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黑暗角落飞神剑
萧峰和洪金仔细查看了一番,快速地追了下去,走不及远,居然发现了岔路。
“咱们分头去追,如果发现了敌情,再相互联络。”萧峰道。
洪金一路的追了出去,许久以后,突然发现了一个磨房,他心中一动,连忙赶了过去。
还没等走近磨房,洪金就听到嗤嗤嗤的真气破空声,正是六脉神剑发出的声响。
洪金心中一动,连忙闪身走了进去,却见段誉脚下踩着凌波微步,还在满脸苦恼地嘟囔着什么。
仔细地听听,原来段誉是在求饶,好象是在说今日杀人实在够多了,让那些西夏武士不再逼他。
西夏武士一个个都手持明晃晃的大刀,貌相极为凶恶,不停地追杀着段誉。
段誉看似手忙脚乱,其实脚下却如行云流水,走得自然流畅至极,狭小的空间并不能限制他的脚步,地下的死尸和杂物,同样对凌波微步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此绕得三五圈,西夏武士就会少一两个,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少,神情自然变得惊慌起来。
偶有一两个不开眼的西夏武士,想要借机去骚扰坐在磨房上端的王语嫣,结果总是会被段誉的六脉神剑点倒。
段誉的六脉神剑,纵然时灵时不灵,可是在解救王语嫣时,想必是心有灵犀,倒是百试百灵。
等到段誉的六脉神剑,借着磨盘的转动,真气转弯,点中了一个西夏武士的罩门,将他点死以后,其余的西夏武士,纷纷地叫嚷一声,尽数落荒而逃。
段誉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一直诵读佛经,佛心本重,被逼杀生,心中实是极为无奈。
如果不是为了解救王语嫣,只怕段誉根本发挥不出来,说不定早被西夏武士给砍死了。
洪金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相见,突然间看到外面的西夏武士们,纷纷地遭遇了劫难。
一个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一身西夏武士打扮的人,突然间出手,形如鬼魅,将那些逃跑的西夏武士,转眼间杀了个干干净净。
瞧着这个西夏武士神出鬼没的杀人手段,就连洪金都感觉到心惊,这人的实力自然是不消说的了,最厉害的是杀人的手法,实在是极为老练。
段誉正想给王语嫣披上衣服,突然间见到一个西夏武士闯了进来,不由地大皱眉头。
“我不想杀你,要命的,快点给我滚开。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人,你看到没有?全都是我杀的。”段誉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凭着他镇南王世子的威严,倒也能唬住不少人,可是并不包括刚进来的西夏武士。
“西夏武士李延宗,特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一个声音,极其冰冷地叫道。
洪金瞧着这个面目十分普通的西夏武士,自然知道这不是他的真面目,这个人本来肯定长得极为英俊潇洒,自然就是慕容家的传人慕容复了。
段誉苦着脸道:“我不是喜欢杀人的人,你不要逼我杀你。”
李延宗冷哼了一声道:“你能杀得了我再说吧。”
刷刷刷!
李延宗一连三刀砍了过去,都是段誉的要害,出手极为的迅速。
段誉没料到,李延宗的出招居然是这样的快,不由地大叫一声:“乖乖不好了,这一次怕是难以逃命。”
别看段誉在心慌之余,凌波微步使得极为笨拙,可是李延宗一连三刀,完全都落空了。
李延宗呆了一下,似乎想不到段誉的步法,居然会这样的古怪,紧跟着步步紧逼了过去。
瞧着刀光如雪,在眼前不断地纵横来去,段誉感觉到特别地慌乱,他一边飞快地闪过,一边大声地嚷道:“如果你再不住手,我可要施展剑气了。”
李延宗瞧着王语嫣的样子,心中对段誉实在是恨到了极点,他并不答话,反而加快了出手的速度。
洪金瞧着李延宗出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知道他的武学修养,其实也到了相当的境界,只差一步,就能够登堂入室,达到鸠摩智和萧峰这样的地步。
可是这一步实在是太难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停留在这一步上,一直到死去,都未成为真正的一流高手。
段誉心慌意乱之下,一连返身两次,对李延宗连指了两指。
瞧着被段誉杀死的众多西夏武士,李延宗其实并不是没有忌惮,他连忙纵身闪避。
等到李延宗清醒过来,段誉根本没有任何剑气发出时,段誉有了空闲调整,身法立刻变得更加灵动起来。
“好个装神弄鬼的小子。”李延宗心中的怒火更盛,他的刀法大开大阖,不大会儿功夫,整个磨房中,到处都充斥着他的刀风。
王语嫣一心想要段誉救她,不由地出口指点道:“他这路乱披风刀法,共有七十三路,破绽在于下盘,段公子你用六脉神剑攻他下盘,或许会有一点胜利的机会。”
听到王语嫣出言指点段誉,李延宗心中妒火,实在是难以压制,大声地道:“王姑娘,你与这小子卿卿我我,如果被你表哥知道了,你不怕他会生气吗?”
王语嫣讶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你见过我表哥没有,我……我很想念他。”
李延宗怒哼了一声道:“虚伪。如果你真的在乎你表哥,那就让我将这个小子杀了,我自然会送你去见你的表哥。”
王语嫣道:“这位段公子纵然痴了一些,可是他还是一个好人,你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
李延宗道:“我是为你表哥而杀他,如果你真有心,就不要阻止。”
王语嫣露出执拗的神色:“我不许你杀他。否则,我一定会让我表哥杀了你,为他报仇。”
李延宗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神情:“你真的要让你表哥杀了我,为他报仇?”
王语嫣情知神情只要稍有犹豫,段誉不免死于非命,当下沉声点了点头:“如果你杀他,我就让表哥杀你。如果你不杀他,我好端端的,自然不会让表哥和你过不去。”
李延宗突然收刀而立,大叫了一声:“好,我就听你一言,饶了他的性命。”
段誉不由地大喜过望,连忙将凌波微步停了下来,冲着李延宗拱手致谢。
呼!
李延宗手中的刀,突然间飞了出去,向着段誉的胸口砍了过去,竟然采用了偷袭的手段。
嗤!
一道无形剑气飞过,正好击中李延宗手中的刀,居然将那柄钢刀击成了两段。
李延宗脸色大变,他的身子一个倒纵,然后就出了磨房,飞身上了一匹快马,一会儿就奔得不见了踪影。
王语嫣大声地道:“好一招六脉神剑。段公子,你的这一招隐藏的本领,倒真是特别厉害。”
段誉一脸的茫然,他的六脉神剑根本就没有出手,实在是想不到,李延宗手中的刀,到底是如何断的。
暗中出手的人正是洪金,他所用的六脉神剑,与段誉所用的同出一脉,乍看上去,还真是分不出区别。
李延宗瞧得暗中有人埋伏在侧,凭实力恐怕并不弱于他,害怕被夹击,所以这才匆忙退去。
段誉并不知道实情,可是看王语嫣大声夸奖他,连忙生受了,毕竟这样的美人热情,对他来说,实在是颇为罕见。
“王姑娘,得罪了,我先帮你穿上衣服,然后再背你去救阿朱、阿碧和阿紫。”段誉一脸热情地道。
对于能够背负王语嫣,实在是段誉最大的乐事,根本不以为苦,反而乐在其中。
洪金一看段誉的样子,知道实在不适合打扰他,只得悄悄地在暗中隐退,就如他从来都不曾来过。
一路追击,洪金突然发现,前方有数名西夏兵士,正押解着两个少女走路,瞧来正是阿朱和阿碧,阿紫却不在其中。
洪金并没有丝毫地迟疑,飞身就纵了过去,九阳神功动处,将那些西夏武士给打飞。
这些西夏武士中,本来有两个并非庸手,可是与洪金相比,还是差远了。
眼看情况不妙,那些西夏武士发一声喊,不由地四散逃去。
洪金旨在救人,倒也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并指一划,绑在阿朱和阿碧身上的牛皮大绳,立刻断为数截。
阿朱和阿碧的眼中,全都是佩服的眼神,他们瞧洪金的本领,纵然比不上他们的公子爷,可也差不多了。
“两位姑娘,你们没有受苦吧,阿紫到那里去了?”洪金的眼中都是担心。
阿碧道:“我们正想离去,就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一醒过来,就被绑了起来,听说是要献给他们的主帅,倒是没受什么苦?”
阿朱着急地道:“你没见阿紫吗?我可怜的妹妹,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洪金道:“阿紫聪明伶俐,见机又快,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快点去找她吧。”
瞧着阿朱和阿碧两个人慵懒的模样,洪金连忙在西夏武士的怀中翻了起来,结果翻了许久,翻出了一个小瓷瓶。
洪金拔开塞子,闻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头,然后递给了阿朱和阿碧。
阿朱和阿碧两个人一闻,连声地嫌臭,催促洪金拿开,谁知话音未落,却觉身上有了气力,心中又惊又喜。
三人正在匆忙地赶路,却陡然间看到一个奇怪的高人,风风火火地飞了过来。
洪金三人看个仔细,原来奔来的却是两个人,正是段誉背负着王语嫣到了。
阿朱拿着那个小瓷瓶,在王语嫣的鼻子上一放,王语嫣不久就有了力气,挣扎着从段誉的身上下来。
段誉心中颇为恋恋不舍,可是他脸皮再厚,却也不好意思再背王语嫣了,没有了任何借口。
第六十章 以一敌十
“丐帮的人都被西夏一品堂的人抓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救?”阿碧叫道。
阿朱小嘴一扁道:“论起他们对待乔峰帮主的行径,倒真是活该,不过想必乔帮主心里,必然还是乐意救他们出来。”
段誉急道:“是啊。丐帮的人纵然糊涂,可是他们行侠仗义,为国为民,却也是了不得的汉子,我们应当救他们一救。”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还是一致同意前去救助。
洪金讲起,说是乔峰从此改名为萧峰,恢复了本来姓氏。
阿朱提出要假扮萧峰,洪金不由地摇了摇头:“阿朱,我们如果扮作萧大哥,万一他真的再赶去了,中间岂不会造成误会。”
本来兴致勃勃的阿朱,仔细地想了一番,觉得这个提议毕竟不妥,只有摇头作罢。
正在商议间,洪金突然间接到了萧峰传送的信号,连忙与段誉一起快速地赶了过去,很快就见到了萧峰。
萧峰道:“两位兄弟,我已经探听到了西夏一品堂的下落,他们果然将丐帮……兄弟抓了起来,我们一起赶去,设法救他们出来。”
三人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就赶了过去,到了一座庙宇,果然见到许多西夏一品堂高手。
庙宇里的和尚都被赶了出去,看到那些凶神恶煞般地西夏一品堂高手都在那里大啃大嚼,弄出了不少的血腥,私下里都是叫苦不迭。
三人顿住脚步,萧峰提气喝道:“契丹人萧峰,会同两位兄弟,前来拜会赫连将军。”
气息犹如龙腾虎跃,在空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如大将军到来,八面威风。
西夏一品堂中高手不少,听到这啸声,知道有一位大高手到了,心中都是惊奇不定。
不一会儿,数名一品堂高手迎了出来,叫道:“我家将军有请。”
萧峰微微点了点头,招呼着洪金与段誉一起走了进去,见到了庙宇之内,并排列了许多一品堂高手,南海鳄神等人赫然都在。
在正中间高位上稳稳坐着一名武官,白面微须,目带杀气,自然就是此次领军的人物赫连铁树了。
赫连铁树微微地点了点头道:“萧壮士功夫不错,前来谒见本将军,难道是想毛遂自荐,为我西夏效力。”
萧峰笑道:“萧某不才,岂能为虎狼之师所用,赫连将军太看得起在下了。”
赫连铁树怒道:“然则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萧峰道:“我请将军放了丐帮的各位兄弟,否则,今日难免一战。”
在场的共有数十名一品堂高手,见到萧峰讲话如此肆无忌惮,隐隐然有着威胁之意,不由地都是惊怒。
赫连铁树哈哈大笑:“萧壮士,你看我西夏一品堂,网罗了天下的高手,你居然想与他们一战,难道不是自讨其辱吗?”
萧峰道:“是输是赢,一定要战过方知,我们纵然只有三人,可也未必会输。”
洪金和段誉瞧着萧峰如此豪情,不由地都是血脉贲张,颇有愿与西夏一品堂众高手一战的想法。
瞧着萧峰豪迈的神态,赫连铁树突然间惊异地道:“丐帮的前帮主乔峰,不知与阁下是何关系?”
萧峰黯然道:“乔峰就是在下,如今我已恢复本姓,改为萧峰。”
赫连铁树笑道:“听闻丐帮弟子昏庸,早将你这个帮主赶了出去,你又何必为了他们出头?”
萧峰道:“纵然丐帮兄弟嫌弃萧某,我却总是顾念往日情份,赫连将军如果不肯放人,恐怕你今日就会有劫难。”
赫连铁树不由地勃然变色,他一生戎马,见惯了厮杀,可是面对萧峰,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压迫,让他心怀顾忌。
西夏一品堂终于有高手忍不住了,一个手执软鞭的武士,向着萧峰一鞭挥了过来,口中喝道:“敢对赫连将军无礼,就让你知道厉害。”
萧峰一个跨步,立刻伸手抓住了软鞭,大声喝道:“松手。”
那武士那里肯松手,居然拼命地向后拉扯,想将萧峰一块儿拉将过去,任凭他的摆布。
萧峰将手一抖,一道澎湃无比的劲力,立刻沿着软鞭传了过去,那人登时禁受不起,喝醉了酒一般地踉跄后退。
啪!
那人摔倒在地上,面色涨得通红,想要说话,却被萧峰残存的劲力,根本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瞧着萧峰露了这一手本领,在场的众人无不惊惧,这使软鞭的高手,算是西夏一品堂高手中的高手,没料想居然不是萧峰的一招之敌。
南海鳄神大声地道:“你这家伙的本领这么高强,不但我南海鳄神岳老二及不上你,只怕就是老大都未必……”
想到这番话说出来,就算是对段延庆极大的无礼,故此南海鳄神还是将最后的话语咽了下去。
洪金冷笑一声:“南海鳄神岳老二,你师父现在来了,还不快来拜见师父。”
南海鳄神一脸地无奈,只得走上前来,向着段誉深施一礼:“岳老二见过师父。”然后快速走开。
瞧着南海鳄神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样子,在场的人都很惊奇,心想凭他的本领,在西夏一品堂中,足以名列前茅,他的师父,自然更加厉害。
可是看段誉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是南海鳄神的师父,当真令人琢磨不透。
赫连铁树哈哈笑道:“北乔峰,南慕容,在中原武林中好大的名头,今日就让我们瞧瞧,是否名符其实?我这儿挑十位西夏一品堂高手出列,你如果能够打败他们的联手,我就放了丐帮弟子。”
萧峰豪气满怀地叫道:“好,萧某愿意一战。”
洪金和段誉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萧峰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赫连铁树拍了拍手,西夏一品堂中立刻出来了十名高手,其中叶二娘、岳老三、云中鹤赫然在列。
其中还有一人,满脸络缌胡子,手中所持一物,晶莹碧绿,赫然是丐帮的信物打狗棒。
十个人将萧峰团团地围住,面对中原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他们都是丝毫地不敢大意。
当日鸠摩智独斗天龙诸僧,丝毫不落下风,如果不是洪金和段誉在,连保定帝都会被他擒去。
如今萧峰的武学修为,比起鸠摩智,隐隐地要高出一层,他面对十名高手,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
萧峰冲着络缌胡子道:“打狗棒是丐帮的信物,凭你怎配持有?”
