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王老虎
原来如此。
听林一帆一番演义后,吉利早已羞得藏到了林一帆的身后,用小手直捶他的背。
肖力倒是对这过程兴趣不大,只犹豫着小声问:“那黄莺呢?”
“她妈妈突然病了,正住院呢,所以来不了了。”林一帆叹口气道,“这不,我正琢磨着这一两天想去探一下病呢!”
“是这样啊,那黄莺没事吧!”肖力担心道。
“还好啦,她是外柔内刚,很坚强呢!”
“嗯,那就好,哪天你去的话也叫上我吧!”
“那就不必了吧,你那么忙,而且和黄莺也不熟。”
“那倒也是!”肖力似乎有点尴尬,便把声音沉入了烛光里。
女人是敏感动物这句话看来是不错的,吉利发觉这两个男人的不对劲,不由问道:“那个黄莺究竟是什么人啊,长得很漂亮么?”
“没有,没有,也就是一帆的同事啦!”肖力替林一帆开解道,一方面转移话题指着吉利对林一帆道:“这是你女朋友么,好漂亮!”
“一听就知道是假话,我都坐这么长时间了,你才发现我长得漂亮啊?”吉利倒很是自来熟,也只半小时的时间而已,对肖力已是口不遮拦,“不过你有一句话是对的,没错,我就是林一帆的女朋友!”。
一句话倒把林一帆吓了一大跳,赶紧摆手否认:“不,不……不是!”
“以前不是,现在开始是了!”吉利挽住了林一帆的手臂大声宣布。
“嗨嗨嗨,你姓王吧?”林一帆挣了一下,却被搂得紧紧的。
“什么姓王啊?”吉利不解道。
“王老虎啊,还是母的呢!”林一帆夸张道。
“好啊,你拐着弯骂我,看我这老虎就吃定了你!”吉利跳了起来。
肖力笑了,看着他们俩打情骂俏,心中不觉又黯然起来,和凌菱的旧rì时光何尝不是同样美好呢,想那时的凌菱几乎和吉利一样活泼天真,美目传情。那时肖力每晚去接凌菱下课,两人便一起踩着梧桐的落叶一路走回去,然后你送我,再我送你,然后你又再送我,只盼着片会也不要分离才好呢,可如今呢!肖力的内心里不由重重地叹了口气。
茶室内的其他茶客渐渐散去,山下的点点灯火和天边的星光柔和成了一片,这原本该是居然天上客的意境啊,肖力沉想我这是怎么啦,哪来的那么多感慨呵!
此时,张菊池已把几个小妹遣了回去,兀自提了一瓮绍兴女儿红来,纸包里还包了十来个螃蟹,放下后又从身后变出了几包花生米。
林一帆一看乐了,对张菊池道,“晋有曲水流觞,近有击鼓传花,今天我们也风雅一回如何?”
张菊池笑道:“是也是也,若不玩些花样岂不有负这良辰美景啊!”
“今天还有一美在啊,可惜可惜!”肖力也附和道。
“可惜什么啊?”吉利不解问。
“可惜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林一帆凑近吉利耳边笑道。
“去,滚一边去!”过了一会儿,吉利才总算反应了过来,便啐了他们一口道,“要玩就玩简单点的,成语接龙如何?”
三位男士一致说好。
吉利便又抢了先:“那我先说一个吧!”只见她略一思索道:“沉鱼落雁!”
肖力接:“雁过留声。”
“声名远扬!”张菊池接道。
“这是成语吗?”林一帆表示质疑。
“算啊算啊!四个字就算!”吉利向林一帆吐了下舌头,降低了要求。
“那我接扬鞭奋蹄!”林一帆脱口而出。
“好,我接我接……”吉利不点不利索了,接了半天蹦出个:“啼笑因缘。”
话一出,大家都笑了,张菊池道:“也算也算,后面同音也算!”
轮到肖力,肖力直接取了个茶杯,自已倒满了黄酒一饮而尽道:“算过了吧?”
张菊池接:“冤冤相报!”
吉利道:“不算不算,太沉重了!”
张菊池也不分辩,也自饮了一杯。
林一帆接包罗万象。虽通过了,但却经不住美酒的诱惑,偷偷饮了一杯。
相见恨晚,晚节黄花,花残月缺,缺衣少食,食不糊口,口角生风……
接下来成语倒是接了不少,但也知怎么的,出口的词却越来越沉重,大伙的心情也便跟着沉稳了下去,大约是各怀了心事罢,酒倒是越喝越多越喝越高了,只可惜了几只螃蟹却孤单单地置于茶几上却再也没人去动它了。
十七、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钟沉沉。
山上的夜是沉寂的,然而却沉寂不了纷绕的心绪。
真的奇怪,为何每次见到吉利都会醉了,林一帆暗自摇头,说不清究竟是醉在了酒里还是醉在了吉利的小清新里。她是那样的清新自然,不食人间烟火。跟她站在一起林一帆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惭形秽的感觉,以往所有的骄傲和自得在吉利的面前越发地显得缈小而可笑。
看得出来吉利是喜欢上了他,可他怎可就那样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爱,那实在是亵渎了她的真与美,林一帆总以为自已是不配再提爱这个词的,所以让一切回归到开始的原点,这才是他应该作的最为理智的诀择,尽管他也是个浪漫多情的人,然而自从背负上楚翘那沉重的十字架后,他就深以为自己已是与这个爱字无缘的了,心也早已死寂了。
借着酒意,吉利大胆地牵了林一帆的手柔声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点晕了!”
“好啊,出去吹吹风。”林一帆睁开迷蒙的双眼道,回首见肖力和张菊池正在热切地争着酒杯,便任由吉利牵着悄悄地溜了出去。
跨出茶室的拱门,一阵江风袭来,凉意倍增。吉利不由得抱紧了林一帆的臂。林一帆倒是清醒了不少,微微挣脱了一下,想和吉利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似乎不忍。
两人藉着月光相携着沿阶而行,林一帆恍惚间突然想起那天和黄莺游山的情境,又想起她妈妈住院的事,倒替她担心起来。
“我们在那坐一会儿吧!”吉利放开他,跑到前头的一条石椅上坐下喊他。
林一帆收起了了思绪,暗怪自已这是怎么了,从本心言,黄莺是个好姑娘,就如眼前的吉利一样纯洁,要说有区别那就是对黄莺多了一份亲切感,而对吉利则多了一份心跳。然而不能,不能够。林一帆觉得身边一个雪雯就已经足够,不想再沉陷下去了,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安而把她们俩推拒在心门之外,这对她们来讲或许是有一丝丝的不公平,但以免将来后悔,现在说对不起是值得的。
银样的月光透过树冠直泻下来,斑澜的光影撒满了吉利全身,只见她舒服地靠在石椅上伸展开双臂,深深地吸口气道:“哇,真舒服啊!”
林一帆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嚅嚅道:“吉小姐……”
吉利转过脸佯作不悦道:“你怎么还叫我吉小姐啊?”
“吉小姐,啊,不……吉利!”林一帆道,“我有话要对你说呢!”
“是吗,那好啊,你说吧!”吉利调皮地把鞋脱了,扶着林一帆的肩膀一条腿站到了石椅上,一个转身另一条腿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小心些,别摔了!”林一帆紧张道。
吉利继续着芭蕾舞动作,笑道:“你还挺担心我的嘛!”
“你快下来吧,我真有话要对你说呢!”林一帆紧紧抓住吉利的小腿道。
“你说啊,我听着呢!”
“吉利,你没有真喜欢上我吧?”林一帆不安地问道。
“真喜欢啊,那天在开发区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尤其是你眼中透露出的那淡淡的忧郁!”吉利坐了下来,认真看着林一帆道。
“不,我们不合适!”林一帆尽量用委婉的语气道,“你还不了解我,当你真正了解我之后你会失望的。”
“那就让我了解你啊,那你就尽量不要让我失望啊!”
“不是那样的,我是个有经历的人,而你却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无邪,我们真的不合适。”林一帆诚恳地道。
“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那是一段疼痛感伤的过往,不提也罢!”林一帆长嘘了一口气道。
“那就不要说了,抓住我,相信我,我会给你快乐的!”吉利轻轻偎进林一帆的怀里。
“我相信,但是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你,也许等不了多少天,你就会发现我原本就是个孤陋不堪的人,一个没有担当的人,一个寡廉鲜耻的人。”林一帆似乎把自己贬得越低心里越能得到解脱。
“嘘!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吉利玉葱似的手指按住了林一帆的唇道:“如果你真是个没有担当的人,今天就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吉利小心翼翼地接着说:“你心里一定很苦吧?说说吧,说出来轻松点!”
说到苦,倒还真触到了林一帆内心最真切的感受。虽然他一直这么长时间地压抑着自己,但是颓萎的外表,忧伤的眼睛掩藏不住内心的痛,他何尝不想找到个释放的通道口,但是丑陋的灵魂该怎样剖开呢,又有谁可以作他的一切情感的收容器呢,即便面对一见如故的黄莺,林一帆也未曾真正敞开过心戾,尽管黄莺也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可今天,面对吉利的柔情似水时,林一帆却终于有了一吐块垒的冲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林一帆不住地抗拒着内心的命令。
吉利感觉着林一帆的痛苦,无声地握住他紧撰着的手。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一帆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搂住吉利,抬头时却已是泪流满面。
十八、往事如烟
“楚翘,楚翘……”林一帆低声念叨着,念叨着这样一个看来会一辈子如影随形的名字,这样一个时不时会冒出来啮食他心的名字。林一帆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有意愿把她的名字说出来,也许正如吉利所说的,说出来就轻松了,也许今晚能睡得稍微安稳些,这样也不正是楚翘所希望看到的么!
吉利还了林一帆一个温暖的拥抱,轻轻抚着林一帆的背道:“她叫楚翘么?她一定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
“是啊,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林一帆叹道,他知道其实是不应该在一个女人面前赞美另一个女人的,尤其是在一个喜欢你的女人面前。但是对于楚翘,林一帆是情到深处,对她的赞美是从不吝啬,也是从不掩饰的。
“噢,是么!”吉利倒没有表现出不悦,应了一声后问道:“你如今所有的痛苦全是为了她吗?”
“我的痛苦算不得什么,真正承受了巨大痛苦的是她呀!”林一帆道。
“你们发生了什么?你抛弃了她吗?所以你后悔了痛苦了是吗?”吉利的好奇心被勾引了出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真要听这个故事吗?”林一帆确认道。
“嗯!”吉利抿着嘴点头。
“那好吧,那就把我丑陋的灵魂都翻出来,只怕到时你便不屑与以我为伍了!”林一帆道。心想,也许这才是最好的拒绝吉利的方式吧。
“不会的,我相信我的眼睛,你一定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不是的!”吉利肯定道。
“该从何说起呢?”林一帆思量着,回忆着,渐渐地他的眉节舒展了开来,“记得那是我刚进入大学没几rì,在肖力组织的老乡会上是第一次见到了楚翘,第一次见,”林一帆顿了一下道,“第一次见我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这么说,她也是临江人?”吉利插问道。
“不是,她是惠州城里人。”
“我猜她肯定也对你一见钟情了?”
“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林一帆自嘲道,“第一次吸引了她的是肖力,我看得出来,不过对我也算有好感!”
“肖力?里面还在喝酒的肖力?”吉利有点觉得匪夷所思。
“没错,就是他,当时他可是我们学校所有女生的大众情人呢!”林一帆不无得意地接着道,“不过数次接触之后楚翘爱上的却是我。”
对于初恋的甜蜜回忆让笑意不时地浮上了林一帆的眉间目梢,他对楚翘的xìng格脾气言谈举止艺术气质用尽了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吉利听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比不了的,可是真有这么好吗,吉利内心底里多少是有一些不服气的。
“失去的终归是最好的!”吉利幽然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好不容易让这个男人快乐了那么一点点,怎可以因为自己一丝丝的醋意却又把话题回归沉重呢。
果然,林一帆的脸sè又凝重起来。
吉利站了起来,拉起林一帆的手道,“天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1”
林一帆道:“再坐会吧,你就不想听听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吗?”
