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杜鹃借肉(一更)
杜鹃没那么紧张,抬头一看,大声笑道:“任叔叔!”
任三禾看着小嘴啃得红艳艳的杜鹃,温声笑问“吃什么好吃的?”
“吃鸡。”
杜鹃眉开眼笑地拉他进来,又飞快地跑到橱柜前,搭根小板凳站上去,用小筲箕捡了八个茶叶蛋,屁颠屁颠地端过来给他,“娘煮的。叫我送去给任叔。我先前瞧任叔门关着,就没送。”
任三禾便抽了根板凳坐下,吃起茶叶蛋来。
夏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可把我吓死了。任叔,你别跟人说。”
任三禾挑眉问道:“说什么?”
目光在桌上的鸡肉、板栗和茶叶蛋上扫过。
夏生大叫道:“什么都不能说!”
任三禾狐疑。
杜鹃靠近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任三禾愕然地看着夏生,嘴角翘起。
不等他说话,夏生忽然跳起来,端起那碗板栗就往外跑:“哎呀,我走了。院里没人。”飞也似的去了。
任三禾终于呵呵笑出声来。
吃了三个茶叶蛋,他便问起杜鹃的生活,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和用的,等等。
杜鹃摇头,兴致勃勃地跟他说,家里有两只母鸡又开窝了,一天能捡多少蛋;娘弄了多少山货,爹收了多少花生玉米等等,黄雀儿在旁补充。
任三禾怔怔地看着生的雪玉般晶莹的小女娃,穿着粗布衣裤,用兴奋满足的神态说起农家生活。眼里不禁泛起悲悯的神色。
杜鹃只作未见,依然高兴地说着。
任三禾轻声问道:“你想不想出去玩?”
杜鹃马上雀跃道:“想!我想去山上采茶。还想捡菌子,还想打板栗。我好想去山上玩呢!下大雾的时候。山上看去就像神仙住的地方,美得不得了!鸟儿叫得就像唱歌一样……”
就算她尽量儿化自己的语言,任三禾也听得目瞪口呆。
乡下孩子,只会说什么好吃、好玩、好看,是不会形容景色优美、鸟鸣动人的。
她,终究是不同的!
“等你长大些,我带你去。”任三禾许诺道。
杜鹃和黄雀儿就相视而笑。
有任叔陪着,上山一定没事。
任三禾很快走了,他不好老是呆在这里。
杜鹃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转头和黄雀儿一块收拾桌上的鸡骨头等垃圾。
她刚才这样对任三禾说话,一来她是真喜欢这山村生活,二来也不想过于依赖他。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他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将她带离这个地方,送给凭空冒出来的富贵爹娘,又或者是什么富贵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再扯出一段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从而让她的命运失去自我掌控。
那绝对不行!
黄雀儿去园子里摘菜的时候,杜鹃就在院子里照看鸡
这些鸡实在太可恶了:那向日葵有一米多高。它们够不着,就站在墙头,瞅准了飞扑过去。一个不好,那棵向日葵就被扑倒了。
杜鹃扛着根细竹竿。不住撵它们。
还不能撵到院外去,真是麻烦!
正不耐烦,忽见院门口走来个七八岁的小女娃。
是堂姐大妞。她手上还端了个小陶罐子。
杜鹃一看,心下就明白了。不等她进院,就飞跑过去。脆声问道:“大妞姐姐,你干吗来了?”
大妞迟疑了下,才道:“借……借点盐。”
杜鹃笑眯眯地说道:“我家也没盐了。我娘昨晚说,要把大公鸡拿去换盐呢。”
大妞听了松了口气,连院门也不进了,就道:“没有就算了。我找别人家借去。”
从别人家借,那是一定要还的。
她已经八岁了,稍稍懂了点事,对奶奶这么三番五次指使自己来大伯家借盐,借了又不还,心里觉得有些丢人。杜鹃说没有,那正好不借了。
看着她的背影,杜鹃微微一笑:该干点什么了。
也不需要她费心筹划,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多大点事!