络缌胡子本是使棒的高手,他闻言勃然大怒,正想挥棒向着萧峰迎头击落,陡然间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接着手中一空,打狗棒立刻落到了萧峰手里。
在场的数十人,居然没有一个能瞧清萧峰的动作,不由地都是大惊失色。
至于那络缌胡子,更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暗想,如果萧峰不是夺棒,而是攻击他的要害,他是否能够防得住。
萧峰所用的招数,正是打狗棒法中的精要招数“獒口夺棒。”可以称得上百发百中,绝无失手。
别说是络缌胡子,就算是与萧峰同一级别的高手,只怕都未必能够防得住。
本来出场的十位高手,都是相当有身份地人物,对于联手攻击萧峰,还有点抵触心理,认为赫连铁树小题大做,如今才知道,这场战斗,绝非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高手相争,自来都是抢占先手,十位高手各自呼喝一声,挥动手中的兵器,向着萧峰攻了过去。
只见刀光剑影,在霎那间就交织成了一片,围攻萧峰的十位高手,无一位庸手,这联手一击的威力,饶是洪金见多识广,却也看得透不过气来。
萧峰真是天生的勇猛,他孤身一人,迎战十位高手,脸上却是毫无惧色,凭着一双肉掌,在人群中穿插来去。
十位高手本来都是贴身攻击,想要快速地将萧峰擒下,在赫连铁树面前,大大地露一番脸面。
谁知萧峰的掌力推出,他们都感觉到了巨浪滔天的感觉,被压迫得连兵器都施展不开。
越是缠斗,十位高手的包围圈就越大,他们本来离萧峰,只有半丈左右,后来渐渐地退到了三丈左右,还是感觉到惊心动魄。
本来十位高手是在围攻萧峰,可是斗到后来,居然象是萧峰凭借个人的掌力,将他们十个人全都给围困住,让他们不得不随着萧峰的举动,而开始变招。
赫连铁树在一旁面色迭变,他一直以为,已经网罗了天下间的高手在手下,谁知所搜寻到的,还只是那些二流的高手。
洪金总算见识到了萧峰的降龙十八掌,只见他掌风挥出,劲道刚猛至极,果然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功夫。
观看着萧峰的对决,洪金与自身的九阳神功相互印证,心中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洪金如今丝毫不担心战果,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此刻的萧峰,已经是占尽了上风,取胜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瞧着瞧着,洪金陡然间发现,他的九阳神功,应该可以对抗萧峰的降龙十八掌。
比如萧峰的这些至刚至阳的变化,他都能用借力打力的手段,来尽数化解掉。
当然,这只是两种功法的比较,如果要现在的洪金与萧峰打一场,自然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南海鳄神只有一根筋,他冲在了最前面,鳄鱼鞭和鳄鱼剪纵横交错,攻得好不起劲。
萧峰只是念着他是段誉的弟子,这才手下留情,见到他实在不知好歹,这才将掌力一挥,南海鳄神立刻就随着掌风翻了出去。
南海鳄神跌得头晕脑涨,这才知道了萧峰的厉害,不敢再过份贴近,孰不知萧峰已然是手下留情,否则这一番出手,已然让他受了重伤。
第六十一章 是我非我
正在剧斗当中,萧峰陡然间觉得,眼前的十位高手,出招突然间缓慢了下来。
萧峰一看大喜,正想将他们一举击溃,从而逼迫赫连铁树释放丐帮群雄,却突然间发现他的身子,渐渐地转向麻木。
“悲酥清风,是悲酥清风。哪个混账王八羔子,敢偷放这种东西?”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们纷纷地怒喝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西夏一品堂的众高手,全都倒在了地上,连叶二娘等人都不例外。
萧峰仗着内功深厚,还能勉强维持身子的平衡,可是眼看支持不了多久。
洪金见状大叫道:“段兄弟,你去救萧大哥,我去抓赫连铁树。”
因为见机早,洪金将解药一直抓在手中,同时紧闭口鼻,这才没有中招。
至于段誉,则是因为吞食了莽牯朱蛤的缘故,浑身百毒不侵,就连悲酥清风这样的毒物,都对他没有丝毫地影响。
洪金奔驰如风,瞬间就来到了赫连铁树面前,伸手便向他抓了过去。
眼看赫连铁树没有了还手之力,此番定然收到擒来,洪金却陡然间觉得脑后风生,连忙借势向前窜了出去。
躲在洪金背后突兀出手的人,正是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他见突袭不中,眼中流露出来了极度的诧异。
段延庆的眼力极为高明,他一瞧洪金使出来的,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功夫,状如行云流水,行动转折处极为自然。
将手中的细铁杖一挑,段延庆顺势抓住了赫连铁树的身子,然后将细铁杖一撑,就是数丈远近,快速地去了。
洪金知道凭他一个人的本领,就算是能追得上段延庆,都未必打得过对方,只得作罢。
回看萧峰,却已渐渐地恢复了功力,状如猛虎,举动中尽显威猛之态。
“萧大哥,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洪金问道。
依江湖经验来比,洪金和段誉自然都远远地不如萧峰,眼前事还要靠他决断。
“此时将这些人杀了,未免胜之不武,且饶他们这一次,拯救丐帮的兄弟要紧。”萧峰沉吟了一下说道。
其实洪金也不愿滥杀人,见到萧峰顾全江湖道义,不免心中暗自地佩服,萧峰一生为人行事,确实不枉了侠义两字。
三人到了刚才的大堂,见到上面写了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峰叹道:“慕容公子行事,真是鬼出神没,这一手暗施悲酥清风的手段,确实是高明至极。”
洪金听得萧峰口中,对于慕容公子颇有赞许之意,心中不由地晒然。
庙宇并不大,洪金等人四处查看,很快找到了关押丐帮弟子的所在。
徐长老等人失手被擒,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沮丧之意。
吴长风长叹一声:“想当年乔帮主在时,丐帮无往不利,何等的威风。没想到他这刚一走,丐帮就栽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筋斗,真是愧对列位先贤。”
陈孤雁哼了一下:“就算是乔峰在,都未必能对抗西夏的悲酥清风,还不是会象我们一样,乖乖地束手就擒。”
“如今丐帮首脑尽数被擒,丐帮数十万兄弟群龙无首,前途堪忧啊。”徐长老叹息着说道。
徐长老早知时日无多,对于自身的生命倒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挂念着丐帮的存亡。
奚长老道:“一朝人管一朝事,洪七公一直游侠在外,想必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愿意回来接任帮主之位。”
讲到洪七公,这些人脸上都露出了希冀的神情,对丐帮的未来,重新充满了信心。
宋长老道:“可恨那全冠清,第一个就投降了西夏一品堂,平时我看他聪明利落,富有心计,谁知人品,居然这样之差。”
话题扯到了全冠清身上,在场的六位长老,纷纷地怒骂起来。
“我说你们六个老不死的,叽叽歪歪的在干什么?全冠清肯投降一品堂,那是他肯识时务。如今他的身边,有醇酒美人相伴,可是你们呢?既将面临酷刑之苦。彼此相差,何止天壤之别?”
随着一声喝斥,一个西夏武官带着数名兵士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皮鞭。
“呸!”徐长老梗着脖子,第一个骂道,他人虽老,心性更烈。“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除了玩弄阴谋诡计,还会干些什么?有种的就放开我,彼此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放了你们,我李鹤龄可没有这么傻,臭老头,你找死,我就成全你。”西夏武官一鞭,就向着徐长老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啪!
鞭影闪过,徐长老花白的头上,立刻多了一道很醒目的鞭痕。
“混蛋!你有种就来打我。对付徐长老,算什么英雄好汉?”吴长风怒了,脸上青筋直蹦。
“少不了你的份。可是我现在不想打你,想先打这老头,你只能乖乖地给我看着。”李鹤龄奸笑道,返过手来,冲着徐长老又是一鞭。
徐长老的脸上,立刻有了一道交叉的血痕,瞧着令人心惊肉颤。
吴长风早将生死置之了度外,在旁边破口地大骂,其余的丐帮弟子,脸上都有愤怒神色。
李鹤龄道:“如今生死予夺的大权,掌握在本人的手里。我想要你们活,你们才能活,我想要你们死,你们必须死。军**有几十种酷刑,如果你们不降,我会折磨得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瞅着李鹤龄阴冷的模样,吴长风等人的心中,都觉得一阵的凉意,他们都不怕死,可是被折磨得生死不能,那对于他们来说,可是极大的耻辱。
如果是寻常的时候,他们纵然不敌,可是还都有自断心脉的本领,如今中了悲酥清风,却是一点劲力都使不上,只能任人折磨。
吴长风道:“混蛋!你快点一刀杀了我,省得我看到你这混蛋的模样,让我心里生气。”
李鹤龄嘿嘿阴笑:“我最喜欢看人生气的样子,别人越是生气,我就越开心。”
刷!
吴长风的脸上,被抽出了一道长长的鞭痕,瞧来触目惊心。
李鹤龄是行刑的高手,他的这一鞭子下去,既使吴长风脸上疼痛无比,又不致一鞭将他抽昏。
萧峰等人赶到时,李鹤龄刚刚地抽完吴长风,又将鞭子向着宋长老抽了过去。
“住手。”伴随着一声怒喝,萧峰如飞将军,一个闪身便到了李鹤龄面前,使手抓住了他的鞭子。
李鹤龄拼命地用劲回夺,奈何这鞭子如同铸在萧峰的手中,丝毫不动。
眼看情形不妙,李鹤龄撒手扔鞭,转身就向着门外冲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李鹤龄觉得在他的身后,仿佛有着一种极强劲的吸力,将他给快速地吸了回来,落到了萧峰的手中。
洪金和段誉瞧着萧峰的擒龙功,居然能够将李鹤龄硬生生地抓回来,都是感觉到特别地钦佩。
丐帮六大长老和众弟子,眼看此番在劫难逃,心中都很绝望,如今看到萧峰突然从天而降,都是不胜之喜。
可是想到萧峰已立誓出帮,如今听了契丹人,心中又是一凉,矛盾至极。
洪金和段誉拿着解药,先救了丐帮六大长老和两名丐帮弟子,然后指导他们去救别人。
吴长风哽咽地道:“乔帮主,过往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我恳请你回来,重任帮主,带领丐帮弟子,驱除外虏,还我百姓安乐。”
众长老有的摇头,有的却是默不作声,却没有人公开支持吴长风。
萧峰其实非常留恋丐帮的生活,可是他知道,再也回不到过去,过那种简单而充实的岁月了。
“吴长老,萧峰感谢你的盛情。可惜我如今已是契丹人,改名萧峰,再也不是你们的乔帮主了。”萧峰沉声道。
洪金能够听出,萧峰心中的沉痛,可是造化弄人,有些因果,上天早就安排好了,非人力所能改变。
吴长风走到李鹤龄的面前,长笑道:“李兄弟,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你做梦都想不到,报应会来到如此快吧。”
李鹤龄吓得脸色青白,嘴唇打颤,连声道:“你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丐帮,当一名小小的乞丐,帮助你们乞讨。不然,我可以出很多金钱赎命,让你们过上好的生活……”
吴长风大笑道:“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快乐,我们心中的道义,你这种人永远不懂。你放心,你活着还有用,我们不会轻易杀你。”
李鹤龄不知道吴长风在说什么,可是听说不杀他,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身子颤抖得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萧峰用充满感情的目光,向着丐帮兄弟们望了一眼,只见这些昔日热情无比的兄弟脸上,有的还残存有往日的热情,有的流露出来了冷漠,有的却隐隐地露出了敌意……
看到这些,萧峰顿时觉得无味至极,他长叹了一声,就向吴长风等人告辞。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乔帮主,永远都是……”望着萧峰的背影,吴长风陡然间大声地说道。
“我们会永远记得心中的那个乔帮主!”不知是那个丐帮弟子说道,接着越来越多的丐帮弟子开始大吼了起来。
萧峰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但他始终没有转身,而是大踏步地走出门去。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丐帮还是那个丐帮,可是萧峰却不是那个乔峰了。
“丐帮没变,我变了!”萧峰心中喃喃地道,他的心中滴血,苦楚无处诉说。
第六十二章 天生情痴
一处酒楼。
菜只有花生米和熟牛肉,酒只是普通的竹叶青,萧峰三人的兴致却很高,他们意气相投,相处非常地自在。
段誉道:“阿朱她们去找阿紫,我怕会有危险,所以一定要赶去相助。”
洪金笑了:“如果没有那位王姑娘,段兄弟也会这么热心吗?”
段誉的脸登时红了,他讪笑道:“人生在世,首重感情,次重义气,营救阿紫姑娘,我也是义所当为。”
这番话很是有些含糊其辞,洪金和萧峰不由地都笑了,情知他是言不由衷。
段誉一直都不知道,阿朱和阿紫都是他的妹子,就连王语嫣都是,洪金却也并不说破,有些事时机未到,都讲出来,就没有趣味了。
当下三人分别,洪金与萧峰走在了一起,两个人结伴同行。
回想起萧峰与段誉都有事情可做,洪金真觉得他就是个闲人,不过他倒很喜欢这种逍遥的状态。
一直到段誉去后,萧峰才说想要去找那个大恶人报仇,脸上的神情,显得相当地奇怪。
洪金心中一动,连忙对萧峰道:“大哥,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大恶人是谁?”
萧峰摇头道:“不是我不相信兄弟,实在是你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报仇的事,我想凭一已之力完成,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洪金眯着眼睛道:“让我猜上一猜,马夫人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段名正淳,是大理国的镇南王?”
萧峰一脸地讶然:“兄弟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不错,正是段正淳那个狗贼,他害了我的父母,此仇不可不报。”
顿了一顿,萧峰接着说道:“可是你知道,段正淳是段兄弟的父亲。如今想起来,我倒是后悔与段兄弟结拜了,愧对结义情,让我好是为难。”
“杀害你父母的人,未必就是段正淳,马夫人一生最爱说谎骗人,她的话,怎么能信?”洪金正容道。
萧峰摇了摇头:“在那种情况下,马夫人不可能骗我。再说,她不是江湖中人,怎么不说别人,偏偏说是段正淳呢?”
洪金长出了一口气,知道想要说服萧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慢慢地想方设法。
瞧着洪金的神色,萧峰接着道:“如果兄弟不肯信,我们就到单家庄,去找铁面判官单正问上一个明白。如何?”
提起单正,洪金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大声道:“不好,单正老爷子恐怕会有危险,我们快去救他。”
萧峰和洪金各乘一匹快马,风尘仆仆地赶到单家庄,遥遥地就看到一片火光冲天。
洪金的心中一阵凉意,他没有料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接下来萧峰将在中原武林,闹得身败名裂,难以洗刷。
大火只烧了半日方息,单家庄的人,居然没留下一个活口,在武林中留下了一个大惨案。
洪金知道江湖上的仇杀,万万会酿成极大的怨恨,可是没料到,居然强烈到这个地步,萧远山的手段,却也是极为的歹毒。
萧峰本来还想等着看单正有没有可能存活下来,洪金却极力主张先上五台山,保住智光大师的性命。
一路上,风声传来,萧峰为了逼问带头大哥的下落,杀光了单家庄的老小,还一把火烧了单家庄。
原来,江湖上提起乔峰这个名字,个个都是一脸敬意,如今全都是一脸的鄙夷,口口声声都是“大恶魔乔峰”。
“咦!那不是谭婆吗?她和谁在一起?不是谭公。”催马快行过一条河岸,萧峰突然间惊叫了起来。
本来两人就想先上太行山,可是唯恐谭公和谭婆的居住地太过隐秘,怕找不到,这才决定先找智光大师。
既然在路上碰到了,萧峰自然不肯放过,催马就奔了过去,洪金只能够跟着。
洪金一直自负耳目聪敏,如今与萧峰相比,依然落在了下风,不过他心中并不沮丧。
萧峰和洪金两人的脚步声都很轻微,纵然是船上的谭婆,都丝毫地感觉不到有人靠近。
“师兄,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我毕竟都嫁人了,他……他待我也很好。”谭婆幽幽地道。
另一个人自然就是赵钱孙了,他急道:“小娟,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和你说说贴心的话。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你,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就连唏嘘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地停一下……”
“师兄,你又在说胡话了。往日的那些美好时光,都一去不再来了,我们都已白发苍苍,岁月无情,它带走了许多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
“这些,我都知道。它带走了师父,带走了师母,带走了我们的年轻和活力,可是对你的感情,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如在花丛中,你对我的那张笑脸,我一直珍藏在心中,记忆里它永不褪色……”
……
听着赵钱孙和谭婆互诉昔日的情意,洪金突然觉得很感动,赵钱孙一生痴爱他的小娟,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可他何尝不找到了快乐,找到了人生的寄托……
终于还是萧峰忍不住了,他哼了一声,立刻打断了赵钱孙和谭婆两人,将他们从幻梦中回到了现实。
赵钱孙护在了谭婆的面前,他并不伟岸的身子,陡然间挺直起来:“萧峰,你这个大恶魔,改变不了你的契丹狼性,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冲着我来,千万不要伤害到我的小娟……”
谭婆用手一拨赵钱孙的肩膀道:“师兄,似这等恶人,与他废什么话,一起并肩子上。”
萧峰的面容,与萧远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本来就算是死,赵钱孙都不敢跟萧峰动手,可是为了保护谭婆,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出手,赵钱孙就是拼命的招数,他知道打不过萧峰,只盼望能够抵挡三招两式,能让谭婆逃脱性命。
萧峰龙爪手一出,赵钱孙所有的攻击,都变成了花架子,被他轻易就拿住了穴道。
谭婆的本领,比起赵钱孙来,还是颇有不及,同样被萧峰一招拿下。
“赵钱孙,我只诛首恶,并不想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带头大哥是谁?我就放了你。”萧峰一脸正气地道。
赵钱孙哈哈大笑:“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乔峰,他说的话,我信。可是现在的乔峰,已变成了大恶魔萧峰,他说的话,那有丝毫可信之处?你杀了我们吧!能和师妹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此刻的赵钱孙,那有丝毫地猥琐神态,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充满梦想热血满怀的时代。
谭婆慨然道:“说的好,师兄。我们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怕死吗?只是可惜,不能与老头子死在一起。”
赵钱孙的脸色变了,他知道谭婆的心中,有一点他的位置,可是无论怎样,都没有办法与谭公相比。
萧峰哼了一声,语带威胁:“你们两个人真的不肯吐露实情?”