说实话,吉利是想对这个男人多了解一点,越多越好,不是因为好奇,只是想对他多一点安慰,因为喜欢他所以要更深地了解他,分享他的欢乐,分担他的痛苦。但是吉利又真不想让他再次勾起任何沉重的回忆,所以她纠结着。
“你可知道,她比我大两届,所以先于我毕业并在惠州的《三角洲》杂志找到了一份美术编辑的工作,虽然我还有一年半的课程要修,但那时我们已经在憧憬着以后美好的二人世界的rì子了,可谁曾料想,那年夏天她去云南采风了一趟回来就什么都变了……”林一帆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怎么了,她遇到了更好的人吗?”吉利即便穷尽了想象也不知所以。
“怎么会呢,我们很相爱!”林一帆的泪在眼框时打着转,“从云南回来后就发现身体不适了,去医院一检查……”林一帆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吉利掏出手帕轻轻为林一帆拭去眼角的泪花,心却随着林一帆的叙说也跟着沉了下去,不由为楚翘担心起来。
“是癌……症……”林一帆终于说出那个魔鬼的名字。
“什么?”吉利惊叫起来。
“是**癌!”
“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这种病?”
林一帆接着道:“这便是命吧,连医生也没有确切的解释,只是说也许有遗传因素,也许也有可能是……”林一帆迟疑着。
“也许什么呀?”吉利急着追问道。
“也许也有可能是不当人流引起的。”林一帆终于说了出来。
“你,是你干的好事?”吉利怒气质问道。
“楚翘是怀孕过一次,只是当时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就没要,拿掉了!”林一帆道。
“你可把她害了,那后来呢?”
“其实在她去云南之前动手术还有机会,只是她没太当回事,也没去医院检查,只以为是一般的妇科病,没想到耽误了!”林一帆吸了下鼻子道。
“然后呢?”吉利已顾不得林一帆的感受了,她只为楚翘担心着。
“只能把**整个拿掉了,命虽然是保住了,但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化疗,她的头发……全掉光了!”林一帆再度哽咽起来。
“化疗算什么,头发掉光了算什么,**没了那才是要了她的命啊!”吉利的泪也如断线的珍珠似地直滚下来,双手忍不住在林一帆的臂上死命地掐着,“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林一帆麻木了似的,任由她折磨,口中只念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吉利猛地立起身,坐到了石椅的另一端,离得远远的。
“我当然知道**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才会离开我!”林一帆黯然道。
“你离开你了?不会是你抛弃了她吧?”吉利突然对林一帆不信任起来。
林一帆苦笑了一下,也不否认道:“也差不多吧,那阵子对我来说确实也是天崩地塌的感觉。”林一帆回忆道,“不过也总算是捱过去了,尤其那段最困难的时光。生活就这样继续着,一天又一天,我奔波在学校和医院之间,之后就是学校和楚翘家之间,时间过得说快也快,一转眼就是一年,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然而就在我忙着论文答辩和找工作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她却不见了。”
“不见了?”吉利问道。
“对,不见了,连她的父母也跟着一起不见了,我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她,可是她们一家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留半点痕迹。”
“那段时间你忙着找工作不会是你的藉口吧,你一定是有意地冷淡了她,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她那种情况,心理本就是极度脆弱的。”吉利心中此时也乱极了,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面前的这样一个原本以为优秀的男人。
“也许吧,也许我的潜意识里真有这种想法也说不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所以说我的灵魂是丑陋不堪的!”林一帆痛苦地把脸埋入了自己的双手里。
“你就这样放弃了,不再找她了?”吉利内心深处对林一帆是抱有希望的。
“我一直在找,她所有的亲戚家,所有的单位同事,所有的同学校友全找遍了,没有,就是没有。为了找她,我甚至放弃了《惠州晚报》的工作。”
吉利看着林一帆的样子,一种同情之情油然而生,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林一帆在烈rì下,在风雨里彷徨无助劳而无功的情景。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楚翘的信,我才决定放弃了。”林一帆扭头对吉利道:“要是一个人诚心要躲你的话,任你再努力也是找不到她的。”
“看来她还是一直在关注着你的,知道你在找她?”
“是啊,她在信里说,她一直在看着我,即便身在天边,心也会永远陪伴着我,她叫我不要找她了。”
“她就没有解释离开你的缘由吗?”吉利似乎渐渐有点理解楚翘的想法了。
“她说离开我完全是她的原因和决定,失去了**,她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她只想把最好的自己交给我,因为爱我,所以离开我,她还叫我忘了她,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找一个爱我的女人好好生活下去,我幸福她才幸福。”
“是啊,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因为爱你,她才离开你,看到直到现在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她也应该会觉得完全值得的了!”吉利对楚翘已充满了敬意。
“可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的,恍恍惚惚的,当我听从楚翘的意思放弃她的时候,我居然有一种轻松感,真的,我真的感觉到好轻松的。”
“那是因为你的弦绷得太紧了。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吉利宽慰着林一帆道。
“不,也许我原本就是个没有担当的人,其实我是没有信心的,我不知道我究竟能够坚持到哪一天,我无法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林一帆给自己下了总结道:“所以……”
“所以我们俩不合适,对吗?”吉利接过了话头。
“没错,我无法验证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无法保证将来。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的好,做个朋友,挺好!”林一帆道。
“那你也给我听着,其实我也无法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明天我就会厌倦你跟你说拜拜,但最起码我现在对你有好感,我只是跟着我的感觉走,听了你的故事,我只想现在替楚翘好好地爱你照顾你,懂吗?”吉利站了起来,抱住林一帆的头,在他的额上印上了一个温润的吻道:“你别想甩开我,想也别想!”
林一帆愣了,除了苦笑还能作什么呢。
十九、西斯廷的圣女
且不管肖力和张菊池醉成了什么模样,林一帆是顾不得的了。他只任由吉利牵着小心翼翼地摸下了山,两人坐在车里,走走停停倒是说了一路的胡话,全然不顾斯文和矜持了。
醒来时已是太阳照上了脸,林一帆极不情愿地睁眼,却发现昨晚竟然就这样睡在了吉利的车里,转脸望去,见吉利只抱紧了双臂睡得正香,便脱了罩衫给她盖了。
晨光里的吉利尤如西斯廷的圣女一般散发出一种圣洁而不可亵渎的光彩,跟她躺在同一辆车里,林一帆更觉得自己是多余而惴惴不安。不过当依稀想起昨夜吉利把她的原名告诉了他时,不禁莞尔。“吉诗丽!吉诗丽!急死你!急死你!”林一帆不停念叨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待林一帆收了笑声再看吉利时,却见她早已睁了眼,正脉脉地注视着他。林一帆被吸引了,双眼和吉利对接上后便再也挪不开去了,只感觉着自己的呼吸是屏凝着的,心是剧烈跳动着的,脑海里是紊乱不堪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林一帆再不想对自己jǐng告什么了,他只一点一点地靠近,近了,近了,他看见了吉利的眼睛里自己的影子。吉利含羞地闭上了眼,两片cháo湿的唇轻微地张龠着,仿佛在向林一帆招唤着,诱惑着。终于,终于胶着了在一起,果然是香甜无比的,贪婪之心渐渐从林一帆的心底升起,管她什么圣女,管她什么灵魂,管她什么距离,他开始旋动,开始契入,开始吮吸……
良久,只听嘤地一声,吉利推开了他,红着脸嗔道:“好啦!”
林一帆始从云端跌落,一时倒不知所措起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地只嚅嚅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愿意的!”吉利低声道,说罢把身上的衣服还递给林一帆,岔开话题问:“你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
“不告诉你,急死你!”林一帆恢复了常态,逗她道。
“好啊,你又笑话我!”吉利作势要打林一帆,转念一想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原来名字的?”
“原来名字?我不知道啊,那你告诉我,你原来叫什么呀?”
“吉……”吉利醒过神来,赶紧闭了嘴。旋即,两人便再也忍不住笑作了一团。
……
“你今天上班吗?我送你回公司吧!”消停下来后吉利问。
“不了,我想去趟医院呢!”林一帆脱口而出。
“这样啊!”吉利应道,女人是敏感动物,所以吉利接着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林下帆有点迟疑。
吉利马上笑道:“逗你呢,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闻不惯那药水味!”
“我也闻不惯,没办法,朋友嘛!”林一帆如释重负,暗暗吐了口气道。
“那你总得找个地洗濑一下吧,这样蓬头垢面地跑去总不太礼貌。”
“倒也是,要不麻烦你还是送我回公司吧,我去宿舍洗。”林一帆有点不好意思。
“那要跑多少冤枉路啊,你以为我这车烧的是自来水是吧!”吉利道。
“哪怎么办?算了,就这样去吧,反正也不是外人!”林一帆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要不,直接当人家女婿得了!”吉利不无醋意地调侃道,嘴里说着,车子却真往华庭园方向驶去。
林一帆问:“喂,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放心,不会卖了你的。”吉利猛踩了一脚油门,一路无话。
林一帆也不再多言,心道这女人还像是人间六月天,说变就变。
车子在绿庭园里七拐八拐地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在一幢小别墅前停了下来,吉利总算是开发腔,还露出了笑,命令道:“下来吧!”
“这是哪儿啊?你可别就这样丢下我啊,我晕路,一个人走不出去!”林一帆故意拽着吉利的衣袖不放,作可怜样。
“去!”吉利嗤了一声,便推了林一帆往卵石路上走,“放心吧,这是我住的地方!”
林一帆知道这绿庭园是一个高档社区,吉利住的这套虽然面积不大,不过西靠未名湖,三面被紫竹环绕,很是安静。
“进来啊,还愣着干什么!”吉利已打开了门。
“哇噻!你还真是个富婆啊?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啊?”林一帆从吉利的车上判断出她应该家境不错,没想到远不止此。林一帆接着问道:“你应该不仅仅是个小小的rì语翻译吧?”
“你的话还真多呢,赶紧洗洗给我滚蛋!”吉利在他说话的当口找了牙膏牙刷出来。
林一帆仔细打量房子,见客厅的景观墙上挂了一幅神似吉利的巨大油画,画中的女人披着波西米亚风格的纱萝,头顶着一个中世纪风格的铜壶,壶嘴里正倒下一注清澈的泉水,女人赤着脚,两只小羊正咩咩叫唤,远处云烟袅袅。林一帆由衷叹道:“好一幅圣女图啊!”
“画得好吧!我怎么总觉得不太象我?”吉利问道。
“神似!这才是画画的最高境界,你要像的话莫如直接去拍张照片就是了!”林一帆道。
“说得也对。这是我一位旅居西班牙的叔叔给我画的。”吉利解释道。
“我说怎么看有点吉普赛女郎的味道呢!”林一帆道,但他还是念念不忘他的疑惑,“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哎哟,你还有完没完啊!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省得你晚上回去了还睡不着觉!”吉利道,“其实呢我算是浙江宁波人,只不过父母早年一直在rì本经商,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也算小有成就,只是最近rì本经济不景气,便把总部迁回宁波了。而我呢,我在大学里学得是园林景观设计,本身又对贸易工作不感兴趣,所以就问老爸讨了一笔钱独自上你们临江来了,注册了一家小小的景观设计公司。而那天帮你们做rì语翻译则纯粹是帮我老爸的rì本朋友的一个小忙而已。就这样了,还满意吗?”