晌午冯氏没回来,等晚上回来,杜鹃并未跟她说堂姐来借盐的事,只说给任三禾送了八个茶叶蛋。
冯氏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估摸到晌午的时候,杜鹃拿了个小篮子,将自家的小盐罐子放在篮子里,又拿了十个茶叶蛋放在里面,跟黄雀儿说了一声,就提着屁颠屁颠地往奶奶家去了。
经过奶奶家隔壁的李家,李婆子正打豆子,一眼瞄见她,跟发现宝一样,忙堆一脸笑问道:“小杜鹃,上奶奶家玩了?”
杜鹃“嗳”了一声,叫“李奶奶好”,又说,“我给奶奶送茶叶蛋,还借肉。”
李婆子听了愕然。
愣了会,忙丢下手上的连枷跑过来,稀奇地问道:“借肉?你娘让你来的?”
杜鹃笑得一脸灿烂,道:“不是。我娘不在家。我爹也不在家。我听说大妞姐姐的外公送了羊肉来,我好想吃羊肉,我就来借。奶奶常跟我们借盐,我也想借点肉吃。”
她只顾编,全不管话里的漏洞。
李婆子却差点笑出声来,丝毫不觉得她说这话有什么奇怪的,以为小娃儿有样学样。她可是知道隔壁黄大娘从大儿子那弄了多少盐回来了。
于是,她也没心思打黄豆了,一门心思关注隔壁,要看杜鹃能不能从奶奶手上借到肉。
杜鹃去了奶奶家,奶奶下河洗菜去了,只大妞在家。
“借盐?”大妞呆住了,连茶叶蛋也没引起她的注意。
“嗳!”杜鹃笑眯眯地仰头道。
“昨天你不就说没盐了么,怎么不买?”大妞狐疑地问。
“干嘛要买?姐姐没借到。肯定要买呀!”杜鹃肯定道。
“我们买了,你就来借?”大妞满脸不可思议。这世上还有人专门等着别人买了上门来借的?
杜鹃小心地度其神色,认真地问道:“姐姐不想借?那就不借了。姐姐把前几次借我家的盐还我就好了。”
大妞顿时满脸涨红。
借东西要还。这是肯定的。
可是,奶奶跟大伯借盐,从来没还过。
见大妞这样,杜鹃疑惑地叫道:“姐姐?”
仿佛在问:“难道不还了?”
大妞被她疑惑的眼神看得羞耻心泛滥,便接过她的小陶罐,往厨房装盐去了。
总共借了三次。每次都不多,但加在一块,这个巴掌大的小陶罐恐怕还装不下呢。
这也是黄大娘的小心思:若是一次借个半斤一斤,便不好意思不还了;每次只借那么一点。说是为了救急,都是娘母子,谁好意思要还?
盐是大妞借的,她心里估计那数量,就把那陶罐装满了。
依她估计还是不够的,但不能再另装了,不然奶奶回来知道要骂她的。
杜鹃一副无知的模样,接过罐子笑道:“这么多呀!”
大妞红脸。
姐俩正说着,忽听有人问道:“你来干什么?”
杜鹃转头一看。原来是奶奶回来了。胳膊上挽着菜篮子,刚洗好,还在往下滴水呢。她两眼盯着杜鹃手上的盐罐子,显然是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鹃却不管。看着她欢喜地叫道:“奶奶,我给你送茶叶蛋来了!我还想借点肉吃。”一边把陶罐放进小篮子里,又把茶叶蛋往桌子上拿。
“借肉?”大妞懵了。刚才杜鹃可没说这个。
“借肉?”黄大娘傻了,有跟人借肉的吗?
杜鹃猛点头。笑得一派天真,道:“嗯。借肉。听说大妞姐姐的外公送了好多羊肉来。我好想吃。就来借。”
黄大娘顿时变脸,以为是冯氏教的,气哼哼走进厨房,将菜篮子往灶台上一顿,高声骂道:“就你娘花样多!想吃肉就说,还借肉!有肉就吃,没肉就扛着,我活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借肉吃的。你家不是有腊肉?”