赵钱孙道:“老子别的没有,这身硬骨头还是有的,你有胆子就来折磨我,瞧我怕是不怕?别去欺负女人。”
转过头来,赵钱孙望了谭婆一眼,实是充满了款款深情,丝毫不因岁月改变。
谭婆怒道:“我老婆子行走江湖数十载,怕过谁来?乔峰,你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萧峰道:“我一生行事磊落,从来不折磨人。洪兄弟,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将谭公找来,瞧他看到这种情形,会不会说?”
一听萧峰要去找谭公,赵钱孙一脸洋洋自得的神情,谭婆却是面色大变。
洪金想到萧远山,有可能就潜伏在附近,凭他的本领,可没有办法在萧远山的手中救人。
“萧大哥,还是你在这里守着,我怕万一有人要对付赵钱孙和谭婆,我应付不来。”洪金一脸担忧地道。
萧峰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有我在这里,谁都动不得谭婆和赵钱孙。”
一路上,洪金多次跟萧峰提起过,怀疑有人追踪,萧峰却总是不以为意。
在萧峰看来,如果有人追踪,凭他的本领,一定能够感觉得到。
洪金知道萧峰武功高强,又是异常地警觉,想必能够护得住谭婆和赵钱孙,就放心地去了。
没费多大力气,洪金就在岸边的一个酒馆中找到了谭公,他正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里,冷清地喝着闷酒。
瞧到了洪金,谭公冷哼了一声:“你这厮甘心与大恶魔乔峰混在一起,想必不是什么好人,鬼鬼祟祟地来找我,干什么?”
洪金的脸上,不免闪现出来了苦涩,如今不但萧峰被人误会,就连他都遭受池鱼之殃,弄得臭名远扬了。
“如果我告诉你,谭婆偷偷地和赵钱孙约会去了,你还会不会沉得住气。”洪金一脸怜悯地道。
谭公白了洪金一眼:“我的事,为什么要你管?她的为人,我信得过,就算是私会,又碍你什么事了?”
洪金恍然大悟,敢情谭婆和赵钱孙的私会,谭公早就知道,恐怕还是他默许的,只是听他这番话,心中还是不免有着浓浓的醋意。
“如果我告诉你,赵钱孙和谭婆被人抓了起来,你还会这么沉得住气吗?”洪金道。
谭公手中的酒壶,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口中大声嚷道:“是那个混账东西敢抓她,是大恶魔乔峰吗?快带我去,我要和他拼命。”
洪金一边转身带路,一边冷笑道:“还以为你不担心他们,原来心中还是放不下。”
谭公怒气冲冲地道:“我只担心老婆子一人,那里会去管那个混蛋?你们如果能将他杀了,我才谢天谢地,乐得清净,少了一个眼中钉。”
第六十三章 浮云生死
洪金带着谭公一路前行,两人脚程很快,不多时来到岸边。
远远地突然听到了萧峰的一声怒吼,吼声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洪金情知不好,连忙催动九阳真气,如同一只飞鸟般地赶了过去。
谭公一直以为,洪金的轻身功夫并不胜过他,如今洪金全力施展,他这才看到了差距。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洪金一边着急地呼喊,一边快速地赶了过来。
没等萧峰回答,洪金就惊呆了,赵钱孙和谭婆倒在了一起,头都歪向一边,很明显被人用重手法活活地打死。
谭公恰在此时赶到,瞧到了眼前的惨象,他眼中的热泪立刻涌了出来。
“老婆子,我们相守这么多年,今日你为何要撇我而去?”谭公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萧峰,实在是悲伤和愤怒到了极点。
“乔峰,我一直以为,你的本性还不算太坏。没想到,你们契丹人狼子野心,都是凶杀成性的大恶魔?”谭公抡起手中的拐杖,向萧峰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萧峰一把就将拐杖抓住,大声道:“谭公,我不管你信不信,谭婆和赵钱孙都非我所害,你要报仇,还该去找真凶。”
谭公知道打不过萧峰,于是就恨恨地舍弃了拐杖,走到谭婆和赵钱孙身边,一脚就将赵钱孙踢开。
“老婆子,这一生陪伴你最多的人是我,你怎么可以不和我死在一起?我们来世,相约仍做夫妻?”谭公哀泣道。
瞧着一脸哀容的谭公,抱住谭婆的尸身喃喃低语,洪金在一旁心酸无比。
“谭公,此事有天大的误会,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才好。”洪金陡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忍不住大声地说道。
谭公抬起泪眼:“就算有再大的误会,都与我们没有了干系。谭婆死了,我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我们一生相依为伴。死后,请将我们葬在一起……”
声音越说越低,谭公最后将头一歪,死在了谭婆的怀里,至死,他都紧紧地搂住谭婆。
萧峰和洪金一起将谭公和谭婆合葬在了一起,在他们的旁边,安眠着一生孤苦的赵钱孙。
这三个人一生苦苦纠缠,死后仍在一起为伴,赵钱孙倒做了谭公和谭婆的邻居。
至始至终,萧峰的心情都很低落,他喃喃地道:“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洪金心里同样不好受,只得劝解道:“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大哥还要节哀,我们还有正事要办,赶紧上五台山。”
路上,洪金还是忍不住,向萧峰问了事情发生的始末。
原来,就在洪金走后,突然来了一个灰衣高手,二话不说,就对萧峰展开了攻击。
萧峰越斗越惊,眼前的人所会功夫实在庞杂,一身内力实在深厚,他使尽本领,依然无法抢占上风。
正在激斗当中,突然窜出来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啪啪两掌,就将谭婆和赵钱孙击死。
萧峰被灰衣高手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婆和赵钱孙死在他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在打死谭婆和赵钱孙以后,立刻就向另外的方向逃去。
另一个灰衣高手,很快地摆脱了萧峰的纠缠,片刻间就逃得无影无踪。
自始至终,这两大高手都没有说话,萧峰的武学修为很高,可也看不出两个人的路数。
洪金猜测其中一人,想必正是一直跟踪的萧远山,另一位却不知道是谁。
既然知道有人埋伏在侧,萧峰和洪金不敢有丝毫地怠慢,连夜赶路,终于来到了五台山。
五台山,自古就是佛教名山,风景特别地秀丽壮美,萧峰和洪金一路上山,一路不停地感叹。
智光大师昔年因为无心之过,制造了雁门关血案,过后他发下大愿心,在瘟疫中活人无数,被誉为“万家生佛”,洪金心中对他极为崇敬,实在不愿看他自尽。
到了山门,洪金的心中极为忐忑,唯恐智光大师有何不测,就独自前往,说是前来求见。
过不多时,有小沙弥传唤,道是智光大师在寺内等候。
洪金收拾了一下心情,就进入了寺院,见到智光大师正坐在一个蒲团上。
“这位施主,小寺陈设相当简陋,倒是怠慢了。”智光大师满面慈祥地道。
洪金连连地谦谢,却也并不拘礼,坐在蒲团上与智光大师叙话。
智光大师道:“听闻施主是乔峰的朋友,以后还当多多规劝他,少要做孽杀生才是,否则只怕终将有报。”
洪金连忙道:“大师,你误会了,萧峰大哥是被奸人所害,他一生行侠仗义,绝不会无故杀生。”
智光大师满脸地不信:“难道单家庄的满门血案,谭公、谭婆和赵钱孙被害,都非乔峰所为?”
洪金道:“这一段日子以来,我一直跟萧峰大哥在一起,从未有片刻分离,可以用性命担保,绝非萧大哥所为。”
智光大师道:“那为何有人说起,单家庄满门发生血案时,有人亲眼在当场见到乔峰,就连谭公和谭婆等人被害,算时间你们也是在赶往五台山的途中。”
瞧着智光大师的眼神,洪金的心中一阵冰凉,他知道,智光大师不但怀疑萧峰,连他也怀疑上了,将他当成了萧峰的帮凶。
智光大师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慢慢地喝了,口中说道:“连铁面判官单正,太行山谭公谭婆等人,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更何况是我这个功力全失的老和尚……”
洪金陡然间灵光一闪,不由大声嚷道:“大师,你误会了,我们绝非来杀你,而是来救你的。”
智光大师笑了:“繁华尘世,无趣人生,我早已看透,本来还没有决心就此离去,没料想你们倒来送我一程。你们下山去吧,留点善念,不要烧了我的五台山……”
话语声越来越低,等到彻底停下来,智光大师的生命,也到了终结,他的脸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灰色。
洪金心中大恸,他知道智光大师自知难以逃脱,所以心中早萌死志。
一群小沙弥冲了进来,瞧向洪金的眼中,全都是怒意,可是他们想必得到过吩咐,倒不敢丝毫对洪金无礼。
“大师,你误会了。你的死,真是太不值得了。”洪金长叹了一声,向着智光大师的尸身深深地拜了下去。
“猫哭耗子假慈悲。五台上不欢迎你,你给我滚。”一个刚烈的小沙弥,还是忍不住冲着洪金大声地吼道。
洪金神情一凛,目光中放射出来一道寒光,将那个小沙弥吓了一跳。
那个小沙弥还以为这番在劫难逃了,正想放出胆子来痛骂一阵,要死也死个痛快。
谁知洪金神光一敛,转身走了出去,凭他的功夫,自然不屑和小沙弥一般见识。
萧峰一脸紧张地问道:“智光大师怎么样?”
洪金摇了摇头,黯然道:“大师已经圆寂了。”
萧峰叹了口气,正想招呼着洪金离开,突然见到寺庙中透露出了一片红光。
不大会儿,四面都是一片火起,映红了半边天空,瞧来着实壮观。
洪金心中一凛,知道他在与智光大师对话时,说不定都被人在身边窥听,对手这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两大高手联手,要对付我们兄弟,你怕不怕?”在漫天的火光中,萧峰冲着洪金道。
洪金摇了摇头,他瞧着萧峰战意凌然的样子,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我要到少林寺中去找玄苦师父,他说不定能给我一些指点,到底该何去何从?”萧峰大声道。
两个人跳上马背,快速地向着少林寺奔去,一路之上马不停蹄。
踏上少室山,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异样,萧峰自小就在这里长大,洪金也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岁月。
来到了少室山下,萧峰颇为熟悉路径,带着洪金,沿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向前走去。
一路上,萧峰不断给洪金讲着他儿时的一些趣事,忧郁的神情渐渐地放松了不少。
在山腰处,有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前有一棵大枣树,萧峰说在这棵枣树下,他做过许多有趣的事情。
走到了农家,门半掩着,门上贴着大红的年画,却也有了风雨的痕迹。
一草一木,瞧在萧峰的眼中,都是那么的亲切,这院子里的星星点点,都隐藏着他过去的岁月,有着难以抹去的回忆。
小屋门前有个水壸,水要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院中养着七八只鸡鸭,在院子中不断地奔跑嬉戏着,争抢着食物。
萧峰的眼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激动,他大声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洪金的心简直就要提到嗓子眼了,他唯恐看到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场面,他实在不忍心。
“峰……儿,真……真的是你。”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一个拐杖,从小屋里面颤微微地走了出来。
在老婆婆的旁边,是一个白发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杆烟袋,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
老婆婆擦了擦眼睛,很显然,她刚才过于激动,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萧峰连忙走上前去拜倒,他的脸上,有着强烈的孺慕之情。
洪金知道,这必然就是乔三槐和乔三娘夫妇了,连忙走过去大礼参见。
听闻洪金是萧峰的义弟,乔三槐夫妇非常地喜欢,连忙招呼着洪金到屋里坐。
第六十四章 血劫
只是粗茶淡饭,萧峰却吃得极为开心,他连日奔波带来的疲倦,都被一扫而空。
瞧着这种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洪金心里也颇为萧峰感到高兴。
到了这里,萧峰不再是那个纵横天下的乔帮主,也不是凶残成性的契丹狗,不再是什么江湖人,他只是乔三槐夫妇的儿子。
“后山菜地里的草都长疯了,如果再不去锄,只怕这一季的收成不会好。”乔三槐乐呵呵地道,他走到墙角,拎起锄头,就想去后山锄草。
外面纵然是一片风清云淡,洪金和萧峰却似乎嗅到了血腥味,那肯让乔三槐独自前去犯险。
“爹,峰儿近来惹上了一些厉害的仇家,后山你是不能去了。快收拾一下,我们立刻赶往少林寺。”萧峰焦急地道。
故土难移,乔三槐夫妇在这里住得惯了,真不愿意托庇少林寺,可是见到萧峰焦急的样子,只得点头答应。
“嘿嘿,想走,走得了吗?”随着一声冷喝,两道人影倏地出现在院中。
洪金听得明白,这正是慕容博的声音,另一个在他身边的光头僧人,瞧来却是鸠摩智。
萧峰怒道:“你们这两个恶人,阴魂不散,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容博冷笑一声:“你这个契丹狗贼,人人得而诛之,纳命来吧。”
说话声中,慕容博将身子向前一欺,手指虚点,嗤嗤有声,正是姑苏慕容家令人谈闻色变的参合指。
参合指是一门神奇的武学,固然能使得无声无息,可是出指强劲,一样也是威力惊人。
慕容博知道萧峰的功力高强,用暗算的招式,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只得采取强攻,一道道指力如强弓劲弩。
萧峰乍逢强敌,将大手一挥,划了一个半圆,劲力呼的击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威力奇大的一招“亢龙有悔。”
慕容博不敢硬接,连忙将身子一跃,避了开去,从侧面展开了攻击。
鸠摩智并没有上前夹攻,而是飞身向乔三槐夫妇攻去,这是他们此次攻击的主要目标。
为了将中原武林这谭水搅浑,慕容博和鸠摩智煞费苦心,决意要借着萧峰的契丹人身份,来大做文章。
否则,凭他们的功夫地位,自然犯不着与乔三槐夫妇为难。
洪金情知关键的时刻到了,不由地大吼一声,挡在鸠摩智的面前,出手就是以九阳神功催动的六脉神剑,一道道无形剑气,连绵不断地向鸠摩智身上射去。
鸠摩智对六脉神剑,可以说是又爱又怕,他唯恐一个闪失,反而受了暗算,当下不敢大意,只能先对付洪金。
乔三槐夫妇都是普通的乡下人,他们那里见过这等凌厉的攻击手段,只见小院中四个人的身形闪烁腾挪,只要有毫厘之差,就是身死命丧的局面,不由地都吓得面如土色。
啪啪啪!
不断地有劲力外泄,直搅得整个小院都是一塌糊涂,树木泥土纷纷地落了下来,瞧来让人心惊胆颤。
“爹,娘,你们快离开这儿。”萧峰疾声高呼,此处都是高手,无形剑气来回纵横,唯恐乔三槐夫妇会受到误伤。
慕容博眼看萧峰分心他顾,手中却是丝毫地不缓,心中更是大生忌惮。
乔三槐夫妇挂念萧峰的安危,磨磨蹭蹭地只是不肯走,眼中流露出来了焦急的神色。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少林寺的僧人?”见到慕容博和鸠摩智两个人,手上少林功夫层出不穷,萧峰不由地大声喝问道。
慕容博心中一动,大声叫嚷道:“今日就教你见识见识,少林七十二项绝技的厉害。”
本来慕容博所用,还有姑苏慕容家的本领,如今则只是使用少林技法,只见大韦陀杵、玄空掌、揭谛功连环地使出,每种技法,都得到了少林的精髓。
鸠摩智以小无相功,催动着少林七十二项绝技,更是显得煞有其事,威力自是非凡。
萧峰心中更为惊怒,如今他认定了凶手就是少林寺僧人,否则,绝不能如此精通少林寺绝技。
功力能够到达这般地步,指定是少林寺中的前辈僧人,说不定还是达摩堂里的高僧。
能让这些高僧出手对付乔三槐夫妇,那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就是萧峰的契丹人身份。
“想不到少林寺枉为名门大派,寺中高僧,居然会对付手无寸铁的老人,真是令人不耻。”萧峰大声地喝道,神态越发显得威猛。
慕容博挟数十年深厚内力,居然斗不赢萧峰,不由地惊怒交加,连忙便出了大摔碑手。
呼!
慕容博欺近了萧峰的身子,就要顺势将他给摔了出去,先摔个七荤八素再说。
萧峰的身子如同抹了油一样,泥鳅一般地从慕容博的手掌中逃脱,一跃就到了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正是一招“飞龙在天。”
这一式非常地突然,慕容博根本来不及闪避,只有被迫还击。
萧峰自料,这一掌纵然打不死慕容博,至少都能够让他重伤,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就在危急之间,慕容博使出来了救命的本领,他一掌击出,居然使得萧峰的飞龙在天掌力一滞。
紧接着的变化,令萧峰都感觉到了不可思议,他掌上的劲力,居然一下子转了向,冲着院墙轰去,顺势还打折了那株大枣树。
轰隆!