“嗯,我们临江是全国最大的园林盆景栽培基地,看来你是来对地方了!”林一帆赞许道。
“当然,不过在临江我似乎有了更大的收获!”吉利注视林一帆的眼神热烈起来。
林一帆急忙拿着牙刷进了卫生间。
林一帆当然是喜欢吉利的,无论兴趣、xìng格、能力、容貌、年龄、家世等诸方面吉利都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太完美了,林一帆的那颗卑微的心却是怎么也抚不平的。何况林一帆本身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尤其是在感情生活上,他觉得他的心中深埋着楚翘,身边又有了雪雯,尽管对于雪雯的感觉他说不清楚,但是让他背负着这些去面对如此圣洁完美的吉利,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首先他就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坎。
所以,林一帆剩下能做的也就只能是逃了。逃离这幢高贵不可及的别墅,逃离这个圣洁不可欺的女人。
二十、他还是来了
九点的太阳已是很暖和的了,城市的热情也开始了新一天的绽放。
林一帆徘徊在离医院不远的花市,选择太多了倒不知道究竟该买什么花好了,几番选择,他最终还是要了一大束黄莺喜欢的白百合,顺便还借了花店的电话向张菊兰请了个假。
黄莺的父亲早已故去多年,她一直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所以母亲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不知道黄莺怎么样了,林一帆担心着,这种担心是自然生出的,黄莺对于林一帆来说其实什么都不是,却又似乎是什么都是,是朋友,是哥们,更是知己。林一帆暗暗责怪自己昨晚真不该去陪肖力喝什么酒的,谁知道肖力在发什么疯,抽什么筋,平时几乎不沾酒的,昨晚却喝了个酩酊大醉。
医院里是安静的,静的有点可怕,只见着三两个病人举着盐水游走在幽暗的走廊里,趿着的拖鞋和地面磨擦出让人心悸的沙沙声。
林一帆透过病房的玻璃终于见着了黄莺,她正一边轻轻地给她母亲喂粥,一边仔细地为她擦拭嘴角,还不时小声地和母亲说着什么。
林一帆小心地推开房门叫一声:“阿姨!”
黄莺转过身来,却是一脸憔悴的模样,见着林一帆,眼眶里便鼓满了泪水。
林一帆没有说话,只是有点心痛,便搂了她一下,给她一个最真实的安慰。
黄莺母亲抬眼望着林一帆,微微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你来啦!”
黄莺偷偷抹了泪,拉了一张椅子给林一帆,便继续喂粥,不想母亲却摇摇头不想再吃了,说我累了,想闭会儿眼。
林一帆把花放在了床头,却见药柜上已经有了一个花篮,巧的是竟然也是一sè的白百合,还滴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噢,居然有人比我还来得早?”林一帆随意问了一句。
“是你同学呢!竟然那么客气,我们也就见过一面而已。说是原本和你说好一起来的,但知道你昨晚喝多了,就没一大早叫醒你,自个先来了。”黄莺解释道。
“嗯,是肖力么?昨天是听我提起过这事,他倒有心!”林一帆心道,他还是来了。
“他还真是个热心的人,说这中医院环境不好,医资力量也有限,如有需要,他熟人多,可以帮忙转惠州中山医院去的。!”黄莺语带感激地说。
“是啊,他确实路子多,回去我再和他联系一下看看这事究竟怎么处理。”林一帆知道,这点小事对于肖力来说实在是不算个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林一帆心底却隐隐地有点不愿意他搀和这事。
“你昨晚又喝多了吗?怎么每次都喝那么多,注意着点身体吧!”黄莺关心道。
“没事,昨天是肖力心情不好,谁叫我们是兄弟呢,只有舍命陪着他了。”林一帆不知道肖力和她说了多少昨晚的事,心里有点发虚,只盼着黄莺不要再多问了。
“他怎么啦?生意不顺吗?”黄莺问道。
“哎,也就和凌菱吵了几句嘛,凌菱你也算认识的呀?”林一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刻意把凌菱给扯了进来,似乎把凌菱搬在肖力和黄莺之间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有点不安,但说不清这不安究竟来源何处。
“认识啊,很漂亮的女人呢!”黄莺别过脸去,边为母亲掖被角边淡淡地赞道。
“是啊,应该是幸福的一家!”林一帆道。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不是还要上班吗?”黄莺终于结束了有关昨晚的话题。
“没关系,我请了假了的。阿姨病情怎样啊,真要转院吗?”林一帆问。
“嘘!”黄莺示意林一帆小声点,俯声在母亲耳边轻声说:“妈,你睡一会儿,我去送一下小林!”
黄莺母亲实在是虚弱得很,也赖得睁眼了,只是发了一个鼻音,嗯了一声。
黄莺推了林一帆出了病房小声道:“你赶紧回去吧,这是传染病区,多待不好评”
“你妈的肺病到底怎样了,你告诉我啊!”林一帆着实是关心着黄莺的。
说到母亲的病情,黄莺的眼圈又红了。
林一帆拉了黄莺在楼梯口的塑料椅上坐了,搂住了她道:“不要紧,再大的事都有我帮着你呢!”
黄莺伏在林一帆的怀里抽泣了起来。林一帆轻轻地拍着黄莺的背,多么想安慰她几句,却有多少话儿说不出来,平时也算口齿伶俐的,今天这是怎么么了。
哭了一会儿,黄莺坐了起来,抹干泪道:“昨晚做了造影,情况不好,很有可能已经癌变了,不过还要做最后的确诊。”
“是这样啊,先不要放弃希望,我马上让肖力帮忙联系转院的事吧,大医院终归是大医院,终归希望更大。”林一帆道,“你也要坚持住,可不能先倒下了啊!”
“你放心吧,没事,我能坚持住!”黄莺强笑了一下道,“至于转院的事也不急,还是等确诊了再说吧!”
“也好!对了,缺钱吗?”林一帆把折子掏了出来,塞在黄莺的手里道,“这时有五六千块钱,你先用着吧!”
“不用不用!”黄莺赶紧把折子推还给林一帆道:“真不用,最起码暂时还不用!”
“你就拿着吧!这医院花费可大着呢,不够的话我再去想办法!”林一帆可以想像黄莺一家的拮据,父亲早早地亡故,母亲积劳成疾,这肺病一得就是多年,全靠吃低保撑到了今天,即便黄莺上大学也完全是靠勤工俭学,打工挣的学费。所以林一帆对黄莺一直怀有敬意,并且对她更抱有一颗怜惜之心。
“真的不用,谢谢你,小林!说实话,如果确诊是癌的话,这点钱也是远远不够的,我早就想好了,但凡还有一丝希望,我是一定会救我妈的,大不了我把家里的房子卖了!”黄莺绝决地说。
林一帆知道黄莺那套60多平米的老房子,那是她父亲唯一留给她们娘俩的。这房子里寄托了她们所有的希望和思念。林一帆此刻感到特别的心酸,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有钱人,平时他实在是看不惯那些有钱人的,心底里有种与生惧来的仇富心理,但此该他是多么希望拥有财富啊。
“不到万不得以,可千万别卖房子,让我们一起想办法吧,总归有办法的。”林一帆安慰着黄莺,同时莫不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好了,先不说这烦心事了,你先回去吧!”黄莺道。
“我在这时陪你会吧,反正我已请了假了。”林一帆道。
“嗯,那这样吧,就麻烦你上我家一趟,帮我拿些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来吧!”黄莺想了一下道。
“好啊!”林一帆接过黄莺的钥匙道,“你房里没有什么不可知的秘密吧?”林一帆尽量想把气氛调节轻松一些。
黄莺白了他一眼道:“我在你前面那里还有什么秘密呀!”
“那我可就去了!”林一帆站起了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又问道,“真的没什么秘密吧?”
“没有,赶紧去啦去啦!”黄莺推着他下也楼。
楼下的阳光还是那么暖和,可风中的沙粒却偏迷了林一帆的眼,涩涩地难受得很。
二十一、香闺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面上泛满了灰黑sè的霉斑,几排老树长藤倒是生得枝繁叶茂,数个老头正悠闲地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下着残棋。林一帆立在边上看了一会,忍不住信口指点了几番,结果却被那几个老头连追带踢地彻底赶了开来。
林一帆只得悻悻而无奈地离开,便仔细寻着了楼号,沿着幽暗的楼道,攀上了黄莺二楼的家。
这个家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老旧。老旧的桌子,老旧的碗橱,老旧的墙砖,老旧的窗棂,老旧的灯罩,似乎一切都与这座rì新月异的城市所不相容的,可留给林一帆的感觉却又是亲切而温馨的。不知道为什么,林一帆喜欢这里的每一个细节,是的,是喜欢,这里让他有一种放松感,一种久违感,这确实是一种家的感觉。尤其见到小小的窗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可想屋主人是花了心思和时间的,这年头谁还有时间和心情伺弄这些玩意呢。
这大概便是黄莺的闺房了,一开门便满是女儿的气息,这对林一帆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房内一床一橱一柜一桌而已,连个电视机也没有,桌上倒是堆满了书,林一帆一看乐了,可不全是他向黄莺推荐的书么!
林一帆放松地在黄莺的床上躺了下来,四肢肆意地张成了一个“大”字。林一帆笑了,笑自己实在是太过孟浪了,暗骂自己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了。
可他还是就这么仰面躺着,懒懒地不想起来。顶上的吊灯上挂着一串水晶风铃,似乎还是林一帆送给黄莺的生rì礼物,但听这风铃偶尔奏出一两个清脆的音来,倒成了催眠的神曲,一阵困意袭来,林一帆便再也抵挡不住,终于入梦追蝶去了。
窗户半开着,楼下的紫藤却悄悄把枝蔓探进了窗,给黄莺朴素的房间点缀了一抹绿sè,两只翼翅的小虫在那片叶上正耳鬓厮磨着,诉说着情话……
……
腰间的BP机闪烁着微弱的红灯,滴滴滴滴的蜂鸣声却终于唤醒了林一帆。
林一帆一查看,倒有好几个呼号了。一个是张菊兰的,通知他下午两点开会。一个是雪霁的,只问了他这几天在哪,怎一直联系不上他,说是有事要和他说。另两个却是黄莺的,原是她半天了也不见他回医院,倒担心上了他。
林一帆赶紧起了身,打开床前的小橱,挂着的衣服大都素淡得很,也没几件像是值一点钱的,大概都是在秀水后街上买的罢!林一帆挑了两件自己中意的收了,又在床头的小柜里找出了黄莺的亵衣,也大都是用过的,倒是那几只文胸实在是有点老土,雪雯一直戴美体塑身型的高档内衣,她说女人就该挺点好,林一帆对于这一点倒是挺有同感的,只是实在是没想到黄莺居然至今还在用这么薄这么软的单层胸罩。林一帆不禁笑了起来,不过鼻子倒有点发酸,似乎有鼻水流了下来,林一帆下意识地猛吸了一下,嘴里嘟哝了一句:“该不是睡了一会惹上感冒了吧!”
林一帆找了个塑料袋把衣服装了,便yù离开,想想又回头,却取了些水给那些个花花草草喷了几口才放心地下了楼。
待他匆匆赶到医院时,便老远见着黄莺等在传染病区的在门口,一见林一帆的面便嚷:“你上哪里去了,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啊?”
“真对不起啊,昨晚实在是搞得有点晚了,见到你的床便眼皮打架了,没想到一觉居然睡了三个小时,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林一帆把衣服递过去,边哈腰边道歉。
“哎哟,你倒好睡,可把我急死了!”黄莺嗔怪道,接过衣服,打开一看,不觉红霞飞上了脸颊,骂了一句,“谁让你带这些的,拿两件罩衣就可以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会用得着的。对了,里面我还买了些毛巾牙膏牙刷纸巾什么的,待会忘了拿出来。”林一帆道。
“知道了!”黄莺感激道,“谢谢你,小林!”