一边数落,一边把锅盖锅铲等物摔得山响。
忽然想起杜鹃刚才好像说茶叶蛋,急忙转身来看。
茶叶蛋是看见了,也看见了杜鹃篮子里的盐罐子,又想起刚才的问题,“这怎么有一罐子盐?哪来的?”
杜鹃跟着她的话忙不迭地应答:“我娘不在家,是我想吃肉,我爹也想吃肉。我外公送盐来给奶奶家,任叔送了兔子来也给奶奶家,大妞姐姐的外公拿了肉,我也想吃。”
岂料黄大娘自顾自地说,也没听全她的话,又盯上盐了。
她赶忙又道:“我家没盐了。我来跟奶奶借盐。大妞姐姐不肯借,我就让她把前儿借我家的盐还了。”
谁让她这么善良呢,她是不会连累大妞挨骂的。
黄大娘听了气得倒仰,瞪着杜鹃,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难道跟她说“我能上你家借,你不能上我家借。”又或者“我借你家的是不用还的”?
她之所以反复借盐,是因为察觉大儿子跟自己说了谎:他岳父上次肯定不止送了三十斤盐来。
要不然当时冯长顺带了五斤上门,自己后来又跟大儿子要了八斤多,过年他们还腌了猪肉,早该吃完了。可事实是,大儿子家到现在也没买过盐,这个她都问过了。
杜鹃才不管她生气的眼神呢,见她不出声,好心提醒道:“奶奶?我借肉……”
黄大娘一腔怒火不得出,叱道:“借什么肉!这是哪个跟你说的?这么点大就不学好,装神弄鬼。胎毛还没褪干净,就学会嚼牙巴骨了。哪里就馋死你了!”
她这番话一半还是因为盐的事,认定冯氏跟她玩心眼子,指使闺女来借盐,借盐不成就要还盐。
她当然不会借肉了,想着等会烧好了,送一小碗过去给两个孙女吃,也就尽到心意,却了情面。
杜鹃却不知道,见她放脸,生怕挨打,急忙拎着小篮子一溜烟跑到院子里。(未完待续。。)
第076章 谁才是亲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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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确定安全了,才回头笑道:“奶奶,你别生气!我不借肉了。我晓得了:我外公拿来的东西,要送给奶奶,奶奶能借;大妞姐姐外公拿来的东西,我们不能借。”
黄大娘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小孙女,乖巧又懂事地总结出那番“真理”,越是真实一针见血,才越令她羞怒难耐。
虽有些恼羞成怒,却不敢骂了,只板脸道:“乱说什么?你爹送我的东西,那是孝敬爹娘……”
她觉得真是见鬼了:要说杜鹃的话是冯氏教的,冯氏自己怕是都说不全呢;要说没人教,这么点大的娃儿,怎么就能说得这么顺溜呢?
杜鹃急忙又道:“我晓得了,是孝敬。我爹娘要孝敬爹娘,孝敬小叔子小婶子,孝敬侄儿侄女……我不能跟奶奶借肉。”
黄大娘“噗”一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正闹着,杜鹃转头看见李奶奶过来了,忙甜甜地笑道:“李奶奶来了。”
李婆子笑问道:“杜鹃,可借到肉了?”
她是真的很好奇,眼睛朝院内溜了一圈。
杜鹃道:“奶奶说,不能借肉。我们家的……”
“杜鹃,给我进来!!!”黄大娘吓坏了,生恐她将刚才一套理论告诉人,急忙拦住,“小娃娃。连个话都不会说。再别说借肉了,丢死人!你想吃肉。说一声,我叫你大妞姐姐送去就是了。我昨天就准备让他小叔送些过去给老大的。今早起一忙,就忘了。”
李奶奶笑得老脸皱成一朵菊花,道:“这娃儿,忒讨人喜了。刚才说来借肉,我笑得半天直不起腰来。可怜,想是肚里没油水,嘴里寡味,想肉吃了,又不好意思要。才学人说借。这么小的人儿,真难为她想得到!”
