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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0章 人争一口气

    黄老爹恼羞变成怒,两眼充血,呼哧喘气。

    冯长顺仿佛扒光了他的衣裳羞辱。

    若心里有愧疚也还罢了,然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好像林里正说的,真正的恶公婆怎会像他们这样?他们不过是山里人,老实的很,就算有点偏心小儿子,那也不算什么大事。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这样当着人羞辱他,这门亲没法维持了。

    他怒极了,反而平静下来,哈哈笑道:“好的很!亲家算账这么精细,我们高攀不起,就请把冯氏领回家去吧。这样的儿媳妇,我们黄家要不起。”

    冯长顺愕然愣了下,很快也冷笑道:“好!我这就领着闺女走。哼,不是我夸口:三个月,以三个月为限,我闺女照样嫁人;我要睁大眼睛瞧好了,瞧你给你老实儿子找个什么样的贤惠媳妇家来。”

    他口气如此强硬,原是有备而来,做了最坏打算了。

    原来,当年冯氏未嫁时,就有个沈家的上门求过。冯长顺嫌人家五个兄弟太多,将来兄弟妯娌不好处。恰好进山认识了黄老爹,心想黄家人口简单,一个闺女已经出嫁了,只有两个儿子,再说山里人老实,想必日子会好过。于是就把冯氏嫁给黄老实了。

    谁知完全跟他想的不一样。

    前年,那沈家的老三死了媳妇,带一个小子过日子。他老娘因听冯婆子回家说起闺女在婆家受气,就开玩笑说,要真过不下去了。就接回来嫁给她儿子,还好呢。

    也并不是这一家。附近还有好几个丧妻的。

    这种人,大多拖着几个娃儿。除非特别有财势,想要娶个黄花闺女,当然难的很,只能找寡妇。

    市井小民,不像大户人家规矩重,对名节看得就淡些。只要规规矩矩的,托媒牵线,寡妇再嫁、鳏夫再娶,都是为了找个依靠。没人会觉得有什么。

    所以,冯长顺这回下定决心来的:若黄家还这样对他闺女,说不得他就狠心不管外孙女了,把闺女领回家再嫁。——人家爷爷奶奶都不怜惜孙女,他操心个什么劲!

    也因此,两亲家吵着吵着,都把绝情的话扔了出来,惊得一屋子人都呆住了。

    愣了一会,纷纷出言劝阻。

    那两人哪里肯听。一个要儿子休妻,一个要闺女弃夫。

    黄老实慌得“扑通”一声朝着老爹跪下,苦苦哀求道:“爹,别叫雀儿娘走。”

    黄老爹毫不怜悯。冷笑道:“没出息的东西!离了人家你就没法活了?你没听见,人家等着回娘家嫁人呢。稀罕你这老实坨子。嫌弃你爹娘兄弟拖累她过好日子呢。”

    冯氏等人也听见闹了,从厨房赶来。

    她听了黄老爹的话。眼前一黑,手扶门框方才站稳。

    黄老爹见她那神情。显然是不愿意被休的,心里更得意。一个劲地催促林里正,请他居中见证,写一份休妻文书,双方摁手印。

    泉水村,也就林家有人识字。

    黄大娘本就恨极了冯氏,也在旁添油加醋。

    总之,老两口今天一定要休了大儿媳,全不管大儿子磕头苦求;至于两孙女,有娘没娘一样长大。

    冯长顺丝毫不惧,冷笑着对冯氏道:“都怪爹瞎了眼,把你嫁到这样人家。今儿就跟爹回去。咱们擦亮眼睛看好了:看黄家娶新媳妇,养大孙子,天天弄好东西孝敬公婆和兄弟。”

    冯氏身子一软,顺着门轴就滑溜在地。

    她望着冯长顺,嘴唇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鹃和黄雀儿手拉手站在门槛外,看着屋里这场闹剧。

    黄雀儿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妹妹的手,眼中净是恐惧。

    杜鹃则气得胸口鼓胀。

    身为独生子女而又长在都市的她,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种乡土家庭的伦理观念和琐碎纷争的。

    她死也想不通:她一家人招谁惹谁了?

    怎么外公和爹就为了争一口气,非要爹娘分开?

    虽然生气,她还真哭不出来。

    她笑惯了的,又不伤心,哪能说哭就哭呢。

    冯明英也不料有这变化,也怔住了。

    忽然身边有个声音道:“把杜鹃和雀儿带走。”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任三禾,正满面寒霜地看着屋里。

    她也担心两外甥女,于是点头,低声哄道:“雀儿,跟小姨去外边。大人的事,让他们说。”

    杜鹃却甩开她的手不听,牵着黄雀儿走到黄老实身边,脆声问道:“爹,这是肿么了?”

    黄老实伤心道:“爹……也不晓得怎么了。”

    见两娃儿来了,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杜鹃又委屈地问道:“怎么我好听话的,小宝哥哥要把我推下水淹死;爹和娘也好勤快干活的,爷爷要赶娘走,外公要带娘走。爹,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我们招谁惹谁了?”

    她再也顾不上别人怎么想她了,就把这话质问出来。

    她不说,难道指望黄雀儿说?

    别说黄雀儿了,就连黄老实和冯氏也未必能说得出来。没见两人都在哭吗!

    听了杜鹃的话,冯长顺和黄老实都一滞。然互相看了一眼后,各自冷哼一声,马上又恢复冷漠的表情。

    黄老实却放声嚎哭起来:“闺女呀!爹不知道哇——”

    说着,一把搂住两闺女,抱头痛哭。

    杜鹃听着他“哈哈”的哭声,十分的无语:这老实爹,连哭也跟人不一样,怎么觉得他在大笑呢!

    黄老实是真伤心迷茫了。

    他原本就是个迟钝的老实人,每日唯知干活、吃饭、睡觉,加上黄雀儿又胆小。不敢在他面前撒娇,所以他不甚有儿女心肠。

    可自从杜鹃会说话走路后。满院子就见她跟蝴蝶一样飞来跑去,早晚爹长爹短、围绕膝下;连带黄雀儿也变了。见了他都娇声嫩嫩地喊爹,端茶递水、有好吃的也留着孝敬他。

    老实爹就变得柔情起来,感情丰富起来,觉得这日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外干活回来,只要听见两闺女喊爹,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甜蜜欢喜,老高声音答应,嘴巴咧得跟荷花一样。

    等进了门,就着乖巧的闺女打来的热水洗脸。浑身疲倦更是一扫而光;再等媳妇端了饭菜上桌,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饭,他便乐得找不着北了。

    饭后,杜鹃叫他干嘛就干嘛,特别好使唤。

    可是,这日子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杜鹃看了看外公和爷爷,便对黄老实道:“爹,别哭了。等娘走了,我们找鱼姐姐去。”

    黄老实愣住了。眨巴两下泪眼,“鱼姐姐?”

    “嗯。”杜鹃十分肯定地说道,“就是河里呀!鱼姐姐待我可好了。我们跳到河里去找鱼姐姐,就没人骂我们了。”

    黄雀儿十分相信妹妹。忙跟着点头。

    黄老实吓得又大哭起来,“闺女呀!你这是要寻死啊!什么鱼姐姐!你哪能回回有那好运气……”

    杜鹃天真地说道:“死了就死了。跟鱼姐姐在一块,就没人骂我们了。也没人管我们了。”

    众人听得惊悚不已,心里凉飕飕的。

    所谓的“美人鱼”任三禾顿时脸色煞白。

    冯氏再也忍不住了。也扑过来抱住两闺女放声痛哭道:“娘陪你们。咱娘儿们一块跳河。”

    杜鹃禁不住要鼓掌,娘这话说得太及时了。

    黄雀儿终于被这情景感染。仿若大难临头,也哭了起来。

    就杜鹃没哭,她嚎不出来呀!

    要是干嚎的话,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索性装作一副小儿懵懂无知的模样,反而更叫人心疼。

    林春虽然不知“休了”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屋里这情形,直觉杜鹃又倒霉了。他急得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不知该骂谁,又该怎样帮助杜鹃,因此愤怒不已,小脸上神情十分狰狞。

    九儿却不管是非情由,他看见杜鹃一家哭着跪在冯长顺和黄老爹面前,因此朝他们骂道:“都不是好人!”

    林大头见儿子那模样,慌忙朝林大猛使眼色。

    林大猛得了示意,咳嗽一声,对爹使眼色。

    林里正便重重地一拍桌子,张口骂道:“畜生!你们都不是人!这是要逼死这一家子,是不是?瞧着儿女家破人亡,你们当爹娘的就好过了?”

    一位村老道:“不错。闹得太过了!回头家破人亡,两家都不落好。”

    冯长顺哑然,一句话也回不出。

    黄老爹更是一句话回不出。

    黄大娘想说话,看看抱头痛哭的儿子和孙女,张张嘴又闭上了。她再次发现,只要杜鹃搀和的事,总能让她憋屈到胸闷。

    林里正高声对黄老爹道:“你大儿子已经单门立户过日子了,这家的事就该他自己做主。冯氏也没犯大错,虽然前儿骂了几句,那也是没找到闺女急的。今儿当着人也跟你们老两口子磕头认错了。你凭什么休她?”

    说完,又转向冯长顺:“嫁出门的闺女泼出门的水。你手伸这么长,都管到闺女婆家来了?”

    任三禾忽然问林大猛道:“逼死孙女什么罪?”

    林大猛“啊”了一声,脑子一转,便冷笑道:“不是砍头就是流放。还能好得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但任三禾的提点他当然不会放过,因此威胁起来。

    黄老爹和黄大娘脸色就变了。

    林里正又对黄老爹冷笑道:“这休妻不是你想休就休的。冯氏没犯大错,你要休她,难道就没王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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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忙,一个字没写,今天就一章。明天会想办法补齐的。

第091章 求亲(一更)

    黄老爹眼见闹得这样,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对林里正道:“家里闹得这样,给里正添麻烦了。换一天我给里正赔罪。”

    说完,狠狠地瞪了大儿子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背着手疾步走出去了。

    众人忙喊黄老实和冯氏拦阻。

    黄老实爬起来撵出去,他爹早走远了。

    一转头,看见黄大娘也怒气冲冲地出来了,忙拦住哀求道:“娘!别走!”

    黄大娘尖刺道:“不走?这有我们坐的地儿吗?”

    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管不顾地走了。

    他们一走,黄老二自然也走了。

    冯长顺却笑起来,喊冯氏起来拿开水来,重新给林里正等人泡茶。又向他们赔罪,说为了女婿家的事,连累他们受气云云。

    林里正忍不住责怪他今天太鲁莽要强。

    冯长顺并不辩驳,只反复赔罪,哪有一点之前的刚硬。

    众人听了心里好过许多。

    冯长顺见大伙面色缓和下来,这才道:“我也是没法子。要不这样,往后女婿一家日子更难过。你们都瞧见他那样了?根本不觉得自己偏心。我就要把话挑明。他不肯认错不要紧,往后再这样,总要顾忌村里人说闲话。不像先前,大伙根本不晓得。”

    众人纷纷点头。

    只有林里正摇头,显然不赞同他,不过却没再说什么。

    爷爷奶奶走了,杜鹃姐妹也从地上起来了。

    黄老实过来抱起杜鹃,问冯氏道:“可烧好了什么菜?先弄些给雀儿和杜鹃吃。闹了这长时候。怕是饿了。”

    冯氏异常的乖顺,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杜鹃抱着,招呼黄雀儿和林春九儿去厨房开小灶去了。

    杜鹃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熬过这一劫了。

    身后,林里正也叹了口气,知道冯长顺在这里,要再请黄老爹来,他也是不肯来的,只能换一日再做打算了。

    众人都忙着的时候,任三禾将林大猛拉了出去。

    于是,等吃过晚饭,村老们先散去后。林大猛便代任三禾向冯长顺提亲,求娶他的小闺女冯明英。

    冯长顺只愣了下,立即断然拒绝,“我大闺女嫁进山里来,已经后悔得不得了,还要把小闺女再搭进来?这可不成!”

    林大猛并不着急,呵呵笑道:“冯叔,任兄弟你也见过,那是什么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冯长顺并不动心。依旧摇头。

    他小闺女长得好,性子又好,好些人家上门求呢,怎肯嫁进山里来。

    若是大闺女过得好。这事还有一说。

    偏大闺女家闹得这样,他才不会再干傻事呢。

    回头小闺女要是也过不好,他这把老骨头未必还能像今儿这样。带着一大群子侄进山来替闺女撑腰。

    林里正也跟着劝,说任三禾人品难得。几乎村里有闺女的人家,没有不想把闺女嫁他的。今儿不知怎么了,看上冯明英了。

    他那意思很明显,觉得冯明英配不上任三禾。

    父子俩轮番劝说,无奈冯长顺今天受够了亲家的气,对泉水村产生了抵触,死活不松口。因说实在隔得太远了,若是真嫁进来,闺女有什么事,丝毫不能借娘家的力。

    总之,还是害怕闺女往后受气,娘家不能及时照应。

    林大猛没办法,只好出去告诉了任三禾。

    他以为任三禾会收了心思,谁知他却亲自上阵,直接进屋坐到冯长顺对面,跟他谈了起来。

    “不管你想把闺女嫁什么样人,在下自信不会比那人差。便是在山外城镇立一份家业,对于在下来说,也是极容易的事。只是在下喜欢清静,不想出去罢了。你当初把闺女嫁进来,不也是图这山里日子安稳吗?”

    灯下,任三禾盯着冯长顺,眼神十分锐利。

    冯长顺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他很不习惯任三禾用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他,这使他觉得有一种压力,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这可真是奇怪。

    踌躇半响,他才干笑道:“任小哥是个人物。我不想结亲的是因为……”

    任三禾打断他话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结这门亲,无非是担心小闺女跟她姐姐一样的结果。这个你放心,在下可以向你发誓:若娶了她,一定对她好。还有,若娶了妹妹,自然就能照看姐姐姐夫了。黄家再有什么事,在下便不会坐视不理。”

    冯长顺这才动容。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又和大儿子低声商议了几句,才道:“任小哥可否容我想一晚,明天再给回话?反正我们明天才走。”

    任三禾微微点头道:“也好。总归这不是一件小事。”

    于是起身,招呼林大猛、林大头都出去了。

    这里,冯长顺又仔细跟林里正打听任三禾的一切。

    冯家小儿子冯兴业道:“爹,不能答应。这鬼地方,进来一趟这么难。小妹嫁在这,往后想来看她一趟都难。”

    冯长顺没理他,依然低声询问林里正。

    正说着,任三禾、林大猛和林大头又进来了,将手里捧的物事一一摆到桌子当中,道:“不管冯叔答不答应,小侄都要拿出诚意来求亲。这是聘礼。若是冯叔应了这门亲,下大定另有礼单奉上。”

    不知不觉间,他说话的口气和用词都改变了。

    冯长顺却被桌上的聘礼惊呆了。

    他早年是收山货的,自然识货。

    桌上摆的是: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两只老参,随随便便地挤在一块;另一个摊开的绸布。上面放了四只未处理的鹿茸;还有厚厚一摞狐皮,有白有红;还有几张不知是什么鼠皮和熊皮、一张虎皮和虎骨等;还有些珍稀药材……

    这份聘礼。他们小户人家何曾见过?

    冯长顺震惊,不是因为这些东西的价值。而是弄来这些东西的人,显然是有大本领的。否则,当这深山老林子是寻常地方,里面的东西随便人采呢!

    怔了半响,他才道:“任小哥不是一般人,能看上我闺女,那是她的福气。不过,这亲事不比别事,也要图个合缘。还是容我好好想想再说。”

    任三禾点头。刚要答话,就听一声“不行”,不禁一愣。

    众人转头朝堂下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正疑惑,冯长顺腿脚边挤过来一个小人,扯着他胳膊,仰头脆声道:“外公,我要上去。”

    冯长顺这才明白是小外孙女来了。

    他呵呵笑着将杜鹃抱到腿上,嗔道:“你懂什么!”

    黄老实也急忙道:“鹃儿。别闹外公。来,爹抱你。”

    林里正等人也都好笑地看着小女娃。

    杜鹃猴在桌沿上趴着,一旁的油灯映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也盖不住眼眸透出的亮光,黑幽幽的,正注视着任三禾。

    任三禾却没有笑。很认真地看了她一会,轻声问道:“怎么不行?”

    杜鹃心想理由多着呢:

    你喜欢我小姨吗?

    是为了我才娶小姨的吧?

    这绝对不行!

    你来历不明。有什么意图?

    将来会不会害小姨卷进斗争,沦为牺牲品?

    等等。等等……

    然万般疑惑,她都不能问出来,只得撅嘴道:“不许你娶小姨。”很霸道,很孩子气。

    众人都哈哈大笑。

    任三禾依然没笑,也没管众人打趣,仿佛面前只有杜鹃,专注地盯着她再次问道:“为什么?”

    杜鹃心想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跟你说?

    她眼珠一转,歪头问道:“你干什么要娶小姨?”

    干什么要娶?

    自然是为了过日子生娃,传宗接代了。

    众人哄堂大笑,冲淡了刚才有些严肃的氛围。

    刚收拾完厨房走进来的冯氏尴尬不已,忙上前来要从冯长顺手上抱杜鹃走,一边喝斥道:“你怎这么淘气?大人说事,你小娃儿插什么嘴?”

    任三禾急忙拦住,道:“嫂子让她在这。怪有趣的。”

    冯氏只得住手,却警告地盯了杜鹃两眼。

    杜鹃对她嘻嘻笑道:“娘,我不淘气。”

    任三禾认真地沉吟了会,才对杜鹃道:“你小姨……是个纯良秀气的小家碧玉。从她待你和雀儿就能看出,她很温柔贤良;从她教你们做虾酱肉酱也能看出,她擅于持家理事;先前你外公和爷爷吵架的时候,你小姨也说了几句话,有情有理,柔中透刚,极有自己的主见……”

    这下,不但众人听住了,连杜鹃也听傻了。

    这番话,明显是经过深思的,绝不是随便搪塞奉承;很好地概括了冯明英的容貌、能力和秉性人品,足见他很用心地观察了那女娃儿。

    冯长顺父子听他这样赞冯明英,都十分高兴。

    杜鹃也没辙了。

    本来她就人微言轻,又不能明着指责,还能怎么办?

    任三禾见她愣神,心情很好,笑吟吟地看着她。

    杜鹃见不得他那样子,眼珠一转,又撇嘴道:“我小姨才不要嫁你呢。这山里有什么好的。小姨说,山外边可好玩了。”

    任三禾就郁闷了,不无埋怨地对她指控道:“你那天还说这山里多好多好……”

    杜鹃得意地笑道:“我喜欢山里。因为爹在这,娘也在这,姐姐也在这。小姨的爹娘都不在这,所以她不能在这。”

    林大猛媳妇见她小嘴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虽然有些不讲理,但胜在口齿伶俐。心里爱死了,笑不可仰地对冯氏道:“嗳哟,我这干闺女,这小嘴怎这么会说呢!任兄弟,看来这门亲你先要求外甥女答应,然后才轮到冯叔。”

    众人都大笑。

    任三禾却想,冯家肯定会答应,关键是杜鹃。

    想毕,他柔声问杜鹃道:“要是你小姨答应了呢?”