“谢什么呀,我们是好朋友嘛!”
黄莺听了,脸sè不觉一黯道:“是啊,我们是好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下午要去一下公司,张菊兰说要开个什么会呢!”林一帆有点对不住地说。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那就赶紧去吧,免得她待会又罗嗦!”黄莺担心道。
“不会的,她对我还行!”林一帆自信道。
“行了,快走吧!”
“那我晚上再来顶你一会儿吧!”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行的!”
黄莺目送着林一帆离去,多少是有点不舍的,但她知道自己是拴不住这个男人的,她只能是他的红颜知己,如此而已。
林一帆走在医院的甬道上,感觉着背后黄莺追随的目光,心却一阵绞痛,他在心里默默而绝然地对黄莺说:“放心吧,一切有我!”
二十二、令箭
“林主任,林主任!”
林一帆回到公司正yù上楼,却闻见背后有人在叫,回头一看却是宁玉琦捧了一叠资料在唤他,便停了脚步,等老宁走近后道:“宁主任,你可千成别叫得这么生份,还是叫我小林听着比较舒服!”
“哪能啊,你是公司引进的高材生,不要说张菊兰的位置,即便是当了副总经理也很正常啊!”宁玉琦道。
“可别瞎说啊,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我可就成了野心家了!”林一帆笑道。
“谁敢瞎说啊,你是凭得真本事,不像有些人开了前门又开后门的!”宁玉琦左右小心看了一下道。
“你看你看,又在造谣了吧!即便有人开了后门,这前门又是什么门啊?”林一帆拍了老宁一把问道。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宁玉琦爱昧地笑道。
说话的当口,俩人进了办公室的门,张菊兰正站在电扇下敞着领子扇风呢,见宁玉琦手上的资料便yù伸手接去。不料老宁却递给了林一帆道:“林主任,这是这个月的销售出货清单,高总让我交给你的!”
林一帆随口应了一声:“噢,那就放这儿吧!”两人一不小心倒把张菊兰给凉在一边了。
张菊兰尴尬地收回了手,转而拉了林一帆道:“今天天气有点邪热,你来吹会儿凉风吧!”
“外面确实是热,我们车间温度都二十八近三十度了,明天再热要开空调了!”宁玉琦插嘴道。
张菊兰瞄了他一眼道:“想开空调啊,公司可是有规定的,待到了七月中旬看看温度再说吧!”
宁玉琦一听,坏了,看来刚才是又得罪上她了。
林一帆倒还在状况之外,顺着老宁的话意道:“有什么关系呀,天气热了就开空调呗!现在工人难伺候,可别把工人给热跑了!”
“还是林主任好啊!……”宁玉琦话出一半,赶紧转了方向,“不过,公司的规定我们还是要严格遵守的,工人那边嘛,再做做工作也就是了!”
“林主任好呀?那你以后就找林主任去咯!”张菊兰笑咪咪地望着宁玉琦道。
宁玉琦不觉打了个颤,笑着解释道:“张主任说得哪里玩笑话,小林在我那里待了几个月,这不随便惯了嘛!”肚底里却暗骂道:“看你器张到几时,总有一天要把你拉下来。”
“怎么还小林小林的,现在要叫林主任了!再不注意点以后可有得小鞋穿呢!”张菊兰道。
宁玉琦肚里又骂了:“他娘的,你不要给我小鞋穿就谢天谢地了!”嘴上却连声称是。
林一帆看不下去了,便岔开话题道:“时间差不多了,该上去开会去了!”
张菊兰一抬腕看了下表,骂道:“坏了,坏了,老宁都怪你,时间都过了,走了走了!”话罢便扭着屁股蹬蹬蹬地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了,惹得办公司里小蔡他们腾起一阵笑声。
林一帆,老宁也上了楼。进了会议室,却见高远和陈工以及其他几个主管都已在座了,只是少了刘芸和杨杰。林一帆心时嘀咕这刘芸不是已经答应来上班了么,怎么到底还是没来,连杨杰也还在继续罢工,不会是他真写了辞职报告吧。
“各位安静下来了,今天临时召集大家一下,主要是宣布一个事情。”高远顿了一下接着道,“大家都知道,今年我们公司的销售业绩不是很好,正巧下周一呢,在上海要召开一个机械产品国际博览会,会期近一个月,我和集团领导商量了一下,是准备要参展的,到时我们的一些老客人基本上都会去的,所以我们想尽量和他们再见见面,多争取一些订单回来。”
“高总,那我们组织多大的参展规模呢?”张菊兰问。
“小而jīng,我们新近开发的几个拳头产品一定要带上。”高远扭头望了一眼张菊兰,过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对大家道,“人员……也不要太多了,节约成本嘛!”
“名单定了么?”张菊兰追问道。
高远道:“我和刘总是一定要去的,还有……小林,原本是想把黄莺也带去的,但她老娘病了那也就算了。”高远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张菊兰道:“黄莺她老娘病了,我们有没有派人去看一下,送点花或都慰问品什么的?”
林一帆注意到张菊兰的脸sè是yīn晴不定的,当她听闻刘芸要去时便一脸的不乐意,当听闻小林也去时,才稍有缓和。
“这也要去呀,又不是黄莺她自己生病!”张菊兰道。
“还是去一下吧,以后我们所有正式员工的家里有事,我们都要表示表示!”高远道。
“好的吧,小林和黄莺关系铁,要不回头让他代表公司去一下吧!”
“还是你去吧,参展也是这两三天的事,小林要好好准备准备,把产品目录以及相关资料弄弄好。”高远对林一帆道:“小林,可听到了,赶紧准备!”
“高总,能……能不能让别人去上海呀?”林一帆犹犹豫豫着道,“我这几天有些私事……”
“能有什么私事呀?不就是黄莺她妈病了嘛!”张菊兰赶在高远前面先接了话,“你放心去吧,和高总刘总他俩一起好好地多接些订单回来。”张菊兰看了高远一眼,有意把“一起”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林一帆还想说什么,却又被张菊兰截了话。
“黄莺那里我会多去看看的,嗯?”张菊兰突然大悟地问道:“小林,你不会是真和黄莺谈上恋爱了吧?如果是这样,上海哪怕我去也行!”
“真谈上了也没什么呀,不是好事吗?不过还是以工作为重嘛!”高远笑道,。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笑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林一帆连连摆手道:“你们可别乱说了,人家可是女孩子,行了,我去上海还不行吗?”
“小林你英语怎样啊?”高远问。
“高总,你知道的,我是学工业产品设计的,英语读写还行,口语可真不行。”林一帆道。
“没关系了,权当是带你去历练历练,到那边请一个翻译就是了。”高远道。
林一帆是彻底没辙了,心里只担心着黄莺一个人可怎么应付得了呢。
“各位,在我和刘芸不在公司期间,公司一切事务暂时由张菊兰全权负责。大家各负其责,不要相互扯皮推诿,尽力配合好张菊兰的工作。我希望我能安心地在外面谈生意,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请尽量不要来烦我。好吧,今天就这样子,散了吧!”高远站了起来,拍了拍林一帆的肩头,似乎心情不错地先离开了。
张菊兰听了高远的安排也蛮高兴的,临散了却凑近林一帆耳边小声道:“帮我看着点他俩!”
林一帆只能以笑作答。
等张菊兰出了门,宁玉琦对林一帆道:“林主任,你是去上海游玩去了,我们可就惨了!”
“怎么啦?”林一帆不解道。
老陈头也凑了上来一挪嘴道:“小林这你也不懂啊?喏,这不刚派发了鸡毛吗!”
“鸡毛?”
“拿了鸡毛当令箭!”
于是大伙又是一阵笑。
二十三、幽怨的眼神
四点不到,林一帆便借故早退了,去市场上买了些银耳、鲜藕和冰糖回来,细细地在电饭煲上熬了近两个小时,揭盖时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林一帆贪食了几勺,好不容易待它凉透了,才小心地盛了几碗到新买的保温瓶里,挂在龙头上,方才晃晃悠悠地骑了车送了医院去。
病房里却不见黄莺的影,大约去配药了罢!黄莺妈jīng神比上午可好了些,但还是脸sè苍白,见林一帆进门便亲切地招呼,尽管声音还是细微而脆弱的:“小林,你那么忙怎么又过来了?”
“没事,我下班了。阿姨,你好些了吗?”
“唉,老毛病了,养两天就好了,倒是老麻烦你!”黄莺妈喘着气,挣扎着想坐起来。
“阿姨,你不用起来,躺着好,躺着好!”林一帆连忙按住了她道。
黄莺妈顺从地躺了下来,眼神里透露出感激与赞许的光。
“阿姨,黄莺呢?”林一帆边问边小心地给倒了一小碗银耳羹道,“我给您熬了碗银耳羹,您喝点,能清肺!”
“小林,想不到你还会做这些东西,真有心!”黄莺妈看着林一帆似无意却有意地说:“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嫁给你可有福了!”
“嗨,我会做什么呀,只是听人说银耳对您的病有好处,所以学着做了点,你尝尝!”林一帆细心地舀了一小勺递到了黄莺妈的嘴边。
黄莺妈微微张嘴,喝了一小口道:“又甜又糯,真好吃!”
“那您就多喝点,我带了不少呢!”林一帆道,接着又是一小勺。
黄莺妈没再张口,却轻轻握住了林一帆的手腕道:“小林啊,你是个好孩子,你一直帮衬着小莺,阿姨谢谢你!”
“阿姨您说什么呢,我们是好朋友啊!”林一帆放下碗,还握住她的手道。
“好,好!”黄莺妈点点头,眼角却微微渗了些许泪光。
“阿姨,您就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了!”林一帆轻轻为她拭去泪花。
“我这病呀,我自己知道。已经拖得够长的了,只是苦了小莺这孩子了!唉!”黄莺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没事,阿姨您听我说,您这病啊,有治,现在科学多发达呀!您就放宽心吧!”林一帆安慰道。
“我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我们家小莺啊,她是个苦孩子,自小就没了爸爸……”黄莺妈忍不住抽泣起来。
林一帆倒有点手足无措,只是一味地道:“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黄莺的!”
“真的?”黄莺妈突然有了jīng神,像似吃了灵药似的。
“啊……这……”林一帆一惊,迟疑着,却不知如何作答了。
“唉!”黄莺妈是有点失望的了,缓缓地躺了下去。
“真的,阿姨,我会的!”林一帆过意不去了,便沉重地点了点头道。
“谢谢你,小林,阿姨真谢谢你!这样我就放心了!”黄莺妈的眼睛不觉又cháo湿了。
“那你再喝点吧!”林一帆道。
“让我来吧!一帆。”黄莺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后。
“没事,我做了不少,你也喝一碗吧!”林一帆道。
“我先喂我妈,我等会儿!”说着黄莺接过了碗,对林一帆道:“你出去坐会吧,这病房里空气不好!”
“我陪你会儿!”林一帆柔声道。
黄莺妈看着林一帆,一会儿又看着黄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眼睛里写满心慰的柔光。
“对了,今天你们又开了什么会啊?”黄莺细心地用瓷勺在碗边上又舀了一小口。
“哦,我正要跟你说呢,下周我要去上海出差,也就是一个展览会,不过时间蛮长的,要近一个月呢!”林一帆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是吗?”黄莺初听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但转霎又为林一帆高兴:“这是好事啊,你可要好好表现啊,这是高总有意在培养你呢!”