黄大娘恨恨道:“我那大儿媳妇就是个没用的,一天到晚瞎抓。把两娃养成这样,也不晓得整天都忙些什么,也没见忙出一点样子来。”
李奶奶嚷道:“你还嫌这娃养得不好?”
杜鹃那模样,穿着粗布衣裳也不像山里娃,粉团团的,她看了就忍不住想伸手捏她脸。
黄大娘见了生气,招手道:“杜鹃。来。”
杜鹃忙拉着李婆子的手,热心道:“李奶奶,进来,我奶奶喊你吃茶叶蛋。是我送来的。孝敬爷爷奶奶的。”
黄大娘听了又气又得意。
气得是她私自借她的名义做人情;得意地是孙女孝顺。
李婆子却很知眼色,说她还要打豆子,就不进去了。
黄大娘这才放心。又忍不住腹诽:既然在打豆子,还有工夫到这边来闲逛?就喜欢看热闹扯闲话。老不死的!
杜鹃只得一个人又进了厨房。
大妞看着她,神情说不出什么滋味。有敬佩,有疑惑,还有防备和疏离,就是没有黄雀儿对她的亲近。
杜鹃也不在意,只注意奶奶。
只见黄大娘板着脸,举着根木叉子,从灶房后面的房梁上悬空挂下来的一个木钩子上叉下一条肉,放在砧板上,转头找刀剁。
她忙笑道:“这么大一块都给我呀!真好!奶奶,等外公再拿盐来,我们也送多多的孝敬奶奶。”
黄大娘脚一顿,滞住了。
是斩一小块,还是整条都给?
若只给一小块,往后老大家的岳父再送了盐什么的东西来,还会不会再送给自己?
她看着杜鹃,想起正月里她那无与伦比的尖声嚎哭,还有冯氏用头撞墙的情形,直拼得小宝挨了打才收场,心里忽然烦乱起来。
她提起那条肉扔进杜鹃的篮子,把盐罐子都差点打翻了,沉喝道:“拿去!都拿去!跟害馋痨一样。”
害馋痨就害馋痨!
杜鹃甜甜地笑道:“多谢奶奶。多谢大妞姐姐。我走了。”
上前提了篮子就走。
哎哟,这条肉有两斤多呢,加上盐,她居然提不动。
黄大娘见她挣得小脸通红,不觉好笑,倒要看她怎么办。
怎么办?
杜鹃誓死不会让她斩一半肉下来的,也不想叫大妞送。
没听说过“使出吃奶的力气”吗?
现在,她就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小胳膊挽着那篮子,麻溜地跑了。
不跑不成啊,得借着惯性,一鼓作气往前冲啊!
只要冲到院子外面,她就有法子。
黄大娘和大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身影,两条小腿儿捣腾得特别快,好似在往门口飘。
杜鹃一鼓作气冲到院外,估计身后奶奶看不见了,才停脚,放下篮子。
正是晌午收工的时候,她只要等一个跟她家一条路的,顺路帮她提回去就好了。
正喘气呢,忽听一声“你偷我家的肉?”