半截大枣树落了下来,直砸得整个院子,到处都是尘土飞扬。
“好……好一招借力使力的本领。”萧峰眼中如欲喷出火来。
这小院,这门前的大枣树,连着他无数儿时的记忆,没想到,全都被慕容博和鸠摩智毁了。
“与其说是借力使力,不如说是斗转星移。”洪金冷冷地道。
久斗之下,洪金不能长久地施展六脉神剑,只能改为单使一脉的剑气。
在洪金使用六脉神剑的时候,从场面上来看,他依然是占据着上风,可是单使一脉神剑,立刻被鸠摩智将局面扳了回来。
鸠摩智一向自负,在慕容博的面前,久久地不能将洪金拿下,心中也是十分地郁闷。
听了洪金的一番话语,慕容博的身子不由地一颤,他诈死埋名躲在少林寺三十年,就是不想被人识破身份。
可是如今他最得意的本领,却被洪金一语道破,怎不让他心中惊诧万分。
萧峰拼命地攻击,渐渐地占据到了上风,他的心中不由渐渐地安定下来,降龙十八掌慢慢地发挥出了威势。
呼!
斗至酣处,萧峰陡地将双手平推,两道劲力,如出海的长龙一般,向着慕容博左右攻击了过去,正是其中威力颇大的一招“震惊百里”。
慕容博不敢硬接,身子如飞鸟般地向后疾退,落到了那株断折大枣树的树干上。
从比武的角度来说,慕容博已是输了一招,可是萧峰想要将他打伤,却也并不容易。
萧峰抽空向洪金望了一眼,只见他尽管落于下风,可是鸠摩智一时半刻,却也伤不了他,不由地暗自放心。
“好功夫!”
陡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气势十足,内力十足。
萧峰冲着声音的来处一瞧,不由地暗自叫苦,却见乔三槐夫妇,都被一个黑衣僧人高举了起来。
“住手,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肯答应你。”乔峰大吼了一声道。
洪金能够听得出,乔峰声音中的惶急,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惊慌和紧张。
三十年来养育之恩,乔峰无时或忘,更因终日奔波于江湖,对父母疏于探望,一直心有愧意。
如今眼看父母被人抓在手中,生命危在旦夕,怎不让他的心中惶恐无比。
“嘿嘿,小子,什么条件?老夫还需要给你提什么条件?”黑衣僧人冷笑了一声,声音中都是凄凉之意。
洪金急声道:“前辈,如果你再不放开乔大爷和乔大娘,我就将你的真实身份给揭露出来了。”
黑衣僧人仰天哈哈大笑:“真实身份?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洪金不由地犹豫了,眼前真不是说出真相的好时机,更何况,慕容博和鸠摩智两人,还一直环伺在侧。
萧峰仰天怒吼了一声:“老贼秃!如果你真的敢动我父母一根汗毛,萧某发誓,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都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黑衣僧人道:“老夫生平从来不肯受人激。你若好言相求,那还罢了。如今恶语相向,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
呼!
黑衣僧人将手中的乔三槐和乔三娘向着萧峰扔了过去,就象随手扔掉了一件杂物。
萧峰小心翼翼地将乔三槐和乔三娘接到了手中,发现他们脸上的容貌依旧,但却没有了呼吸。
原来在黑衣僧人在将乔三槐和乔三娘扔出来的时候,就用内家真气,震碎了他们的心脏。
嗷……
萧峰仰天长啸,直震得四山都是一阵颤意,他的眼瞬间变得血红。
有泪流出,血泪!
萧峰的心中怒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他恨这命运的捉弄,更将眼前的这个黑衣僧人,恨到了极致,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
第六十五章 蒙冤
萧峰怒!
怒到了极点,他发现平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这个黑衣僧人,居然是如此的丧心病狂,在他的面前,将他的父母硬生生地震碎心脏。
回想起片刻前,一家人还谈笑盈盈,在一起互诉别情,亲情无限,关爱无限。
如今乔三槐和乔三娘的身子,都已渐渐地僵硬,他们的笑声,他们的关怀,以后再想见到,除非是在梦中了。
“老贼秃,我不杀了你,誓不为人。”萧峰一声怒吼,游龙一般,直扑黑衣僧人而去。
数丈的距离,萧峰转眼即至,他高高地跃起在半空,正是一招“飞龙在天”。
黑衣僧人料不到,萧峰居然会这么的勇猛,他嘿然一声,并没有丝毫地退让,反而硬接硬架。
降龙十八掌是天下至刚至猛的功夫,一向最喜欢正面攻击,萧峰一见黑衣僧硬抗,正中下怀。
嘭!
两人的劲力对撞到了一起,就见一个个的气团不断地炸开,身子都被反震的力道,击退了丈许开外。
本来寻常的对敌,应该先行调匀内息,才能进行下面的攻击。
可是萧峰愤怒已极,根本没有片刻的迟疑,接着就是一招“双龙戏水”。
这一招双掌齐飞,如同并排飞出的两条游龙,劲力显得无比的刚猛。
黑衣僧人脚步丝毫不退,同样也是双掌齐飞,与萧峰的劲力对撞在了一起。
萧峰瞬间连攻了三招,发现只是稍占上风,还是占了体力壮盛的便宜,不由地惊怒交加。
以往行走江湖,萧峰简直称得上无往不利,很少能够遇到对手。
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僧人,实力居然都与他不相上下,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就算是少林寺中,都很难挑出这么三个高手来,这三个人,绝不该是藉藉无名之辈。
黑衣僧人与萧峰硬碰硬接了数招,渐渐地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知道长久地斗下去,只怕真的不是萧峰的对手。
一看情形不妙,黑衣僧人就有了退意,可是却被萧峰紧紧地缠住,想要脱身并不容易。
“浑小子,如果你再跟我一昧缠斗,只怕你的那个兄弟,想活就活不成了。”黑衣僧人冷笑了一声道。
萧峰这才转过头来看去,却见慕容博和鸠摩智两个人围住洪金,正在游斗。
洪金将九阳神功布满了全身,不断地催动了六脉神剑,却依然落在了下风。
如果不是慕容博和鸠摩智,想要擒下洪金来当作活口,只怕洪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形势逼人,萧峰的手中不由地一缓,黑衣僧人这才借势一个飞身,就跃上了墙头,然后转身不见。
“臭小子,如果你想要报仇,就到少林寺来,我等着。”黑衣僧人都飞得不见了影子,声音依旧缓缓地传来,就如在耳边叫话一般。
萧峰怒吼了一声,降龙十八掌在空中就已飞出,向着慕容博拼命地攻了出去。
瞧到萧峰势若疯虎的模样,就算是慕容博和鸠摩智凶残成性,都不由地心中发寒。
鸠摩智道:“在这个时候,与这个疯子拼命,实在是不值得,我们还是先行退去吧。”
慕容博点了点头,他瞧着萧峰发疯的模样,心中也不免有些打鼓。
萧峰知道慕容博和鸠摩智,都是杀害父母的帮凶,将降龙十八掌催到极致,一心想要将他们留下。
奈何慕容博和鸠摩智,那一个人的本领,都不比他差,萧峰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却也挡不住想要离去的两人。
洪金知道凭他们现在的本领,还根本挡不住慕容博和鸠摩智,只能是尽人力听天命了。
果然,慕容博和鸠摩智,如同两只翩翩离去的燕子,在院墙上微微地借力,就快速地消失了。
等到所有的敌人走后,萧峰如同被抽空了身子,一下子瘫了下来,身子一晃,差点没有摔倒。
“萧大哥,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洪金一脸关怀地道。
萧峰摇了摇头,他走了过去,扶起了放在地上的乔三槐夫妇。
“我的养父养母,只是两个普通人,他们因为我的恩怨,而惨遭别人的毒手,此仇不报,我萧峰何以为人?”萧峰神情之中充满了悲痛。
洪金只得在一旁劝慰,他知道此刻对萧峰来说,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可是他又不能不说。
在洪金的帮助下,萧峰在后山挖了一个大坑,将乔三槐夫妇的尸身放了进去。
凝望着乔三槐夫妇的尸身,有许多往事涌上了萧峰的心头,这两个人一死,他陡然间觉得身后的靠山,轰隆一声倒塌了。
在丐帮时,在奔波天下的日子里,萧峰只要一想到,在少室山下,还有乔三槐夫妇在等他,他的心中就会充满了暖意。
如今这心中的维系,就这样消失了,萧峰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一时间想到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望着大坑边的泥土,萧峰迟迟地不愿意推下去,他心中明白,只要这些泥土一埋,他就再也看不到这两张慈祥的面容了。
瞧着萧峰欲哭无泪的样子,洪金不由地一声长叹,他没有料到,千里奔波,依然救不得乔三槐夫妇的性命。
“哎呀!不好,玄苦大师。”洪金陡然间惊叫了起来。
记得就在乔三槐夫妇毙命后不久,少林的玄苦大师就遭到了暗算,而且在死前,口口声声地道是萧峰下的毒手。
一想到玄苦大师,可能也在面临着危险,萧峰顾不得迟疑了,只得将泥土缓缓地推了下去,他的举动很温柔,似乎是怕惊了乔三槐夫妇的好梦。
萧峰和洪金一起动手,将泥土都填回到坑中,在墓前制作了一个简单的墓碑。
望着墓碑上的“乔三槐夫妇之墓,不孝子乔峰敬立。”萧峰的眼中含泪。
从今以后,他真的不再是乔峰了,可是他多想做回以前的乔峰啊,这一切的一切,如果真的都不曾发生,该有多好。
“走吧,去少林寺。”萧峰黯然地招呼洪金。
“大恶魔乔峰,没料想你杀了铁面判官一家,还有谭公、谭婆等人不算,居然还杀死了养父养母,真是契丹人的狼子野性。”
随着一声大喝,十余名少林僧人,一齐举着齐眉棍,出现在了乔峰的面前。
这些僧人共有一十八名,是少林寺中精挑细选下来的少年高手,他们联手练有一套伏魔棍法,威力非凡。
“大恶魔乔峰!我们本来想赶在你的头里,给乔三槐夫妇报信,谁知道他们还是惨死在你的手里。”一名少林僧人,怒气冲冲地道。
“乔峰!原来听说你好生的仁义,为何成了契丹人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坏了,如今竟然杀父弑母,真是天理难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另一名少林僧人,脸上全都是惋惜和伤痛的神情。
棍影闪烁。
一连十八道棍影,带着一种极强的风声,向着萧峰和洪金的头上迎头砸落。
一听这棍子的落声,萧峰和洪金就知道,这些少林僧人的功夫,都已经到了一定的火候。
萧峰挂念师父玄苦的安危,唯恐他会中了别人的暗算,着急赶望少林寺,那里还肯和这些僧人啰嗦。
“开!”
萧峰大吼一声,然后闻名天下的降龙十八掌的劲力,已经快速地扫了出去。
十八名少林僧人,全都觉得棍子一滞,根本打不下去,反而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出去。
萧峰只是一挥掌,就将十八名少林僧人的伏魔阵冲开了一个缺口。
“走!”
萧峰大吼一声,当先冲了出去,他的身法,真如天际的游龙一般。
等到少林僧人回过身来,萧峰已落在他们身前数丈开外,在萧峰的旁边,紧紧地跟着洪金。
洪金根本没有动手,因为他知道不需要,纵然十八名少林僧人,对付一般的江湖人足够了,可是要对付萧峰,还是根本不够看。
瞧着萧峰和洪金一路飞逃,十八名少林僧人各持短棍,在身后穷追不舍,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别瞧十八名少林僧人的战斗力并不是特别地厉害,可是他们的功夫底子都很扎实,这一路奔跑下来,萧峰和洪金居然一时摆脱不了他们。
“各位,不要不识好歹,如果我们要下毒手,只怕你们早就受伤了。”洪金一边纵跃,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
“胡说八道。你跟这个契丹狗贼混在了一起,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齐受死吧。”十八名少林僧人七嘴八舍地嚷道。
话虽如此说,十八名少林僧人并没有太过迫近,他们倒也知道萧峰的厉害,如今只是紧跟住他,等着从寺中接踵而至的强援。
乔三槐夫妇所居的地方,离少林寺并不太远,不多时就见到前方黄砖碧瓦,少林寺层层僧舍林立在面前。
回看那十八名少林僧人,都已被甩得看不见影子,估计一时半会,恐怕并不会追来。
“为了师父玄苦的性命,少林寺就算是龙谭虎穴,我都要闯他这么一闯。”萧峰大声地道,言语中充满了豪情。
洪金离别少林已有多日,陡然间回来,心情也是异常地激动。
尤其是想到,或许可以见到觉远和玄澄,洪金的心中更是热血澎湃。
两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肩并着肩,一起向着少林寺飞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巧计脱伏
此刻天色将幕,正是晚课时分,少林寺一片宁静。
萧峰并未在少林寺呆过,根本不知道路径,一路上都由洪金指引。
洪金倒是清楚玄苦的住处,他们身形飘忽,在少林寺中穿梭而行。
正在飞奔期间,萧峰突然按住了洪金的身子,洪金一愣,立刻停了下来。
只见两名武僧,正一动不动地伏在墙角转弯处,利刃闪光,洪金如果闯过去,只怕会被逮个正着。
洪金不由地暗自惭愧,论起江湖经验来,他比萧峰还差得远。
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值守的僧人,洪金和萧峰向着玄苦的僧房,直扑而去。
“啊!”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玄苦的房中传了出来,惊动了整个少林寺,接着一道黑色人影,闪电般地向着东北角窜了出去。
萧峰和洪金都能够看清,那个逃窜出去的人,就是施辣手打死乔三槐夫妇的凶手。
黑衣僧人的速度非常地快,数个起落,就消失在萧峰和洪金的眼帘中。
情知想要追赶,怕是来不及了,萧峰立刻纵起身子,向着玄苦的房中扑去。
此刻萧峰一意关注玄苦的生死,至于被发现以后,会不会被当成杀人凶手,他完全都没有考虑。
洪金长叹了一声,只得紧随在萧峰的身后跟了过去,他的本领稍差,义气不差。
呼!
萧峰根本来不及敲门,直接从窗口处飞了出去,洪金接着跃入。
“师父……你……你怎么样?”萧峰的神色之中,充满了惶急。
玄苦的脸色很明显不大好,嘴角还有着血迹,他诡异地笑了笑道:“果然……果然是你,果然……是我的好徒儿,我辛辛苦苦……教大的徒儿!”
洪金急道:“玄苦大师,你误会了,刚才伤害你的另有其人,这是一个阴谋。”
玄苦瞧了洪金一眼,强自笑了笑:“你们两个,如今混到……一起去了,听说你们两个最近,做出了很多威名显赫的事情……”
洪金还待向玄苦大师解释,突然间听到脚步声纷扰而来,不由地暗自叫苦。
“你们都躲起来吧。冤孽,唉,真是难解的冤孽!”玄苦低声道,声音中却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洪金和萧峰无奈,只得合身一滚,藏到了玄苦的床板底下。
刚刚藏好,就听到一群人涌了进来,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道:“玄苦师弟,伤害你的人究竟是谁?可看清了没有?”
玄苦凄然道:“一切都是错。我看清看不清,又有什么要紧?这都是我先前做过的业障,如今所得的还报。玄慈方丈,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不必为我报仇。”
玄慈方丈道:“师弟,老衲以为不可。我佛尚有嗔怒,遇到魔头时,一定要仗剑除魔。如果姑息,是对江湖的不公,对天下百姓的不公。”
玄苦缓缓地道:“打伤我的那个人,他知道做错了事,心中如今一定是在懊悔,如果他真的能够就此悔过,我希望少林给他一个机会。”
洪金突然间觉得手背发凉,陡然间惊觉,萧峰的眼泪正在簌簌地滴落。
想到玄苦明明误会萧峰打伤了他,依然一心为萧峰开脱,这种胸襟气度,实在令人感叹。
玄慈方丈怒道:“单是针对师弟你一人,少林寺就绝不能与凶手甘休,更何况此事还牵涉到江湖安危,牵涉到黎民百姓,少林寺绝无袖手旁观之理。”
玄苦知道玄慈方丈所说的亦是正理,只得长叹了一声,就此住口不言。
“啊!师弟,师弟你怎么了?竟然……就这样圆寂了?”玄慈方丈陡然间惊喝道。
萧峰再也顾不得危险,陡然贴地滚了出来,大声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样?”
在场的十数个少林和尚全都吃了一惊,除了玄慈以外,他们事先没感觉到有任何的异样。
就算是玄慈,却也只是觉得气氛有异,所以这才施诈,没想到真的将萧峰诈了出来。
佛家妄语乃是罪过,因此玄慈一连念了两句“阿弥托佛”,借此掩饰心中的不安。
洪金长叹一声,只得紧跟着萧峰滚了出来,悄悄地隐藏在角落里。
玄慈的眼中精光大闪,他紧盯着萧峰问道:“你就是乔峰?丐帮的前任帮主?”