    杜鹃很警惕地看着他——怎么,打算凭外表勾引“萝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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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定亲(二更)

    杜鹃能怎么回答?

    只好点头。

    关键是,事情如何进展恐怕不是她能阻止的。

    冯长顺就轻拍她的头,嘲笑道:“你娘嫁来的时候,我跟你外婆也不在这呢。”

    杜鹃无言可对,故意笑问:“我跟姐姐也不在?”

    果然,大家又轰然大笑。

    冯氏忙过来,不许她瞎搅和,喊她去洗脸睡觉。

    杜鹃只好从外公身上跳下来,跟着娘去了。

    厨房里,冯明英带着黄雀儿和杜鹃烧水洗脸洗脚。

    她先前就在东屋,已经知道了任三禾提亲的事,也听见了杜鹃说不许她嫁的话。这会儿脸红红的看着杜鹃,含羞带笑,不知该骂她还是怎样。

    杜鹃也对着她傻笑。

    天地良心,她可是为了小姨好,不是想棒打鸳鸯。

    黄雀儿和杜鹃坐在小凳子上,在一个木盆里洗脚。

    她看看妹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杜鹃,任叔好好的,你怎不要小姨嫁他?”

    冯明英蹲在盆边,帮姐俩搓小脚,闻言瞅向杜鹃,看她怎样答,到底是什么心思。

    杜鹃低头想主意。

    她也想从冯明英这下手,劝说她别嫁给任三禾。

    没理由的,她就是不安。

    想了会,她才道:“任叔家就一个人,一点不热闹。”

    这就是提醒冯明英了,这个人来历不明。

    冯明英却噗嗤一声笑了,白了她一眼道:“你奶奶家人多、热闹。今儿差点都逼得你们一家去跳河了。”

    杜鹃听了很郁闷。

    小姨这样说,是看中任三禾了?

    难道她看中任三禾一个人自由自在。嫁进门没有公婆管束?

    她想了想,又提醒道:“任叔的爹娘要是找来了。跟爷爷奶奶一样,不喜欢小姨怎么办?”

    冯明英诧异道:“他不是一个人吗?”

    杜鹃也诧异道:“任叔没爹娘?”故意提醒。

    冯明英耐心地解释道:“人都有爹娘。他的爹娘大概是不在了。要不他怎么会一个人在村里呢。”

    杜鹃颓然闭嘴。

    什么叫“大概不在了”?

    这个问题能用大概吗?

    那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她想不出再说什么话来提醒。小姨若是精明的,就该让外公问他家里情况,因为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任三禾的父母是不是死了,他的家事来历都很神秘。当然,其中肯定也牵扯到杜鹃本身的身世。

    唉,真是麻烦!

    可也不能糊里糊涂地就嫁给他呀。

    冯明英白了她一眼道:“这事哪要你操心。”

    连她都要听冯长顺的呢,这娃儿真是“咸吃萝卜操淡心”。

    堂屋里,林里正等人已经都走了。就剩下冯长顺那一堆人,正低声商议刚才的事。

    冯长顺十分踌躇。

    要说任三禾确实人品难得,不是大女婿可比的,但他就是举棋不定。

    叽叽咕咕到半夜,也没拿定主意。

    第二天天没亮,冯长顺一行人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让冯氏替他回绝这门亲事。

    他思来想去,依然不舍得小闺女。大闺女已经这样了,若是小闺女也不在他眼前。他不放心。

    杜鹃就安心下来。

    谁知任三禾却不是那容易放弃的人,第二天就出山了。

    五天后回来,笑嘻嘻地上杜鹃家认亲。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最后冯家居然答应了这门亲。没说的。他即将成为杜鹃的小姨父。

    杜鹃看着面前的青年,或者说少年:二十左右的年纪,头发束得很清爽。戴着酱红色头巾;椭圆脸,脸部线条柔和。然修直的剑眉和锐利的星眸将这部分属于俊美的感觉弱化了,感觉更多的是冷峻。不过他很注意收敛。因此平常看去还算随和。

    一身暗红色短装,衬得他英姿矫健。

    杜鹃忍不住腹诽:这是专门换衣打扮过了?

    他这副品貌,小家小户的,哪能抵挡得了。

    任三禾看着小女娃略带鄙视的眼光,微笑,弯腰,注视着她道:“你不喜欢?我保证,会对你小姨好的。”

    杜鹃翻了个白眼,心道亲事都定下了,说再多也没用了。

    再说,她也不敢无限制地展现自己成人思想灵魂。

    还有,她担心归担心,但这也是冯家自己的选择,她是不会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以至于耿耿于怀的。

    所以,她装作很不情愿地对他道:“你不能欺负我小姨。”

    任三禾见她没再出惊人语言,松了口气,笑道:“我怎会欺负她。既娶她为妻,自当一辈子相守。”

    杜鹃就问他什么时候娶小姨。

    任三禾微笑道:“要到明年。先请你干爹干娘任冰媒。”

    于是,林大猛和他媳妇就成了保媒的,接连往山外跑了两趟。取了冯明英的庚帖,合了八字,然后行聘书下小定,十分讲究规矩。

    而任三禾也忙碌起来,木匠和石匠都进了家。

    木匠是林里正亲自带几个侄子,用的木材都是林家收储的上好香楠,要帮他制全套家什;石匠请的是王家。

    任三禾自己却常不在家,一出去就是好多天。

    他进山去打猎去了。

    小定,以及接下来的大定,制作家用器具,还要盖东、西厢房,都需要银子。光林家那一笔木工费用就不是个小数目。

    一直忙到年底,任家的活计才全部完成。

    杜鹃去看了,未来小姨家十分整齐精致。

    不仅盖了东西厢房,连上房也重新修整过了,房上换了瓦。加了两耳房。为此,任三禾特地请人开窑烧了青瓦。

    房内家什。大到拔步床和箱柜屏风,小到桌椅凳等。无一不精;屋阶、墙裙、正房地板都是青石板铺就。

    杜鹃看完后,就感觉两个字:嫉妒!

    杜鹃都觉得嫉妒,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便是泉水村得地利之便,不缺木头和石材,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木头和石料,又是什么人雕琢它们。林家和王家的手艺,可不仅仅闻名于泉水村,在山外也是极有名的,家族中都有人常年在山外做活。

    其中。最生气的莫过于杜鹃爷爷奶奶了。

    自从那次跟杜鹃外公吵翻脸后,他们简直跟大儿媳冯氏成了仇人,连带见了大儿子都没好脸;凤姑则彻底跟冯氏断了来往。

    听见任三禾与冯明英定亲的消息,黄大娘想起任三禾拒绝自己娘家侄孙女的往事,气得倒仰。

    跟着,就是任三禾大张旗鼓地修房盖院、制作家什。

    等到了正月,因山中没有下雪,冯长顺两口子就带着大儿子和小儿子,还有冯明英进山来了。名为到大闺女家玩。实则是察看任三禾新家,并商议婚期。

    黄老爹两口子听见任三禾这样重视,办得既热闹又风光体面,想象亲家冯长顺那得意张扬的模样。直嫉妒得心如油烹。

    岳父岳母来了,黄老实自然要去请爹娘来作陪。

    然亲家已经变仇家了,黄老爹如何肯来!

    冯长顺也不像往年。来了泉水村马上去走亲家,今年根本不理。好像女婿是个没爹娘的。

    黄老爹私心里是期望亲家上门赔罪的,可惜没等到。一腔期望就化为怒火;再听人说任冯两人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八,如今翁婿一家,加上林里正等人,都聚集在任三禾家吃酒呢,恨不得想个什么主意,叫这门亲做不成才好。

    正赶上黄大娘娘家人也来拜年了。

    因谈起这事,黄大娘便对哥嫂道:“早晓得大媳妇不是个好货。就是她跟任小哥说荣子对杜鹃不好,糊了那门亲。她自己倒巧,叫小妹子凑上去了。呸,那么巧,才来就教雀儿和杜鹃做酱?她俩才多大,就学着做酱了?都是哄人!”

    乡村里能藏住什么事,任三禾夸冯明英的话早传遍了。

    她娘家哥嫂听后立即变脸,都气愤不已。

    她嫂子奇怪地问:“她干嘛一头劲撮合自己妹子?”

    因一般山外人都不大乐意把闺女嫁到这山里来,嫌弃山里道路不好走,乡野之地,太偏僻,故此她才这样问。

    黄大娘恨恨地说道:“干嘛?还不是想把妹妹弄进来当帮手。以为搭上了任小哥,又有杜鹃干爹干娘,从今往后就仗了势了,更不把我跟他爹放眼里了。”

    她哥哥问:“杜鹃可是你孙女,林家能向着她?”

    黄大娘撇撇嘴,将林家有意跟黄家结亲,将来不是九儿就是林春娶杜鹃的事说了。

    她嫂子吃惊地问道:“可是真的?我还想要杜鹃呢。”

    她去年来就看上了杜鹃,正跟自己小孙子相配。就是洗三的时候,黄大娘拿了杜鹃一套衣裳送去的那个最小的孙子。

    黄大娘赶忙问道:“你是说牛儿?”

    她嫂子点头。

    黄大娘朝黄老爹看去,两人都转开了心思。

    按说跟林家结亲,是一般人家都求之不得的。但他们已经和大儿子分了家,林家明显跟儿子那边走得近一些,把他们做爷爷奶奶的倒靠后,疏远了一层。

    若是将杜鹃许给黄大娘的娘家侄孙的话,那不用说,那边肯定会以老屋这边为主,亲上加亲么。

    因此,黄老爹首先应道:“这是好事。就这么定了。亲上做亲。”

    黄大娘却踌躇道:“就怕老大媳妇不乐意。瞧她跟林家那热乎劲,比跟我们还亲。就指着这门亲仗势呢!”

    说实话,她还真怕冯氏哭闹寻死。

    那是个性子烈的,不是装模作样,是真寻死。

    然这话戳中了黄老爹心上的刺,拍桌子瞪眼吼道:“不乐意?不乐意也得乐意!哼,想仗旁人的势,那也要看我许不许!杜鹃是我黄家的孙女,我想把她嫁给哪个就把她嫁哪个!雀儿也一样。”

    他决定了:决不让孙女跟林家定亲。

    既然林家看不上他,他也不想跟他们攀亲,没的把孙女嫁了去,白白给大儿媳长势,往后更不孝了,冯长顺来了也更风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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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加更加伤了,本来还想休息几天,把那一更欠着过两天再还的。看了亲们这么热心,原野不好意思了,今天努力加了吧。可能要晚些,等不及的亲可以明早起来看。

第093章 孙女是黄家的(三更)

    三更求订阅。另外,亲爱的转载朋友们,若是你们能晚半天或者几小时转载,原野将感激不尽。不然,加更加得好心疼呢。

    ******

    黄大娘的嫂子听后大喜道:“那就定下来?”

    黄老爹摆手道:“娃儿还小,先别提。要是说出去了,老大媳妇又闹起来,白得罪里正不说,还惹气受。等再大些,我们做爷爷奶奶的就做主,直接定亲嫁了,谁也没屁好放。”

    黄大娘想起上次闹腾的情景,忙道:“对!先不吵出来。”

    她嫂子还担心,又问道:“要是老实媳妇不答应怎办?”

    黄老爹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一个妇道人家,这事哪有她说话的份?到时候我们做主,再把老大喊来——老大肯定听我们的,只要我们三人答应了,就定下来。定下了,她再闹也不中用。”

    黄大娘也发了狠,道:“我们老的还没死呢,就由得她指手画脚。娃儿才生下来,又是许这家,又想许那家,丢人现眼!别说杜鹃了,雀儿的亲事她也别想管。”

    说着又朝众人问道:“可有瞧上雀儿的?”

    一屋子人便都不吭声了。

    一个媳妇子笑道:“雀儿也不错,勤快的很,就是性子绵了些,像她爹。也要找个老实的才好。”

    却没有一个人接腔。

    她嫂子高兴地唤过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摸着他小脑袋瓜子,笑眯眯地说道:“瞧我牛儿。和杜鹃可般配?”

    黄大娘见那娃儿一副机灵模样,连声道“般配”。

    将他叫到身边。百般摩挲,很不屑地对嫂子道:“说得林春和九儿不知多好。依我看。根本比不上咱牛儿。”

    她嫂子心中一动,便说要叫杜鹃过来,跟牛儿认识,“小娃儿,一块玩惯了,长大了熟悉些,也好说亲。”

    这话触动了黄大娘的心思,想起林家两小子整日追在杜鹃身边,还帮她打小宝。又是生气又是担心,急忙点头。

    她叫过大妞,“去你大伯家,就说舅爷爷舅奶奶他们来了,叫雀儿和杜鹃过来吃饭。”

    大妞便转身去了。

    杜鹃一家和外公等人都在后面任三禾的院子里。

    因林大猛媳妇是媒人,所以林大猛和林大头两家也在。

    任三禾独身一人,无人主持内务,冯氏等人便自己动手上灶煮饭,男人在正房厅堂喝茶说笑。

    自冯氏寻死觅活地闹了两场后。大妞有些怕她,不敢去跟她说。因此挨到正房门口,朝正跟林大猛等人说笑的黄老实叫道:“大伯。”

    黄老实听见了,忙转头问道:“大妞。有事儿?”

    之前去喊爹娘,他们都没给好脸,怎么侄女来这了?

    冯长顺等人也都停止说笑。看着门口的小女娃。

    大妞被这么多汉子盯着,有些胆怯。壮胆道:“奶奶……奶奶叫杜鹃去。”

    这下,不但任三禾。连冯长顺都警惕起来。

    黄老实却没感觉,“哦”了一声,就笑着指向前面东厢,告诉道:“杜鹃在前面房子里和姐姐们玩呢。你去叫她。”

    任三禾却叫住大妞,问道:“你奶奶喊杜鹃去有事?”

    大妞顿了下,才道:“舅奶奶他们来了,想看杜鹃。奶奶叫雀儿和杜鹃去吃饭。”

    冯长顺脸上就不好看了。

    要是平常,奶奶叫孙女去吃饭,再正常不过了。

    今天却不同:冯家是杜鹃的外祖家,好容易来到这,又赶上为小闺女议亲,他们巴巴地把外孙女叫走,什么意思?

    可外孙女是人家的孙女,他也没理由拦着不让去啊。

    黄家可不就是要提醒他,外孙女姓黄么!

    厨房的媳妇们也看见大妞了,也来问究竟。

    冯氏听后心里担心,怕杜鹃和黄雀儿过去受气。但爷爷奶奶叫,又没有不过去的理,因此踌躇的很。

    众人都知道内情,也都一样担心。

    要是不让黄雀儿姐妹去,只怕今儿又得跟去年那次一样,两亲家大吵一场,这边还不占理。

    好好的气氛,顿时就被破坏了。

    杜鹃听说后,心里就算一万个不想去,也得走这一趟。

    她先跑到任三禾跟前,仰脸笑着恳求道:“任叔,你家那些好肉,我爷爷奶奶都没吃过。我想送一碗给我奶奶尝尝。好不好?”

    任三禾一愣,瞅着她就微笑起来。

    冯长顺等人听了也发愣。

    任三禾顿了下才道:“问你娘,看烧好了盛些吧。”

    杜鹃这才回头,拉着冯氏的手道:“娘,我跟姐姐去吃了饭就回来。娘,竹鼠肉和鹿肉烧好了没有?盛些我带给爷爷奶奶吃。”

    冯氏忙牵着她,又喊了黄雀儿,就往厨房去了。

    当黄老实提个篮子,带着两闺女往爹娘这边来,村路两边不断有人问。

    杜鹃就甜甜地笑说,她是给爷爷奶奶送菜的。

    一边又偷空叮嘱黄雀儿:“姐姐,到了那,你要是害怕,就不要说话。也不要板着脸,你就坐好了。人问你话,你好好说。再不然,你就笑。总是笑就没错了。”

    黄雀儿不住点头。

    她真的有些忐忑紧张,因此根本忘了自己是姐姐,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妹妹教导有什么不对。实际上,她已经渐渐被杜鹃教习惯了,遇事也喜欢跟她讨主意。

    到了奶奶家,见一堆媳妇婆子和小女娃围在墙角的火盆边烤火,男人们单坐在桌上喝茶。

    杜鹃和黄雀儿便在奶奶引见下,挨个地喊人,“大舅奶奶”、“小舅奶奶”、“二表婶”、“三表婶”、“表姐”、“大舅爷爷”等等。

    杜鹃还能记住。黄雀儿则喊一个忘一个,一圈下来。依旧稀里糊涂,分不清张三李四。

    黄大娘接过黄老实手上的篮子。问是什么。

    杜鹃赶忙抢着道:“奶奶,这是竹鼠肉,这一碗是鹿肉,还有牛肉。我和姐姐带来孝敬爷爷和奶奶的。”

    黄老爹和黄大娘顿时荣光满面。

    黄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对她嫂子道:“这娃儿就是孝顺。”

    她嫂子也奉承道:“到底是亲孙女,不孝顺爷爷奶奶,难道孝顺旁人?”

    这话黄大娘爱听,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瞧瞧。这娃儿才三岁,就晓得孝顺。大儿媳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给爹娘一点东西,要死要活地,好像我们吃了她的肉一样。”

    杜鹃急忙道:“奶奶,这就是我娘让拿来的。”

    没想到这话一出,更如火上浇油一般。

    黄老爹顿时变脸,拍着桌子大骂道:“她这是跟我们显摆呢!打量我们没那仗势的亲戚,没吃过这些稀罕物。拿人家的东西来显好。这肉我不敢吃!吃了要被她那个爹骂不要脸的。说人家可怜他们,送他们一点肉,我们做爹娘的还要跟着沾光……”

    喋喋不休地怒骂数落。

    黄大娘脸上也满是怒气,瞪着大儿子不语。

    黄老实又懵了。不知如何应对。

    杜鹃傻眼,没料到换一个人,换出这个效果来。

    她见黄大娘作势要把篮子扔出去。吓得急忙上前拦住,委屈道:“爷爷。奶奶,你们别生气!都怪我。我吃了那肉好吃。想着爷爷奶奶肯定也爱吃,就喊娘盛了。我和姐姐拿来了……”

    说着就瘪嘴,简直要哭了。

    众人忙劝道:“这娃儿好容易拿来,别白费她一片心。”

    黄大娘却抓住要点,问黄老实道:“是这娃儿要送的?”

    黄老实点点头,把杜鹃跟任三禾要肉的事说了。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个个都赞叹地看向杜鹃。

    黄大娘把篮子递给凤姑,让她送去厨房,一边搂过杜鹃,心疼道:“奶奶不是骂你。我就说,你那个娘有这么孝顺?到底是我孙女,就不一样,在旁人家吃饭也没忘记爷爷奶奶。”一边喊大妞,拿果子给妹妹吃。

    黄老爹冷笑道:“也不知她那个外公听了羞不羞。外孙女这么小,就晓得孝顺爷爷奶奶。我要是他,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面对这种局面,杜鹃也无可奈何。

    她本想替娘卖个好的,谁知越卖越坏。

    既然这样,这肉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好就记到自己头上吧,日后缓和两边关系总有用处。

    当下,她坐到众媳妇婆子中间,听他们问这问那。

    黄雀儿虽然没低头,却总垂着眼睑。

    那竭力故作镇定的模样,还是有些气怯,说话也结结巴巴。众人便懒得问她,只问杜鹃。仗着她年小不懂事,向她打探冯任两家议亲的情形。

    杜鹃一一说了。

    这也没什么可瞒的,将来总会被人知道。

    她说话脆生生的,又流利,又乖巧,又孝顺,性子也不像黄雀儿那般绵软,黄大娘的嫂子越看她越爱,招手把牛儿喊过来,要他带杜鹃一块玩。

    黄大娘也醒悟,对杜鹃道:“吃饭还有一会子。跟你小宝哥哥他们玩去吧。这个牛儿弟弟只比你小几个月,最好了。你牵着他,别欺负他哟。”

    牛儿是个小机灵。

    跟九儿和林春比,他身架子要小些,脸面也秀气些。

    他见杜鹃笑灿灿的,大人又都很喜欢她,也起了亲近之意,上前拉着她手道:“妹妹,走,我们去外边玩。外边有太阳。”

    众人都轰笑起来。

    一个媳妇笑道:“你比人家小,还喊人家妹妹!”

