处劝慰着,见女儿仍是一脸凄楚却又强忍着不肯哭出来的样子,贾敏心里头大恸,“我的儿,你这个样子真是要了娘亲的命了。你只管说,只要能让你解气,杀人放火娘亲都会帮着你……”
黛玉神色一怔,水光点点的眼眸中突然显出一抹异色来,“娘亲,会帮我出气……”
贾敏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这会儿只要能让自家女儿纾解了心里头的郁结,就是黛玉说要天上的月亮,贾敏都会想法子给她摘了来。
“有一个人,是昨儿个那伙儿贼人中的一个……女儿想亲自审他。伤了九爷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女儿一个也不会放过!”
黛玉身上的气势乍现,把在她身边伺候日久的朝歌和洛阳都给镇住了。两个丫鬟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又惊又惧,偏又不得不低头臣服的感觉来。
倒是贾敏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拍着黛玉的手,极是欣慰的笑道:“玉儿这话说的很是。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
黛玉勾唇一笑,原本清澈的眼中一抹妖异的红光闪过。
毓敏那天说过,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化身修罗,斩尽所有算计暗害弘历之人。
而我,为了你,我的胤禟,我的紫微,亦是心甘情愿永坠修罗道,屠尽这天下所有伤你害你之人!
审问的时候,黛玉并没有让多少人跟着,只是贾敏陪着,又有长安洛阳朝歌秦岭四人护着。
建邺安阳后来闻讯赶了过去,死乞白赖的要留在黛玉身边,理由也很好找。
“这刑讯总是要有人动手的,这种脏活儿累活儿怎的好劳动主子您呢?长安和秦岭两人身上带着伤,正虚弱着呢,也不好动手的。朝歌和洛阳要护着主子和林太太,也不好分心。倒不如,就让奴婢二人帮着主子教导教导这贼人的好……”建邺龇着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说道。
长安一个白眼丢过去,冷哼了一声。
秦岭要不是有朝歌在旁边死命拉着,就要冲过去踹建邺的屁股了。谁虚弱了?谁虚弱了??姑娘身体倍儿棒着呢!!!你丫的死建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黛玉如何审问的,除了当日跟过去的几个人,再没人知道了。
只是长安六人回来之后,脸色发白,眼神发直,秦岭最是夸张回去抱着马桶吐了一回,晚饭都没胃口吃了。
黛玉和贾敏两人跟没事儿人似的。
黛玉让人把何顺儿找了来,又喊上了李卫,把刑讯得到的信息跟两人交代了一遍。
“白莲教素来在直隶一带很是猖獗,但是却很少踏足过京都地界。”李卫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神色道,“且这么多的人,还都带着兵器,九门的兵虽难免有偷懒的时候,却不可能一点儿察觉也没有……”
何顺儿并不很懂这些,所以他只安静的听着,并不随便开口。
“本福晋并不在意他们是不是白莲教的人。本福晋只想找到那些伤了王爷的贼子,将他们正法。”黛玉的声音清清冷冷,叫人听在耳朵里,却好似寒冰敲在了心上。
“再者,听那人说话,他也不是那伙人里头的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一个冲在前头的小卒子罢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晚自己袭击的到底是谁,只说是奉了那个什么所谓圣母的命令,以为咱们是什么大户想着抢劫一番……”黛玉唇畔噙着一抹嘲讽,冷笑了两声。
抢劫一番?
还是在京城里头抢劫?
这话蠢得叫人想装着信他一回都难!
只是,从地牢里的那个人的嘴里已经确实是再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何顺儿低眉顺目的等着黛玉和李卫的商量结果。
李卫又拿着事发时候的一些细节问了黛玉。
黛玉尽可能的回想了一遍,尽可能详细的回答了李卫的问题。
“对了,”黛玉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李卫说道:“那人虽不是京都人士,不清楚那些街名路名的,不过却大约形容了一下他们在京都的落脚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