“哪里呀,原本也是要你去的,只是……”
“我才不要去的,又不是去旅游!”黄莺朝林一帆使了个眼sè。
“小莺啊,看来又是我耽误你了!”黄莺妈抚摸了一下黄莺的头,过意不去地说。
“阿姨,这个展览会分两季办,年底的时候还有一期,到时我带黄莺一起去!”林一帆开解道。
“好啊,好!”黄莺妈微微昂起头,一只手伸向林一帆。
林一帆赶紧握住她的手。
黄莺妈另一手牵过黄莺的手,把两个人的手合在了一起,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满足地笑了。
黄莺想抽回手,却没敢动,不安地看了林一帆一眼,一张粉脸渐渐映上桃sè。
林一帆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地,他当然知道黄莺妈的意思,但是……没错,他是喜欢黄莺的,但是黄莺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太熟悉了。正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早没有了心动的感觉。但是在老人尤其一个病人面前,他是没法去拒绝的,他的角sè注定还会尴尬下去,这是注定的,谁叫她是黄莺呢。
“一帆,要不你先回去吧,明天你还要上班的,大后天去上海总要准备准备的!”黄莺毕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她抽回了被她妈按在林一帆手背上的手。
林一帆感激地看了黄莺一眼,心想这真是一个善良美丽而且善解人意的女人,任何男人娶了她都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我们下去吧,我送送你!”黄莺牵了林一帆的衣袖出了病房。
电梯一改往常的拥挤,居然没有一个同乘的人,好像特意要为他们俩制造二人世界一样。
“一帆,刚才我妈……你千万别介意!”黄莺咬着嘴唇小声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明白的!”林一帆道。
“是啊,你是一定会明白的。”黄莺幽怨地看着林一帆道。
林一帆真心是害怕接触她的眼神,他对自己说林一帆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千万不要心软,你这是为她好啊,黄莺这份感情你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真对不起,这个月你怎么办呢?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你了!”林一帆只能换个话题,不过心里是真为她担心着的。
“那你就不要走啊,守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其实我很脆弱,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你才是我唯一的支柱啊!”黄莺多么想呐喊出来,可这心底的声音只能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是担心着的,她是怕着的,她怕一旦哪一刻说出来以后,她便和林一帆连朋友也没得做了。那时的境景是黄莺无论如何也不敢想像的。“你放心吧,我还有其他朋友的,到时实在不行我会找他们帮忙的,你就放心去吧!”黄莺扬起头道,给了林一帆一个勇敢的笑。
“你哪有多少朋友,要不……这段时间我让雪雯来帮帮你?”林一帆迟疑着道。
“你!”黄莺停顿了片刻,冷冷地道:“谢谢你了,我不用帮忙!”
话一出口,林一帆就知道他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此刻再多的语言已然无法解释,看着黄莺那张失望痛苦的脸,不由一阵心痛,终于一把搂过黄莺,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林一帆的怀抱是温暖的,黄莺的泪却不争气地喷涌而出。
电梯却仿佛是停止了一般。
林一帆是多么希望快点到达底楼,早点离开她,不然他担心他会真的沉陷在黄莺楚楚可怜的泪光了。
黄莺也是多么希望快点到达底楼,早点离开他,离开他远一些,再远一些,也许她还能保留一份坚强,也许她还能保留一份自我,她也许也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二十四、多了个大哥
去上海的事,林一帆没有和雪雯说起。原本就是有着自己dú lì生活圈子的两个人,当两个圈子交集在一起的时候,也便是两人一起约会的时间。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的话是越来越谈不到一块了,见了面除了**还是**。但也奇怪,每次**都能使心情郁结的林一帆感觉到一种释放感,所有的痛与愁都能在雪雯肥沃的土地里得到流泄后的满足,这似乎成了一种瘾,一种yù罢不能的瘾,原本在林一帆隐秘的心底多少对雪雯是存留着一点点的希冀的,究竟是什么,他说不清楚,尽管他知道这种希冀是飘缈虚无的,但人就是这样的,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有企盼,也许这便是yù望惹的祸吧。前两天雪雯留言说是有话要说,却终究是没来找他,又没有别的解释,林一帆打电话过去,办公室的同事却说她这几天一直请假,好像在忙着什么事,林一帆也便生了闷气,死活不愿意再主动找她多说什么了。
林一帆当然也没有和吉利讲。吉利缠上了他,尽管他的心底也是很有一些欢喜的。对于吉利,毕竟只有数面之缘,一见钟情的故事大概只有在他的UU小说才有可能是完美的,对于现实,他无法把握,也无法确认,他知道他的那颗伤痕依稀可见的心是再经不住折腾的了,对于爱情,他有一种轻微的心理障碍。与其说怕伤了吉利那纯洁的少女之心,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自已。是的,他疲惫了,他需要休息,他需要冬眠,来年的chūn天开出的是什么颜sè的花,对林一帆来讲,太遥远了。
何况他此刻放不下的只有黄莺而已,黄莺对他的好,他一直深怀不安,他怕他还不了。就在黄莺最困难的时候,他却要离她而去。林一帆包中躺着的正是黄莺今天中午偷闲从医院跑出来为他送来的两打袜子,他的喜好黄莺全知道,他的懒黄莺也知道。黄莺说这两打袜子算是为了感谢他的银耳羹,一天穿一双扔一双,待这两打袜子扔完,他也就该回来了。是啊,这是黄莺在做倒计时呢,她的心,她的情,她的盼,她的梦,全都在这廉价而珍贵的一次xìng袜子里。
林一帆该如何自处呢。
飞机在蓝天下,白云里穿梭,对于第一次乘坐飞机的林一帆来说,原本这正是饱览祖国秀美河山的好时机,可此刻的林一帆纷纷扰扰的思绪却还停留在身后那座可爱又可恨的城市里,哪有心情一饱眼福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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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高远原本是想自己开车去的,奈何林一帆从来就没摸过方向盘,真让高远自己当长途司机,还是让他有点怕了,末了只好买了两张下午二点的商务舱机票。
步下飞机,迎面扑来的热浪把林一帆逼回了现实,这是一座硕大的城市,更是一座灰sè的城市。
林一帆其实是已经厌倦了大城市的。原本他是完全可以留在惠州这座副省级城市,甚至已经谈好了《惠州晚报》的工作,但最终他却选择了临江这座家乡的小城,惠州唯一留给他的实物就是那幅画,不,应该还有一张在《惠州晚报》实习时办的临时记者证,没想到yīn差阳错地居然还救了吉利的命,真是没想到有那么巧,那么巧那张记者证还在那件衣服里,那么巧那天他居然想起了穿那件外套,那么巧他还就上了那条高架路,仿佛一切皆在冥冥中注定了似的,可这真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么,林一帆不禁摇头。
该来接机的人没有来,高远大呼上当了,原本以为出了五万的摊位费享受的该是VIP服务,结果却什么也不是,没办法只能排队等出租车了。
高远对上海的路头算是熟悉,一路指挥着的士司机左冲右突,不过也差不多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结算时却偏要司机让掉五元钱,说是司机故意绕了三公里的路程。
林一帆听着也不是个事,便劝高远道:“高总,天气那么热,把钱给了他拉倒了,我们也早点去找个旅馆住下吧!”
高远却笑着说“我本就是个生意人,不该出的钱原是一分也不愿意出的,兄弟你该是学着点的,得了,今天就纳一回谏”又摸了五枚硬币出来,扔到了司机的茶杯座里道:“给了,这回满意了,师傅?”
那司机早气得脸都呈了猪肝sè,待林一帆和高远一下车,便一滋溜地去了,腾起一团乌黑sè的柴油烟把他俩呛得直咳嗽。
“我们先进去展览会会务组签到吧?”林一帆问道。
“还签什么到呀,付了钱还怕到时不给我们进场呀!”高远拉出行李箱拉杆道:“我们先在这住下吧!”
“好吧,住哪儿呢?”
“那不是么?”高远一指对面的希尔顿酒店道:“近,方便!”
“那可是五星级酒店!”林一帆觉得不可思议,刚才还为五块钱争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居然要住五星级酒店。
“没事,趁刘总没来之前,先住他几rì再说啦!”高远笑道。
“行吧,行吧!反正也不用我掏钱,正好也让我见识一回。”林一帆故作轻松地对高远道。
“这就对了,走了,跟着你大哥错不了。”高远道。
林一帆听了不觉心里一动,想起刘芸作了他姐姐的事,今天倒好,又多了一个大哥。
二十五、黄浦江的风
五星级酒店自有五星级酒店的气派。
当两人拖着行李箱还未踏上大堂的台阶,早已有小弟主动过来接过了行李。高远也不客气,兀自拉了林一帆去了前台登记一个标准间。林一帆一看价码大大地吓了一跳,平素已经是580元一间,展览会期间居然涨到了880元。林一帆不由暗暗拉了拉高远的袖角,低声道:“高总,实在太贵了,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高远乐了,搂住林一帆笑道:“小林啊,你这就小家子气了吧,今天哥就好好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档次。”
林一帆当然知道什么叫做档次,也不是不会享受,他只是觉得拿着能抵他大半个月工资的钱去住一晚上实在是有点没有必要,公司的钱也是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高远私人开了公司,用钱会不会也这么潇洒可就难说了。
正当林一帆还在和这个钱字斗争得难解难分时,小弟已引了他俩进了房间。房间果然是个销金享受的地方,空调,冰箱,电脑应有尽有,不该有的也有,林一帆注意到壁橱的水晶玻璃上,除了红酒香槟香烟口香糖,居然还有安全套和印度神油。
小弟任务结束了却磨蹭着还不肯走,高远啊了一声甩给了他一张伍拾的。小弟嘻笑着收了,道了声谢说:“好了,不打扰二位了,但二位如果需要放松的话,可以到我们酒店三楼的桑拿部,或者叫小姐到你们房间来服务也可以的,你可以打电话给服务台,当然也可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说完小弟递上了一张联系卡。
“不用了,我们不需要!”高远推开摆手道。
“没事的,我们是五星级酒店,没有人敢查到这儿来。”小弟还在尽力推销。
“去!”高远把手一指道:“麻烦你帮我们把门带上,你可以走了。”
小弟职业xìng地笑笑道:“那好吧,二位请好好休息!”
“他妈的都什么人呢这是?”林一帆待他出门后骂了一句。
“哟,小林还会骂人呢?我还以为大学生都不会吐脏字呢!”高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犯不着生气,就一小小的皮条客而已。”
“呵呵,我知道,我就是看着他来气。”林一帆笑道。
“小林,你先洗洗吧,待会儿下去先吃点东西去!”高远道。
“还是你先吧!我先喝口水。”
“那行,我先。”高远便站起来把长衣长裤尽数脱了。
林一帆不经意发现高远臂上和大腿上居然有好几块泛了紫sè的淤青,忍不住问道:“高总,你这臂上腿上怎么回事啊?”
高远摇摇头苦笑道:“我自找的。”
“什么?”林一帆不理解。
“哎!实话给你说吧,是给她下手掐的。”高远叹了口气道。
“谁呀,够狠的!”林一帆道。
“还能有谁呀,我们刘大经理呗!”高远说着进了卫生间。
“她?”林一帆初听一愣,旋即也便明白了七八分。高远与刘芸之间的关系是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不过在林一帆面前倒也没有遮遮掩掩,这让林一帆多了几分心安。尽管一开始对高远是颇有几分好感的,但真正高远把他本真的一面暴露在林一帆面前时,林一帆倒有点无所适从了,从本心而言,他对高远是有所微词的,但另一方面,林一帆却又从心底有所感激,毕竟高远是把他当作了兄弟的了。
两人洗刷完毕后便轻装下楼,商量着今晚就简单吃点自助餐了事。餐厅在二楼,展览会期间客流增了不少,不过还远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两人端着盆子各取所需后,便找了个清静的地儿坐了下来。
林一帆习惯xìng地环顾四周,却见前排一女人独自正与他相向而坐,但见她披挂着及肩长发,饰一副流苏状的的银sè耳坠,一袭浅绿sè的低胸连衣裙,露出粉藕一般的嫩臂,倒也算清新可人。她举止优雅地握着刀叉,小心地把一块水果送进了口里,小嘴抿着,随着食物的嚼动,嘴角有节奏地上下舞动,眼睛却时不时地隐秘四扫,偶尔与林一帆专注的眼神对上,便莞尔一笑,真是妩媚之极,倒惹得林一帆脸红地先撤了目光。
高远因为背对着她,故不知所以,见林一帆表情怪异,便问道:“你怎么了,食物有什么不对吗?”