    黄大娘乐呵呵地说道:“这样才好。这才好。”

    她嫂子看着一对小人,更是打心眼里乐开了花。(未完待续。。)

第094章 秘密算计

    杜鹃夺手回来,笑道:“我就在这烤火。我怕冷。”

    黄大娘听了,忙握住她手捂住,又给冯氏安了一条“罪名”:“你娘没给你穿衣裳?一天到晚也不晓得瞎忙些什么!就见她屋里屋外、山上地里转悠,日子也没过好,娃儿也养不活,都是瞎抓!”

    杜鹃看着众人不屑的脸色,十分头疼。

    怎么随便一说,就能扯到娘身上?

    而且总没好话,娘怎么做都是错。

    她不想出去,当然不是因为身上冷,她是不想跟小宝一块玩。

    一来,怕小宝私下里打她,她不占地利人和。

    二来,这里有几个小娃儿,要是谁不小心跌了碰了或者吵嘴打架,她怕自己成替罪羊。

    三就是怕黄雀儿落单,有什么事自己救援不及。

    所以,她打定主意坐在这,听她们扯扯闲话,看荣子绣花,等吃了饭就走。

    谁知她顾忌别人,别人同样也顾忌她。

    凤姑正好进来,阻止婆婆道:“别叫杜鹃跟他们玩。他们男娃子,没轻没重的,回头碰了撞了她,都不好。”

    一面说,一面对黄大娘使眼色。

    也许聪明人都有一种直觉,凤姑对小杜鹃也很戒备。

    小宝几次跟这个堂妹对上,都没讨到好,甚至差点闹出人命,她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私下严厉叮嘱两个娃儿,不许招惹她。

    今天婆婆特意把杜鹃和黄雀儿叫来,若是玩闹的时候有个闪失。别人会怎么说?

    本来杜鹃外公就说他们做爷爷奶奶的不疼老大家的两闺女,这节骨眼上要是出事。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黄大娘等人也恍然大悟。

    可不能给亲家抓住把柄,他比鬼都精。

    两姐妹好好的来。也要好好的送回去。

    于是,黄大娘便不要杜鹃出去了,并把牛儿也留下了。

    杜鹃百无聊赖,瞧牛儿也挺机灵,就瞅着他看。

    一个媳妇便问道:“杜鹃,小弟弟长得好不好?”

    傻子才会说长得不好呢。

    杜鹃笑眯眯地答道:“好!小弟弟好乖哟!”

    说完,故意装作大人模样拍拍牛儿的头。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

    那媳妇又问道:“你喜不喜欢小弟弟?”

    杜鹃笑道:“喜欢。”

    那媳妇便道:“小弟弟这么好,你……”

    黄大娘却急忙拦住话头,道:“小弟弟是客。来咱们家了,你要陪客的。去,跟弟弟就在屋里玩。”

    在屋里玩总不会出事吧!

    一边对那媳妇使了个眼色,又说道:“别瞧杜鹃小,可神气(聪明的意思)了,什么都懂,又孝顺。”

    她嫂子也不动声色地瞅了那媳妇一眼。

    那媳妇就讪讪地笑着闭了嘴。

    杜鹃觉得很不对劲:似乎她们有什么话瞒着自己,刚才差点说漏了嘴。

    她就疑惑起来。

    难道不是因为爷爷和外公赌气,才喊自己姐妹来的?

    这光景。好像他们有什么秘密算计一样。

    可惜,她虽然比小孩子懂事,却并不是精明厉害的人,目前还猜不出这其中的关窍。

    原本想混一会就找借口走的。这会子她反不急了,和黄雀儿凑在荣子身边,一边看她绣花。一边把耳朵竖得尖尖的,听众人扯闲话。

    这些姑嫂婆子媳妇聚在一块。还能谈些什么?

    黄大娘和冯氏婆媳不和,黄老爹和冯长顺两亲家翻脸了。荣子的亲事没成,代替的人正好是冯家小闺女冯明英,所以,众人的谈话总离不开这些事。

    她们也顾忌黄雀儿和杜鹃在场,怕小娃儿不懂事,听了话回去学嘴,因此都隐晦的很,说一半留一半,或者含沙射影,再不然就使眼色、打手势。

    可是,这或许能瞒过黄雀儿,如何能瞒得了杜鹃?

    她便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人哪,若是看那人不顺眼,疑心的事都能编得活灵活现,仿佛真有其事。

    黄大娘说冯明英是个厉害的,利用任三禾喜欢杜鹃,故意地装模作样,勾搭上了他,“就是个小狐狸精。比那一个厉害多了。”

    那一个,自然是指冯氏。

    杜鹃若不是知道内情的,还真觉得这话很合情理呢。

    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任三禾的心思了。

    就有媳妇故意问杜鹃,可跟小姨学会做酱了。

    杜鹃立即高兴地说,她会了。还说,她家的酱可好吃了,“奶奶,明天我送一碗给你尝尝。”

    黄大娘扯了扯嘴角,道:“奶奶家有酱。”

    小娃娃,哪里晓得什么味道好。

    又没见过世面,总觉得自家的东西都是好的。

    杜鹃却道:“奶奶的是奶奶的,我送奶奶是孝敬奶奶的。”

    黄大娘顿时笑开了花,道:“哎哟,我孙女就是孝顺!”

    面对杜鹃,她的心境通常起伏变化比较大,套用杜鹃前世一首歌的名字就是“让我欢喜让我忧”。

    说起来,孙辈里面就数杜鹃给她挣的脸面最多,凡见的人都夸她养了个好孙女;杜鹃说话最贴心,听着十分舒坦;杜鹃说话也最让人憋屈,总是堵得她胸口难受。

    比如眼前,那个感动,真是从里到外都感动。

    可是,上次在河边打小宝的时候,还有上上次跟她借肉的时候,她都被这个小孙女堵得胸口疼,又拿她没法子。

    偏她还说不出杜鹃任何不好。

    不像黄雀儿,她总能数出一堆的不是来。

    众人也都觉得杜鹃招人疼,一碗酱也想到爷爷奶奶。

    杜鹃忙道:“奶奶也好疼我的。上回还给肉我吃呢。”

    黄大娘听她没说“借肉”二字。十分满意。

    因想要在众人面前显好,更为了向那未露面的亲家作态。心里一激动,手就散开了。“你小宝哥哥的外公过年又送了些羊肉来。回头奶奶再给你几斤带回去。”

    杜鹃顿时笑眯了眼睛,深情地叫道:“奶奶!”

    黄大娘便开心地搂着她,轻轻摇晃。

    黄雀儿在旁看呆了眼,不明白妹妹怎会跟奶奶这样亲。

    黄大娘开心之余,也没忘记踩踏冯氏,朝众人感叹道:“大儿媳要是有这娃儿一丁点的孝顺,我们老大哪能这样难做人。我跟他爹也不能这样被人骂了。”

    杜鹃便使劲闭住嘴,再不敢说话了。

    天地良心,她心里明白娘比她大方的多。

    就是不知怎的。娘把东西送了还得罪人;她呢,有多少出去,也能照样捞回来,再不然肯定让人记住她的好,绝不会白给就是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喊“杜鹃”“杜鹃”。

    是林春和九儿。

    两娃儿长驱直入,一路喊着杜鹃跑进屋来。

    小宝正带着表弟们在院里玩,看见他俩急忙跟进来,叉腰喝道:“哪个叫你们进来的?不许来我家!滚走!”

    他还记恨上次挨打的事呢。

    不能在外欺负人。在自己家撵人总成吧!

    九儿立即反驳道:“那你也不许去我家。你上次怎么去了?”

    小宝哑口无言。

    林春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看了小宝一眼就转头,并没有窘迫或者害怕,两眼骨碌碌转着。探究地扫视黄老爹、黄大娘等人。

    都看了一圈,觉得众人表现还算正常,才跑到杜鹃身边。拉着她手道:“杜鹃。”

    杜鹃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林春道:“喊你回去吃饭。”

    黄大娘见这两小子撵杜鹃撵到这来了,沉脸道:“杜鹃晌午就在这吃饭。不过去了。”

    不但杜鹃。连黄老实也被黄老爹留住了。

    加上黄雀儿,大儿子一家都在这。单漏下冯氏一人。

    林春听了,忙询问地看向杜鹃。

    九儿冲口问道:“要是他们打你呢?”

    眼睛看着厅堂上众人,十分的戒备。

    黄老爹等人顿时黑了脸。

    杜鹃急忙道:“我奶奶可疼我了。才不打我呢。”

    黄大娘脸色这才好看些,吩咐九儿和林春快走。

    杜鹃眼珠一转,踮起脚,凑近黄大娘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悄悄话,很私密的样子。

    黄大娘听了忍不住笑,捏住她小鼻子嗔道:“就你精!”

    随后便嘱咐道:“那奶奶就不留你了。等明儿再来。”

    她一边喊黄老二割几斤羊肉下来给大哥带走,一边转向黄老实道:“老大,带她俩过去吧。别叫你丈人说我们,瞅他来了,故意把两外孙女都叫走了,成心不给他脸。回去跟你媳妇说:舅舅们都来了,舅母和表嫂们一年到头也难得来一趟,明儿就请他们过去吃饭。叫她好好准备着。我们这些人就算多了,别再喊不相干的人。”

    这就亮了话:明天过去,不许冯氏娘家人在场。

    杜鹃看向老实爹,也不知他听懂没有。

    黄老实忙答应了,又拿了羊肉,喜滋滋地告辞。

    杜鹃又喊了一圈长辈,才和黄雀儿手拉手离去。

    黄雀儿比来时镇定了许多,走的时候还跟黄大娘打了招呼:“奶奶,我们走了。”

    黄大娘挥手道:“去吧,去吧。快去吃饭。”

    等他们走后,众人都问大娘,刚才杜鹃说什么了。

    黄大娘笑道:“她说她任叔家今天许多好肉,她要过去吃饭。要是在这吃,把送给爷爷奶奶的肉都吃了,不划算。”

    众人愣了会,哈哈大笑起来,连黄老爹都欣慰地笑了。

    难怪黄大娘把大儿子也打发走了。

    想想也是,跟人赌气,留住儿子和孙女,害他们吃不成好肉,纯粹是损人不利己。

    不吃白不吃,没得白便宜了外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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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感谢所有支持《田缘》的朋友们,包括吐槽的,这是你们代入情节的最好证明,对书中人物的一切都感同身受。你们的帖子原野都看了呢。

第095章 定情(一更)

    她嫂子笑完,越发觉得杜鹃好。

    忽想到林春和她手拉手的样子,忙担忧地问道:“林家那两娃儿,总跟杜鹃一块玩?这么的也不是个事啊。”

    黄大娘气呼呼地说道:“等明儿我跟老大媳妇说。女娃娃,老是跟男娃子哄在一块,像什么样子!难不成就当是林家媳妇了?那也不能这样。”

    黄老爹忽然道:“等过几年,就把牛儿和杜鹃的事定了。也不要等长大了再嫁,就送给她舅奶奶养。反正是亲上做亲,舅爷爷舅奶奶还能亏了她?”

    这等于要把杜鹃送去做童养媳。

    黄大娘嫂子大喜道:“哪能呢!我们肯定把她当亲孙女一样待。可是他姑爷,这事有点悬。瞧刚才那两娃对杜鹃那模样,老大他们,还有林家……”

    她没说下去,显然十分忌惮林家。

    黄老爹鼻子里轻哼一声道:“我说了,那是我黄家的孙女。老大敢不听!不是总叫家里穷么,那就把娃儿给人养!省得又跟前头两孙子似的,养没了。”

    他话语很坚定,不容反驳。

    这是刚才杜鹃过来后,他又思量的结果。

    冯长顺不是最喜欢讲道理吗?

    那他倒要看看,爷爷给孙女定亲,谁敢拦着!

    不光杜鹃,连黄雀儿的去处他都想好了。

    哼,既然不能休了大儿媳,没法跟冯家断绝关系,他便从孙女的亲事入手,斩断黄家跟冯家的联系。

    若是杜鹃嫁入林家。凭着冯长顺的手段,定会借这层关系发达起来。

    这不仅因为冯长顺比他会周旋应对。还因为冯家在山外,林家却是在山里山外常来往的。更因为任三禾就要成为冯家小女婿了,他可是跟林大猛交好的。

    但要是杜鹃和黄雀儿都嫁给老婆子娘家老亲的话,冯长顺就没辙了。——双方闹得这样,他还好意思凑上来?

    按理说,孙女跟林家定亲他也欢喜。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自己肯定不如冯长顺在林家人面前得脸,这个想法令他嫉恨难耐。

    只要一想起冯长顺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心便缩成一团。拼命也要搅乱这局面。

    他绝不许大儿子跟林家结亲!

    为此,他不惜把杜鹃早早送走。

    林家之前可是跟大儿子定了口头婚约的,林大猛和林大头两兄弟为此还大张旗鼓地替杜鹃张罗了满月酒,这事全村人都知道。

    他怕拖久了不好反悔,那时可就难了。

    反正跟老婆子的娘家结亲,亲上加亲,别人也没话好说。

    只要不让那个亲家借光长势,怎么着都成。

    这么想着,他便冷笑。等不及要看冯长顺错愕的样子。

    做出这个决定,除了这些理由外,还有就是:他深切地觉得,大儿子一家正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这是他最忌讳的。

    养儿子为了什么?

    可不是为了给别人长势的。

    既然他从儿子那拿点东西都要被亲家指着鼻子骂。那他冯长顺凭什么要借外孙女儿的光?

    一番思量后,他才对黄大娘道:“明儿你去梨树沟,把杜鹃也带着。多住些日子。这么常来长往。她跟牛儿玩惯了,在那边住惯了。往后就好办多了。”

    黄大娘连连点头,觉得他这主意好。

    她娘家嫂子也觉得这主意好。笑道:“要是杜鹃住得惯,姑奶奶就把她丢我那。我肯定当她是自个孙女一样待。住两个月,等农忙了再送回来。”

    她欢喜地想,这么一年去个两三回,每回都住一两个月,住着住着杜鹃就变成她孙媳妇了。

    因此一节,黄大娘决定明天就把杜鹃带过来,在这边住一晚,后天一早就跟她去梨树沟村走亲戚。

    这些情形,杜鹃均一无所知。

    从奶奶家出来后,她立即对黄雀儿夸道:“姐姐今天胆子大许多,都敢跟人说话了呢。是不是挺容易的?一点也不难,对不对?”

    黄雀儿就抿嘴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妹妹说不难,她可是一直都吊着一颗心呢。

    不过,她还是很欢喜,看来对自己表现也很满意。

    杜鹃又鼓励了她几句,方才转头问林春,怎么想起来喊她吃饭,因为来的时候说好了,她和姐姐在奶奶家吃饭的。

    林春说,是任叔叫他和九儿来的。

    杜鹃就笑了,心想怪不得,派这两小子来搅局了。

    来到任家院门口,只见任三禾和冯明英正在那等着。

    见面也没多话,直接将他们带进东厢厅堂。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秋生兄弟和杜鹃的小表哥们都坐上了。见了他们急忙大喊,说饿得前胸贴后背呢,就等他们来才敢动筷子。

    九儿和林春立即上前,一人霸占了一个位子,却不约而同地将中间的位置留下,招手喊杜鹃坐。

    杜鹃忙推九儿,“往那边去一个,我跟姐姐一块坐。”

    九儿只得又往旁边挪了一个座,杜鹃和黄雀儿坐下了。

    大家这才喜笑颜开地举筷子。

    东厢房仿佛专门为小娃儿准备的,不仅桌椅等家什都小一号,连屋子也都前后隔断,布置精致小巧。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布置,又没有大人在旁——任三禾一会要走,只留冯明英在这照顾——小娃儿们十分轻松活络,颇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吃喝笑闹,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因冯明英要在这边照看,任三禾便指给她各处: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这是做什么用的,那是做什么用的。仿佛她已经是这屋子的女主人了。

    杜鹃却很不满,边吃边用眼刀射任三禾。

    不是她存心捣乱。实在是忍不住。

    瞧瞧,冯明英满面绯红。含羞带笑,任三禾却镇定如常。

    杜鹃可不觉得他是因为皮厚。

    这根本是他心中没有爱意!

    要是他心中装着小姨的话,面对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豆蔻少女,能这么镇定自若吗?

    除非他不是男人!

    任三禾可不知道杜鹃心中的九曲回肠,他引着冯明英进入与厅堂相连的东次间。也是前后隔断的,中间以月洞门相通。

    “这些盒子里都是点心,还有肉干,是杜鹃干娘帮做的。”他拉开一扇柜门,指着中间屉内数个点心匣子道。“茶叶在这边。那个箱子里都是玩的东西。”

    冯明英轻声道:“我晓得了。你快去吧,他们等着呢。”

    任三禾转头,看着少女,从胸前掏出一个血丝密布的玉雕,很小,乃是一尊观音,“这个……是……我娘给我的。能保平安。给你!”

    他拉起少女的手,将那血红的小物件放在她手心。

    冯明英顿时激动得满面飞红,抬头看向他。

    眼中亮光闪烁。眼神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给冯家下了很厚的聘礼,但那些对她而言,似乎都是死物,今日他亲手给的这个东西。分明是不同的。

    她将那血玉紧紧攥在手心,放在胸口。

    任三禾似乎也有些触动,低声道:“我……”

    忽听外面稚嫩的咳嗽连连。明显是故意的。

    他便摇头苦笑道:“杜鹃,也不知为什么。不希望你嫁我呢。怕我对你不好。”

    冯明英忙道:“她才那么点大,娘又常跟奶奶吵架。所以她觉得嫁人都是不好的。你别怪她。”

    任三禾微笑道:“你放心,我既娶你,就一定会对你好。”

    冯明英信任地点头,一点也不怀疑。

    看着两人出来,冯明英脸上居然容光焕发,杜鹃就叹了口气:自己怎么老放不下这事呢?都说这是他们自己选的,也未必就不好。

    任三禾笑着看了她一眼,对秋生等人道:“我走了!”

    秋生急忙站起来道:“任叔,你就跟我们一块吃不好么?跟那些老头子吃饭,有什么意思?”