杜鹃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宝,正脸色不善地盯着她打量。
不得不说,二婶确实会收拾孩子,小宝和大妞,比同村娃儿要斯文干净许多。
她忙笑道:“小宝哥哥,我送茶叶蛋来给你吃。奶奶给了我一块肉。”
小宝听了半信半疑。
他还记恨年初跟杜鹃的那场冲突,想要上前踢翻她的篮子。可是,对着那张笑灿灿、明媚的小脸,却觉得抬不动脚;再者,他对杜鹃的尖叫有了心理阴影,怕这脚一出,又要以他挨打收场。
经过激励思想斗争,小男娃决定还是要给这个小堂妹一个教训,省得她“无法无天”。
想毕,他就要上前。
死小孩,你尾巴一翘。本姑娘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
杜鹃立即放声叫道:“奶——奶——”
声音一如既往地高,却不再尖厉。清脆悦耳,如同山上的鸟鸣。沁人心脾。
小宝照样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一步。
可是,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居然让这么小的丫头给吓了,于是不管不顾地上前就要踢篮子。
杜鹃急忙挡在篮子面前。
唉,她就像林黛玉责贾宝玉一样,是个“剖腹藏珠”的脾气,生怕小宝踢翻篮子后,那一罐子盐翻倒,就捧不起来了。因此也顾不得挨打了。
于是,小宝就踢到了她身上。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小子了,“哇”一声大哭起来,“奶奶——哥哥打我——”
黄大娘和大妞急急忙忙从院里跑出来,李婆子也从自家院里跑了出来,还有林春和九儿,也从一条村路上跑过来,后面还跟了一大串小萝卜头。
隔老远,林春就大喊:“杜鹃!”
九儿则高声问:“哪个王八蛋打你?”
杜鹃看着神出鬼没出现在面前的两娃儿愕然:召之即来也没这么快的!
原来。林春和九儿在五叔家玩,杜鹃第一声叫他就听见了,立即就跑出来,正好看见小宝踢杜鹃。
他可不像九儿。还吆三喝四的,他只喊了杜鹃一声,就发力奔跑。跑到跟前。脚下还不停,一头朝小宝撞过去。
继今年正月后。林春再次以弱胜强,将小宝撞倒。并且打破了历史记录——小宝被他压在身下。
林春狠命扑打小宝,“你敢欺负妹妹!”
黄大娘等人都看傻了:到底谁才是杜鹃亲哥?
小宝当然不能躺着任他欺负了,也拿拳头往他身上砸。
九儿等兄弟嗷嗷叫,一齐扑上去帮忙。
黄大娘等人急得扯了这个,跑了那个,“快别打了。”
杜鹃忙道:“九儿,林春,别打了。快起来。”
九儿和林春听见杜鹃叫,这才放过小宝。一个个爬起来,站在杜鹃身边。
大妞扶起小宝,帮他拍打身上灰尘。
黄大娘见孙子那狼狈相,气怒交加,喝问杜鹃:“这是怎么回事?喊别家娃儿打你哥,你好能耐呀你!”
林春反驳道:“是他先打杜鹃的。”
黄大娘气咻咻地不说话,因为这无可抵赖。
杜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忙道:“小宝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他看见我篮子里的肉,说是我从奶奶家偷的。我说是奶奶送我的,他不信。他就踢篮子。我怕打翻了盐,我就挡着,他就踢我身上了。”
说完,又对小宝笑道:“小宝哥哥,你问奶奶,这肉是不是她送的?我还送了茶叶蛋给你呢,你快回去吃吧。”
笑眯眯地,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
李婆子笑道:“哟,杜鹃真懂事。”
黄大娘自然不好再追究,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这个小孙女,简直就是她的魔星。
小宝见奶奶那神情,再不好骂,更不能打,因此怒道:“不要你的臭茶叶蛋!奶奶,不给她肉。要回来。”
死小孩,一点也不可爱!
杜鹃差点脱口而出,说“把你吃的盐都给我吐出来”,好险才忍住了。眼珠一转,仰面对黄大娘道:“奶奶,我不要你们把吃的盐都吐出来。”
提醒之余来个强烈对比。
李婆子听了捂嘴呵呵乐,“哎哟,瞧这娃儿说的!”
黄大娘则脸色紫涨,对小宝狠瞪了一眼。
九儿却轻蔑地对小宝道:“不给就不给!好稀罕!等我爹打了大老虎,我送杜鹃许多肉。馋死你!”