“噢,没事!”林一帆往那方向瞄了一眼道:“好像有个女人过来了!”
“是吗?”高远不信,便回头看。
却见那美女端着盆子果真款款地向他们走了过来,“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声音也是酥脆动听的,却不等林一帆招呼,自是在高远身边坐了下来。
林一帆一笑,伸手作势道:“当然,当然可以!”
“两位出差呢还是旅游啊?”女人问道,旋即从小包里掏出一包女士烟,抽了一根,张开透明油亮的唇,含了口中,挪过半个身位,左手托腮,一双媚眼分别在林一帆和高远的脸上扫过,见两人都没有为她点烟的意思,便欠身只得自已点了,吐出一口优雅清新的烟雾来。
高远看着林一帆坏笑着,也不作声。
林一帆当然更不知如何接茬,一只菜鸟而已。
“去你房里啊?”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对着林一帆道,口齿却甚为含糊。
“什么?”林一帆听不真切。
女人靠近林一帆,用手掩住嘴,小声地一字一句拉长了声音道:“去……你……房……里……”
“在说什么噢!”林一帆算是听清楚了,更是听明白了,敢情是今天运气好,被流莺给盯上了。林一帆心里一声叹息,暗暗嘀咕道:“真对不住这一身清纯的打扮,莫非也是促销手段么!”
“去房里三个人可怎么办哦,”高远也听清楚了,也许他早就明了她是什么人吧,所以不禁调戏道。
“一个人先在下面喝咖啡嘛!”女人开始恢复了本来面目,手臂搭上了高远的肩,发嗲道。
高远朝里挪了挪位置,笑道:“那你准备让我们俩哪个在下面喝咖啡呀?”
“你好坏噢?给我出难题!”女人漂了一眼林一帆,转脸问高远道:“要不你先坐会儿?”
“你也知道净挑帅哥去玩乐,告诉你,我可不能把我兄弟给带坏了。”高远掏了一张百元钞塞到了女人的手里道:“下次吧!”
女人虽失望,但是凭发了几回嗲就得了一百元也算值得,也便不作纠缠地起身去了,临行还不忘道:“那下次一定记得找我哦!”
待女人走远,高远笑着用家乡话对林一帆道:“小林,你怎么样,有需要吗?如果喜欢的话我给你叫回来?”
“别,可不带这样玩小弟的,你要玩,我给你叫回来,别的事我不会干,给你看个门,站个岗,放个哨还是可以的。”林一帆也不落不句。
“好了,出去转转去,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上别的!”高远说完站起来结了帐,两人便下了楼。
城市的夜应是美丽的。但这夏来的感觉却又是燥热而喧嚣的,即便从黄浦江上吹来的风也是污蚀不堪的,阵阵文明淹渍的恶臭袭来,让林一帆的心覆上了一层厚厚的蒙尘。看来这辈子是注定清洗不了的了,林一帆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道。
二十六、大人物总是在最后出场的
是晚,不知何故,待那只流莺飞后,高远与林一帆居然都没了去玩乐的兴致,两人走马观花地绕着展览会会址转了一圈,便匆匆进了宾馆睡了。
翌rì,两人早早地去了展览会现场,结果却令人沮丧,主办方安排的展位与洽谈时提供的图示资料有很大的出入,高远大呼上当,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几番协商后只得接受了主办方的补偿方案,即由主办方安排一位英语翻译提供十天的免费服务,条件虽不甚满意,但也总是算解决了高远的燃眉之急。
谈妥后,两人便一个去联系水电处安装展厅的广告灯箱,一个去物流处提取托运来的诸多样品,然后整整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自己看着像点样子了才坐下来歇会儿,这时高远拿起大哥大拨通了刘芸的电话。
至于两人在电话里聊了些什么,林一帆是不得而知,反正是化费了颇多辰光。
估计高远是讲得口干舌燥的了,便问林一帆要了一瓶矿泉水猛喝了两口哎了一声道:“总算是同意来了,这女人啊……”高远不禁摇头。
林一帆也不答腔,只是笑笑。
“你笑什么,我看你长得也是桃花脸,以后有你苦头吃的!”高远笑着对林一帆道:“尽量还是少沾染女人为妙!”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林一帆道。
高远道:“你还是学点别的东西吧,该学的还多着呢,这事啊,不学也罢!”
对于高远,从一批老将口中得知,其人本心还不坏。只不过时世变迁,尤其一个人取得一些成绩后,有些飘飘然起来也是情有可缘的,如今听他的话意,林一帆看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还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林一帆冷眼旁观,看高远周旋在这两个难缠的女人之间,居然有一丝为他担心,真是莫名其妙,林一帆不由暗骂自己。
“刘总啥意思啊,来还是不来?”林一帆问道。
“来,不过估计还得凉我们几天!”高远苦笑道。
林一帆道:“大人物总是在最后出场的!”
“谁说不是呢!”高远搓着手道:“且不管她,兄弟啊,今天开始咱俩就算正式开张了。”
在林一帆面前,高远原本还是很有些领导范的,但时间长久些,本xìng就渐渐显露出来了,说话也越来越随便,越来越没遮拦,兄弟兄弟地叫得还挺欢挺顺口,不过这对于林一帆来说,还是喜欢的。因为林一帆原本就是个不喜欢条条框框的人,喜欢天马行空,想到哪就做到哪。
“会期是从明天正式开始吧?那这翻译……”林一帆问道。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茬了!”高远骂了句:“从上午到现在了,怎么还不来啊?他以为他也是大人物呢!”
“请问,这里是红星集团吗?”正这时,一个绵羊一般咩咩叫的声音从高远身后传来,林一帆不禁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手臂。一抬头,却是一个小个子女孩站在了面前,说是小个子,那是为了给了她面子,一个字,矮,另一个字,那就是胖,如果还有第三个字形容的话,那就只剩下黑了。让林一帆想不通的是,刚才那细弱的咩咩声怎么可能是由这个女……孩发出来的?
高远当然也是被震着了,半天也没迸出个字来。
“哎,是是是!”林一帆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里正是红星集团旗下的巨力公司,请问你是?”
“噢,我是本次展览会会务处指派来的英语翻译!”女孩回答道。
“噢,噢,欢迎……欢迎!”林一帆感觉自己说话有些漏风,估计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合拢。
“请问,你是英语几级,哪个学校毕业的,熟悉澳洲英语吗?”高远插嘴问道,而且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搞得好像招聘会似的。
“英语八级,华东工学院毕业的,不过澳洲不是说葡萄牙语的吗?”女孩小心地问了一句。
“噗“地一声,林一帆把刚喝到嘴里的矿泉水一口喷了出来,边咳嗽边断断续续解释道:“那是澳门,澳门,我们高总问得是澳洲英语!”
“这样啊,对不起,刚才我没听楚,真不好意思!”女孩好不容易地反应过来。
“是这样的,我们有几个老客户是澳大利亚来的,所以呢我们想如果熟悉澳洲英语的话可能交流更容易一些!”林一帆心想,还不错,至少还知道澳门讲葡萄牙语。
“应该没事的,我学的牛津英语,是世界英语的根呢,应该能听得懂的。”女孩分析道。
林一帆想想也是,便朝高远点点头,耸耸肩,做了个怪表情,意思是也只能这样了。
“那好吧,今天已经晚了,就从明天开始吧!”高远道。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们先干点别的!”
“哎,不用不用,你这种说洋文的高端人才我们可不敢使唤,可不敢!还是明天来吧,明天来吧!”高远连声推辞,只想着早点把她打发走了事。
那女孩倒也算知趣,客气了几个回合后,便也就作罢,只应了明天一定早一些来报到。
待女孩走后,林一帆和高远面面相觑,良久,两人才总算笑出声来。
二十七、买醉
对于中国的应试教育,林一帆向来是不以为然的。
常听说这里或那里出了高考状元,却没闻见最后那些个状元有几个是真正成才的。如果拿中国的英语教育来说,原是从初一开始学,现在是从三年级开始学,可惜的是任何一次考试莫不都是以笔试为主要评判标准的,想想也是,从三年级一真念到大学的话,怎么着也得考个五级六级的证书了。当然,对于一般的大学毕业生而言,八级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所以,对于这个免费翻译说她拿到了八级证书,林一帆除了表示佩服外,倒是也不曾表示过任何怀疑。然而实践检验下来,却只能让林一帆对中国的英语教育再一次表示了深深的失望。第二天早上,当面对老外的一连串夜壶里冒泡似的英语询问时,那女孩除了干结巴干翻眼,剩下的就只有林一帆的干着急,至于高远,那就更是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只差点没骂娘了。
所以,高远和林一帆除了老老实实竖起耳朵,耐耐心心仔仔细细听那些个高鼻梁蓝眼睛的老外那十足蹩脚的中文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看来第一天的收获注定是要以泡汤结束,不过这倒让黄莺的重要xìng越发地突显了出来。
高远跟林一帆道:“这平时倒不觉得怎样,反正客人电邮传真一来,全交给黄莺处理了,而且这小姑娘也处理的妥妥当当的,看来她这工作还挺重要的,这次回去该给她涨点工资了!”
“只可惜了她没来!”林一帆也有同感,更为黄莺感到高兴。
“嗯,回去得再招两个外销员!”高远考虑得更远。
“好在和那几个澳洲的老客户约见在下一礼拜,不然今天可出丑了。”林一帆道。
“对不起,我……实在是……实在是太紧张了,真对不起!”呆立在一旁多时的女孩连声道歉,眼睛红了。
“没事,没事!”高远口中安慰着,一转身却道:“不过……,不过看来我们是不能用你了!”