    杜鹃噗嗤一声笑起来。

    任三禾挑眉道:“哦?你爹和大伯也是老头子?你皮又痒了不是。”

    冯明英忍笑催道:“你快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他可是主人,怎能不在正房那边陪着呢。刚才不过是大猛媳妇找借口,叫他们一块出来接杜鹃姊妹,让他俩单独相处一会的。若是老不去,人该说了。

    任三禾便笑着去了。

    这里,冯明英照应着众小吃了饭,又和黄雀儿收拾碗筷去厨房,杜鹃却去了上房。

    上房开了两桌,男人还在喝酒,女人正在吃饭。

    看见她,外婆冯婆子忙招手道:“杜鹃过来。吃好了?要不再来吃些?”

    杜鹃忍不住笑了,道:“吃饱了。”

    老人家总是这样,生怕小娃儿吃不好。

    大猛媳妇扬声问:“杜鹃,你奶奶怎没留你们吃饭?”

    一声问,连男人那桌也安静下来,听小女娃怎么说。

    杜鹃挤到冯氏身边,答道:“奶奶留了。是我说,任叔家今天好多肉,要是不来吃得话,不划算。”

    话音一落,连续好几声“噗”响,跟着呛咳声起。

    女人们笑得前仰后合。

    黄老实见小闺女这么讨人喜欢,也高兴,忙将娘的话告诉冯氏,说明儿要请舅舅舅母他们去家里吃饭。

    冯氏听了没说话,只点点头。

    林里正趁机对冯长顺低声道:“我看,就着明天的机会,我再去给你们圆个场。都是儿女亲家,老这么僵着也不好……”

    杜鹃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看向老实爹。

    见他毫无所觉的模样,知他根本没把奶奶的话听进去。

    她便大声道:“娘,奶奶说,明天请吃饭,那边来的人多,就不要请不相干的人了。”(未完待续。。)

    ps:  看见亲们留言、催更、打赏和粉红,好吧,原野很重视,剧透一下,下章就转风向了。

    感谢“逍遥九世”“newcastle“、“飯菜的豆”(原野的老书友呢)童鞋打赏的平安符。谢谢“aila305”的财神钱罐(好惭愧,亲催更的一万二原野做不到,我今天先三更好么?明天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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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谢谢所有支持原野的书友们。

第096章 杜鹃还是杜鹃(二更)

    杜鹃看着冯长顺瞬间黑下来的脸,心想对不住了奶奶。

    她并非有意挑拨,只是觉得这两亲家已经仇恨日深,实在难以调和。若要强把他们拉在一处,没准又像上次一样,当面吵得不可开交。然后为了赌一口气,一个要儿子休媳妇,一个要女儿弃丈夫,最后倒霉的却是她一家子。

    眼下这样挺好,不来往就不来往,省了许多事。

    任三禾先瞄了杜鹃一眼,转头见冯长顺对着黄老实就要发作,忙起身道:“岳父,我想开两亩荒地来种。可我没种过地的,也不知什么样的地好。岳父既然来了,就辛苦些,明天帮我参详看看,选两处地方。”

    冯长顺这才按捺住不满,点头道:“好。你虽然会打猎,但咱们庄稼人,一点东西不种,也是不成的。我明天帮你找找,选一块地方。种些杂粮,省得样样都要跟人换。”

    林里正急忙接过话,说哪里适合种什么,等等。

    话题就这么转过去了。

    黄老实一点没察觉,吃得倍儿欢畅。

    杜鹃丝毫不觉得他无能,羡慕地想,爹真有福气。

    再看冯氏,面对满桌的美味,已经食不知味了,喋喋不休地跟大猛媳妇等人数落公婆的偏心和不是,以及她这些年所受的气恼,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

    这就是差别!

    操心的人,纵使家财万贯、奴仆成群,也一样受煎熬之苦;有福的人。就算家境贫困些,也是万事不萦于心。

    杜大小姐也是很有福气的。

    她跟着冯氏回家后。见她操心计算明天的菜色,便劝道:“娘。咱有什么就烧什么。奶奶拿了羊肉来,再杀一只鸡,就够了。”

    冯氏点头,去年的教训她还记得呢。

    因此,她也懒得费心,就把家里所有的菜色拢拢,也弄了两大桌子。

    第二日,黄老爹等人来后,本以为会跟亲家对上。谁知冯长顺等人根本没露面,不知去哪了。虽然正合心意,到底不舒服。私心觉得,亲家应该向自己示好,然后被自己丧谤几句,气走了那才爽快。

    黄大娘就话里话外地骂冯氏,说她娘家不懂礼。

    许是日子过好了,妹子也许了好人家,冯氏带着一种超然的姿态面对婆婆。异乎寻常地忍耐她的指桑骂槐和挑三拣四。

    杜鹃也竭力插科打诨,好歹把这一天应付过去了。

    然她始终觉得爷爷奶奶有些不对劲。

    虽然对她很好,可好的不诚恳,她也极不习惯。

    她就提高了警惕。却始终不见端倪。

    因听大舅奶奶说要带她去梨树沟村去玩,她不想去,就耍了个花招:吃饭的时候放量吃了个饱。还把红烧羊肉吃了些。那道菜很辣,到下午她就说肚子不舒服。

    肚子疼。自然就躺倒在床上了。

    黄大娘把冯氏一顿骂,说她年年烧菜。年年不见长进,把羊肉烧得那么辣,害得孙女肚子疼云云。

    杜鹃听了撇嘴。

    这话听上去是关心她,其实根本就是迁怒。

    她不吃辣的,可是这儿的人都爱吃辣的。娘真要把羊肉烧得不辣,非得被奶奶骂死不可。

    总之,冯氏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得好的。

    这也是杜鹃不想让外公和爷爷对上的原因:积怨已深,非三言两语可以逆转化解,又何必费精神。

    第二天,杜鹃还是精神还恹恹的,面色也不好。

    黄大娘却过来问她肚子好了没。

    杜鹃说,已经不疼了,就是身上没劲。

    黄大娘忙哄她,说带她去走亲戚,去梨树沟村舅爷爷家玩,那有许多表姐妹和表兄弟呢,还有许多梨子,好吃的东西最多了,好玩的也不少。

    说得天花乱坠,杜鹃却摇头道,她不去。

    很直接、很干脆地说“不去”。

    问为什么,答说“就不去”,没有为什么。

    黄大娘就愣住了,陷入“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忧愁境界。

    明明昨天孙女很乖巧的,怎么这会子又这样起来?

    依照她想的,杜鹃就算不想去,也该很委婉地推辞、找借口,而不是直接拒绝才对。

    这不像她平常待人啊!

    殊不知杜鹃根本有她的一套理论:昨天那样讨好爷爷奶奶,是因为孝敬老人的道理摆在那,那她干嘛不高高兴兴地主动孝敬呢?摆个笑脸,说话甜些,你好我好大家好。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她本来就为人纯善。

    若要像冯氏那样,好像被压迫似的奉献了,板着脸,恨恨的,东西去了还从来就不落一声好,她才不干呢。

    今天这事就不同了:先不管奶奶不顾她身体还没好,执意要带她去梨树沟村的用意是什么,单从她内心来说,她是不想去的。

    不想去,自然就不去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她还是一个小娃娃,这就要委曲求全,往后怎么活?

    黄大娘不甘心地哄道:“你陪奶奶去,好不?”

    杜鹃恹恹地说道:“我身上没劲,叫爹陪奶奶去。”

    “身上没劲,出去跑跑,玩玩就有劲了。”

    “不去!”

    “你怎不听话了?”

    “女娃儿要斯文,不能到处跑。”

    黄大娘听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横看竖看这孙女,虽然人人都夸,却根本和“斯文”不搭边,“哟,你才多大?你小姨那么大了,不是还跑你家来了!”

    杜鹃道:“我小姨要嫁给任叔了。”

    黄大娘放脸:“你这是成心跟奶奶较劲,是不是?学你娘,跟奶奶作对?”

    杜鹃瘪嘴道:“好亲亲的奶奶!我生病了。不想动。求求奶奶,别让我去!我就想在家待着。”

    黄大娘黑脸:“……”

    牛儿挤上前来热心地邀请杜鹃道:“杜鹃。去我家玩。”

    杜鹃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我不喜欢跟你玩。”

    小男娃就愣住了。

    冯氏在旁听了半天,这时上前来。惴惴道:“娘,杜鹃不去就算了。叫她爹去回年。”

    黄大娘一腔火正没处发,就等她呢,闻言立即开骂。

    骂她教坏闺女,跟奶奶作对,连带她出去玩也不让去。

    杜鹃阻止不及,暗叹冯氏不会看眼色,只得道:“奶奶,是我自个不想去。娘没教。”

    黄大娘实在拿她没法子。堵得胸口难受得要命,火冒冒地拔脚就走。在院子门口,顶头碰见黄雀儿。她心里一动,就把雀儿喊走了。

    黄雀儿到底还不够胆大,不敢驳回,就跟奶奶走了。

    隔了一会,黄大娘叫人给黄老实和冯氏送信,说要带黄雀儿去梨树沟村走年。

    杜鹃气坏了,闹着要黄老实去接姐姐回来。

    黄老实去了爹娘那。可想而知也是接不回来的。

    杜鹃心里发狠想道,本姑娘倒要看看,他们到底闹什么名堂。于是就跟黄老实亲自往奶奶家跑了一趟。

    那边人正等着她呢,见了乐呵呵地就强要带走。以为小娃儿。哄一哄,吓一吓,有什么不能了的。

    一个媳妇亲自上前背杜鹃。

    然杜鹃死活不依。以至于又哭起来。

    她平日见人就笑,哭起来也不跟人一样:拼死拼活地尖声嚎叫。刺得人耳朵嗡嗡响;边嚎哭边喊,喊爹。喊娘,又喊姐姐,就跟生离死别似的,闹得左邻右舍都围过来观看。

    黄老实在杜鹃的感染下,情感丰富多了。

    听见她哭着叫爹,心疼不已,赶紧对黄大娘恳求道:“娘,杜鹃不想去,就别带她去了。”

    黄大娘气得骂道:“老娘是带她去玩,又不是要卖了她。你心疼个什么劲?”

    黄老实赔笑道:“杜鹃还小,离了爹娘不惯……”

    黄大娘见他一再顶嘴,气得撵着打他。

    黄老爹脸色更是难看的要命。

    他心头又浮上那感觉:大儿子一家他根本掌控不住,连个小孙女也拿不住,这头亲事怕是不如想象的顺利。

    这念头令他心如油煎般痛恨,觉得都是亲家闹的。

    他喝道:“小娃娃一点大,就这么不省心,长大了还得了?老大,你给我回去!她姐俩就跟奶奶去了。”

    杜鹃惨嚎道:“我——不——去——我死也不去——爹——娘——”

    嗓门一如既往的高,直冲云霄。

    喊得泉水村人都跑出院子,纷纷问怎么了。

    最后,任三禾、林大头、冯长顺等人也都赶来了。

    旁人还罢了,冯长顺问明情由,立即对黄老爹讥讽道:“这是带孙女出去拜年?我怎么瞧着像要绑了卖去一样!有你这样的吗?娃儿不乐意出门,还非要强她去。这闹得是哪一出啊?要是嫌弃我碍眼,就说出来,我马上走,离开泉水村。我可是连大女婿家门都不敢进了。这还没成亲,就厚着脸皮住在小女婿家。我都躲着你了,你还想怎样?啊?”

    黄老爹眼睛都红了。

    每次面对这亲家,他都觉得矮一截;他每一句话出来,都死死压着他,叫他没话回还丢脸。

    “她是我孙女,带她出去玩也犯法?”他怒吼道。

    “不犯法。你只管带她去!哈哈,我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跟杀猪一样捆着孙女出门玩的。”冯长顺嘲笑地说完,转身就走。

    围观的村人也都偷笑着低头。

    黄老爹觉得自己好像耍猴的一样,逗乐了别人。

    他气得面色狰狞,恶狠狠地看向杜鹃。

    杜鹃毫不示弱,依然哭天嚎地地闹着要回家,“为什么你们总是欺负我——呜呜,我这么听话——”一边哭喊,一边双手乱抓,将抱她的那媳妇脸抓出几道血印子,又揪住她头发下死劲扯。

    吓得那媳妇大叫,又不敢松手,一是怕把杜鹃摔了,二来一松手,杜鹃可就吊着她的头发荡秋千了,那时非把头皮扯下来不可。

    冯氏见杜鹃闹得这样,忍不住就要上前。

    冯明英一把拉住她,不许她上前。

    这时候上去,就成了被出气的对象。

    当着这么多人,且看他们想怎样。

    黄雀儿本就气得发抖,因胆小,一直在给自己鼓劲。这会儿看见来了许多人,胆子壮了些,便上前揪住那媳妇胸前衣襟,不住用脚踢她,哭道:“放我妹妹下来!放她下来!”

    那媳妇还没想好放不放,她便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那媳妇尖声嚎叫起来,觉得今天实在是倒霉透了。

    可怜,她不就是想要个儿媳妇么?遭这罪!

    原来,她就是牛儿娘亲。

    她此刻进退不得,杜鹃成了烫手的山芋,丢也丢不开。旁边有人上前帮忙掰,杜鹃就朝她吐口水。

    总之,杜鹃还是杜鹃,一点没变。

    当年还吃奶的时候,小宝踩坏了她的小牛牛,她就大闹了一场,这次依然如故。

    黄大娘一看这还得了,气得赶过来要打黄雀儿。

    杜鹃一边哭,一边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奶奶又要打姐姐,大声哭道:“快跑呀姐姐——”

    黄雀儿这回精明了,果然撒腿就跑了。

    黄大娘等人看着喊完继续嚎哭的杜鹃,均目瞪口呆。

    任三禾一点不急,看了半天,这时才咳嗽一声,上前笑道:“老爹,小娃儿不懂事,不想去就算了。这还在家呢,就这样闹起来;要是去了亲戚家,也这么一嚎,那你们还有心思玩?”

    冯家的小女婿这就开始得力了?

    ******

    稍后还有一更。这章也肥肥的。(未完待续。。)

第097章 小姨成亲(三更)

    黄老爹扯着嘴角瞅着他干笑。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实在不能再强杜鹃姐妹了。

    因对黄大怒喝娘道:“不去就算了!这可是她们自己闹的。别再到处跟人说,我们两个老的只疼老二家的娃,不疼老大家的娃。这孙女也怪,不像我黄家的,倒像别人家的。我也不晓得怎们一回事!”

    黄大娘也生气不已,命那媳妇把杜鹃交给黄老实,一大群人气哼哼地走了。

    等他们走后,林春和九儿等小娃儿都急忙围上来。

    刚才,林春也要上前闹的,被大猛媳妇拉住了。

    人家奶奶要带孙女出去玩,一没打,二没骂,旁人没有理由指责,所以她不许林春和九儿上前。

    刚才杜鹃累得够呛,此刻恹恹地趴在黄老实肩上。

    黄老实心疼地轻拍她脊背,笨拙地哄着,说晚上让她娘弄好吃的给她吃云云。

    回去后,大猛媳妇等人才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鹃便委屈地告诉了众人,又特意望着任三禾道:“我说生病了,身上没劲,奶奶还非要带我去。昨天就说要我去的。我不想去,偏要我去。”

    她想不通这里面的关窍,只能借助任三禾的脑袋。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这身子还太小了,还不能自我保护。若是爷爷奶奶真有什么算计的话,唯一能保护她的只有任三禾了,所以她很没节操地向他求助。

    果然,任三禾听后立即警惕起来。仔仔细细地寻问她从昨天在奶奶家,以及今天请奶奶吃饭的所有情形。乃至于他们是如何哄她说话的等等。

    杜鹃一一都说了。

    任三禾便蹙眉思索。

    他在这住了有两年多了,尤其跟黄家交集多。对黄老爹也有些了解。

    可是,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透一个乡下老汉的心境变化,并因嫉恨生出那么些弯弯绕。他最多也只能想到这是黄老爹成心跟岳父冯长顺过不去,特意把杜鹃和黄雀儿带走,好叫他心里添堵。

    冯长顺也是这样想的,骂亲家猪脑袋,就为了让他不好过,连孙女病了也不顾。

    因对林大猛等人数落道:“虽说我俩亲家吵嘴。这也是常有的事。可我总是为着女婿闺女好,盼着他们过好日子的;可他呢,哪怕把儿子家闹得家破人亡,也要争赢面子。有这样当爹娘的么?”

    林大猛尴尬地笑笑,不好接腔。

    总算这事过去了,大家又说起别的事。

    因冯家和任三禾将婚期定在三月十八,冯长顺第二天就带着家人离去了,要赶快回去准备。

    这里,杜鹃也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而且更乐。因为她又长大些了,在早春的阳光雨雾下,跟蝴蝶一样到处飞舞。

    这期间,林里正又做了一样事:召集全村人。合力在杜鹃和黄雀儿当初落水的河边建了一座庙,并雕刻“人鱼娘娘”的石像,供奉香火。

    村人纷纷出动。无一落后,可见信仰的力量。

    为此。杜鹃被石匠王大叔给盯上了,仔细询问她落水后。见到的美人鱼是什么样子。

    杜鹃先是费力比划,后来心中一动,就沉静下来。

    静了半响,才一言不发地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自创的美人鱼形象:上身是人形,下身是鱼尾;梳着飞天发髻,在水中游动,仿若凌空飞行,衣袂飘飘,状若仙子。

    那一刻,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的,他们都以为杜鹃被人鱼娘娘附身了。

    没有一个小娃娃会画出这样的画,再聪明也不行。

    他们没有经历过杜鹃前世特长班泛滥的情形,也不知杜鹃的来历,当然想不出她为何那么熟练地画出这画来。

    任三禾也呆滞了。

    原先他还以为美人鱼的情节是杜鹃昏迷中臆想出来的,可看她熟练地画出那美人鱼后,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干咽口水。

    就这样,河边竖起了一座人鱼娘娘庙。

    三开间,还带个厨房茅厕。除了正殿,两边是专门做了给有穷苦落难人歇息用的,或者逢初一、十五做香会的时候,媳妇们放置东西。

    从此,泉水村的小娃娃们多了一处玩的地方。

    杜鹃每每看见自创的美人鱼石像,就得意极了。

    三月十八日,任三禾成亲。

    林大猛头几天就带着一群猎户,不管是手艺精的还是二流手艺的,分几条路进山狩猎,打了无数野味回来,为任三禾操办婚宴。

    众人也都乐意凑趣。

    无他,因为成亲的人是任三禾。

    今日卖他个人情,将来只会赚更多,绝不会吃亏。

    厨师请的是村里的高大娘和红姑,另有众媳妇打下手。

    因此,这婚宴办得是空前盛大热闹:家家都接了邀请,说不用开伙,全部都去任家吃酒席。

    酒宴分三处摆:一处在任家,坐这里的人都是村里有头脸和年高有德的人物;另外两处分别在杜鹃家和林春家;林春家隔壁是小秤砣家,他家的锅灶也没闲着,专门烧水供应茶水和洗碗筷等。

    小娃儿们都乐疯了,从早起就喧嚷起来。

    路远、交通不便就是麻烦,冯家是什么时候发嫁的不知道,泉水村这边,天还没亮,一通鞭炮响过后,任三禾就带着一帮汉子去接了。

    不是迎亲——迎亲的队伍昨天就出山了——他是专门去半道上迎新娘的。

    因山路难行,人家新娘子都是坐花轿,他的新娘只能坐毛驴。而且途中有好几处地方极艰险,连坐毛驴都不成,必须下来走。

    但新娘出了娘家门。脚是不能沾地的,只能由送亲的哥哥背着。这哥哥可就吃苦头了。偏这活计旁人还不能代替。所以任三禾就亲自去接了。

    他不在,家中由林里正亲自主持。

    因人太多。等不及新郎新娘回来,先就开了席。

    三处开席,黄大娘当然来到大儿子家里。跟几个老婆子坐在冯氏房里吃茶说话,十分尊贵,好像她今天娶儿媳妇一样。

    杜鹃一听喊开席,便急忙跑进去对她道:“奶奶,你们先去坐席。现在人少,又是头道菜饭,碗筷也干净。等会新娘子来了。大家也都回来了,天也黑了,跟人挤了吃不痛快。”

    大家听了一齐笑,都夸她想得周到,体恤老人。

    一个婆子对黄大娘道:“我就羡慕你这个孙女,又贴心又孝顺。瞧我们坐这,她跑进跑出拿吃的、喊人倒茶,一会没闲着。这会子又喊我们抢先坐席。”

    众人纷纷附和,都笑道:“先吃的当然沾光。吃过了。等下不用跟人挤,光看热闹就好了。”

    黄大娘牵着杜鹃,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候,是她最风光有脸面的时候。

    堂屋里共摆了四张桌子。上面两张,下面两张。

    杜鹃引着奶奶她们来到上方右手边一桌,林春和九儿他们正坐在那呢。原来是杜鹃让他们霸占的位子。若有人来。便说这一桌已经被人定下了,都满了。

    等这些老婆子来了。他们便下来,让她们坐。

    杜鹃便笑道:“奶奶。这里好,清净。下面两桌靠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和进进出出上菜的挤来挤去,要是把菜汤泼身上就不好了。”

    这话再次引起一阵赞叹。

    黄大娘看着这个孙女,真是无比的贴心。

    这时候,她处于“让我欢喜让我忧”的欢喜境界。

    至于正月里闹的那场不快,她已经忘了。

    那次,她从梨树沟回来后,见了杜鹃还气呼呼的。

    谁知杜鹃就跟没事人一样,笑逐颜开地喊“奶奶,你回来了?舅爷爷家可好玩?怎不多玩几天?”