萧峰黯然地点了点头,他纵然改了名字,却不能忘掉过往的一切。
只是令萧峰有点奇怪,他卸任丐帮的帮主,并没有太长时间,少林寺居然就得到了消息。
玄慈方丈怒道:“然则你为何要杀害铁面判官单正一家?为何要杀死谭公谭婆赵钱孙?为何要杀死乔三槐夫妇?为何要来暗算玄苦师弟?”
萧峰神情中带着凄楚,他低声道:“如果我说这一切,全都不是我做的,你们信不信?”
四周响起一片哈哈的怪笑声,只是笑声中绝无欢愉之意,有的只是讽刺和愤怒。
玄慈怒道:“乔峰,铁证如山,你尚自狡辩,难道你将天下人,全都当成了傻子?”
玄难道:“天下事都是如此,越是想要掩盖,偏偏就越会更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乔峰,你杀父杀母害师父,真会欲盖弥彰”。
玄生最是嫉恶如仇,大声道:“师兄,别跟他这么多废话,先将他擒住再说。”
……
眼看少林众高僧群起愤怒,萧峰知道事态危急至极,只要稍有差错,就别想从少林寺逃脱。
萧峰声音悲凉地道:“弟子的一切,都是师父赐予。如今师父有难,弟子原该粉身以偿,可是任由真正的大恶人逍遥在外,岂非为亲者痛仇者快。弟子斗胆,只能先行逃脱了。”
“到了少林寺,居然还想逃走,乔峰,你未必自视太高了吧?”
“少林众高僧面前,你只有束手就擒,还可以落得从宽处理。”
……
纷纷扬扬声中,萧峰开始出手,他将手一扬,两道劲风击出,屋内的油灯立刻熄灭,四下里都是一片灰暗。
接着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嗖地一下子就向着窗外飞了过去。
少林众高僧那里肯舍,身子一纵立刻出手,各种少林绝技连环施出,龙爪手、寂灭爪、穿花左右手等各展绝技,飞出那人,立刻身中数招,悬在了空中。
玄慈方丈首先觉得不对,连忙令人亮起灯来,仔细一看,不由地都是面面相觑,脸色显得极其的尴尬。
空中悬浮的人,那是什么萧峰,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和尚,这个人的本领,在这些少林高僧中,算是最不济的。
可就算这人的本领再差,放眼到江湖中,也是二流高手,萧峰能够将他一举成擒,接着就扔到了空中,这份功力,这份应变,令在场的人,都是望尘莫及。
“乔……乔峰呢?”玄生结结巴巴地道,脸上充满了震惊。
屋里的人均在,只是少了一个萧峰,可是他刚刚就在玄苦的面前。
玄生低下身子,向着床底下扫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跟着有两僧窜出窗外,四下巡查了一圈,接着摇了摇头。
不必观看,洪金就知道萧峰必然藏身在床下,可是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洪金,你本是少林弃徒,就不要惹事生非。如今跟在乔峰的身后,为虎作伥,正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随着一声冷喝,一个少林僧人走了进来,居然便是圆真。
随着圆真的指证,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洪金的身上,似乎就要对他动手。
玄苦突然间道:“除了与乔峰结交外,倒没有听说这少年有何恶行,少林寺慈悲为怀,还请大家不要为难这个孩子?”
瞧着玄苦奄奄一息,随时都会送掉性命,居然还这么出头替他讲话,洪金心中感激无比,眼圈不由地红了。
玄慈点了点头:“瞧在玄苦师弟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你擅入少林之罪。希望你好自为之,如果让少林寺发现你有作恶的行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誓必要取你的性命……”
洪金点了点头,向玄苦大师拜了一拜,接着向玄慈等人告罪,大步离开了玄苦的住所。
情知越早使这群人离开,萧峰就会越安全,故此洪金根本连头都没有回。
洪金自然不会就此离开少林,他离寺日久,先去拜会觉远大师。
觉远的头发和胡须变得更加银白,可是他的精神还显矍烁,瞧着洪金到来,有种难掩的惊喜。
“师父,不孝弟子,前来探望你来了。”洪金大声地道,弯身便拜了下去。
觉远将洪金扶了起来,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量他,一边还频频地点头。
“洪金,看到你一天天的长大,我心里很安慰。可是我……我已老了。”觉远大师不胜感慨地道。
洪金深吸了一口气道:“师父,我听说逍遥派有一种神奇的武学,可以使得青春永驻,年华不老,弟子当设法为你求来。”
觉远呵呵地笑了:“人生在世,那里有人能不老,能不死的?为师早就看得开了。你有这个心就很好,我可舍不得你为我奔波。”
洪金暗自决定,一旦此间事了,他就要到函谷关去找逍遥子,无论坑蒙拐骗,都要将那套神奇的功法学来。
匆匆与觉远叙过离情,洪金立刻向着菩提院赶了过去,萧峰尚还在危险之中,他可不能只顾自己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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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身败名裂
菩提院中,共有五个值守僧人,他们都面向墙壁,喃喃地念着佛经。
过不多时,一个僧人突然间起身,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止清,你来来回回干什么?”一个年纪稍大的僧人止湛,陡然间喝道。
止清笑道:“真不知道,让我们在这里苦守着干什么?又没有什么重要物事。”
止湛怒道:“你知道什么?在那‘一梦如是’下面,有着非常珍贵的卷藏。”
止清摇了摇头,样子显得特别地无奈,回转到原地坐好,开始念经。
洪金仔细地聆听,发现另外四个僧人,所念的都是经文无疑,至于这个止清,却是在滥竽充数。
仔细地向止清瞧了一阵,洪金摇了摇头,眼前分明是个少年僧人,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止清陡然间起身,这次却是轻悄悄的,并无半点声息,向着他身侧的一个僧人,突然间踢了过去。
那身侧的僧人正在念经,那里想到会突然遭受暗算,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止清依样画葫芦,一连将另外四名僧人全部踢倒,手脚倒是特别地利落。
踢倒了众僧以后,止清将身子一飘,就到了那巨大的十六字偈语前,依次在“一梦如是”四个大字上掀了一掀。
瞧着止清的动作,洪金不由地想起他偷盗易筋经的事来,这个止清,想必会大失所望吧。
结果出乎洪金的意外,止清伸手在镜后面一阵掏摸,摸出来了一个油布包裹,看里面正是经书的模样。
洪金不由地向他的怀中摸去,依稀感觉到易筋经仍在,不由地大是诧异。
止清得手之后,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神情,正想大摇大摆地离去,突然间脸色一变,退了回来,隐身到了铜镜的后面。
所来的人正是玄慈,跟在他后面的大都是玄字辈的高僧,圆真赫然正在其列。
瞧到地上倒着四个少林和尚,而铜镜已然打开,玄慈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玄生伸手向镜后一探,满是沮丧地摇了摇头:“《摩诃神足经》被人盗走了。”
玄难一脸惋惜地道:“我说此处不保险,你们偏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不,出事了吧?”
玄慈的脸上露出了恚怒的神色,都是他一意孤行,这才导致了第二本玄经的被盗。
玄生行走如风,在止湛等人的身上各踢了一脚,他们立刻就站起身来。
洪金在窗外瞧到玄生的解穴本领过人,不由地心中暗自钦佩。
“说,到底是谁暗算你们,盗走了经书?”玄生一脸怒容地问道。
众高僧情知多半是白问,可是能够多了解到一些线索,总是好的。
止湛望了玄慈方丈一眼,战战兢兢地道:“止清。是止清突然踢到了我们,然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玄生怒道:“胡说八道,止清一直都跟在我们的旁边,那里能抽出空来,盗这劳什子的经书。”
止湛很是害怕,可是他依旧梗直了脖子道:“师叔,我们八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止清踢倒了我们。”
余下的三位小和尚,连忙都点了点头附和,示意盗取经书之事,正是止清所为。
玄慈道:“这些小和尚,恐怕是吓得糊涂了,这才会产生了幻觉。”
瞧着止清的身子,在铜镜后面不断地发抖,带出来了细微的声响,洪金不由地暗叫了一声不好。
“快闪。”洪金顾不得隐藏身形,陡然间开口大声地叫道。
萧峰在无意中恰好来到菩提院,如今正与止清一起藏在铜镜后,他在洪金出言提醒以前,已然有了警觉。
轰隆!
铜镜被击成了无数的碎片,萧峰带着止清的身子,已然是冲天而起。
“乔峰!你在我少林寺内不停地行走,真的是欺负少林没人吗?”玄慈大声地喝道。
萧峰道:“玄慈方丈,多有得罪,我实在无心与少林为敌,大家千万不要中了奸人的圈套。”
玄慈心中恼怒,根本不听萧峰的分辩,上前去就是一记大金刚掌。
大金刚掌是少林绝学,百多年来少林都无人练成,威力刚猛无比。
萧峰察觉劲风扑面,不由地豪情顿生,反手就劈了出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神龙摆尾”。
双掌相交,轰隆一声响,玄慈方丈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萧峰的脸色也是一变。
“好个小贼,还敢逞凶。”玄慈方丈的身子刚退,两大高僧立刻攻了过去,其中一个正是玄寂,而一个却是玄难。
“好!我就试试少林高僧,到底高到了何种地步?”萧峰大吼一声,双掌平平地推出,正是一式“震惊百里”。
啪!
萧峰的身子立刻飞了出去,他只觉右臂中了一记,疼痛无比,左臂更是一阵酸麻,几乎提不起力来。
“难道这个老和尚的功力,比玄慈方丈还高?”萧峰的脸色登时变了,他望向玄寂,不由地带上了忌惮的神色。
玄寂的心中更是无比的讶然,他所用的功夫,是他辛苦练就的一拍两散掌,这一掌运用了他所有的功力。
所谓一拍两散,是指这掌力如果拍在石头上,则一定会石屑飞散,如果拍在人身上,则一定会魂飞魄散。
玄寂拼尽全身的功力,只能拍出一掌,第二掌就已力不从心。
如今看萧峰居然行若无事地接了下来,怎不让他的心中,感觉到无比的震惊呢?
玄难所用的则是快掌,善于以快制胜,他的这一掌力道纵然不是太大,可也拍得萧峰肩膀疼痛。
“少林高僧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萧峰大吼了一声,一把抓起了地上的止清,如一头猛虎般地窜了出去。
见到萧峰受伤之后,尚且如此勇猛,在场的少林高僧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想走,没那么容易。”圆真一直都在旁边虎视眈眈地望着,陡然间跃了起来,瞬间一指,却向着止清点了过去。
萧峰感觉到一阵极冷的寒意袭来,差点没将他当场冻僵,只得一咬牙尖,借着剧痛,拼命地窜了出去。
少林高僧纷纷地跃起追赶,却见萧峰纵然受伤,纵然带了一个人,可一身轻身功夫,依然是快速无比。
“唉,可惜,还是被这厮逃了。”玄生一脸惋惜地道。
圆真的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道:“无妨。这厮中了我的幻阴指,一条命纵然能保得住,可也只剩下了半条。”
萧峰催动劲力,一直不停地向着寺外奔跑,他心中有着一个念想,只有离得少林寺越远,活命的机会才会越大。
不知道奔了多久,萧峰只觉身上越来越冷,再也禁受不住了,啪的一声摔倒,连止清都一块儿扔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萧峰感觉到了暖意,如同从寒冬腊月,突然间走到了春暖花开。
萧峰连忙缓缓地引导着那股暖流,在他的身上不断地流动,最终完成了一个周天。
“洪金兄弟,辛苦了。”萧峰还没睁开眼睛就大声说道。
纵然没有看到洪金,可是感觉到九阳真气,萧峰知道出手助他的人,一定是洪金无疑。
“能够为大哥做点事情,我很高兴。”洪金笑着说道。
这一番消耗不少,洪金立刻盘膝运起功来,很快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萧峰只觉体内寒意尽去,功力丝毫没受影响,不由地走到止清面前,伸手就向他怀中摸去。
触手竟然软绵绵的,萧峰感觉到了异样,没料想,止清居然是个女人所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潜入少林寺?到底是何居心?”萧峰大声地问道。
“我是阿……朱。我不想死,救……救我。”阿朱不停地喃喃说道。
萧峰的眼中,顿时泛起那个一身红衫的女子来,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心如止水,其实感情比一般的人还要强烈,只是平时都隐藏在心里。
洪金在替萧峰驱除寒气之前,早将阿朱体内的寒气驱除干净,否则,阿朱此刻早已毙命。
料想凭萧峰的本领,再加上阿朱手里谭公特制的疗伤密药,萧峰一定能够救得阿朱的性命。
故此,洪金并没有继续停留,而是飘身而去,他要留给萧峰和阿朱独处的空间。
少林寺中传来噩耗,玄苦大师到底还是未能避免厄运,死在了黑衣僧人的偷袭之下。
行走江湖间,洪金的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萧峰的名声越来越差,人人都传他是一个杀父杀母杀师的大恶人。
江湖上突然传来消息,道是游骥和游驹两兄弟,会同“阎王敌”薛神医,在聚贤庄设下英雄会,要共同设计擒拿大恶魔萧峰。
洪金的心中暗自难过,萧峰这一番杀戮不小,算是人生的一大遗憾,他一定要设法阻止。
“前面这位,莫非就是洪金兄弟?”洪金正在前行,陡然间听到有人喝道。
洪金回头一看,原来是丐帮的人众,出面叫喊他的人正是吴长风。
“见过吴长老。”洪金对丐帮一向敬重,尤其是吴长风,侠肝义胆,更是令人肃然起敬。
吴长风长叹了一口气道:“萧峰这厮往日颇为仁义,丐帮弟子对他都是打从心眼里崇敬,实在料不到,如今会变成这样。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契丹胡虏,狼子野心。”
洪金心中更觉凄冷,连一向信任萧峰的吴长风,如今都认定他是个大恶魔,旁人的闲言闲语,又算得了什么?
第六十八章 孤身犯险,生死何惧?
随着丐帮的弟子,洪金进入了聚贤庄,瞧到庄里已是人山人海。
提起萧峰,人人均是顿口大骂,洪金的心中,不免深有感慨。
墙倒众人推!
每一个江湖人,都正在有意无意地落井下石,似乎贬低了萧峰,就能提高他们的身价一般。
没人理会洪金,他实在太年轻,根本没有高手的模样,如果不是跟着丐帮的人进来,只怕还会遭受盘问。
主持这场盛会的人,正是聚贤庄的庄主游氏双雄游骥和游驹。
可是场中最受欢迎的却是一个胡须半黑半白的人,这人正是号称“阎王敌”的薛神医薛慕华。
行走江湖,任你武功再高,都不免会出些差错,能够与神医有了结交,就算是性命多了一层保障,众人自然趋之若鹜。
薛神医一直昂着头,他缓缓地道:“对付萧峰这样的大恶人,我自然不甘落后,一定会追随各位,将这恶魔处死。”
随着人越来越多,场中的气氛越来越是热烈,人人都在谈论萧峰,个个都在怒骂萧峰,好象萧峰就匍匐在他们的面前,任凭处置一般。
随着丐帮和少林寺众高手的加入,场中的人更是有了底气,整个聚贤庄,显得异常地繁华热闹。
陡然间有三个人并肩走了进来,有认识的人都在向他们打着招呼,说有一个关外的刀客,叫做快刀祁老六,还有一个叫向望海,另一个是没本钱鲍千灵。
洪金心中一动,知道萧峰恐怕就要来到了,倒怎生想个法子,消灭这一场祸患才好。
只听鲍千灵大声地叫道:“各位,萧峰让我们传言,说是他转眼就会前来拜庄。”
鲍千灵的话语声并不大,可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场中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那些本来正在高谈阔论,口若悬河的江湖豪客,如今有不少人脸色都在发白,很明显是强作镇定。
“鲍当家的!你糊涂了吧?如今群雄在这里集会,就算借他萧峰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来吧?”
“萧峰真的要来?来多少人,带来多少兵马?我们得及早制定对策才好?”
“对,对!大家一定要商量出来办法,不要被萧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个人还是很狡猾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有的人脸上有着浓重的不安,有的却闪烁着强烈的喜色……
人人都知道,萧峰可是当今江湖的风云人物,如果谁能将他斩杀了,无论是名气,还是江湖地位,都会一路飙升。
一直等到众人乱过一阵,声音渐渐地平息下来,鲍千灵才叹了一口气道:“萧峰说是他准备孤身前来……”
鲍千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众人的言语中,每个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鲍兄弟,你就别乱开玩笑了,萧峰又不是失心疯了,怎会做出这种事?”
“兄弟敢拿性命担保,萧峰绝对不会孤身前来……”
……
少林寺是以玄难和玄寂两位高僧领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被在场的人隐隐地推为首领。
“萧峰……来了!”
玄难的话语声不重,可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均是脸色一变。
其实,玄难的脸色也颇为古怪,他能隐隐地听出,来的居然是个马车声。
聚贤庄的门打开了,萧峰赶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在萧峰未出场时,众人都是一片的喊打喊杀,可是萧峰真的出现了,场中却是一阵的死寂。
人人心中均想,萧峰为何来得如此古怪?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纵然是在万千人当中,萧峰依然发现了洪金,不过他并没有打招呼。
萧峰不再是那个春风得意的丐帮帮主,他的行事,未免多了许多顾忌。
“萧峰,你好大……好大的胆子!明知我们举办英雄会,就是为了擒你,居然敢自动送上门来。”纵然仗着众多豪客撑腰,游骥的声音,依然免不了颤抖。
萧峰沉声道:“我这次前来聚贤庄,实在是迫不得已,为的是有一事相求?”