女孩估计是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只好朝他们躬了躬身,便默默离去了。
林一帆想着这女孩一准是刚出来工作,这回对她的打击一定小不了,挺为她遗憾的。不过想想自己也是这样子过来的,反正都是要经历的,也便释然了不少,只是觉得眼前好似恍恍忽忽,这人来的来,去的去,有时都来不及握个手,甚至都来不及点个头,就擦肩而去了,谁也不识得谁,就像这女孩。居然连个名字都来不及留下。
“你在想什么呢?”高远捅了一下林一帆问道。
“你知道刚才那女孩的名字吗?”林一帆答非所问。
“我哪里知道,都没来得及问,不知道也罢,一天到完碰到的人多了去,谁记得谁啊!”高远道。
“也是啊,何必要知道她的名字,又不是什么美女!”林一帆回过神来,笑道。
“别做什么chūn梦了,收拾一下吧!吃完午饭去睡一觉,晚上还得接机去呢!”高远催促道。
“下午不用看着展位了么?”林一帆问道。
“你会英语啊?就我们俩,老农民似的,就不用再在这现宝了吧!”高远道。
“那也得再找一个翻译呀,刘芸怎样?”林一帆问。
“她呀,跟我们彼此彼此,只怪老师退休早,知识学得少啊!”高远伸了一个懒腰调侃道。
虽然一上午瞎忙活了,但晚上刘芸能赶来还是让高远心情很好,这一点林一帆能感觉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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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各位旅客朋友们请注意,SH7186次航班即将进港,SH7186次航班即将进港,请准备接机的朋友做好准备……”播音员的声音舒缓而亲切。
“终于进港了,让我们等了那么长时间!”高远道。
“那是我们来得太早了!”林一帆道,心里暗笑。
“走吧,走吧,我们到接机口去吧!”高远拉起了林一帆。
……
“刘芸,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高远喊道。
刘芸终于出来了,林一帆从人群里一眼就找出了她。她还是哪么一身清清爽爽的打扮,短发,无领的浅藏青长款纱衣,脖上系着一条白丝巾,左手挎着一个小巧的白手包,右手拖着一个深sè的旅行箱。
高远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刘芸却刻意停了下脚步,与高远保持了一段距离。
林一帆看得出来高远有些尴尬,便也跟了上去。
“小林啊,这箱里有我们公司的宣传资料,你们走得急,也没带上!”刘芸冲着林一帆笑道,把旅行箱的拖手递给了林一帆。
高远拽了刘芸的臂,刘芸挣了一下,便任由他去了。
“怎么样,飞机上坐得还习惯吧!”高远没话找话。
“有什么不习惯的,又不是第一次坐!”刘芸不咸不淡地答道。
“刘总,高总和我来得可早了,等了好长时间,我都饿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林一帆解围道。
“对对对,先去吃饭!”高远悻悻地道。
“也好,我还真有点饿了,飞机上的速食餐不好吃,我没吃呢!”刘芸笑盈盈地转脸对林一帆道,一朵鲜花盛开在了斜翘的嘴角。
晚餐还是选择了在希尔顿,只不过刘芸不喜欢西餐,三人便在五楼的中餐厅点了一桌菜。
林一帆早就等着刘芸归来,只是没想来她会以这种方式。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单看高远的表现,她似乎已经达到了目的,杨杰说得没有错,刘芸确实是被请回来的,林一帆登门之后,约莫一个星期她果然归来了,看似卖给了他一个面子,实质林一帆知道这是昨天高远那一通长时电话的功效,但此刻这个女人却还在折磨着高远。
“小林啊,告诉你们,今天我差点就赶不上这班飞机了!”刘芸喝了一小口红酒道。
“怎么么啦?”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问道。
“哎,其实也没什么,中午我老公在外面应酬喝多了,发了酒疯一个劲地叫我去接他,没办法,也只能去了,哎哟,那叫喝得,在酒店就吐了。”刘芸皱着眉道。
“他这种场合还不是天天见呀,怎么喝成这样啦!”林一帆知道刘芸老公是干什么的,估计高远也是知晓的,此刻他却面无表情地听着,只关心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看似已饮了好几杯。
“他其实是个老实人,醉酒那是家常便饭。”刘芸漂了一眼高远道。
“那后来怎么样了?”林一帆似乎也只有问下去了。
“有什么办法,我是生拉硬拽地拖他上了楼,回家后还吐!”刘芸道。
“那你可有事干了!”
“可不是么!我洗啊擦啊,不过这还好,只是他难受得连黄水都差不多吐出来了,看着真让人心疼呢!”刘芸叹了口气道。
“小林,你怎么不喝呢,来来来,你也不敬刘总一杯!”高远抬起头嚷道。
“声音小点,这是五星级酒店!”刘芸怪道。
“声音大点怎么啦,我愿意,我愿意怎么啦?”高远显然已有醉意。
“我还真有点累了,先回房间去了!”刘芸不悦了,站了起来。
“走什么呀,我们还没喝呢,喝醉算什么呀,谁不会喝醉呀!”高远已是醉话连篇。
“那你就慢慢喝,好好喝吧!”刘芸果真摔手而去,只是跨出几步又回来对林一帆耳语道:“看着他点,别出什么事!”
林一帆点头称是,只是看着他俩只觉得好笑,看来这刘芸对高远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刘芸彻底地走了,没再回头。
高远却坐了过来,搂住了林一帆道:“刘总刚才说什么啦?”
林一帆见高远只有六七分的醉意,刚才似有表演成分,便老实道:“刘总只是让我看着你点,别让你喝多了出什么事。”
“兄弟啊,在公司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真正是没几个可以办事的,我看好你,所以带你出来历练历练……”高远打了个隔,喘着酒气道,然后接着喝。
“我知道,高总,谢谢你,当然还有刘总,你们都挺抬高我的!”林一帆说这话倒确是真心。
“我是把你当了兄弟的,相信你也不会在人前人后胡说八道,所以我和刘总的事也不回避你的,你懂我的意思吧!”高远又喝了一杯。
“我懂,我懂的!”林一帆有点感动,如果一个领导把花事也不瞒你,看来是真把你当作心腹兄弟了。只是……林一帆以为自己既不是什么能耐人,也不是什么会遛须拍马的小人,他们两位怎么看上眼呢,想不通。
“我们喝!”高远拉着林一帆道:“兄弟,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啊,她这是在恶心我呢是吧?”
林一帆和高远碰了下杯,也一饮而尽,刚才看着刘芸的表演,心底里好像也不怎么舒服。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小林,兄弟,你说说,你倒是说说看啊!”高远的醉意渐浓。
“yù擒故纵而已!”林一帆心道,嘴上却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和高远碰杯。
……
林一帆明显地感觉到这酒是越来越甜美了,眼前的景致是越来越模糊了。
“先生,先生!”
林一帆感觉到有人在叫,有人在推,嘴里却嘟哝着:“关我什么事啊,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醉啊,……
我为什么要喝醉,为什么……为什么……”
“先生,先生!”
林一帆睁开惺忪的眼,脸上满是笑意,手却抖抖索索地摸出了房卡,随即眼皮便又沉重了起来。
“先生,先生!”
“哎,倒霉,又是两个买醉的酒鬼!”
二十八、牛皮糖
醒来时已八点。
昨晚的记忆有些片断已呈空白,继续回想只能让头脑里面更混浊。林一帆就这样睁着眼,懒懒地,却感觉着眼皮有些轻微的跳动,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吧,林一帆思忖着,都说眼皮跳不好,莫不是黄莺遇到了什么难事?好在临行前也已交待过张菊兰多帮忙,对于这一点他对张菊兰还是比较放心的,尽管她是个不能吃亏的人,但答应的事一般都是会兑现的,当然兑现的程度却要看她的心情如何了。
“小林,你怎样啊?”原来高远也已醒了,“昨晚怎么搞的,居然喝了那么多酒?到现在头还痛着呢!”
“我还好啦,只不过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了,也不知是如何回到房间的!”林一帆道。
“嗯,头很痛,我还得再睡会儿,今天我就不去了,下午还得和刘总去一趟东华进出口公司呢!”高远揉着太阳穴解释道:“我们有一部分出口配额是问他们买的。”
“是这样啊,居然到了上海,那确实应该去拜访一下为好,展览会那边就我一个人去好了!”林一帆道。
“请不到好的翻译也是个麻烦事,不过也急不得,待我回来后再和主办方去交涉吧!”高远道。
“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过去!”林一帆心想,还不急啊,这等一天就要浪费一天的钱,这翻译的事本就应该在家里请好了带过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从哪里去请好翻译呢。不过林一帆仔细一想,也难怪,原本就是准备带黄莺一起过来的,怎奈她家里事情出得比较突然,估计是打乱了计划了的。
下楼时,林一帆尽是在思量黄莺,真有点为她担心,也不知道她妈确诊结果出来了没有,如果真的癌变了,这让黄莺这娇小的身躯可如何承受得了。
跨过马路,到了展厅,一看时间似乎还来早了点,便又重新沉浸在这不轻松的思绪里了。
笃!笃!笃!有人在轻轻地敲着会客桌。
有客人了,林一帆好似从迷梦中惊醒,立马站起来,有点手忙脚乱。
可林一帆面对的却不是红毛绿眼的洋鬼子,而是一张笑盈盈的脸,一张弹指可破的粉脸,一张想见又不想见的脸。林一帆呆住了,嘴张着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那你可就林陈世美还陈世美了!”
“吉……吉小姐!怎么是你啊?”林一帆终于缓过了神来。
“怎么又小姐呀,噢,原来你喜欢小姐啊,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来?”吉利佯作生气的样子也是可爱之极的。
“不,不是!”林一帆在吉利面前好像天生就有一种紧张感,尽管他的内心是欢喜异常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的BOSS呢?”吉利径自坐了。
“睡着呢,昨晚喝醉了!”林一帆恢复了平静,笑道:“伙计不就应该站在这里么?”
“也对!”吉利歪头想了想,转脸对林一帆道:“你问吧!”
“什么?”林一帆一愣,不解。旋即笑了,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你好奇怪啊,这展览会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就不能来啊?”吉利还在逗他。
“我只是觉得好神奇啊,上海那么大地方居然也能碰上!”林一帆道,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问:“你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吉利的脸微红,骂了一句道:“切,你以为你是谁,白兰度呀?”
“看来,你的偶像也就只有白兰度这样一个老男人啊?”林一帆想起那天两人一起在沙地人家吃饭的事来。
“嗯,我就喜欢他怎么了,你吃醋呀?”吉利嗔道,她也想起了那天的偶遇来,作势要来捶他。
“好好好,我吃醋我吃醋!”林一帆抓住吉利的小手讨饶道。
吉利热烈地盯着林一帆的眼,任由他握了她的手,也不抽回。
林一帆倒难为起来,握着也不是,放了也不是,口中却喃喃道:“我怎么好像在做梦一样啊?”
“什么?”吉利的声音越来越温柔,眼神也越来越温柔。
“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情景怎么好像重复了好多次,很熟悉的样子似的,真像做梦一样!”林一帆似乎要溶化了,就要溶化在吉利的温柔里了。
吉利调皮地在林一帆手背上用力地掐了一把道:“这是真的不好吗,不是做梦!”
林一帆痛得真裂嘴,刚想回敬吉利一下,脑子里却突然想起那晚高远身上的淤青来,不由地笑了。
“你还笑,你还笑!”吉利又要捏来。
林一帆赶紧抽回手道:“好了好了,不玩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究竟怎么到了这里?”
“你还说呢,那么多天都不联系我,我想你了!”吉利低下了头,像是受尽了委屈似的,眼泪说来就来:“呼你你也不回,我找不到你就打你办公室电话,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喂,你可是女老板呢,可别弄个大花脸呀!”林一帆怜惜地抬起吉利的头,为她抹去泪光道:“可最后还是被你找着了不是么?”
“是啊,找你可难,我最后找到了张菊池,他问了他妹妹才知道你来了上海。”吉利道,突然一改温情凶巴巴地问了一句:“你的呼机是怎么回事啊,故意不理我是吧!”
林一帆苦笑道:“我哪有啊,我的BP机只是没开通漫游。”
吉利听了,不由破涕为笑道:“你也该买个手机了,BP机早晚要淘汰了!”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大老板呀,打工的自有打工的装备,拿个大哥大去扛大包也不像话呀!”林一帆道。
“还大哥大呢,大哥大也要淘汰了,现在的手机越来越小了。”吉利笑话林一帆道。
“好了,不说了!”林一帆岔开话题道:“你在这玩一二天就回去吧,有你这么做老板的吗?早晚亏死你!”
“我不回去!你再跑了怎么办?”吉利抱住了林一帆。
“我能跑哪里去呀,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我还不想丢了这饭碗呢!”林一帆小声道:“快放开我,这里那么多人!”
“我不放,除非你让我在这多待几天!”吉利原本是个利索人,在爱人面前却像个小孩,尽会撒娇。
“好了,好了,就待三天吧,正好我这里缺英语翻译呢,要不你就奉献三天?”林一帆怀疑地看着吉利道:“你rì语行,英语还能糊弄人吧?”