    一句话把黄大娘差点气得吐血。

    她瞪着小女娃道:“好不好玩,你去了不就晓得了。做什么拼死也不愿去?”

    杜鹃嘻嘻傻笑,害羞地说道:“人家生病了,不想去嘛。就想待家里。奶奶你别生气。我是送鸡肉来给你吃的。我娘怀了小弟弟呢,杀了一只鸡,送一碗来给爷爷和奶奶吃。”

    黄大娘惊道:“你娘又怀上了?”

    杜鹃得意地点头道:“嗯!怀了个小弟弟。”

    黄大娘楞楞地瞧着她,没骂人了。

    她也是希望老大有后的。

    于是,杜鹃照样当她的乖孙女。

    且说眼前,杜鹃把几个老婆子安置妥当后,正要走,黄大娘扯住她问道:“你姐姐呢?怎不见人?”

    杜鹃道:“姐姐在那边房里,看着冬生弟弟睡觉。”

    黄大娘本就对林家有意见,见不得大儿子跟他们亲近,听了火大,呵斥道:“今儿来这么多人,她不说在外头照应着,倒帮人家带娃。真是家懒外勤!林家没人了?不是有好几个哥哥么?要她多管闲事!”

    杜鹃忙道:“姐姐在房里照应,省得小娃儿进去了乱撞瞎摸,顺便看着冬生弟弟的。我从小吃林婶子的奶长大,帮着看下冬生弟弟,也是应该的;林婶子跟娘在一块做事,娘怀了小弟弟,林婶子也能照应她。”

    一席话把黄大娘堵得哑口无言,当着人,面色青红交替。

    这时候,她处于“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忧愁境界,心里极恨这小孙女一张嘴,说话太直了。

    因杜鹃从来都很孝顺,她倒没怀疑她故意让她难堪。

    有那明事理的婆子看着这一对祖孙,悄悄地转头偷笑。

    杜鹃可不管那么多,说完了就从人缝里钻出去了。

    闹嚷嚷的,连开了两拨酒席,那太阳就沉入山后去了。

    就在这时,迎亲队伍进了村。

    锣鼓震天响,唢呐滴滴答答地吹,引得全村人都拥去瞧热闹。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心都跟着那欢快的节奏蹦跳,面泛红潮,满脸带笑。

    本来,任三禾把新房布置得整齐别致,婚宴又办得空前热闹体面,已经羡煞一帮人的眼睛;及至看见冯家的陪嫁,再次轰动不已。

    这么远的路,冯家自然不好置办木器家什,陪的全是被褥床帐枕垫以及布料衣裳鞋袜等轻巧实用的物件。五光十色、颜色鲜艳的各种被褥和布料,看呆了村人的眼。

    黄大娘嫉妒得心发抖,眼睛都红了。

    今儿她怨气大的很,人前人后含沙射影地抱怨,说这头亲事原本是娘家侄孙女的,都是大儿媳在里面使坏,才没弄成,结果便宜了她自个娘家小妹子。

    现在一看冯家陪嫁这么多好东西,更是气往上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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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搅局(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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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哟,我今儿真是开了眼了!亲家口口声声指着我们鼻子骂偏心小儿子,不待见大儿子,他自个倒好,陪给小闺女这么些嫁妆。我们大儿媳进门的时候,有什么?就几个烂包袱!到底谁偏心,长眼睛的都能瞧见。”

    这一嚷嚷,立即引得众人都朝她看去。

    只见她两眼喷火地看着冯氏,神色既嘲讽又厌恶,意思是你娘家爹也不多疼你嘛,偏还要做那矫情的样子,回回来山里都嚷着要替闺女撑腰。

    这话乍一听挺在理;再者,这些婆子媳妇都是些乡下女人,心思大多质朴简单,容易人云亦云;加上又嫉妒冯家得了好女婿,因此便窃窃私议起来。

    大猛媳妇是媒人,冯氏是新娘姐姐,这时都在新房。

    冯氏被婆婆当众落脸,尴尬不知所措。

    因为,她见了小妹的陪嫁心里也是羡慕的,也略有些小小的不舒坦,但想到任三禾,也就释然了。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黄老实没法跟妹婿比。

    新娘子冯明英可就着急了。

    她头上还盖着大红盖头,就算盖头掀了,今儿她是新娘子,也没有跟人辩驳吵架的道理,因此双手扭绞,难受不已。

    杜鹃和黄雀儿自然也在新房里。

    听了这话,黄雀儿年小,还不觉怎样,杜鹃却好笑。

    “奶奶说的都是真的?”她立即脆声问道。

    “怎么不是真的?瞧瞧你家有什么?”黄大娘见孙女跟话。更来了精神。

    因旁人虽然认同,却都不好接话的。怕惹是非。

    “外公也太偏心了!赶明儿我问他去。我爹跟任叔一样的送许多聘礼,怎么只给我娘那么少嫁妆呢?这事儿我不晓得。我要晓得了,当时我就问了。”杜鹃撅着小嘴儿,不无埋怨地说道。

    新房里静了一瞬间,接着哄然大笑。

    均笑得前仰后合,以至于跺脚拍手。

    冯氏也笑了,看向杜鹃的目光十分宠溺。

    这个闺女,好像她“理想中”的自己,总能把她想不周全、或者不敢说的话,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既不吃亏,还不得罪人。

    笑声中,黄大娘再次陷入“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忧愁境界,死瞪着杜鹃,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上才好。

    这个孙女,怎么总是给她添堵呢?

    她不禁怀疑起来,不知她到底对自己是真孝,还是假孝。

    说起黄家当年给冯家下的聘礼,只怕连任三禾聘礼的一个零头的十分之一都跟不上。不过是几样山货罢了。

    她只顾羡慕眼红嫉妒,把这事给忽略了;再说,大抵人都是有些自私的,从来都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想。哪管别人,因此她觉得冯家就该两个闺女陪嫁一样多。

    可是,别人却不会跟着她的思路走。人家是认聘礼陪嫁的,刚才不过没想过来罢了。不然都这么陪。那还不亏死了。只怕生下闺女就要掐死,免得长大了嫁闺女嫁败了家。

    还有个缘故:冯家得了任三禾那么多聘礼。若是不多陪嫁些,就会被人指责卖女儿、贪图聘礼,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所以,经杜鹃一提醒,不少人都转过弯来了。

    好在杜鹃并不想当众给奶奶难堪,因此跟着说的那句话,引得众人轰然大笑,除了少数人,都忽略了前面的聘礼对比。

    大猛媳妇好容易才止住笑,瞟了黄大娘一眼,然后捏着杜鹃的腮帮子揶揄道:“当时?当时你还不知在哪旮旯呢,还当面问!嗳哟,笑死我了。”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干闺女了,十分想娶回家当儿媳。

    嗯,回家跟九儿好好嘱咐,要多跟妹妹玩。

    黄大娘气怒地瞪着杜鹃道:“小娃儿,瞎嚷嚷!就算我们没送多少聘礼,你外公也陪的少了,跟这能比?……”

    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因此还揪住不放。

    杜鹃哪会跟她辩驳,她也不知当年黄家下了多少聘礼,冯家有多少陪嫁。若真翻老账细数起来,不是惹人笑话么。

    见奶奶存心搅局,便想办法。

    忽一眼瞅见身穿大红喜服的任三禾进来了,急忙高声喊道:“新郎来了。掀盖头喽!”

    于是,众人便将刚才的话题丢下,都把目光对准新人。

    黄大娘对任三禾有几分忌惮,不敢再多嘴,心里又气不顺,赌气不看了,出了新房。

    任三禾接过大猛媳妇递过来的秤杆,并没有立即挑开红盖头,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冯明英的面前。

    新房里安静下来,人们都屏住呼吸,见证这一神圣时刻。

    忽有一只小手握住了杜鹃的手,耳边有人轻唤,“杜鹃!”声音极轻极柔,好像生怕惊动了那一对新人。

    杜鹃并没有受惊吓,连头都没有转。

    那感触很熟悉,她知道是林春。

    她正注视任三禾,因此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虽然并没等多久,九儿却有些受不了这沉静的气氛,等不及大声催道:“任叔,掀呀!快掀呀!”

    他娘骂道:“你任叔不急,你急什么?”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任三禾便也笑了,手执秤杆,挑开红盖头,露出一张娇艳的脸颊。虽不是国色天香,然十几岁的小家女儿,自有一股清新秀美。

    人们便轰然拍手,说些喜庆的话儿。

    任三禾面颊微红,看得出也很开心。

    杜鹃瞅着这二人,俊朗娇柔,十分相称。心中忽然觉得。这桩姻缘也许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不堪。

    心神松懈,这才发现林春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还拉着她的手。小娃儿黑眸闪亮,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对新人。小嘴儿咧开,傻呵呵地笑得十分忘情。

    她便逗他道:“林春,你也想娶媳妇?”

    林春用力点头,道:“想!好好玩!”

    杜鹃忍俊不禁。

    这时,任三禾跟冯明英喝交杯酒。

    林春忙抬起胳臂,跟杜鹃比划道:“这样?”

    杜鹃笑道:“笨!这样绕过来!”

    林春和她手臂交缠,喜悦地笑着点头道:“晓得了。”

    又吃了饺子和枣子等物后,整套仪式完成,任三禾便出去陪客去了。

    杜鹃忙要上前跟小姨说话。林春却拉着她道:“快,吃饭去。好多人。等下没位子了。”

    一声喊,所有的小娃儿都醒悟过来,一窝蜂向外挤去。

    杜鹃也醒悟过来,忙喊黄雀儿,“姐姐,跟我走。”

    比起规矩礼仪来,小娃儿们喜气洋洋的表现才是婚宴最出彩的地方,哄抢的热闹劲头十分有趣。

    九儿、林春、黄雀儿和杜鹃冲出新房。刚来到院子里,立即听见秋生高喊“春儿,九儿,这边!这边!”

    原来。他们已经占好位置了。

    任家的酒席分屋里和院外两处地方。

    天还没黑,院子里就点燃了许多灯笼火把,映得人们满面红光。熙来攘往的人呼兄唤弟、吆喝不断。更兼肉香扑鼻;小娃儿大呼小叫;连狗儿也钻来钻去,为一块骨头撕咬争夺。一派喧嚷景象。

    四人便如游鱼般,猫腰从人缝里钻了过去。

    到了近前。杜鹃问道:“秋生哥哥,怎不去我们家吃?”

    秋生得意地笑道:“我们老早在这边占了位子,省得往家跑了。就在这吃了,等会好瞧热闹。有舞狮子呢。还有说大鼓书的。”

    一个小娃儿接着道,前一桌还没吃完,他们就站在旁边等着,愣是瞅着他们吃。等他们吃完了,碗筷还没收呢,他们就把这张桌子给占住了。

    男男女女的小萝卜头们听了大笑不已。

    于是众人分头坐下,各自找相熟的搭配。

    连小娃儿也能上席吃饭,可见今天开了多少席,足能称之为“盛宴”了。但是,人实在太多,总揽支应的里正便吩咐:小娃儿们将就挤些,年纪小的三人坐一方。

    所以,他们这一桌足足坐了十二个小娃子,全是林家的兄弟姊妹,再就是黄雀儿和杜鹃了。

    林春和杜鹃、黄雀儿坐了一方,隔壁是水秀、九儿等人。

    才坐好,那边就上菜了,头一碗就是油炸肉圆子。

    林春急忙伸出自备的木勺子,一勺子就舀了四个,直接放杜鹃碗里。

    杜鹃乐了,正要跟他分,偏这时黄大娘过来找她和黄雀儿,说大妞那边桌上还差两个人,要她们姐俩过去坐,说一家人坐一块。

    杜鹃忙道:“奶奶,我们都坐好了。都开始吃了。就不动了。”

    在她看来,跟堂哥堂姐坐一块,还不如跟林家娃儿坐一块自在呢,都是相熟的,也不会欺负她们。

    自从起了把杜鹃定给娘家侄孙的心思后,黄大娘就见不得孙女跟林家小子在一块,因此恼怒不已。

    她喝斥道:“跟男娃子挤一处,像什么样子?去,跟大妞姐姐坐一桌。小宝哥哥也在那边。还有你三爷爷家的哥哥姐姐们也在那边。都是自家人。”

    这是说林家是外人了,秋生等人脸上都不好看。

    林春越发有主意了,只瞄了大娘一眼,一言不发地又舀了两个肉圆子,然后侧头道:“杜鹃,吃。”根本不理老婆子。

    杜鹃对黄大娘笑道:“我是干娘的闺女,秋生哥哥他们都是我哥哥,坐这才好呢。再说都上菜了,过去也来不及了。”

    黄大娘见她又发了倔强性子,情知扭不过,便朝黄雀儿骂道:“都是你,带着妹妹乱钻。吃,就晓得吃!”

    伸手狠狠地扭了黄雀儿耳朵一下。

    黄雀儿不喜与她面对,正低头装作吃东西呢。谁知到底没躲过去,还是被袭击了。不禁“哎哟”一声,用拿筷子的手护住耳朵,转头看向她,目光又委屈又难受,还夹着一点愤怒。

    杜鹃则放脸断喝道:“奶奶!!”

    黄大娘被吓了一跳。

    只见小孙女鼓着腮帮子,小嘴儿瘪瘪的,眼见就要开哭。心里不禁着忙起来,生怕她跟上次一样来个高音穿刺。那她可就丢人了,今儿可是全村人都在这呢。

    她又气又慌,板脸道:“哟,敢顶撞奶奶了?”(未完待续。。)

第099章 欢笑中的不安(第二更)

    杜鹃神色莫名地盯了她一会,等她不自在地想要退走的时候,才灿然一笑,道:“奶奶,你吃了有一会了,饿了没有?我搛个肉圆子给你吃。”说着,托着自己的小碗,搛了个肉圆子送到她嘴边。

    黄大娘顿时怔住,吃也不是,推也不是,僵在那。

    杜鹃却把肉圆子塞进她的嘴里,还让她别走,说再来了别的菜,她还搛给奶奶吃。

    然后又凑近她,很小心地大声道:“奶奶要打我们,等我们吃了饭回家,关起门来再打。这里好些人瞧着,要骂奶奶狠心呢。”

    黄大娘嘴里包了个肉圆子,哑口无言的样子十分可笑。

    又见秋生等娃儿都神色不忿,跟看狼外婆一样看她,顿时羞怒不已。可是,她却不敢再闹了,真要是把这个小孙女给惹毛了,那后果……

    她想想便心里打了个突,气狠狠地瞪了小姐俩一眼,走了。

    杜鹃这才松了口气。

    她真觉得头疼,不知为何连吃个饭也能惹奶奶生气。又庆幸是分了家的,若是还在爷爷奶奶膝下过日子,那才难熬呢。

    水秀见黄雀儿虽然没哭,脸上却没了刚才的笑容,不满地说道:“你奶奶一点不像个奶奶!”

    夏生则愤愤地骂“老不死的妖婆子!”

    福生敲了下他脑袋,又瞪了他一眼。

    黄大娘再不好,那也是黄家姐妹的奶奶,骂她就等于骂黄家姐妹。所以他才打他。

    杜鹃也不想提这些,一边把自己的肉圆子分了两个给黄雀儿。一边低声对她笑道:“别怕她!掐一下也不掉块肉。这没处躲。要是在别的地方,姐姐要记得。看见她过来就跑。”

    黄雀儿对她点头道:“我才不怕她呢。刚才没留神躲。”

    杜鹃听了,欣慰地点头,觉得她比以前有勇气多了。

    不愉快的插曲过去,众人继续吃。

    菜一道又一道地上,每上一道,秋生便大喊“抢啊!”小娃儿们都叽叽呱呱地笑着哄抢起来。

    杜鹃也不坐了——坐着胳膊不够长——直接跪在板凳上,来一碗菜,就飞快地用筷子先往自己碗里搛,然后再分给黄雀儿和林春。

    林春手也不慢。又机灵,看见杜鹃搛这碗菜,他就去搛另一碗菜,勺子和筷子交替使用。也是先弄到自己碗里,然后再和杜鹃分。

    两人分工合作,配合十分严密。

    黄雀儿就差多了,一抢她就乱了,连菜也搛不起来,只能靠杜鹃救济。

    这么来一碗抢空一碗。众小笑不可仰,都觉得有趣。

    虽然这样,却没有人霸道地护食。无论是大些的娃儿,还是杜鹃和林春这样手快的。只要差不多搛够了,就不再搛了。若看见有人没抢到,还会分一些给他。

    因此虽然闹得凶。气氛却很和谐。

    结果就是:桌上碗都是空的,大家面前的碗却是满的。

    等下一碗菜来的空档。众人便努力吃起来。

    要赶紧把碗里吃空,等新的菜来了。才好再抢,不然抢了也没地儿装啊!

    猛吃一阵,才抬起头来,互相看看,又一阵大笑。

    水秀看着杜鹃和林春嘲笑道:“杜鹃,你和林春就像小土匪,搛菜这么快。我还怕你吃亏呢,还准备帮你搛呢,哪晓得抢不过你。”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使了二十多年的筷子,那手多稳当,能比嘛。

    九儿虽然也厉害,奈何筷子不顺手,因此嫉妒地问林春:“春儿,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勺子?”