情知接下来难免一场大战,萧峰纵然说的极为客气,这些江湖豪客的心中,反而越发地变得不安起来。
游骥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讲究的是爽快。你这番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快快从实讲来。”
萧峰不答,掀开马车,扶下来了一个身体瘦弱的丫头。
纵然洪金一眼便知道是阿朱,可却不是寻常的阿朱了,她经过简单地化妆,将美丽而明媚的容颜尽数遮掩。
萧峰朗声道:“我这番前来,还请薛神医大发慈悲,救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一救。”
在场的人无不诧异,要知道江湖传言,萧峰杀父杀母杀师,早就是无恶不作的魔头,这样的魔头,岂会为了一个瘦弱的小丫头犯险。
如果这个小丫头真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倒还好解释些,可众人看她面色焦黄,一看就知道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游骥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他大声地道:“这个小姑娘,难道是你的女儿吗?”
萧峰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他道:“萧某生平从未婚配,那里会有什么女儿?实不相瞒,我和她相识未久,只有这数天时间。”
在场的人望望萧峰,再望望阿朱,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个瘦弱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萧峰?
薛神医拈起胡须笑道:“如果是别人送来。我本着慈悲心肠,一定会救上一救。可是既然是你送来的,我就偏偏不救。”
萧峰的神色顿时怒了,他恨恨地叫声:“你……”。
“你什么你?老夫一生从来不会受人威胁。古语说得好,匹夫不能夺其志。”薛神医嘴角上扬,满脸都是不屑。
洪金在一旁实在气不过薛神医的神态,不由地上前大声道:“薛神医,你不救人可以。但是别想我去救你的师父。”
所有的人都讶然地望着洪金,这不知从那里钻出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少年。
薛神医哈哈大笑,一翻白眼道:“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岂能知道我的身份来历?”
确实,薛神医的身份来历,在江湖上是一个大秘密,在场的江湖豪客虽多,却是无人知晓。
洪金冷冷地吟道:“星宿海上有老怪,一身邪功人人惧,隐姓闭口数十年,遣散弟子无处去。”
薛神医的脸色登时变了,他望着洪金,如同见到了鬼魅一样,神色中隐隐地透露着一丝恐惧。
洪金笑道:“怎么样?你答应救了这小姑娘,我就替你出手,逐走丁老怪。”
薛神医转向洪金,这次的脸色却是极为不信了,丁春秋可是他最为恐惧的人物,实在不相信,洪金居然能够对付他。
洪金其实没有丝毫地把握,可是他的脸上却是云淡风清,一副成珠在胸的模样。
玄难望着薛神医,知道他需要一个台阶下,于是道:“薛神医,医者慈悲心。无论萧峰再坏,这小姑娘总是无辜,你好歹救她一救。”
薛神医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既然玄难大师都这样说了,我就救了她的性命吧。”
萧峰此来,完全就是为了挽救阿朱的性命,听闻薛神医答应下来,顿时如释重负。
“各位,萧峰在此,你们谁与我有恩怨,尽管上来吧。”萧峰独立在数百群豪中间,神威凛凛,没有一丝惧色。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被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没有一个敢当先抢上动手。
游骥怒道:“萧峰!你是契丹胡虏,我们都是宋人,大家之间是公敌,并非私怨。再说了,你杀父杀母杀师,人神共愤。在场的各位义士,谁都不能袖手旁观。”
萧峰道:“是不是契丹胡虏,我直到此刻都不太清楚。大丈夫光明磊落,要杀便杀,何苦为我安上这么些罪名?”
人群中突然有一个诡异地声音阴笑道:“你不是胡虏,你是狗屁不如的杂种。”
萧峰大怒,不由地断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滚出来。”
一个人歪歪斜斜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如同饮醉了酒,脸上涨得一片血红,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咦,这是追魂杖谭青,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的弟子,何时混入了英雄大会?”一个声音惊诧无比地道。
“什么英雄大会,我看是狗熊大会还差不多。”随着一声冷笑,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身下来,一把就抓起了谭青。
“这是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快拦住他。”众人纷纷地叫嚷起来,开始出手拦截。
奈何云中鹤轻功太高,一个飞闪就上了墙顶,眼看就将脱去众人的包围。
云中鹤的一张脸上全都是得意,能够在众人的包围圈中救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给我滚下来。”萧峰大喝一声,随手就是一记劈空掌。
随着一道劲风,云中鹤在墙头站立不稳,呼地连谭青一起摔落下来。
云中鹤受了重伤,但还可以保存性命,谭青却已伤重不治。
情知四处都是敌人,云中鹤再不敢逞强,连忙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倒也无人与他为难。
萧峰的这一手可当真漂亮,如果不是拿他当成强敌,只怕在场的人都会喝彩,如今场上气氛,却显得十分沉闷。
第六十九章 糊涂醉,恩仇谁论
萧峰望着场中众人,大半俱为旧时相识,纵不见面,却也素来闻名,不由地长叹一声。
众人听得萧峰的长叹声中,充满了愁苦之意,一时心中都似为他所感。
萧峰黯然道:“如果不是因为身世,萧某与各位意气相投,都将是好朋友。今日为了胡汉恩仇,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忘了旧情,然后稀里糊涂地打一场,至于生死,都随它去。身为英雄大会的主人,该不会吝啬这些酒吧?……”
游骥只听得血脉贲张,大声叫道:“此言甚是。来人呢,上酒!”
一坛坛的老酒被抬了上来,整个聚贤庄都荡漾起了一种浓浓的酒香。
萧峰端起一大碗酒,狂态萌发,大声道:“那位好兄弟,先来与我了结旧情?”
丐帮长老吴长风第一个冲上前来:“萧峰。我敬重你昔日是条汉子,可也鄙视你近日所为,这碗酒,我先干了。”
啪!
吴长风将碗中酒一干而尽,然后将碗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这是忘掉旧情的意思。
萧峰举起大碗,咕咚将酒喝干,随手将碗抛到了一边。
紧接着丐帮的各位长老,还有各路英雄豪客,纷纷地上前,与萧峰各干了一碗。
众人眼看萧峰喝了四五十碗酒,除了胸腹稍鼓以外,丝毫没有异状,忍不住相顾骇然。
“姓萧的,我也与你干上一碗。”快刀祁老六冲了过来,满脸都是不屑之意。
萧峰怒吼一声:“罢了。祁老六,我给你原本就没什么交情,这碗酒不喝也罢。”
祁老六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既然这样,就让我第一个领教高招。”
呼!
将手中的刀一摆,祁老六刀似飘雪,向着萧峰迎头斩落,带来寒意一片。
萧峰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劲力快速地拥出。
祁老六立刻连人带刀改变了方向,呼的一声斩向了横梁。
刀不愧是快刀,直接没入了横梁,祁老六在横梁上来回地摇晃,想要将刀拔出来,却一直未能如愿。
场面显得相当地滑稽可笑,可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峰的身上,那还顾得了笑话祁老六。
祁老六有数位好友,一看他吃了亏,立刻一起冲了上去。
萧峰见到众人越逼越近,早有提防,将左掌圆劲,右掌直势,用力地向外一拨,数人立刻都被击得踉踉跄跄地退去。
这是萧峰手下留情的缘故,否则,那几个人能有一个保持活命,就算不错了。
“大家让开。”玄难一看不妙,立刻抢先攻了出来。
玄难算得是江湖上的准一流高手,他的一手袖里乾坤,玩得非常玄妙,别人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就会着了道儿。
萧峰精神一震,左掌拍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突如其来”。
洪金在一旁瞧着萧峰使用降龙十八掌,只看得热血沸腾,这等功夫的境界,他一直梦想,却从未达到过。
玄难一出手,众人都让开了两步,但是牢牢地形成了包围圈子,誓要将萧峰困在其中。
嗤啦!
借着移形换位之际,萧峰陡然间出手,将玄难的袖子撕下来半边。
如此一来,袖子都没有了,袖内自然也就没有乾坤了,玄难的攻击无以为继,不由地极为尴尬。
玄寂一看不妙,冷哼了一声,挥动了一拳,向着萧峰迎面砸了过来。
众人瞧得清楚,那只是一套普通的罗汉拳,在玄寂的手中,却发挥了极大的威力。
萧峰拳招一变,却用上了太祖长拳,拳式大开大阖,极为威猛。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用一套长拳,一根哨棒,打下了宋朝的锦绣江山。
这一路拳法留传下来,就成为太祖长拳,威力纵然不差,可是更为常见。
罗汉拳本来是招招进攻的招数,如今却完全受萧峰太祖长拳的压迫,攻击受滞,威力自然大减。
玄寂知道斗下去,自然是有败无胜的局面,忍不住面色惨然。
人群中有人出言讥笑:“萧峰,你本是胡虏,却使用太祖长拳,难道不知羞耻吗?”
萧峰一边应付玄寂的攻击,一边朗声道:“罗汉拳本是天竺所传,并非来自中土,太祖长拳才是本生土长的本土拳法。胡汉之间,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强辞夺理!”
“胡说八道!”
“大家快一起攻他!我看玄寂大师,十有**也抗不住……”
“是啊,对付这等恶人,不必讲求江湖规矩,大家一起拔刀便砍,将他乱刃分尸便好。”
……
人群中顿时一片混乱,可是各怀私心,却并没有多少人冲在前头。
玄难大师却不肯袖手旁观,眼看玄寂一人根本打不过萧峰,于是冲了上来,施展快掌和快腿功夫,在旁边夹击。
萧峰的身子飘动,避过了玄难大师的攻击,然后一个转身,就到了玄寂的面前。
玄寂根本料不到,萧峰的身法居然会这么的古怪,神情不由地一呆。
萧峰根本不容他回过神来,首先大喝一声,夺了玄寂的气势,然后将他一把擒了过来。
这一切突兀至极,快速至极,偏偏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情不自禁地便有数人叫起好来。
“快放下玄寂大师,否则大家一起出手,将你斩为肉酱。”不少人纷纷叫嚷起来,声势倒也颇为吓人。
萧峰冷笑了一声:“不管萧某放不放玄寂大师,你们都要将我斩为肉酱。那我放不放玄寂,又有何差别?”
众人不由地面面相觑,情知这番话是没错的,玄寂大师的性命,看来是悬了。
“只要能够斩杀萧峰,我个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大家尽管动手,不必有任何的顾忌。”玄寂念了一声佛号,脸上都是慈悲的神色。
萧峰心中一软,心想事已至此,何必饶上玄寂的性命,于是一把将他抛了出去,嘿然冷笑:“你想寻死,我却不肯杀你。”
眼看萧峰放却玄寂,在场的人纷纷地发一声喊,向着萧峰展开了围攻。
萧峰如同困在石室中的猛兽,大吼了一声,降龙十八掌连环地飞出,连施了两招“利涉大川”、“鸿渐于陆”。
整个聚贤庄到处都是掌风和兵刃破空声,展开了一场混战。
洪金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空自在一旁围攻,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心情,可实在是种煎熬。
游骥和游驹两人冲在了最前面,他们各施圆盾,盾边都是利刃,倒是一件奇异的兵器。
奈何萧峰的降龙十八掌威力太强,咚咚两声,游骥和游驹两人的圆盾立刻脱手而飞,而且被破坏得不成了样子。
游骥和游驹的面色都很惨然,他们彼此相对一眼,口中喝道:“盾在人在,盾亡人亡。”
嗤嗤!
两个人各持利刃,居然插入到了自己的胸膛,他们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热血溅上了聚贤庄的大堂。
“爹!叔!你们醒醒啊!”
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个少年扑倒在游骥和游驹的身上,哀号不已。
萧峰的心中不免有些悯然,他没有料到,游氏双雄,居然有这么刚烈的性子。
这一来更是激起了众人的义愤,无数的人都向着萧峰攻了过去,他们丝毫不甘落后,将萧峰当成了生死的仇敌。
祁老六恰好在此时拔出刀来,他的身子,居然向着战斗的中心落去。
如果祁老六的身子落下来,绝对会被利刃分尸,只怕死相会惨不忍睹,只吓得他连声大叫。
洪金叹了一口气,身子突然间一跃而起,就在空中抓起了祁老六的身子,然后一个回旋,轻轻巧巧地落在了战斗场中的外围。
围攻的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洪金的此番出手,至少避免了一场血腥。
祁老六面色惨白,一叠连声地向着洪金表达着他的感激之情。
众人只是略停了一停,就向着萧峰攻杀了过去,一道道攻击,都是凶狠无比。
洪金只瞧得心惊胆颤,如果将萧峰换成他,只怕早被众人砍死了,萧峰却还能支撑得住。
人人都知道,萧峰这次怕是难逃重围了,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充满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洪金一直在望着门外,在等待着那突然甩来的黑索,如果没有,他恐怕要下场与萧峰一起迎敌,只怕也很难逃脱性命。
“小心,萧大爷!”
阿朱一直异常关注地望着场中,陡然间出声嚷道,言语中充满了关切。
“贱婢,找死。”一个汉子杀红了眼,陡然间奋起一刀,向着阿朱砍了过去。
雪亮的刀光,瞬间就到了阿朱的面前,眼看一刀就能将她斩成两断,直吓得阿朱尖声大叫。
纵然在群战当中,萧峰依然眼观六路,他呼的一下,就飞到那汉子身边,然后一甩手将他掷了出去。
但生死鏖战,胜负只差一线,萧峰一分心照顾阿朱,立刻将他置于更大的危险中。
洪金将扬起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为了撮合萧峰与阿朱,他强忍住了没有动手。
数件兵刃,夹杂着强劲的风声,向着萧峰和阿朱身上砸落,更多的却是砸向了阿朱。
在场的人都是老江湖了,见到萧峰极力地维护阿朱,就以为他们中间,定然还有私情。
第七十章 生死与共
数日来连绵不断的守护,情意暗生,萧峰怎忍心让阿朱死在他的面前,掌力一吐,将攻向她的那些兵刃,全都扫到一旁。
可惜首尾难以兼顾,就听到“嗤啦”一声,一个汉子手中的利刃,将萧峰肩上划了一道血口。
鲜血立刻星星点点地溅开了,直落到了阿朱焦黄的脸上,**辣的,充斥着血腥味。
“哈哈,我将他刺伤了。是我的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那个汉子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萧峰挥出一拳,将他连人打刀打了出去,瘫倒在地上,连苦胆都差点吐出来,再也没有了半点得意。
“萧大爷,你还是顾好自己吧。我阿朱……只是一个小丫头,犯不着你为我……为我如此。”阿朱情绪一激动,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萧峰神色中充满了愤怒,他大声地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只怕他们也不肯让你活了。那好,我们生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
瞧着萧峰高大的身影,想到他一身侠肝义胆,盖世英雄,却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阿朱的心中一阵激荡,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拼杀越来越是激烈,本来萧峰还决意留手,可是打得后来,形势却不由他控制了。
不是奋而杀人,就是被别人杀死,在这种情况下,萧峰只得全力出手。
一道道人影,不断地被萧峰打飞,轻则筋断骨折,重则当场一命呜呼。
“恶魔,这个契丹人,真的就是恶魔。”越来越多的人喃喃地道。
纵然形势上占尽了上风,可是攻势却没有了刚才的激烈,在残酷的现实下,众人多少还要顾及性命。
薛神医的脸色吓得煞白,他一直都没敢上前,参与对萧峰的围斗。
平日里仗着医术过人,薛神医东学两招,西学两势,自以为天下武学的精髓,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如今一看到这等激烈的对决,生死一线的大战,他才算明白过来,敢情他所会的那些功夫,都是一些皮毛,根本拿不出手。
萧峰数度想要脱身,奈何眼前人影幢幢,到处都是敌人,如同潮水一般,根本冲不出去。
眼看无法突围,萧峰心中早已认命,只是凭着一种天生的勇猛,还在不断地斩杀着对手。
“好你个契丹狗贼,我看你今日难逃公道。”洪金大喝一声,陡然间窜了上来。
萧峰纵然不希望拉洪金下水,可至少希望他两不相帮,如今见到连他也动手,不由地心如死灰。
“既然我们结义一场,那这场功劳,就让我送给你吧。”萧峰暗叹了一声。
手中降龙十八掌挥动,将来自两侧的攻击,尽数的化解掉,对于洪金的掌力,萧峰却是毫不抵抗。
嘭!