“YER!”吉利做了个鬼脸道:“你就放心吧,我会四国语言,英语自是不在话下!”
“你就死命吹吧!”林一帆直摇头,粘上了这块牛皮糖,想甩都甩不掉,其实心底里,林一帆又何曾想真的甩掉呢。
二十九、慌乱
没想到高远还是来了。身后跟着的当然是刘芸。
高远的步履很轻松,看来两人的关系似乎是有所缓和了。只是刘芸也许是攀了楼梯罢,脸上居然一片cháo红,眼角依稀还残留着chūn意。
“哟,这,这不是那什么,这不是那吉小姐吗?”刘芸的记xìng很好,言谈中天然有一种亲和力,她的手自然而然地伸向了吉利。
“你好!”吉利礼貌地回握了一下道:“没错,是我!”
“还真是吉小姐,那么巧!”高远也认出了吉利:“上次帮我们翻译rì语的事真要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吉利朝高远笑笑道。
“吉小姐怎会在这里呢?”刘芸问。
“噢,我是追……”吉利话还没说全就被林一帆截了过去道:“她是来追一个客户的,这个客户对她们公司很重要。”林一帆笑嘻嘻地问吉利:“对吧?吉小姐!”
吉利背着瞪了林一帆道:“是啊,只是没追着,倒在这儿碰上一帆了!”
刘芸看在眼里,不露声sè地应了一句:“这世界还真是小,看样子两位已经很熟悉了啊?”
“两位老总可能还不知道吧,其实吉小姐不是专业的翻译,她可也是位女老板呢!”林一帆回避道。
“是吗?不好意思,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吉小姐怎么看也确实不像是生意人!”高远奇道。
“我是做园林设计的,高总以后如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提供服务的,九折优惠呢!”吉利笑道。
“现在可就有点像生意人了,怎么开口就拉生意啊!”刘芸道。
“哎,吉小姐,你请坐吧,别光站着了。”高远给吉利拉了一张椅子,又侧身扶着刘芸的背让她也坐了。
“谢谢!”吉利看了高远刘芸一眼,依言坐了。
高远见桌上多了好多老外的名片和客户资料,不由高兴地问:“小林,你可行啊,你不是说你英语不行吗,哪里被你收集了这么资料?”
“一般般啦,我只是充分发掘了一下资源而已!”林一帆卖着关子道。
“看你那高兴样!”刘芸亲妮地敲了一下高远的手道:“这还看不出来啊,这一定又是这位吉小姐的功劳了,是吧,林一帆?”刘芸很有意味地看着林一帆问。
林一帆笑道:“自己送上门来的翻译,不用白不用。”
“什么噢?我只是没追到我的客户,经过你这摊位,见你在老外面前满脑门子冒汗,看在熟识的份上才出手相救的好不好!”吉利倒还真变成了为追客户而来。
“看来,你们俩还真是熟识啊!”刘芸着重说“熟识”两个字。
“没有,没有!”林一帆摆手道:“也就上次一同见过一面。”
显然,林一帆是越描越不清楚了。高远看着他笑,刘芸看着他笑,末了连吉利也笑了起来。
“好吧,就算我们熟识吧!”林一帆没办法,只好承认道:“我们还是说说正事,高总,会务组那边对翻译的事后来怎么说啊?”
“中午联系过了,说是这两天再给指派一个过来,但愿不会再和前一个一样没水平!”高远摇头道,顺势靠在椅背上,伸展了个懒腰,右手便停在刘芸的椅背上拿不下来了。
吉利冷眼看着,一会儿又看看林一帆,不知所以。
“正好,吉小姐要在这儿停留两三天,要不我们就请她帮我们顶一顶?”林一帆道,不知道他是心里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留下吉利呢,还是真心为公司的事务着想。
“那可就太好了,不知吉小姐怎么说啊?”高远侧身问吉利,一副求贤苦渴的样子。
“真对不起,刚才我是和林先生说着玩呢,我公司还有事,明天上午和客户碰到了面,下午就回去。”吉利看了一眼高远在刘芸背后的手,淡淡地说。
“她这是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林一帆此刻的心里充满了疑惑,更充满了失望,他只望着吉利,去不知如何挽留,也不知究竟该不该挽留。
“是么?那真是太遗憾了,吉小姐,真对不起,我们太过冒失了。”高远原本是满心欢喜的。
刘芸插嘴道:“吉小姐有经常来上海吧?上海这么大,在这碰上熟人也是缘份,要不等你把公司的事忙完了,再过来玩玩,小聚一下也是好的呀!”刘芸说完,在桌子底下踢了林一帆一脚。
林一帆一惊,也不知刘芸是什么意思,只是附和道:“是啊,是啊,那么急着回去干嘛?”
吉利笑道:“我是真有事,公司刚刚起步,实在是离不了人的,以后在临江有的是聚会的机会嘛!“
“那好吧,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吉小姐,那就临江见了!”
“好啊!”吉利应酬道,站了起来。
“小林,你送送吉小姐吧,这展厅大得很,别迷了路!”刘芸道。
“不用,不用!”
“走吧!”林一帆把包递给了吉利。
“那好吧,谢谢你们了,再见!”
“再见!”高远刘芸同声道。
从二楼转下楼梯还没到底,林一帆就拉住吉利的臂问:“吉利,你怎么回事啊!”
“我看你们高总和刘芸的关系不一般啊!”吉利道。
女人果然是敏感动物,要说这两人平时也够注意的了,怎么一眼就被吉利看出端倪来了。林一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一个总经理,一个副总经理,能有什么关系呀?”
“你什么榆木脑袋啊,这都看不出来。”吉利笑骂了一句,轻戳了一下林一帆的头道:“我一看他们两那眼神,那动作就很爱昧。”
“哎,那有什么呀!”林一帆不以为然道。
“什么,两人都有家庭,那叫个什么事呀!”吉利怪怪地看着林一帆,心想你怎么一点不当回事。
“好了,即便他们俩真有什么事,也跟我们没关系呀!”林一帆还是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待几天的嘛,怎么说走就走呢?”
“我实在是看不惯,要让我天天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的,我可受不了。”吉利鼓起腮道。
“你看不惯他们,那怎么就粘上我了呢?”林一帆捕捉着吉利的眼神问:“我的心可是尽在别人身上呢!”林一帆知道自己这句说出口也许会伤到这个纯洁的姑娘。
“你傻呀,那能一样吗?”吉利拉起林一帆的手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暂时还没有完全收回来,但你和楚翘的事终归有一天会过去的,正因为你爱得她那么深,所以我才会爱你那么深。你老实告诉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林一帆望着吉利渴望的眼神,不敢再对视下去了,要说不喜欢那绝对是假话,但他实在是怕伤着她,却不知一味地把她推开,那对她又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呢?
“好了,你明天真的回去吗?”林一帆认真地问吉利。
“你让我留下,我就不走。”吉利也认真地回答。
林一帆犹豫了半天,却说不出半句拘留的话来。
“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走啊,刚才在你们BOSS面前不是还想留我三天的嘛!”吉得终于抓住了林一帆的把炳。
“哎,随便你了!我才不管你呢!”林一帆被吉利说中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那我就待上个三天,不,七天……不,半月,二十天?”吉利摇着林一帆的臂调皮地说,忽然又严肃地道:“不过,我真不想待在你那展位,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他们俩,我会呕吐的。”
林一帆笑了:“没那么严重吧?”
“真的,其实我是一个特别传统的人,你别看是我倒追的你。”吉利认真地说。
“哦,我知道,我知道。”林一帆敷衍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吉利的话,林一帆的心底竟然有一点点地慌乱,有一点点的紧张,还有一点点的担忧。
三十、不用回头
小豆子已然呀呀学语了。
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两人坐在地毯上倒也玩得不亦乐乎。肖力躺在沙发里,手枕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茱逗弄小豆子,这温馨的画面,肖力真想把它画下来,这才该是周末的乐趣所在啊。肖力的脸上荡漾着笑意,这长久郁结于心的不快只有在这时才能平复片刻。
“叫爸爸,爸——爸!”小茱牵着小豆子的手指着肖力教他念叨着,小豆子嘴里乌里乌里了半天也没听清叫了什么,倒是口水流了一下巴。小茱好玩地放倒了他,挠起了他的小脚底,可把小豆子惹得格格直笑。
肖力也跟着傻笑。这家里小豆子是他的开心果,是他的安慰,是他每rì准时回家的唯一理由。当然,还有小茱,这小丫头冰雪聪明,手脚麻利,心肠又好,肖力自觉这个家是多亏了有她,不然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只可惜了家境不好,高中没上完就出来打工了,肖力一直有心想帮她一把,奈何小豆子实在是还太小,离不了她,即便是他肖力自己自觉也离不了她呢,想到这,肖力不由重重的为她叹了口气。
咔嚓咔嚓的高跟鞋撞击楼梯的声响由远及近,由低渐高。肖力对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曾几何时对这个声音是何等的企盼,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便不以为然了,更甚于现在听着这声音却怎么越来越感到厌倦和不耐了,是的,是不耐,这声音就像一只小虫子一样,哗啦哗啦地在肖力的心门上扒拉出一道道揪心的痕来。
门,吱哑一声的开了,那人进来。
只有小豆子的笑还在继续着。
“哎,你这死丫头,怎么让小豆子就这样躺在地毯上呢,脏死了!”凌菱快步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道:“脏死了!”
小茱争辩道:“这块地毯是我前两天我刚洗的,我就是怕小豆子凉着了才给垫上的。”
“你还狡辩,你就不该让他下地玩!”凌菱高声喝叱道:“死丫头片子!”
凌菱这一喝不要紧,倒把小豆子吓哭了,在凌菱怀里上下折腾,只想着往小茱身上攀去。
小茱见着,想伸手接过去,却又不敢。
小豆子便死了命地哭。
凌菱不耐烦了,便往小茱怀里一塞了事,说也怪,小家伙一转移到小茱怀里,还就马上止了哭。这可使凌菱更来气了,便指着小茱道:“你本事大了去了,以后就你帮我养着吧,看你能培着出个什么好鸟来!”
肖力在一旁听着又好气又好笑,对凌菱道:“你什么好话不好讲呢,小豆子就不是你儿子呀,那你说他会是个什么鸟啊?”
“你还说呢,你这么早回来就看着她这样带孩子的呀?”凌菱见小茱自顾到小房间伺弄小豆子去了,也不答她的腔,便把矛头指向了肖力。
“小孩子嘛,照顾不要太周到太讲究,你看见小区外面那收废品的带俩小孩了么,整个光脚满世界跑,我看人家长得就挺好挺结实的。”肖力道:“况且小茱不是照顾得不也蛮好的呀!”
“你就护着她吧,要不你就跟她一起过拉倒了!”凌菱说完蹬蹬蹬地跑房间卸妆去了。
肖力看着凌菱的样子真的是越来越陌生了,那种失望感尤如毒药一样慢慢地沿着血脉渗入了他的心脏,他觉得这房间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困难,一种逃生的yù望从他的内心升腾起来。他孤独地摇摇头,轻轻的带上门出去了。他需要安静,他需要空气,他需要安慰。谁说一个男人就不需要抚慰,谁说一个男人就一定会坚强,不,肖力需要宣泄,需要倾诉,他想到了林一帆,想到了张菊池,可是即便和这哥俩一起又能如何呢,无非再来个一醉方休,可次rì又如何呢,太阳还是会升起,月亮还是会沉下,生活还是得rì复一rì年复一年地过下去啊。
这街一直向前延伸着,肖力倒愿意就在这梧桐树下一直走下去,就和着这人来人往奔波求命的芸芸众生一道,像一股水流一样往远方涌了去,永远也不要停留,不用回头,也无需回头,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