    林春头也不抬道:“我爹给的。”

    众人愣了会,轰然大笑起来。

    这的确是林大头的作风,旁人再想不起来的。

    就有那心细的媳妇想起来,也是从现场拿个小勺子,没人会拿大勺子。——大勺子都是放在汤碗里公用的。

    笑毕,又上来一道菜,是粉蒸肉。

    杜鹃忙搛了两块。

    这肉都是用半肥半瘦的猪肉做的,为得是蒸出肉油来,浸透裹在肉外层的米粉,看上去油润暗红,十分诱人。若是手艺差些的,这道菜就显得干巴巴的,不好吃。

    她用两只筷子将肉轻轻划开,把肥肉给林春,自己和黄雀儿吃瘦肉。

    林春就没搛肉了,用他的大勺子舀碗下面又香又油的米粉,倒给杜鹃和黄雀儿,“杜鹃,吃这个。这个粉子最香了。”

    杜鹃连连点头,她也喜欢吃蒸肉粉子。

    可是,今天好菜太多了,肚子有装不下的趋势。她便跪直了,好让吃下去的东西尽快落进胃里消化,争取多吃些。

    正吃得高兴,忽听隔壁桌上吵了起来。

    “都叫你一个人搛了,我们不吃了?”

    “我哪一个人搛了?他们都抢了的!”

    “就你抢最多!狗子没有,把你这个给狗子。你先吃了一块了,我看见的。”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侧身,两手将碗护在胳肢窝下,尖声叫道:“这么多人,怎么单叫我让他?”

    其他人都道:“我们都只吃了一块,就你吃了两块。”

    小娃儿怒道:“我也只有一块。扯断了,看着像两块。”

    “瞎说!我看见你搛了两块。”

    “哇……你们都欺负我!”

    小娃儿想把肉塞嘴里,没来得及,被身边人抢去了,送给那个叫“狗子”的小娃儿,顿时就哭了起来。

    还没消停,远处一桌也传来争吵声:

    “不许用大勺子,都用筷子!”

    “听我说,不许抢,我们按人头分!”

    “好。就分!”

    “怎么分?我们大些,肚子也大些。跟你们一样分,那能吃饱?”

    “饭管够。你不晓得多吃些饭?”

    ……

    更远处,有娃儿大喊“娘,给我拿个大碗来。”

    ……

    杜鹃等人便收回目光,一齐看向林春碗里的大勺子。

    林春被大伙盯着,急忙表白道:“我没多舀。”

    顿时,秋生带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杜鹃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笑完,放眼朝整个院子一扫,这才发现:院子里居然全都是小娃儿坐席。大娃子小娃子、男娃子女娃子。好些都跟杜鹃一样跪在长凳上。稚嫩的喊叫声、笑闹声、哇哇嚎哭声,此起彼伏。

    那个景象,既壮观又有趣!

    任三禾在屋里敬完酒,出来后一看傻眼了:难道要他跟这些小萝卜头举杯对饮?

    正踌躇间,好几张桌子都闹开了。

    那些吃过的,和还没吃的大人都被吸引过来,都围在四周,不但不上前阻止,还拍手跺脚大笑。言语间更是推波助澜,以为逗趣。

    任三禾也忍不住笑了。

    他找到林里正,要他给这些娃儿安排多加菜,一定要让他们放量吃好。

    林里正便站在正房台阶上。提高嗓门大喊道:“都不许吵。你们任叔说了,给你们加菜,紧你们吃好。”

    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声就静了下来。然后又哄一声炸开,一齐喊“任叔”。都十分感激,也放了心。

    任三禾还是按规矩。给每一桌上都敬了酒。

    到了杜鹃这一桌,杜鹃端起自己的小碗,笑眯眯地对他道:“祝小姨父和小姨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任三禾听了一愣,瞅着小女娃微笑起来,眼底光芒闪耀,然后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福生、秋生则闹着要跟任三禾喝酒,然根本连杯都没有。

    任三禾道:“不许喝酒!等长大了,任叔再跟你们喝。”说完往下一桌走去。

    吃到最后,每张桌边都站了人,帮这些小娃儿添饭。

    杜鹃还以为他们是特意来照顾小的呢,谁知是等在这,等他们吃完好占位子的。问清后,猛笑一阵,忙加快速度吃饭。

    闹嚷嚷地吃完这顿酒席,一个个狠狠喘了口气,跟着又呼兄唤弟,说要去外边占地方,因为过一会要开始舞狮子了,就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

    杜鹃也很想看乡土味浓郁的舞狮,忙和黄雀儿跟着众人又往外跑。

    林春怕跟她冲散了,紧紧拽着她的手。

    正跑着,顶头撞见黄老爹,正和几个老汉站着说话。

    黄老爹面色阴沉地盯着杜鹃和黄雀儿。

    杜鹃忙停住脚,叫了一声“爷爷”。

    黄雀儿也小声叫了,却有些瑟缩,不由自主地往杜鹃身后躲去,因为在明灭火光的映照下,爷爷的脸色看起来很可怖。

    杜鹃诧异极了:这老头儿怎么了?

    不会也是因为小姨的嫁妆多,看着心里不痛快吧!

    两孙女叫自己,黄老爹就跟没听见一样不理睬,只把眼光在杜鹃和林春身上来回打转。

    他这样,黄雀儿越发害怕,但杜鹃却无所畏惧;加上林春扯着她催促,她便脆声道:“爷爷,我们看舞狮子去了。我先去占个好位子。爷爷等下过来坐。”

    说完,对他甜甜一笑,就扯着黄雀儿绕过他往外跑去。

    奔跑中,犹听见身后传来那些老汉夸赞自己的声音,却没听见爷爷的应答。

    跑了一段,人少些了,他们便慢下来走。

    林春凑近杜鹃,小声道:“杜鹃,你爷爷好凶。往后你别去他家。不然他关起门来打你,我们都不晓得,你可吃亏了。”

    杜鹃听了,想笑却笑不出来,点了点头。

    小孩子心思很敏锐的,林春也感觉到了爷爷的阴沉。

    只是这两个老的到底要闹哪样呢?

    ******

    稍后还有第三更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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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丢失的孩子(第三更)

    三更求粉红。

    ******

    这天晚上,泉水村锣鼓喧天,直闹到半夜才歇。

    杜鹃兴尽回家后,睡梦中耳边还回荡着锣鼓的节奏声。

    冯明英嫁来后,杜鹃的日子果然好过多了,吃穿样样照应不说,她初嫁的新媳妇,不喜跟那些婆子和媳妇们扯闲话,便常和黄雀儿杜鹃在一块,教她们姐妹针线活、厨艺等等。

    与此同时,任三禾闲暇时,也开始教杜鹃认字。

    杜大小姐这一世有着聪慧的天资,加上带着前世记忆的优势,学业进步神速,震得任三禾咂舌不已。

    而杜鹃也找了借口教林春和九儿。

    书是任三禾弄来的,纸笔么,林家本来就有。

    林春自不必说,天分很高,又极愿意跟杜鹃在一块,因此学什么都好;九儿就要差些,不是不聪明,而是个豪爽奔放的性子,不喜静坐读书。

    但杜鹃是擅长因材施教的,利用《西游记》等有趣的故事,灌输给他们做人道理,又借助《三国》《水浒》《孙子兵法》等,讲解各种智谋决策。

    一边讲他们爱听的故事,一边把《论语》等四书五经穿插在其中,让他们背诵和学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九儿居然也学得像模像样。

    杜鹃教这两孩子的目的,不求他们能做好文章去应考,或者写一手好字,或者作诗作词,旨在增加他们的见识。开阔他们的心胸,熏陶他们的灵性。引导和加深塑造他们各自独特的品性。

    显然,她成功了。

    林春含而不露。十分有主见和手段;九儿豪爽磊落,却粗中有细,不失智谋,两人与泉水村其他孩子截然不同。

    如此春去秋来,光阴荏苒,转眼五年过去了。

    这期间,有两件事要特别交代。

    一是在杜鹃五岁那年正月,她跟奶奶去了梨树沟村。

    是杜鹃自己答应去的,她想摸清奶奶究竟想干什么。于是便走了这一趟;再就是任三禾也交代,让她只管去,他也想弄清内情。

    杜鹃便放心地去了,黄雀儿、小宝和大妞都去了。

    一行人在梨树沟村住了五天,也未见什么异样。

    但是,临走的那天早上,杜鹃却被丢下了。

    等发现后,她又尖声嚎哭起来。

    整个梨树沟都回荡着她的嚎哭,并且没有转弱的趋势。

    大舅奶奶家的人只顾哄。却不肯送她回去。

    她就一直哭,哭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才歇了下来,然后。她趁着被闹得不堪的亲戚们熟睡时,悄悄从那家摸了出来。

    果然,任三禾等在外面。

    于是。她就被带走了。

    这一去,就是三天不见踪影。

    黄家再次被闹了个天翻地覆。

    冯氏、黄老实在冯明英和任三禾的陪同下。去梨树沟村找大舅奶奶要人。

    冯氏又撒泼打滚,任三禾要烧了大舅奶奶家的房子。冯明英则逼问黄老爹和黄大娘,为何把杜鹃一人留下。

    黄大娘就说,是杜鹃想留下多玩些日子。

    黄雀儿年纪大些,又一直受杜鹃影响,胆子渐大;这次妹妹失踪令她仇恨极了,便揭露说,妹妹根本没说想留下玩,是奶奶和小婶偷偷溜走,把妹妹丢下的。

    走的时候,她不见妹妹,还问了他们。

    他们哄她说,妹妹还睡着,所以二叔背着走在前面呢。后来才又告诉她说妹妹想在大舅奶奶家多玩几天,怕小宝跟着闹,才哄她说二叔背着。

    任三禾又从梨树沟村人口中得知,杜鹃整整哭了一天一夜,看向黄老爹和大舅爷一家的眼光就像要杀人。

    然任凭如何逼问,黄老爹等人都不说留下杜鹃的缘故。

    孙女已经没了,再说出真相得罪林家,那不是更难熬了。

    这边闹,任三禾和林大猛又组织两个山村的人都上山,沿着两村之间的山路找。

    找了三天都没有踪影。

    第四天是正月十五,一大早,泉水村的媳妇婆子们都去鱼娘娘庙上香,却发现杜鹃躺在人鱼娘娘塑像后昏睡。

    这下,人们都震惊了。

    等黄家人得了信赶来,杜鹃没像三年前那样乖巧地认错说话,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黄老爹和黄大娘,眼神清澈,意味莫名。

    任凭人们如何问,她都不吭声,也不说如何从梨树沟村来到泉水村娘娘庙的。

    黄老爹和黄大娘又惊又怕,又怒又恨。

    他们看着这个小孙女,手脚惊颤不已,五脏不宁。

    当晚,黄大娘在娘娘庙的人鱼娘娘塑像前跪了一晚。

    此后,她再也不敢勉强杜鹃了。

    虽然黄老爹两口子咬牙不说对杜鹃的企图,任三禾却猜出来了,从此看那一家人的目光俨然跟看死人一样。

    林家也猜出了几分。

    林里正见了黄老爹,神色便淡淡的;林大头更是指桑骂槐地骂了好几回,并在村人面前说黄家二老不是东西。

    黄老爹和黄大娘气得发抖,还不敢跟人分辨。

    除这件事外,冯氏那年又生了个闺女,偏偏弟媳妇凤姑跟着又生了个儿子。

    毫无疑问的,公婆失望之余,对她更没好脸。

    加上冯明英嫁过来,与任三禾十分恩爱,诸事都顺心,唯有一件,便是好些年都没开怀,黄大娘便到处说,冯家的闺女是养不了(男)娃的。

    这且不说,杜鹃因为“雀儿”、“杜鹃”都属鸟类,便在爹娘跟前卖弄说,小姨父教了她一句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要给小妹妹取名叫“黄鹂”。

    黄老实和冯氏听了敬畏不已。不敢有二话。

    于是,黄家小女名黄鹂。

    小黄鹂继承了冯氏的泼辣性子。极为厉害;又在杜鹃朝夕相处和言传身教下,练就一副精明头脑。比起杜鹃来,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实,杜鹃根本就不能算厉害,她不过就是比别人多了前世的学识和阅历而已,本性却是个单纯随性无拘束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因材施教,把小妹教得精明。

    在小黄鹂嘴里,她家可穷了,一直靠小姨家接济才能过日子。孝敬给爷奶的东西都是他们全家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她爹娘每天累得跟牛一样,她和两个姐姐起早贪黑地干活……等等,等等。

    杜鹃一听她小嘴吧啦吧啦说话,就和黄雀儿低头忍笑,或者走开,因为再也没有她们插嘴的余地了。

    黄鹂不仅精明,还小气。

    想从她手上抠东西出来,比登天还难。

    杜鹃觉得她不像黄家闺女。倒像隔壁林大头的闺女。

    这年,黄雀儿十一岁,黄杜鹃八岁,黄鹂五岁。

    在青山绿水的养育下。在风日的熏陶下,黄家三姐妹各有特色。

    黄雀儿肤色微黑,身材渐显。已经有些小少女的模样了。杜鹃帮她梳双丫髻,配着弯眉杏眼。精致小巧的鼻子,乍看去十分文静秀气。若是嫣然一笑,露出那颗小虎牙来,马上就变得俏皮灵动了。

    而杜鹃是晒不黑的。

    因她特别喜欢上山下田野,晒不黑的肤色没了小时候的瓷白细嫩,变得紧致光滑,呈现奶白色,有些像奶茶。

    至于容貌,一张椭圆脸上,双眉翠秀,双眼清亮,鼻直,唇瓣似桃花般娇艳。静时若深潭凝波,笑时如春风拂面。便是终日穿着布衣粗裙,也掩不住灿烂光华。

    她身上最突出的不是容貌,而是笑容。

    每每展颜一笑,看的人便不由自主被吸引。虽然爱那美好,却不忍亵渎和伤害。

    至于黄鹂,五岁的小女娃,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黄家三个闺女,是泉水村公认的三朵花。

    其实黄雀儿和黄鹂长得不算很美,也许是跟杜鹃的言传身教有关,姊妹几个的言行举止就跟村里女娃大不一样,所以人们就称赞多些。

    这年腊月二十五,外公冯长顺进山来,带来一个消息。

    杜鹃简直被击晕了,再无法保持平静心情。

    冯长顺是来送年货的,照例先去了小闺女家。

    冯明英便站在院门口,对着前面喊道:“雀儿,杜鹃,黄鹂,外公来了!”

    冯氏忙带着三个闺女就赶过来了。

    黄老实不在家,他跟着任三禾进山打猎去了。

    虽然他并不会打猎,但就算帮忙扛野味,到时候吃起来也理直气壮一些。

    冯长顺来泉水村,大多都在小闺女家吃饭。一是不想去大女婿家,省得碰见亲家,惹那两个老货说闲话;二是小女婿家确实也宽裕得多,不在乎这些吃喝。

    这回也一样,冯明英留大姐和外甥女吃晚饭。

    说定后,她便扯着黄雀儿去了厨房。

    冯长顺则招呼冯氏,把带来的年货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给冯氏,又亲自帮她送回家。

    杜鹃和黄鹂跟着他们后面,冯长顺却叫她们去厨房给小姨帮忙去,他们待会就过来。

    可是,这一去,时候就有些长。

    杜鹃正奇怪,恰好小姨说,她家的辣酱好吃一些,要她回家去舀些来,她端着碗就回去了。

    进了院子,没看见人,东边爹娘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也没在意,先去厨房舀了些酱,然后才去正房。刚要叫人,就听隔壁房里传出话来,立即就呆住了。

    “都说外甥像舅,我就猜是不是你丢的那个。我就跟你娘千方百计地打听。那杨家虽没说这个儿子是捡来的,可听说也不是在家生的,是他家大奶奶在庄子上生了带过来的。这就不好说了……”

    “爹,你别弄错了。你可问了大哥,要是他在外边……”

    “瞎说!人家是什么人,跟你大哥能搭上?你大哥我也问了,根本没有的事。我想来想去,只能是你的。不然,能跟兴业小时候那么像?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去瞧瞧!我要去瞧瞧!”

    听着屋里冯氏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声音,杜鹃也觉得自己也快晕了,胸腔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要是外公说的是真的,那个人真是养母冯氏丢失的孩子,那他很有可能就是李墩。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然地想,一定要出山一趟。(未完待续。。)

    ps:  呼——五月第一天,原野尽力了,你们尽力了吗?

    本来想晚点再传的,可今天早上在后台耽搁半天,不想让亲们再等,就早些传上来,让大家看了洗洗睡吧……

第101章 亲生的和捡来的

    冯氏没有法子弄清那人是不是她儿子,她有!

    她只要见了那个孩子,只要说出李墩的名字,只要亮出杜鹃的名字,就能真相大白了。

    到时候,她帮黄家找回了儿子,也算报答了他们的养育之恩。至于那杨家,她一点都不担心。——有李墩在,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屋里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也不知那对父女再说什么。

    杜鹃听了会,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来到厨房,她又搬出装酱的瓦罐子,揭开盖,装作舀酱的模样,一边高声喊道:“娘,怎还不走?”

    冯氏在屋里答应一声,不一会就来到厨房。

    杜鹃见她眼睛有点红,也不说破,笑道:“小姨喜欢吃咱家的酱,叫我舀些过去。娘,没事了吧?把门锁上,咱一道过去。”

    冯氏点点头,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杜鹃以为她是因为丢失的儿子的缘故,不疑有他。

    一时弄完了,三人便往后面去。

    冯长顺很喜欢杜鹃,牵着她手,边走边问道:“杜鹃,想不想去外公家玩?”

    杜鹃不满地叫道:“外公,你明知道还问。我前年就要去的,娘总不让,总说山路不好走。我都能上山采茶捡菌子了,我还不能走山路?就是不想叫我去,找借口!”

    冯长顺呵呵笑起来,道:“外公做主了,明年,明年过了正月十五。你娘带你们几个都去。在外公家住到二月再回来。杜鹃啊,你可别像去梨树村那样。闹着要回来哟!”

    杜鹃大喜,忙道:“我自己要去的。怎会哭呢!”

    到了小姨家,杜鹃忙去厨房帮忙做饭。

    吃晚饭的时候,又说起明年正月去外公家拜年的事。

    听说小姨和小姨父也去,黄雀儿姐妹都十分高兴,

    冯氏忽然道:“不能都去。要是留你爹一人在家,等咱们回来,没准家里就少了东西。”

    三姐妹都明白她话的意思,互相看看,就犹豫起来。

    黄鹂眨巴两下黑眼睛。对杜鹃道:“二姐别去了。跟爹在家看家。我和大姐去。等明年二姐再去。”

    她人小鬼大,觉得留黄雀儿在家,不够二姐有威力,能震住爷爷奶奶;若她自己在家,又不乐意,所以就叫杜鹃留下看家。

    杜鹃气得笑了,道:“你才多大?我跟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没出山过。山路好难走的,一不小心就掉山崖下摔死了。不信你问外公。所以。叫我说呢,还是你留下。等过几年,你长大了,再去外公家也不迟。”

    哼。她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山的。

    黄鹂却不为所动,道:“小姨父也去。他背我怕什么。”

    杜鹃道:“你当跟在村里一样呢?山路那么难走,上上下下的。又在树林子里钻。你想把小姨父累死啊?”