洪金的一掌,恰好打到了萧峰的身上,四周围攻的人,都是一片叫好声。
萧峰的身子一下子就被洪金打飞,他接着这一冲之势,已然到了门边。
本来萧峰能够借此逃脱,可是他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却又返身杀了回来。
洪金心中暗自长叹,萧峰明明能够逃走,但为了避免令他陷入众矢之的,居然放弃了这大好的逃生机会。
玄难和玄寂等人,会合着丐帮的众位高手,重新将萧峰困在了当中。
洪金心中不由地热血上涌,心想今日就算舍了性命,也一定要救助萧峰脱困。
借着攻击的当儿,洪金暗运九阳真气,将玄难和玄寂等人的劲力,渐渐地卸到了一旁。
萧峰陡觉压力渐轻,不由地向着洪金望了一眼,降龙十八掌催动处,向玄难和玄寂发动了攻击,又将劲力接了过去。
洪金正在暗自叫苦,陡然间抬头,却看到一条黑索,似乎天外游龙一般,从墙外一株大树上直飞过来。
呼呼!
玄难和玄寂等人的攻击尽数都被荡开,来人功力的精纯,只怕就连萧峰都做不到。
洪金一看黑索到来,就知道萧峰这次真的是性命无忧了,于是悄悄地退出场地。
那道黑索在逼退了玄难等高手以后,一下子缠住了萧峰的身子,然后快速地收了回去。
还没等到众人反应过来,那道黑索就带着萧峰的身子,直接上了那棵大树。
等到玄难等人赶过去以后,就见大树上一如往常,根本就没有人呆过的痕迹。
但,萧峰却因此而不见了踪影。
“真没想到,萧峰这大恶魔居然还埋伏有帮手,今日看来他命不该绝。”吴长风等人不停地感叹道。
这一役,有数人丧生在萧峰的手下,还有数十人受伤,中原武林人士,都被他吓破了胆子。
玄难和玄寂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知道,洪金刚才是暗助萧峰。
可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都是佛门高僧,却也不便随意指责别人。
“剩下这个小姑娘,该当如何处置才是?”祁老六阴阴地道。
“杀了她!杀了她为死难的兄弟报仇!”人群中纷纷地叫嚷起来。
玄难大师摆了摆手,众人鼓噪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下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声望,还是无以伦比。
“各位,请听老衲一言。我们曾答允萧峰,救治这小丫头的性命,如果就此一刀杀了,岂非有损我们中原武林的名声。大家以为如何?”玄难大师身为少林高僧,怀有慈悲心肠。
众江湖豪客都是面面相觑,想要让他们就此饶过阿朱,可真是心有不甘。
吴长风也道:“萧峰自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可是这个小姑娘,却没有任何恶行。我们一码归一码,还当救她一救,否则,还称得上什么侠义?”
听到吴长风这么说,除了数名死者的亲友以外,众人都没有了异议。
洪金瞧着阿朱的性命无虞,这才不动声色地从角落处隐退了,宛若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醉仙楼!
洪金要了几色小菜,喝着闷酒,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唏嘘不已。
萧峰大闹聚贤庄的事,过去近月了,洪金仍不时地想起,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
“大恶人,大恶人来了,快去……快去通知主公。”突然间一声大喝,传到了洪金的耳中。
洪金连忙从楼上下来,见到街心处,正有一个手拿双板斧的大汉,满身是血,在那儿不断地疯狂挥舞着。
“傅兄弟,不用管我,快,快去禀报主公,对头找来了。”那大汉挥着明晃晃的板斧,口中不停地大叫。
城中有着不少人,都吓得远远地躲开,那里敢靠近。
洪金连忙冲上前去叫道:“古大哥,敌人到了何处,是小镜湖吗?”
古笃诚呆望了洪金一会,茫然不答,陡然间抡起斧子,向他的头上砍了过去。
洪金皱了皱眉头,将手一挥,无相劫指飞出,立刻点中了古笃诚的穴道,那斧头一下子摔落下来。
四下本来一片惊叫,见到洪金突然间出手,降服了那个疯汉,不由地彩声雷动。
洪金顾不得炫耀,连忙道:“古大哥,镇南王是不是到了小镜湖。”
古笃诚神智清醒了些,认出了洪金,连忙道:“主公就在小镜湖,洪兄弟快赶往相助。”
情知段延庆找上了段正淳,洪金顾不得古笃诚,连忙问清了路径,向着小镜湖飞快地赶了过去。
走了数里,见到前面一棵柳树,树下有个手拿熟铜棍的农夫,正是傅思归。
傅思归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呼呼地不断喘着粗气,很明显受了重伤。
“傅大哥,情况怎么样?”洪金一路飞奔而来,急急地问道。
瞧到洪金前来,傅思归大喜,知道这番来了一个好帮手,他连忙道:“四大恶人来袭,我拦他不住,洪兄弟快去帮我传讯。”
洪金点了点头,依着傅思归所指的方向,一路急急地追了过去。
为了相救段正淳,洪金将九阳真气催动,只觉身上热流滚滚,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脚下更是奔成了一溜清烟。
远远地看到有一方青石桥,洪金不由地停了下来,感觉体内气息平稳,没有一点凝滞处。
“看来这些日子的苦练,毕竟没有白费。”洪金心中暗自欢喜。
青石桥上有着一个书生,面对着洪金而坐,奇怪的是,那纸上的画,也正对着洪金。
洪金感觉到奇怪,仔细看时,原来朱丹臣的一笔一勾,完全都是倒势而为。
“洪兄弟急急忙忙地奔来,不知所为何事?”朱丹臣冷冷地道。
昔日洪金在大理时,与镇南王府有过一番争斗,后来基本和好,朱丹臣不明白洪金的来意,是以有此一问。
洪金急道:“四大恶人转眼即至,你还在这里画什么画,快点通知镇南王,及时躲避才是。”
朱丹臣点了点头道:“不必急躁,到方竹林只有这一条路,四大恶人想必还没有赶来。”
收拾起来他的墨宝,朱丹臣带着洪金,一起向方竹林中赶去。
行不及远,就见前方出现一个镜面般的湖泊,湖水清明如镜,湖畔花香鸟语。
洪金不由地暗自点头,阮星竹真会选地方隐居,段正淳到了此处,有美人相伴,难免会不思归去了。
湖畔坐着一个人,十足的渔人模样,正自悠闲地在垂钓,口中还哼着小曲儿,听来正是:“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钓鱼的人正是褚万里,他还未得到四大恶人来袭的消息,所以一脸的悠闲。
啪!
一块圆圆的石块,陡然间飞了起来,将褚万里所用的渔丝打断,本来上钩的鱼,立刻将嘴一张,尾巴一摆,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七十一章 恃宠娇纵
眼看到手的鱼儿,却被人给放跑,连渔丝都给弄坏,褚万里不由地怒喝一声:“什么人,快滚出来。”
“不就是一根渔丝吗?这么凶巴巴地干什么?”随着一声轻笑,一个明艳的紫色少女,从花丛中钻了出来,一脸的俏皮与得意。
洪金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自从杏子林中一别,他一直在寻找阿紫的下落,没想到还是在这儿见到。
见到是一个可爱的少女,褚万里的气不由地消了不少,他恨恨地道:“都是你,害得我钓不到鱼儿。”
阿紫娇笑道:“你想吃鱼吗?这还不简单。”她从褚万里手里接过钓杆,连抖了几抖,立刻有数尾大鱼,被她刺中,鲜血淋漓地扔到了岸边。
余下三人的脸上,都有着强烈的不忍,阿紫却是丝毫地不以为意。
阿紫撇了撇嘴:“那种钓鱼的笨法子,只有你们愚人才干。”
说话间,阿紫足尖一踢,将那些被她刺死的鱼,重新踢回到了湖里。
褚万里怒道:“你要吃鱼,将它们刺死倒还罢了。明明不吃,还要刺死它们。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歹毒?”
阿紫娇笑道:“歹毒两个字,我可真是愧不敢当。你们瞧,那是谁来了?”向着褚万里的身后突兀地一指。
褚万里不提防有诈,连忙扭头观看,却觉得眼前影子一晃,一个渔网陡然间向他罩了过去。
眼看褚万里就要被罩在网下,洪金连忙出手,一道九阳真气飘过,阿紫就觉得手腕一麻,连蚕丝渔网都被他夺了去。
褚万里这才知道险些着了道儿,不由地惊怒交加,喝道:“你到底是那来的野丫头?”
阿紫小嘴一扁,冲着洪金怒道:“你就会欺负我,别人骂我野丫头也不管,还说是我们姐妹的好朋友呢?”
陡然间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丫头,还不快向我的褚兄弟赔罪?”
阿紫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本姑娘的事,要你管吗?”
陡然间,阿紫就觉得一只手臂搭上了她的肩头,任她窜高就低,始终如同压着一座山,让她呼吸维艰。
段正淳微微地笑道:“只要你连说三句‘我服了先生了’,再向褚兄弟赔罪,我就既往不咎。”
阿紫恨恨地连说了三句,不过她的声音极为含糊不清,颇有几分似是“我服了畜牲了”。
段正淳不以为意,接着又逼迫阿紫向褚万里道歉。
阿紫怒道:“你们都欺负我。我还是死了算了。”一头就向着湖里扎去。
洪金吃了一惊,连忙飞身前往阻拦,却被段正淳给抓住了手臂。
哗啦!
阿紫还是落入了湖里,只溅起了一朵水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到洪金着急地样子,段正淳笑道:“小丫头如此刁蛮,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洪金叹了口气,想到阿紫先前落水的样子,心中始终放心不下。
朱丹臣打趣道:“你对这丫头如此担心,难道是喜欢她?”
洪金连忙摇了摇头,别人不清楚,他对阿紫的性格,可是极为的了解。
呆了一阵,段正淳始终不见阿紫浮出水面,神情不由地慌乱起来,连忙叫道:“阿星,有人快要淹死了,快出来救人。”
只听一个声音娇笑着传来:“是不是你快淹死了,如果是你我就救,如果是别人,我只看热闹。”
段正淳急道:“如果是我被淹死了,谁在陪你说话,当然是别人。”
那声音娇笑着道:“如果落水的是男人,我就救,如果是女人,我说什么都不救。”
等到那人转了出来,洪金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年纪的妇人,穿了一身湖绿色衣衫,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来的自然就是阮星竹了,她一边与段正淳说笑,一边快速地换好了衣裳。
段正淳急道:“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我说了两句,一时想不开,就跳河自尽了。”
阮星竹星眸流辉,微微地笑道:“谁不知道你大理段二,上至六十岁的老太婆,下至十余岁的小姑娘,都是来者不……”
瞧了洪金一眼,阮星竹还是将那句调笑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哗啦!
阮星竹跳入了小镜湖中,不多时就从湖水中,将阿紫给捞了出来。
瞧着阮星竹娴熟的水性,洪金不由地暗自叹服,比起他来,实在要强多了。
阮星竹将手在阿紫的鼻孔处一试,脸色却也不由地变了,阿紫已然是气息全无。
“快,快,抱到精舍中来,看看还能不能抢救?”段正淳脸色大变,他没有料到,居然会酿成如此大的变故。
阮星竹试着对阿紫进行了抢救,并未将她抢救过来,却发现了她身上的一个金锁片,锁片上写着“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
见到了这个金锁片,阮星竹全身一震,犹如遭到雷击,立刻哭喊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害了自己的女儿。”
段正淳懊悔无比,他将心一横,居然拔出身边的佩剑,就向脖子上横去。
洪金连忙阻止了段正淳:“王爷,阿紫姑娘,似乎还有救?”
段正淳手中长剑呛啷落地,他紧紧地抓住洪金,沉痛地道:“只要能够救回阿紫,我愿意拿性命来换。”
阮星竹哭着说道:“你说什么谎话?阿紫她已经死了,再也救……不回来了。我……可怜的女儿,老天好不容易将你送回我身边,又残忍地将你夺走了……”
洪金将袖子一拂,一道劲力,无声无息地向着阿紫腋下冲去。
阿紫果然经受不住这般撩拨,立刻娇笑了起来:“哎呀!可痒死我了,你干……干什么?”
阮星竹上前去一把就将阿紫搂住:“我可怜的女儿,你……没死,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阿紫一愣,连忙将阮星竹一把推开,嗔道:“你干什么?谁是你的女儿?”
段正淳道:“紫儿不可胡闹,我们可是你亲生的父母,这些年来,无时不在想念你。”
阿紫哼了一声:“你们真的是我亲生父母吗?为什么忍心将我丢给别人?为什么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不来帮我?让我一个人在江湖上孤苦地流浪……”
段正淳长叹一声,心中羞惭无地,他这才深深地醒悟到,确实是愧对这些子女。
阮星竹只听得泪眼潸潸,她紧紧地搂住阿紫:“好紫儿,从今以后,娘会加倍得疼你,决不再让你受任何人的欺负。”
阿紫眼珠一转,指着洪金道:“这个人专门欺负我,你们如果真的对我好,就替我教训他。”
阮星竹刚蒙洪金仗义援手,那里肯恩将仇报,脸上显得极其地尴尬。
阿紫冷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们只会说些假情假义的话,我没人疼,没人爱,有没有父母,原也没有什么区别?”
段正淳和阮星竹不由地相对苦笑,他们好不容易得回来一个女儿,却发现这女儿实在是难以管教。
“段正淳,还不快来受死。”随着一个忽尖忽粗的叫声,一种异样的压迫感传了过来。
段正淳昂首走了出去,他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四大恶人惊了阮星竹和阿紫。
洪金等人跟出去一瞧,不由地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四大恶人,一起出现在了面前。
叶二娘啧啧地赞叹:“段王爷,真有你的,每次见到你,都和不同的美貌女人在一起。”
段正淳笑道:“嘿嘿,你也风流俊俏得很呢。”
叶二娘笑吟吟地道:“是吗?多谢夸奖。”转过眼来,横了洪金一眼。
洪金知道叶二娘的难处,想要摆脱段延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对此他倒没有强求。
只要叶二娘从此改过自新,不再对那些婴儿下手,他的心里就足够满意了。
瞧着阮星竹和阿紫,云中鹤不由地色心大动,他连声吵嚷道:“段正淳,快来受死,别耽误了云老四的风流快活。”
褚万里一抖铁索道:“敌人势大,我们拼死守住,主公快退。”
阿紫娇笑道:“这个钓鱼的没什么本领,你要这样的奴才,有什么用处?”
段正淳脸色大变,连忙断声喝道:“住口。我与褚兄弟情同手足,生死与共,你怎可……怎可这样讲话?”
阿紫小嘴一扁,不屑地道:“我们是主子,他们只是奴才。主人说奴才两句,有什么打紧,你干嘛骂我?”
褚万里听得无名火起,可是阿紫身为段正淳的女儿,他又能怎样,只好将一腔怒火,全都撒到段延庆身上了。
呼!
褚万里将手中的铁索一抖,居然向着段延庆砸了过去,这一招挟怒而来,声势十足。
瞧着褚万里一副拼命的态势,段延庆不由地退后一步,他可不愿意与疯汉一般见识。
褚万里那里肯依,居然节节抢攻,只想着在段延庆身上砸上一杆,就算拿生命来换,也是在所不惜。
段延庆一边后退,一边使出细铁杖,攻击褚万里的破绽。
论起真实功夫,褚万里还是差多了,不多时,就见他的肩上、腿上、胸上,到处都是一个个的血洞。
“真是个悍不畏死的疯子。”段延庆冷哼一声,细铁杖霍地点出。
瞧着这下子如果点得实了,褚万里非得惨死当场,洪金不由地大喝一声,一指向着段延庆的胸口点了过去,气势雄迈,正是中冲剑法。
段延庆情知这一杖下去,必定能取得褚万里性命,可是他要害被中冲剑法射中,也难保活命。
未曾伤敌先御敌,段延庆细铁杖一挥,洪金的那道中冲剑,就射到了细铁杖上,发出叮得一声大响。
第七十二章 恶人服输
段延庆只觉手臂一阵的酸麻,差点握不住细铁拐,不由地退回一步,满是惊奇地望着洪金。
身为天下第一大恶人,段延庆一向自负功力高强,没想到这突兀钻出来的少年,内力居然不逊于他,让他岂能不惊。
“段延庆,你要打,我们就好好地打一场。”洪金身形向前一飘,六脉神剑连续不断地射了出去。
六脉神剑,以指代剑,随手指出,就是无形剑气,飘忽快捷,令人难以抵挡。
饶是段延庆战斗经验丰富,却也闹了个手忙脚乱,细铁杖连连地挥动,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但闻空中嗤嗤声响,一道道剑气若有形若无形,在空中不断地飘动,如同强弓劲弩,连珠箭发。
叶二娘和段正淳等人人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料想不到,洪金的实力,居然到了这般地步。
“好……好厉害的剑气!真是变化莫测,难以捉弄……”南海鳄神岳老三晃动着他的大脑袋,眯着小眼睛在那里不停地赞叹。
段延庆的眼中,立刻流露出来了不满的神色,南海鳄神岳老三却是我行我素,根本没有看到老大不满的眼神。
嗤!