    黄雀儿见两个妹妹争起来,主动道:“你俩都去。我在家陪爹。”

    杜鹃和黄雀儿异口同声道:“不行!”

    冯明英听了。低头抿嘴笑。又见冯长顺一副懵懂样,凑过去低声说了一句话。冯长顺就笑喷了。

    冯氏却没笑,冷不定地说道:“雀儿和鹂儿都别去了。等明年再去。这回就叫杜鹃去吧。”

    黄雀儿自然无话,黄鹂却把筷子一放,气呼呼地撅嘴道:“娘偏心!什么事都叫二姐姐占先。”

    以往小女娃也常这么抱怨,冯氏从不在意。

    可是,这次她却愣住了。

    她和冯长顺迅速交换了下目光,道:“娘怎么偏心了?你大姐姐十一了,你二姐也八岁了,她们都没去过外公家。你这么点大就想去?也不是娘不带你去,你二姐说的对,路上难走,天又冷,容易打滑。娘是不放心你。”

    杜鹃一时也有些发愣,小妹怪娘偏心,她尤其觉得可笑。

    三姐妹中,她才是捡来的那个呢!

    以往别说冯氏,连她都差点忘记这个事实。因此,她是很感激冯氏的,从没把自己当捡来的看。

    可是,今天是不行了,外公说的事,真切地提醒她们:杜鹃是捡来的!她不是黄家闺女!

    杜鹃也疑惑:娘为何不带大姐和小妹去,单带她呢?

    心思一转,她就明白了:冯氏恐怕是以为,自己的儿子和杜鹃弄错掉包了,因此想带杜鹃去换回儿子来。

    杜鹃想想任三禾,便否定了这一猜测。

    从任三禾的表现来看,她杜鹃绝不是乡绅的女儿!

    那家姓杨的,她曾听冯明英说过,就是外公家附近小镇上的一个乡绅,虽然有钱,也只是一个土豪,绝不会让任三禾那样的人为他俯首帖耳。

    嗯,等任三禾回来,再用言语探探他的反应吧。

    想毕,她帮小妹搛了些菜,许诺道:“你不闹,想要什么,二姐都答应你。”

    黄鹂立即仰头问道:“真的?”

    杜鹃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君子一言。”

    黄鹂偏头躲开她的手指,接道:“驷马难追!我要听许多许多的故事。”

    杜鹃咧咧嘴,道:“黄鹂,你得说个数。‘许多许多’是多少?难不成二姐这辈子就不干别的事了,专门给你讲故事?”

    黄鹂点点头道:“天天晚上讲。”

    众人都哄笑起来。

    冯氏白了小闺女一眼。对于她这样精明,她是十分高兴的。可以想见,将来嫁了人,必定不会像她这样过得窝囊。

    饭后,冯明英端了煮好的甜酒酿过来,一人装了些。

    一碗甜丝丝、暖融融的甜酒酿下肚,三姐妹脸上都泛起绯红色,如同染了胭脂。看去娇艳如花。

    冯氏扫了三个闺女一眼,不禁满脸笑容。把之前的焦灼心思丢开了些,看着杜鹃尤其觉得不舍。遂叮嘱道:“娘先回去了。你们也别玩太晚了,早些回家睡。”

    杜鹃忙道:“娘,晚上我们洗澡。”

    冯氏点头道:“我把水烧好。你们再玩一会就来。”

    冯明英笑道:“你们三个,洗澡这么勤快,叫别人听了,说败家。昨晚不是洗了,今晚又洗?”

    黄鹂叫道:“就要洗!”

    杜鹃笑道:“小姨,冷天泡个澡上床睡觉,身上暖和呢。病都少生些。你别嫌烦。家里有那好的木桶不用,真是白浪费了。”

    冯明英点头说“我也常洗的”,又奇怪地看着冯氏问道:“大姐这么会过日子,怎么这么纵你们?倒舍得柴火。”

    冯氏漫不经心地说道:“柴是她们自己砍的,我管呢。”

    其实她原先也骂过,可杜鹃不听,后来也习惯了。

    闺女一天天大了,长得跟花儿一样,她不能娇养。难道连洗澡都不让?再说,柴火也的确是她们姊妹自己砍的。

    她见自家三个闺女明显跟村里其他女娃不一样,倒像大家小姐似的,刷牙洗澡、穿衣吃饭。十分体面讲究——不是要吃好穿好的那种讲究——面上也自豪。

    纵就纵了!

    哼,别人不服气,还学不来呢!

    这一村。谁家闺女有她三个闺女出色?

    冯长顺见一向不大顺心的大闺女日子也过好了,心里也高兴。便对黄鹂和黄雀儿道:“鹂儿不闹,雀儿在家陪妹妹。都是好娃儿。外公叫你们外婆扯些好料子给你们做衣裳。等你娘回来的时候,再买些好点心带给你们吃。”

    黄鹂便娇声奉承道:“好外公。外公是最好的!”

    “噗!”杜鹃喷笑。

    黄雀儿、冯氏和冯明英都笑起来。

    全家就数这个小丫头会撒娇卖萌,比杜鹃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黄老实对她也最宠爱,那真是要命都会给。

    说笑一会,冯氏便先回去了。

    杜鹃姐妹在小姨这又玩了会,才手拉手回家。

    一进院子,看见厨房亮着灯,黄鹂便松开杜鹃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大声喊道:“娘,我们回来了。”

    “嗳!”

    厨房里传来冯氏闷闷的回答,还带点鼻音。

    杜鹃心思一转,忙扯着也要往厨房去的黄雀儿进了正房,回到自己屋内,点燃了油灯。

    黄家的屋子依然是原来的老屋,四间。她们姐妹住在厅堂西面第一间房。其实西面第二间也是给她们住的,但姐仨不舍得分开,就住一块了,那间屋子就空着,放些东西。

    三姐妹的屋子很雅致,很有少女闺房的样子。

    房间前后是隔断的,中间以雕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间隔。

    前半间,进门便看见对面靠墙摆着一张小巧的罗汉床,上面铺着浅蓝花色棉布褥子,竖着同色方形靠垫和长条引枕。当中是一张圆几配四个独凳,左手靠墙并排放着一个柜子和木制衣架。南面窗下则横着一张长条矮桌。桌子一头摆着一个光秃秃、粗糙修理过的树根,看着像一个老头横卧在树根下睡觉,另一边则放着杜鹃那些木雕竹制的小玩意;桌下两边都带开放式的屉隔,里面搁着三姐妹的针线簸箩。

    窗前悬着两串风铃,用各种造型的木块串起来的。

    窗台上站着一只小公鸡,仰头打鸣,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原来是用麦草编的,身上仿着真公鸡形象插上鸡毛做成的。

    屏风内间,入目就是一张拔步床。其上雕琢花鸟祥云瑞兽,配着原木本身的纹理,十分古雅别致。床架内悬着粉色粗纱蚊帐,衬着内床上的花布被褥,充满浓浓的少女情怀。

    靠墙还有三个箱子,三姐妹一人一个。

    步入拔步床内围廊,床两头分别搁置着梳妆台和矮柜,上面摆些小女孩喜欢的玩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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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三朵姊妹花(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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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房间杜鹃是很花了些心思的。

    就说这拔步床和罗汉床,本是黄老实跟任三禾在山里寻了两棵楠木,花了好些天运出来,任三禾又贴了成亲时剩下的木料,委托林家制作的。

    杜鹃因为好容易请了好木匠,便怂恿爹娘,索性把屏风箱柜都制作了,木料不够,就用一般的木料。

    为这,黄大娘骂上门来了,说大儿子不帮衬兄弟,有木匠活计不给自家兄弟做,倒贴给旁人做,气得不得了。

    说起来,的确是这么个理。

    因此,黄老实和冯氏都说不出话来。

    杜鹃早防备这一层了,振振有词地说,她之前问过奶奶了,奶奶说二叔打一张床要八百文,“奶奶,我们家哪有钱,除非把我卖了。我就去求干娘家的老太太。老太太瞧我可怜,才叫林爷爷帮我打这个床的。也没要钱,我娘就送了三只下蛋母鸡、一罐子肉酱。”

    八百文并不贵,问题是杜鹃不喜欢二叔做的东西。

    林家打的这拔步床,真算工钱至少要三四两银子。可他们怎会算这小账,况且任三禾教林春和九儿,那人情可大了。

    黄大娘生气道:“你没钱,跟我说,拿三只鸡来,你二叔还能不帮你做?”

    杜鹃听了很鄙视,这是明目张胆地宰亲人宰熟人。

    真要把二叔请进门,三只鸡肯定打发不了,还不晓得张口要多少钱呢。

    因此说道:“我先叫二叔帮忙打个箱子。奶奶说二叔没空。拖了好些日子,我才找了干娘的。”

    黄大娘蛮横道:“打一个箱子是没空。你要打两张床。还有这许多东西,我肯定要他挤出空来。”

    其实真正的理由是:打一个箱子。都是兄弟,怎好意思要工钱,她当然推脱了;若是打两张床,还有许多家什,那就能算工钱了,大儿子也不好意思不给。

    杜鹃那时已经六岁了,小嘴儿格外利索,噼里啪啦说道:“奶奶是怕我们给不起箱子工钱吧?打许多东西就好算工钱了。可是我家还是给不起。要是打这许多东西,只给三只鸡。怕二叔不乐意呢,白耽误那么多天工。我干娘心疼我,才只要一点工钱,叫家里帮我做了这床。”

    黄大娘见这丫头说话一点不拐弯,再次气得胸口疼。

    她最讨厌跟杜鹃对上了,说也说不过,骂又骂不出。要是骂狠了,惹得她哭闹起来,那更是“惊天动地”。所以心底里有些怵她。因此转头骂冯氏。

    杜鹃忙拦在前头,笑嘻嘻地说道:“奶奶别急,我们家还有活计,再请二叔就是了。堂屋的八仙桌、四条板凳。还有一个房间的床,还有木桶,再帮爹打两个柜子、三口箱子。工钱三只鸡。好不好?”

    黄大娘脱口骂道:“把你二叔当牛使唤呐?”

    杜鹃无辜地眨眨眼道:“干爷爷打的东西比这还多、还好。就只要了三只鸡呢。本来还说不要钱的。是我不好意思,硬要送去的。”

    黄大娘被她噎得哑口无言。一口气堵胸口下不去。

    最后,这场闹剧依然以黄大娘灰溜溜地退走收场。

    且说眼前。杜鹃正和黄雀儿坐在罗汉床上说话,忽然冯氏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往床后走去,一边道:“来洗澡了。”

    杜鹃忙道:“娘,放那,等我和姐姐来抬。”

    冯氏道:“你别磨蹭,跟黄鹂脱衣裳吧。”

    说着,将水倒进洗澡的木桶,再从床后出来。出来后也不看杜鹃,就往外边去了。跟着,又提了三桶热水进来,将那大木桶装了一半满。

    杜鹃有些理解她的心情,怕是以为自己在黄家呆不长了吧,有些舍不得。以往,洗澡水都是她和黄雀儿抬进来的,从不麻烦爹娘。

    她叹了口气,催促黄鹂脱衣洗澡。

    一般洗澡,不是她带黄鹂洗,就是黄雀儿带黄鹂洗。

    今天小丫头非闹着要跟二姐洗。

    洗澡桶放在床后面的墙角处,有一米多高。

    当初做这个的时候,也遭到了冯氏阻拦——可见杜鹃每一项举措的实行,都是极不容易的——冯氏说,家里已经有洗澡桶了,还做,那不是浪费钱?

    谁知任三禾听了说,这桶他出钱做。

    冯氏便无话可说了。

    于是,黄家三位姑娘便有了自己单独的洗澡桶。

    杜鹃精神振奋地告诉做木桶的林家大哥哥:在木桶下面安置一个圆洞,洗澡时用木塞塞住;放水就拔开。

    下水道是杜鹃自己设计的,从后墙底下通出去。

    在洗澡桶下面埋一个半尺长宽、深一尺的封闭式木箱,分别在箱盖和箱壁上凿圆洞。箱盖上面的圆洞跟洗澡桶底部的圆洞正对上,用一段毛竹管相接;箱壁上的圆洞则跟外面伸进来的毛竹套上,这个下水道就严丝合缝不会渗水了。

    又在后院挖了一条地下通道,埋了两根打通的长毛竹,直通茅厕,这便解决了倒洗澡水的问题。

    林家大哥听了杜鹃一整套设计,高兴极了,觉得学了个新鲜的法门,因此紧赶了一天给做出来,连黄老实和冯氏那屋子也给做了。

    这也没什么难的,后来泉水村好些人家都这样做了。

    雾气蒙蒙中,两个小女娃面对面坐在桶里,就听哗哗水响,夹着黄鹂娇声嫩语“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杜鹃一边给小女娃搓背,一边笑道:“你还赖着不想起来?等下水冷了,大姐怎么洗?等到床上再讲就是了。”

    这么洗得热乎乎的,往床上一躺,转眼就睡着了。她便能逃过这苦差事。

    黄鹂不上当,扭着小身子叫道:“上床就睡着了。我不想睡。你先起去。叫大姐姐进来。你一面穿衣裳,一面讲故事。”

    黄雀儿在床前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杜鹃气得呵她胳肢窝道:“我们成天都被你使唤得团团转,到晚上也没个歇的。你就是个磨人精……”

    床后便传出黄鹂的笑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先喊大姐,再喊娘,说二姐欺负她,把水拍得哗啦响,都弄到桶外去了。

    因没人理她,后来只得跟杜鹃讨饶。

    厨房里。冯氏坐在灶洞后,听着隐隐传来的两闺女嬉笑声,默然无语。再过些日子,家里还是这样吗?

    会不会多个儿子?

    还是,那家不认账,不把儿子还她?

    杜鹃呢,还会不会在黄家?

    ……

    对于未来,她心里有着不确定的惶恐。

    努力想象儿子的模样,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痴了。

    三姐妹的闺房里,闹了一场,杜鹃和黄鹂终于起来了。

    雾气中,白嫩嫩两具小身子对着擦水穿衣。黄鹂虽然看着不胖。小胳膊腿却圆滚滚的,十分结实。杜鹃则细挑一些,宛如出水芙蓉。

    杜鹃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小时候别人喜欢捏她了,因为肉乎乎、滑腻柔嫩的小身子摸着十分软和。她就十分喜欢揉搓黄鹂。

    姐俩穿了小衣裳,钻进被窝后。黄鹂便催杜鹃讲故事。

    然杜鹃惦记李墩,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他,因此说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黄鹂马上就察觉了,闹着杜鹃,甚而骑到她身上去了。

    杜鹃被她闹得又痒又憋闷,大叫大笑。

    黄雀儿在床后问“你俩闹什么?”

    冯氏进来给黄雀儿添热水,见闹得不堪,遂骂道:“黄鹂,你皮痒了?”

    黄鹂忙翻身下来,滚到一旁。

    杜鹃喘气道:“娘,黄鹂差点把我肋骨都压断了。”

    冯氏道:“她作死!哪个叫你惯她?你不晓得打她!”

    杜鹃笑道:“我也不打她,等明儿再打一张床,我跟大姐睡里面去。把这床让她一个人睡,称王称霸也不管。”

    黄鹂听了不依道:“不许!不许睡里面。”

    杜鹃故意疑惑道:“黄鹂,你说吧,咱爹是头号老实人,咱娘也贤惠,咱姐特文静,咱自己更是泉水村第一好女娃,怎么单单你这样霸道,不像咱家人呢?”

    黄雀儿听了“嗤”一声笑起来。

    冯氏也忍俊不禁,禁不住接道:“她本来就不是咱家人。是我那年上山打山货,捡来的。”

    杜鹃脆声大笑。

    这恰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真假了。

    黄鹂人小,却把娘的话当了真,由不得就哭起来。

    杜鹃急忙翻身,将她抱怀里哄道:“傻子,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娘那是哄你的!你没听出来?你要真是捡来的,咱家人能那样喜欢你?你可是咱家的活宝呢!”

    黄鹂这才不吭声了。

    杜鹃又教道:“往后,不管谁说的话,你都要好好想清楚。别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也忒好骗了。”

    冯氏对着床里道:“你还教她?再教都要成精了!”

    一边又对黄雀儿道:“雀儿,先别放水。我去把锅里水舀来添上,也洗一把。”

    黄雀儿忙道:“我再去烧些水,从新换了娘洗吧。”

    杜鹃也道:“娘也真是的,我们都洗了三个人了,还不换水。又不是没柴火烧。”

    冯氏道:“我一个老婆子,哪就那样讲究了。你们小女娃,身上干干净净的,又天天洗澡,能有什么!”

    说着出去舀水。

    就算她被杜鹃逼着改了许多,依旧改不了抠门的习惯。

    黄雀儿只得把洗澡水留着没放,自上床去了。

    想着娘还要在这洗澡,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便跟杜鹃黄鹂挤一头,姐仨说话。

    她和杜鹃说起年底几天的安排:明天大扫除,后天炸圆子等,大后天做豆腐、炒米粉子(用来蒸“粉蒸肉”的)……一直说到腊月三十。

    中间老被黄鹂打岔,满床就听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冯氏提了水进来添上,三把两把洗了,却不回自己屋里睡,挨到闺女床内,坐在另一头,跟她姊妹聊起天来。

    这个冬夜,似乎格外温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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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止此时,粉红排在第20名,进步真的很大,都是亲们努力的结果呢。

    可是前面十五位,我涨她们也在涨,我涨得没她们快……

第103章 少年

    母女几个说起炸圆子、小炸(一种裹了芝麻的面食)、炒麻条(山芋粉做的)等食物,黄鹂听了兴奋不已,也睡不老实了,把两条腿翘起来,贴着床后壁竖直,并把后背使劲往上拱,想要来个倒立,蹬得那床板壁“咚咚”响。

    这么一折腾,她裤脚下滑,露出白嫩结实两截小腿。

    杜鹃急忙制止道:“别把脖子扭了。”

    黄雀儿同声道:“小心冻凉了。”

    冯氏却探身打了小闺女一巴掌,骂道:“睡觉也不老实,作精作怪!把床蹬坏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黄鹂急忙将腿放下来,缩进被窝。

    杜鹃便转了话题,问起外公家的情形,住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等。

    冯氏抱着膝盖说道:“有什么好玩的,还不是跟咱们这一样,也是山多。就是人多些,隔几里路就一个村子。山也矮许多,路也好走些,有集镇……”

    杜鹃就明白了,因为道路好走,人烟就密集些。

    人烟密集,那山上就不如这山里物产丰富,自然被**害了。

    黄鹂才躺一会就不老实了,翘着脑袋问道:“娘,集镇上都卖些什么?”

    冯氏道:“什么都有卖的。”

    黄鹂听了不死心,追问道:“什么都卖,那卖什么?”

    冯氏笑道:“就你磨牙!吃的、穿的、玩的,都有卖。”

    黄鹂听了两眼放光,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吃的、穿的、玩的。都卖什么?”

    杜鹃和黄雀儿就呵呵笑起来。

    冯氏也嗔道:“吃的有各色各样的点心和油炸果子,穿的有各色各样的花布。玩的……哎呀,反正有许多许多。”

    她词汇不多。无法应付小闺女的求知**,只好混。

    黄鹂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觉得不够详细,因此又埋怨道“就不带我去。真是的!我都五岁了,我那天还去山上捡菌子了呢。”

    杜鹃揭露道:“你那叫捡菌子?是我跟姐姐带你上山玩好不好!我们找到菌子,然后喊你捡;还要防止狼来咬你,还要留心蛇咬你;回来的时候你走不动,我们还要背你……”

    “啊啊——”

    黄鹂尖叫打断,不许她数落自己的“不堪”往事。

    冯氏看着几个姐妹吵闹。脸上一直带着笑。

    不知不觉,夜深了,她就没走,跟三闺女挤一床睡了。

    次日一早冯长顺就走了,说是年底事多,不好耽搁。

    冯氏便带着闺女洒扫洗刷,团团转着忙开了。

    隔天是腊月二十七,进山打猎的人回来了。有林大猛、林大头、黄老实、林福生和林秋生,甚至九儿和林春都去了。

    因为任三禾家在村子外围。靠山近,所以,众人就先把猎物扛到任家,等分好了。再弄回去。

    九儿和林春九岁了,皮肤晒得黑黑的,生得十分结实健康。一身短打衣裤。腰里扎着粗布腰带,看去就像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两人年纪虽小。却都将头发束在头顶,为的是方便在山里行走。

    九儿跟他爹一样。言谈豪气又爽快,还凶狠。

    林春则要沉稳的多,言语也少。但不是沉默寡言和木讷,而是他面对人的时候,总是借着敏锐的观察力,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一旦说话,便十分中肯妥帖。

    两少年从四岁起,早晚便跟着任三禾学武。自今年开始,任三禾和林大猛进山打猎就带着他们了,为的是历练。除此外,林春不进山的日子,就跟在大爷爷林里正身后,学木匠基础活计。

    算上杜鹃所教,两娃就跟她前世的精英培训一样了。

    其中,林春尤其忙碌,因为杜鹃考虑他学木匠的需要,特别教他数学,接下来就要教几何和物理了。

    也幸亏他聪明,起早贪黑,竟能应付下来。

    这里,还有一事要交代:就是杜鹃眼红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便提出也要跟任三禾学武功。

    任三禾却摇头,说她不是那块料,也吃不了那个苦。

    杜鹃听了不服气,自己是那娇气的人吗?

    因此坚决要学。

    任三禾无法,便说教她轻功,并一路鞭法和暗器。

    从此,杜鹃就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境地。

    但她想要不学了,任三禾却又不许了,压着她继续学。杜鹃迫于压力,只能继续。但还是三天两头找借口逃避早晨的训练。

    这话题以后再说。

    且说眼前,杜鹃听见后面吵嚷动静,忙和黄鹂赶到小姨家。只见院子中间堆着好些野味,众人正在逐一分配。

    林春看见她就笑着叫“杜鹃!”

    杜鹃却来不及答应他,先冲黄老实叫道:“爹!”

    黄鹂直接扑过去抱住黄老实的大腿,仰头笑道:“爹,你回来刚好。娘在炸油炸果子呢。好香的!”

    黄老实忙俯身抱起小闺女,傻笑问道:“可想爹了?”

    黄鹂连连点头,道:“想。想得睡不着觉。”

    两臂圈住老实爹的脖子,十分地贴心。

    杜鹃扑哧一声笑了,瞅着这小丫头哄人不眨眼,心想也不知是谁,睡得跟小猪一样,早上喊都喊不醒。

    可是,黄老实显然很享受这话,乐得见牙不见眼。

    黄鹂又道:“爹,听见你回来了,大姐就赶忙烧水。你回家就能洗澡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睡一觉,起来好吃饭的。”

    黄老实连声道:“嗳,嗳!好,好!爹马上回家。”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林大头不甘心地问黄老实:“老实兄弟,你怎么生了仨闺女呢?”

    有四个儿子的他居然会嫉妒黄老实。要是搁以前,说了他自己都不信。

    可这是千真万确的。

    谁家养三个女娃。还过得这么滋润?

    谁家女娃有黄家女娃贴心?

    每天每天,听着隔壁小女娃娇声嫩嫩地喊爹娘。他心里就直冒酸水。

    同样是干活回家,黄家闺女必定把样样事都弄得妥妥帖帖:热水打好,洗脸布拿好,吃的喝的端上来,那老实坨子只管享受就行了;他家呢,要不是春他娘动手,几个小子能弄得一团糟。

    嗯,也就春儿强些。

    林大头满心不服,黄老实却以为他又在嘲笑自己。“哼”了一声道:“怎么的?我不能生儿子,还不能生闺女?那你让我生什么?”

    林大猛等人哈哈大笑。

    杜鹃打击林大头道:“爹,大头伯伯这是眼气你呢,有贴心的闺女做小棉袄呢。你就没听出来?”

    黄老实听后睁大眼睛问“真的?”

    神情不免洋洋得意起来。

    林大头气呼呼地瞪着杜鹃,拿她无法可想。

    见爹又在杜鹃面前吃瘪,林春急忙招呼她过去看野味,道:“杜鹃,来,看这只山鸡。这是我猎的。那个兔子是九儿打的……”

    杜鹃就跟他过去了,看见他两只手掌都缠着布条,忙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林春笑说,手上蹭破了。没大不了的事,这么绑着,为的是扛猎物方便。又滔滔不绝地说打猎经过。九儿在旁补充。

    杜鹃听得眼都不眨,羡慕地说哪回要跟他们一块去。

    却见任三禾瞟了她一眼。一副不赞同的神情。

    林春还没怎样,九儿立即怂恿。说“你跟着我,什么都不用怕。走不动,我还能背你。我力气可大了。杜鹃,有你跟着,咱们就不用啃冷馒头了。”

    杜鹃忙道:“林春不是会烤肉了么?我还帮他准备了调料。你们怎么还啃冷馒头?”

    九儿咧嘴笑道:“林春比你做的还是要差些。”

    林春白了他一眼,道:“下回你甭想吃!”

    正说着,秋生走过来。

    他今年十四岁,看去像个大人了。

    他手里捧着一截黑不溜秋的树根,约有半尺粗、一尺长,送到杜鹃面前,道:“杜鹃,这个给你。我瞧你总爱捡那些破烂东西。这个你可喜欢?”

    杜鹃失笑道:“那不是破烂,那是……咦,这中间烂空了?里面还长了棵小松树呢。哎哟,这个好。我喜欢!”

    秋生就笑了,道:“喜欢就好。我还怕白捡了来呢。”

    杜鹃连声道:“不白捡。这个都不用太费工夫雕琢了,让里面的松树长大,做盆景也行。要是松树养不活,就把里面清理干净了,当个天然古朴的花瓶,比瓷器花瓶要别致的多呢。”

    那边任三禾听了疑惑:她见过瓷器吗?

    或许是在九儿家见过的吧,林家也有几件瓷器的。

    九儿见杜鹃爱不释手地举着那烂空了树心的破树根反复端详,问秋生道:“秋生哥,你什么时候捡的这东西?先头怎没见你拿出来?”

    林春没吭声,目光闪闪地看着大哥。

    秋生愣了下,然后才笑道:“我跟大伯一块的时候捡的。搁包袱里差点都忘了。这不,看见杜鹃才又想起来。”

    杜鹃捧着树根问林春:“你说,是等这里面松树长大了做盆景好呢,还是把表皮刮光了,做成根雕花瓶好?”

    林春接过那树根,轻轻拍了拍,道:“这树根里面烂了,外面结实的很。应该风吹日晒好几年了,不会再烂了。先养着吧。等过几年,我帮你做成根雕花瓶。”

    现在,他还没那手艺。

    杜鹃听了急忙点头。

    干爷爷手艺好,可她不能为了这点小事麻烦人家。要是林春手艺学成了,那就不同了。

    林春指着那树皮表面突出的包包和节梗,道:“瞧这里,能雕成岩石,旁边长着一棵古松;这边,刻成一道水流;上面是云彩……”

    他虽然技艺未成,但受太爷爷熏陶教导有几个年头了,加上杜鹃刻意指点,他自己又有灵性,因而极能展开想象。

    这也是林家让九儿学打猎,却选他继承木匠手艺的主要原因。林家的木匠,不同于一般的木匠,一般家族子孙资质不够的,都不让学,说是学出二流手艺,一代一代传下去,总有一天把老祖宗留下的手艺给弄没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newcastle”的打赏和“蛙蛙妹”的粉红票。孤零零的我看了格外温暖。昨日没加更就掉名次了,可今天原野有事,只有这一更。明天加更补偿吧,要是来得及,把今天的也补上。来不及就等后天吧。祝大家节日愉快!

第104章 黄家有女初长成(一更)

    杜鹃听了他的话,点头赞叹,又纠正道:“这个叫‘瀑布’。下面坑洼的地方,正好刻成深潭。瞧这旁边,斑斑点点的,不像水花四溅么?”

    林春凝神细看,果然是这样。

    他嘴边漾起一抹微笑,仿佛心神已经沉入自己和杜鹃构造的境界里,站到那瀑布冲击的水潭旁边了,甚至都能感觉到水珠溅到身上的凉意。

    杜鹃看着他的神情,不禁感叹:天赋,真的很重要!

    林春敏锐的感触,即便才九岁,也已经远超常人。

    自杜鹃说喜欢那树根,秋生便满心舒畅。

    正笑着,忽见三弟和杜鹃头挨头凑在一处研究那树根,脸上笑就没了,代之而起的是失落和忡怅。

    九儿见那两人说的热闹,也挤了过来。

    林春这才从根雕的境界中退出,刚要把那树根递给杜鹃,就被一个冲过来的小身子撞得一歪,“三哥,给我!给我!”

    林春忙举起树根,不让他碰,道:“冬生,你要这个干什么?吃不能吃,玩不好玩。”

    冬生扯着他袖子跳脚喊道:“就要,就要!”

    杜鹃忙对林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给他。

    小娃儿,不过是图新鲜,见别人稀罕,也跟着起哄。回头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就丢开手了。

    林春便将那树根递给四弟捧着,“不许拔里面的树。”

    树根却是有些分量的,压得冬生手一沉。

    黄鹂在旁见了,双臂一搂抱。夺了过去,道:“给我!秋生哥哥给二姐姐的。”

    冬生毫不示弱。劈手又夺了回去,梗着小脑袋傲然道:“是我大哥捡的!给我的!”

    黄鹂虽比他小一岁。却极有眼色。

    她迅速判断“敌我”形势,估计再夺也是夺不回来的,便放软声音道:“冬生哥哥,给我玩玩好不好?”

    冬生听了很得意,一扬小下巴,道:“你再喊哥哥一声。”

    杜鹃听了,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就见黄鹂从善如流,脆声喊道:“冬生哥哥!好哥哥!好冬生哥哥!”

    冬生便满意地将那树根递给小女娃了。

    众人都看呆了,也听傻了。

    林大猛一阵朗笑。瞅着黄鹂对黄老实道:“别说大头眼气,连我也不服气了:老实兄弟,你说你这三闺女是怎么养的?”

    言下之意,你家三个闺女没一个像你老实坨子的。

    黄老实呵呵傻笑。

    林大头愁眉苦脸。

    他可不光是眼气黄老实,他还发愁呢。

    瞅瞅自家几个小子:除了老大秋生,林春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认准杜鹃,现在更不用说;老二夏生吧,他也看得真真的,好几回从家里偷吃的送给黄雀儿;这小儿子冬生。别看平日里跩得跟二五一样,却总被黄鹂哄得团团转。

    儿子这样,弄得他这个当爹的在黄老实跟前都矮了半截,再不敢对黄老实冷嘲热讽了。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跟黄家算小气抠门的账。

    总之,在儿子们跟竹笋一样节节拔高后,他这个当爹的却在黄老实面前弯下了腰——儿子再好。也得娶媳妇呀!

    至于当公公的威风,还是等儿媳妇娶进门再抖起来吧!

    眼下。他就得在黄老实跟前装孙子。

    告诉他娶别人家的闺女?

    笑话,黄家的闺女是别家闺女能比的?

    就拿杜鹃来说。长得好、性子讨喜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能干。

    比如煮饭烧菜,人家小女娃都是跟娘学煮饭烧菜。好些人学会了也就罢了,少数用心的人手艺好些,也只是好些。可她不同,她格外用心,几乎比林春学手艺还用心。满村里,只要是谁家媳妇老娘有一样菜做的好,她都上门讨教过。

    她这么用心的结果就是:不管跟谁学做什么菜,最后肯定比那人做得更好。

    这样的女娃谁不想讨回家做儿媳妇?

    黄雀儿虽比杜鹃略差些,也比村里其他女娃要强许多。

    至于黄鹂,那更是个小人精,他最喜欢这样的。

    所以,黄家闺女就是好!

    他一定要娶黄家闺女做儿媳妇!

    就算不能三个都娶,也要争取娶两个!

    最少不能少于一个,那就是杜鹃!

    他呀,巴不得黄家和林家两家合一家才好,哪怕将来给黄老实和冯氏养老送终也没问题。反正人活一百岁,横竖都要死的,又不是多大的难事。

    可是杜鹃……

    唉,还有个九儿呢!

    他看着围着杜鹃直打转的侄子九儿,满心纠结难受,在心里埋怨道,这小子,全村那么多闺女,干什么非要跟弟弟抢媳妇呢?

    不行,他得跟黄家提当年定亲的事了……

    正想着,林大猛和任三禾已经把野味分好了。

    黄老实分了三只兔子、三只野鸡,另外还有八斤鹿肉、八斤羊肉、十斤獐子肉。

    这已经够多了,毕竟他没打猎,就跟着当苦力了。

    杜鹃也直接跟任三禾说过,不要分许多肉给爹,以免旁人眼红,占了便宜还得罪人。反正肉放在小姨家,他们想吃就来要,还方便呢。

    林大头急忙道:“老实兄弟才分这点?这哪够!正月里她外公怕是要来呢。把我们的让些给他吧。”

    瞧,这就开始示好了。

    杜鹃急忙道:“不用,不用。我爹又没出力。林春和九儿还猎了野鸡和兔子呢,我爹一样没猎,要是分许多,我们不好意思。我外公来,都是在小姨家吃饭,我们有什么烧什么,外公不会怪的。”

    任三禾也拦住林大头。叫他别多事。

    林大头想卖人情没卖成,只得罢了。急忙喊林春。帮黄叔把野味送过去,妹妹拎不动。

    于是。老实爹提了肉,杜鹃两手各拎一只鸡,林春把剩下的鸡和兔子提了,一齐往前边来。

    黄鹂不肯走,说要在小姨家在玩会。

    杜鹃也不管她,反正小姨这里跟自己家一样的。只嘱咐她,回头别忘了把那树根捧回来。

    说完,又对秋生笑道:“多谢秋生哥哥了。”

    秋生立即笑道:“谢什么。不过是捡了个破树根。等下我带黄鹂送过去。”

    杜鹃点点头道:“嗳!”转身走了。

    秋生看着她和三弟并肩而去的背影,心里忽然颤了下。

    路上。林春笑问道:“杜鹃,今天有空么?”

    他是问学习的事。

    杜鹃道:“这两天忙呢。家里准备年货。等吃了晌午饭,你过来,我给你讲几道题,再布置些作业,你自己抽空做。作业我都准备好了。”

    林春忙点头。

    杜鹃又问他,过年舞狮子的事,可要花工夫练习。

    每年过年,泉水村自己舞狮子助兴。林春和九儿跟任三禾学了武。加上少年身子柔健,去年舞了一路小狮子,看得村里人赞不绝口。因此,今年大伙都要求他俩继续舞。

    林春道:“练什么。谁有那空闲!还不是想怎么舞就怎么舞。我跟九儿哥习武,不就跟练习一样了。比那还难呢。杜鹃,你想看什么样的?”

    他忙得很。便不肯浪费工夫在这上头。

    忽然又想起杜鹃也许爱看,便问她。

    杜鹃道:“正是你说的。你们习武的时候就跟练习一样了。你不如把那狮子行头弄来,边舞边练。要小姨夫指点指点。多一门技艺总是好的。”

    林春就笑着点点头。

    到了黄家,林春将手里的猎物放在厨房门口,对杜鹃一笑,“我等会来。”说完,不等她谢,转身就跑了。

    杜鹃也不在意,冲厨房里喊道:“娘!”

    冯氏正在擀面皮,听见喊声,忙端着两只手走出来。

    她朝地上扫了一眼,又瞄见黄老实手上的肉,满脸笑容地说:“把肉拿进来挂着。当心猫拖走了。”

    黄雀儿也奔出来,欢喜地叫道:“哎哟,分了这么多!爹,我烧了热水,你先去洗澡。”

    黄老实鼻子里闻见一股油香,又见她娘俩都系着围裙,包着头巾,正忙活呢,立即也高兴起来,忙道:“不急。我先给你们搭把手,等忙完了再洗去。”

    冯氏却皱眉喝斥道:“帮什么忙?还不快去洗呢!把你那一身狗皮衣裳给换了。在山上钻了几天,进门连拍都没拍一下,就往灶房钻。咱这是做吃的东西,你这样要是沾了手,谁还敢吃?”

    杜鹃也劝道:“爹,你不洗也不成啊,里面大锅装了一锅水,我们等你把水舀走了,好用锅呢。”

    黄老实听了,傻笑道:“那,我就先洗去了。”

    黄雀儿用大桶舀了热水,对他道:“换的衣裳和洗澡布都拿好了,就搁在洗澡桶旁边的箱子上。”

    黄老实满意地点头,自己提了热水进房去。

    冯氏冲他背影喊道:“把头也洗洗。床上被子我们昨儿都洗干净了。你要不洗头,晚上别想上床睡!”

    杜鹃和黄雀儿听了都笑。

    杜鹃一边洗手,一边问冯氏:“娘,开始炸了?”

    冯氏忙道:“那肉圆子还没拌。你不说你来拌么?”

    杜鹃点头,挽了挽袖子,将洗好沥干的木盆端到案板上,就忙开了。

    之所以等她拌肉圆子的用料,是有缘故的。

    这肉圆子是用糯米饭、一般稻米饭,再加肉末、姜末、葱花和盐搅拌成的。若是糯米饭多了,则太粘,搓成圆子容易粘在一块;若是一般稻米饭多了,则太硬,口感不松软。加上咸淡的控制等,所以拌料是很重要一环。

    杜鹃的厨艺,连冯氏也不得不承认,比自己强太多,比黄雀儿也强,因此就等她来拌料。

    杜鹃将所有用料逐一弄进盆,最后还捏碎两块豆腐放了进去,又将盐粒碾碎,撒入盆中,直接用手拌了起来。

    冯氏在案板另一边擀面皮,见状忙问:“怎么放豆腐?”

    黄雀儿也在旁边看,也问缘故。(未完待续。。)

    ps:  不出所料,果然粉红下滑了。努力更新,不然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今天坚持三更,力争四更,把昨天的补上。原野努力,你们也要努力砸粉红鼓励我哦!双倍粉红没几天了,这些天争取都加更。

    感谢“姐姐儿”、“康七七”、“newcastle”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净?莲”同学打赏的两把桃花扇。

    谢谢“飄在雲朵上”童鞋投出的粉红票票。

    也谢谢所有支持原野的书友们,希望今天能让你们看的开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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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