段延庆的长衫上被打了一个大洞,只差一点,就能够洞穿他的肌肤,将他吓得脸色煞白。
洪金再次催动六脉神剑,却觉得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没奈何,洪金的六脉神剑立刻少了些变化,使完一路,接着再使另外的一路。
随着一道道剑气连续不断地射出,洪金觉得体内的经脉,都有一阵热流涌过,对他的内力修为,算得上是颇有好处。
如此每打斗一场,洪金的内力都能有所增加,这也是六脉神剑的神奇之处。
眼看洪金的六脉神剑少了变化,段延庆慌乱的神色,终于镇定下来,他不敢大意,从容应对,与洪金斗了一个难解难分。
过不多时,傅思归和古笃诚先后赶到,接着范骅和华赫艮都来了,段正淳这边声势大涨。
叶二娘等人本来就没敢动手,如今更是多有忌惮,暗自守紧了门户,以防段正淳等人暴起发难。
“洪兄弟,有余未尽,不得贪功。”随着一道豪迈的笑声,萧峰和阿朱一起走了过来。
洪金的脑中灵光一闪,立刻知道,萧峰是在指点他武学上的大道理。
九阳神功本来讲究的就是人间至理,洪金一下子豁然贯通,威力登时增加了不少。
段延庆立刻就感觉到不支,倒不是因为洪金带来的压力陡增,而是来自外面的压力。
情知今日一个应对不慎,恐怕就要一败涂地,段延庆不由地暗自叫苦。
乘着身形转换的时机,段延庆细铁杖一伸,居然向着阿朱点了过去,想要将阿朱据为人质。
萧峰感念阿朱在雁门关外七日七夜的等待,感念她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早已与她情愫暗生,有了塞外放羊牧马之约。
如今看到段延庆居然偷袭阿朱,萧峰不由地无名火起,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推出,正是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呼!
段延庆的细铁杖倒飞了出去,差一点没脱手而出,只将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远远地跃开。
洪金见到萧峰出手,立刻停住了手,他知道,段延庆绝对不是萧峰的对手。
萧峰凝神问道:“阁下莫非就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段延庆点了点头,反问道:“瞧你掌力这般厉害,不知是谁?”
萧峰道:“在下契丹人萧峰。”
段延庆哈哈怪笑:“老夫这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名号,被萧兄弟抢去了,人人都说你杀父杀母杀师,比老夫还恶,老夫也是心下佩服。”
萧峰怒道:“萧某说过,一切罪孽,并非萧峰所为。你偷袭阿朱,我还要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段延庆不由地暗自叫苦,没想到随手偷袭阿朱,却将萧峰引了出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当着众人的面,他势必不能示弱,当下嘿嘿笑道:“既然萧兄弟一心要战,那就来吧。”
段延庆细铁杖一摆,当先攻了出去,面对萧峰这般大敌,他不敢有丝毫托大,抢先占了先机。
这是一路段家剑法,剑招力求稳妥,脚步沉着,剑走轻灵,每一招攻守皆不失法度,剑法大开大合,端凝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气象。
萧峰喝了一个“好”字,降龙十八掌缓缓出手,忽快忽慢,一道道劲力,如狂风浪潮般疾卷而出。
洪金见到萧峰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还冲他点了点头,不由地心中一动,萧峰原来是在借着对招的机会,传他掌法精义。
先前洪金曾听王语嫣点评,说是丐帮的打狗棒法不能一味求快,而要时快时慢,忽快忽慢才对,如今观看降龙十八掌,亦是如此。
段延庆双手使用细铁杖,尤自落于了下风,他的段家剑法虽未散乱,但已气质大变,变成了一味求凶斗狠,简直就象是泼皮无赖。
反观萧峰,却是气度从容,掌法越来越显得凝重,反弹的力量越来越大,很明显已掌控了形势,成了有胜无败的局面。
“如果不是我身遭不幸,有了残疾,岂能畏惧你这小子?”段延庆恨恨地道,他的脸色极度的狰狞。
萧峰微微一笑,事实上直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动用全力,可是凭他的性情,自然不会与段延庆争论什么。
“中!”
段延庆霍地大喝一声,手中的细铁杖,如同游龙一般,从远方疾挥而至。
萧峰不由地一凛,纵然以他的勇猛,这一势却也不敢硬接,不由地虚晃一步,向旁边跳开。
段延庆所用的正是段家最得意的基础绝技一阳指,将指法化在了铁杖上面,一样的凌厉,是他聚集全身的功力,完成的孤注一掷。
“走!”段延庆大喝一声,还不忘了向其余的三大恶人招呼。
细铁杖在地上一点,段延庆转眼就逃到数丈开外,速度快极。
萧峰还待追赶,却被洪金阻住,他想到段延庆无论如何,是段誉的亲生父亲,不该就这样伤在萧峰的手里。
云中鹤的轻身功夫最好,逃得也最快,紧紧地跟在了段延庆的身边。
南海鳄神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是个浑人,谁如果追他,他就与谁拼死一战。
叶二娘逃走之前,却向着洪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洪金,那个叶二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阿紫自然不会放弃调侃洪金的机会,笑吟吟地道。
洪金笑道:“不对。她是看上你了,她有个儿子,人品与才情俱佳,想要娶你当儿媳。”
阿紫嘟起小嘴,呸了一声:“鬼才要嫁给她儿子,恐怕她儿子一定象你这样,是个丑八怪吧?”
阮星竹充满爱怜地摸着阿紫的头道:“紫儿,不要调皮。唉,如果能够找到你的姐姐,那我才真是没了牵挂。”
阿紫脸上露出了笑意,她吐了吐舌头:“包在我的身上,一定帮你找到姐姐。”
洪金注意到阿朱身子一颤,她的心明显乱了,一时犹豫,到底该不该上前相认。
段正淳连忙上前,谢过萧峰的出手相助。
萧峰冷冷地道:“我并不是为了你才出手。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生平做了一件大错事?”
段正淳没料到,萧峰会突然以大义相责,想到这些流落在外的可怜女人,想到他那些可怜的私生子女,他不由地头上冒汗,满面惭愧地道:“段某为人荒唐,生平错事太多,却也不止一件两件。”
萧峰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这件错事,令得一个人,一生孤苦难当,受尽了苦楚。”
段正淳羞惭无地:“是啊!我心中为此愧疚不已,天幸让我见到了这个孩子,我会用一生来弥补他。”
萧峰怒道:“晚了。今夜子时,我与你在青石桥上相会,不见不散。”
洪金急道:“萧大哥……”
萧峰眼中如欲冒火:“洪金兄弟,你不必劝解,这番恩仇,无人能够化解开来。阿朱,我们走。”
呼!
萧峰挟起阿朱,身子立刻飘飞到了丈许开外,竟然不给洪金解释的机会。
段正淳喃喃地道:“这个萧峰可真是奇怪,半夜三更约我去青石桥做什么?难道我在无意之中,与他有了什么怨仇。”
洪金道:“段王爷,你是否决心要赴萧峰的约会?”
段正淳点了点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段正淳纵然生平行事荒唐,决非背信弃义之徒。”
话音未落,段正淳想以他对待一众女子的所为,脸上不由地露出了苦笑。
洪金道:“如果萧峰来主动取消约会,你还要不要参加。”
段正淳奇怪道:“听闻丐帮萧峰颇讲信义,想必不会这么戏弄于我。”
众人正在闲谈,突然间见到远方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回来,正是萧峰无疑。
段正淳等人望了洪金一眼,心中都感疑惑,好奇他为何未卜先知。
萧峰大声道:“段王爷,先前有一点误会,我才与你定下约会。如今一切都已揭开,唐突之罪,还请莫怪。”
段正淳连声地谦谢,他可不愿与萧峰结怨,如今萧峰来取消约会,正中他的下怀。
第七十三章 阿朱认母
段正淳含笑道:“萧兄弟,如果不嫌寒舍简陋,就请入内一叙,喝上一杯水酒。”
萧峰点了点头,龙行虎步,随着段正淳等人进入了方竹林内。
彼此一连干了三杯,萧峰都是酒到杯干,没有丝毫地迟疑。
想来是喝得太急,萧峰不由地咳嗽起来,他连忙用手掩住了口。
“段王爷,多谢盛情,萧某告辞。世事无常,命运变化莫测,还希望你……你们都能多珍重。”
萧峰用充满深意的目光,扫视了段正淳、阮星竹和阿紫一眼,蓦地转身走了出去,再不回头。
段正淳叹道:“听闻萧峰本为丐帮的帮主,后来莫名其妙地成了契丹人,果然性情极为古怪。”
回转头来,众人都是一愣,原来不知不觉中,洪金已然没有了踪影。
萧峰一路匆忙而行,强忍悲痛,到了荒野无人处,突然间大放悲声。
哭了半晌,萧峰陡然间觉得眼前有异样,连忙抬起头来一看,不由地惊得呆了,洪金正站在他的面前。
“洪兄弟,你为何要偷偷跟踪于我?”萧峰的脸上,难掩慌乱。
洪金道:“阿朱姐姐,你的一番心思,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明白吗?”
原来这萧峰正是阿朱所扮,别人瞧不出任何破绽,落在洪金这明眼人眼中,自然是处处都不对头。
阿朱哽咽着道:“一处是至亲的爹娘,一处是萧大哥,偏偏他们还是死对头,我心乱如麻,实在不知如何才好?”
洪金道:“难道你就看不出,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吗?”
阿朱悲伤地道:“有什么不对?我爹都亲口承认了,那件错事是他所为,还害得一个孩子,终生孤苦无依。”
洪金笑道:“错了,完全错了。你爹所言,指的是他始乱终弃的行为,所对不起的那个孩子,指的是阿紫。你和萧大哥,完全都会错意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故意宽慰我吧?”阿朱立刻破泣为笑,只是掩藏在萧峰的脸面下,显得颇为僵硬。
洪金道:“你试想一想,三十年前,段王爷才是多大年纪,如何能够是那领头的大恶人。”
阿朱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如今得到洪金提醒,立刻想起许多疑点,她立刻精神大振。
洪金笑道:“如果你还不信,不妨再去问问段王爷。还有段王爷的字体,非常的飘逸潇洒,与那大恶人的刚劲有力,绝不是一种风格。”
阿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脸上渐渐地有了神采,连夸洪金聪明。
洪金叹道:“如果你真的甘心就死,那才真是傻呢!不但你父母会伤心欲绝,萧大哥也会痛不欲生,最终也会随你而去。”
阿朱听得后怕不已,她脑子一时冲动,就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时才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
段正淳等正在猜疑,突然间见到萧峰和洪金一起赶了过来,不由地更觉奇怪。
萧峰沉声道:“段……王爷,你所说的生平错事,就是指的将女儿送人,对不对?”
阮星竹在旁边插嘴道:“是啊!难道你以为我们都是坏人,专门做坏事吗?”
萧峰放下心来,继续问道:“然则害得一个孩子孤苦无依,指的是阿紫,不是萧某了。”
阮星竹觉得啼笑皆非,她笑道:“象你这么高大威猛的粗鲁汉子,我可生不出来。”
萧峰突然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以一种娇媚的声音叫道:“娘,你错了,我还真就是你生的。”
四大侍卫还有华赫艮和范骅全都惊呆了,他们都将萧峰当成了疯子,因为这本就是只有疯子,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段正淳更是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威震天下,声名赫赫的北乔峰,居然会是他的儿子。
到底还是阿紫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亲昵地跑到萧峰的身边,拉起了他的大手,笑道:“哈哈,你一定就是阿朱姐姐,这手装扮的本领可真是高明,你一定要教给我。”
阿朱卸了装扮,瞬间变成了一个娇美的少女,明艳如花,不可方物。
阿紫美则美了,总是带着邪气,阿朱的美,才是真正的让人感到亲切。
阮星竹一眼就从阿朱的身上,看到了她少女时的影子,整个人差点就懵掉了。
“朱儿,朱儿!你真的是我的朱儿吗?天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阮星竹脸上带着笑,可是眼泪却是扑簌簌的落下,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娘,没错,我就是你的朱儿,你看?”阿朱扑上前去,投到了阮星竹的怀里,将金锁片递了过去。
阮星竹睁大朦胧的双眼,向着金锁片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保安宁。”
“朱儿,你真是我的朱儿,老天爷,能有这么一天,我阮星竹什么都不求了。”阮星竹抱紧了阿朱,一张脸上浓浓地都是感恩之情。
阿紫不由地嫉妒心起,她钻到阮星竹的怀里,嗔道:“还有我呢?”
阮星竹张开双臂,一手一个,将阿朱和阿紫紧紧地搂在怀里,在这一瞬间,她就象是拥有了全世界,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段正淳在一旁瞧着,不知不觉地也是老泪纵横,他一生自命风流,从来没想过要承担责任,如今这才感觉到了浓浓的亲情。
四大侍卫和华赫艮、范骅,都为段正淳感到欣喜,这一番欢喜收场,总让他心中少了一些愧欠。
夜色深了,天空陡然间电闪雷鸣,不出所料,恐怕会是一个雷雨夜。
萧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青石板上,望着变化莫测的天空,这凛然的天威,让他感觉到恐惧。
阿朱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深更半夜他一个人,更是显得凄凉,心中还有着惶恐不安。
萧峰满身的酒气,他孤身一人跑出去,喝了不少酒,可酒只是壮了他的胆气,却让他心中更是寂寞凄凉。
“为什么我会这么心神不定?段正淳害死我亲生的父母,又派人杀了我的养父养母,害了我的恩师,难道不该死吗?”萧峰翻来覆去地想着,心神没有一时一刻的安稳。
“江湖上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最难测的,其实还是人心。只等杀死段正淳,报了父母大仇,我就与阿朱隐居塞外,再也不踏进中原一步。”萧峰愣愣地想着,心神有点恍惚。
青石板的另一头,段正淳缓步走来,轻袍缓带,显得极为的潇洒。
“萧兄弟,你约我前来,不知到底有什么事?”段正淳脸上有着奇异的笑容,却不知道是在笑谁。
萧峰的脸上有着怒容,他大声喝道:“段正淳,三十年前,是不是你带领中原武林高手,在雁门关外伏击我的父母?”
此刻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得萧峰的脸上极度狰狞,他早已蓄好了劲力,降龙十八掌蓄势待发。
段正淳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轻描淡写地道:“段某今年虚度四十春秋,三十年前,段某十岁。”
一道炸雷滚过了天空,带来一连串的闷响。
“三十年前,段某十岁……三十年前,段某十岁……”
萧峰的心中,同样如同有着一串炸雷响过,他脑子中反复所想,尽是这一句。
试想中原武林人才济济,怎么可能遵一个十岁的孩童为首,这件事必有蹊跷。
萧峰身子不由地退后了一步,他茫然地问道:“然则今日在方竹林中,你为何承认做了一件荒唐事,难道不是这件事吗?”
段正淳道:“段某所言,是指将阿朱和阿紫姐妹送人,害得她们一生凄苦。段某一生行事荒唐,可都愧在女人身上,对于兄弟义气,从无半点行止亏差之处……”
萧峰道:“错了,错了,完全都错了。上天垂怜,总算没有让我失手杀错人,可是那个大恶人,他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叫声凄厉愁苦,如深夜狼嚎,实在是掩藏着无尽的悲伤,斑斑点点都是血泪。
段正淳的眼中,似乎也有热泪滚下,他自然是洪金所扮,为了防止萧峰暴起发难。
洪金知道萧峰苦苦追寻的大恶人是谁,可是他却不能说,真相往往显得更残酷,更让人无法接受。
“萧远山啊萧远山,你可真把萧大哥害苦了。”洪金真恨得牙根痒痒,可他又能如何?
嘭!
萧峰一脚,将眼前的青石栏杆踢断,他心中的愤怒,实在是无处渲泻。
血!
顺着萧峰的腿脚流了出来,他却不管不顾,他身上的这一点疼痛,可比不得心中的煎熬。
“马夫人原来也是在骗人,如今只剩下一个徐长老了,如果他再不肯告诉我,世界上就没人知道带头大哥的下落,这大恶人就能永远地逍遥事外了。”萧峰喃喃地道,神情极为痛苦。
随着一声炸雷响彻了天空,瓢泼一般的大雨落了下来,萧峰和洪金全都变成了落汤鸡,洪金更是被淋出了本来面目。
“哈哈,洪兄弟,原来是你,你也在骗我?大家都在骗我,父母在骗我,恩师也在骗我,茫茫天地,我还有可以相信的人,相信的事吗?”
萧峰的神情满是沮丧,他的神情显得极为……痛苦,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洪金叹了口气,大声道:“萧大哥,我们骗你,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整个世间的人都背叛了你,可是你还有阿朱,还有我,还有段誉兄弟,我们会始终生死相随,绝不肯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呆了好一阵子,萧峰才回过神来,他紧紧地握住洪金地手:“好兄弟,真是好兄弟。我自从雁门关外初次与你相见,就觉得特别地投缘,时间证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洪金和萧峰四手相握,都觉得心中一阵热流滚滚,纵然迎着凄风苦雨,纵然面对着变幻莫测的血腥江湖,他们都觉得心中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