小宝望着九儿,紧闭嘴唇不说话。
就算是小娃儿,也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在泉水村,林里正家属于上等有钱人,不是一般人家能惹的;吃的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九儿并没有吹牛。
林春也道:“杜鹃,不要他的肉。”
杜鹃阻止他们道:“都别吵了。”
又仰头对黄大娘笑道:“奶奶,我走了。谢谢奶奶送的肉。我回家跟爹说,也跟娘说。等外公来了,也跟外公说。”
她没再看小宝,也没去哄他,也没跟他对吵。
如果说对黄大娘她还用了些心思,那对小宝这样,则完全是本性使然,懒得理会。
这娃儿因为嫉妒,对杜鹃各种看不顺眼,杜鹃就算再让步都没用,只能越发助长他的傲娇。说不定为了凸显他在黄家的特殊地位,还会常常地踩踏她。
所以,杜鹃根本不理他,招呼林春抬起篮子转身就走。
九儿看见,忙喊一个大些的哥哥帮忙接了过去。(未完待续。。)
ps: 感谢“newcastle”、“三月烟花飞”、“沧海秋叶”、“逍遥九世”赠送的平安符,还有“逍遥九世”的粉红票票。谢谢所有支持原野的亲们。话说,我好心疼存稿。
第077章 借来的肉就是香
三更送上。明天第一更会晚点,大概在上午十一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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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娘望着被一群娃儿簇拥而去的小孙女,面色很不好,直觉浑身不对劲,到处都不对:
也不知怎的,就把肉和盐都给了她了;
骂她几句,她倒是很乖巧地听了,可转眼说出的话能把你吓死,真要任她这么在外说,黄家明儿在村里不用住了;
小宝还没把她怎么地呢,嚷嚷的全村人都来看了,都知道小宝欺负妹妹了,偏她还一副受了委屈不计较的模样。
黄大娘觉得憋屈死了。
比面对冯氏的时候要憋屈多了。
杜鹃也没多高兴,跟个乡下老婆子争赢了有什么可乐的?
可是,她却不能不争。
她可不是因为想吃肉,也不是为了报复,想从奶奶家抠些东西回来,她是为了自家将来,要将两家相处的形势扭转。
她要让爷爷奶奶明白:往后,该给的孝敬大儿子一定会孝敬,再要偏心从大儿子这抠东西过去,门都没有!
杜鹃在一帮“见义勇为”的小娃儿护送下回到家,热心地喊他们进去玩,又拿昨天煮的板栗给他们吃。
谁料这帮小子比鸡还要难管,到处转悠。
忽一眼看见那几棵向日葵,忙都奔了过去。
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好奇心泛滥,想看看瓜子长大了没有,手贱地把整棵葵花杆子都拉倒了。
林春急得大叫阻止。
杜鹃正跟黄雀儿解释盐和肉的来历。一眼看见小萝卜们都围在那葵花附近,却不见往日高高矗立的葵花盘子。心道不好,急忙就跑了过去。
看着倒地的葵花。她不得不承认:冯氏说的对。
在院子里种向日葵,也就她这个曾经的城里人能想得出来。以为既可以欣赏到绚烂的向日葵花,还可以收获葵花籽当零食,却完全忘记了在院子里种这个,会遭遇鸡啄、猪拱、狗碰、娃儿祸害等等不测。
林春见杜鹃脸色不好,忙喊众娃儿:“扶起来!扶起来!拿锄头来栽好。”
他没有像看见小宝欺负杜鹃那样跟那个弄倒葵花杆子的小娃儿拼命,因为那人是他的堂哥,还因为这事在男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采取补救措施。
杜鹃赶紧拦住林春,道:“倒了就算了。别弄了。小心刺扎了手。”
葵花杆子上好多毛刺儿,小娃儿的手嫩,容易扎了。
林春只得作罢。
那个小男娃倒也肯认错,说道:“杜鹃,等我家的葵花收了,我赔你一个大的。”
肯认错就是好娃儿。
杜鹃也没小题大做,而是笑道:“不用陪。下回你要小心些。这东西我种了几个月呢。眼看就要收了,死了不可惜?你们要是到了地里。可别这么乱搬乱碰。你们爹娘要骂的。”
那娃儿翻了个白眼,问道:“你怎么把这种在院子里?”
杜鹃哑然。
为了防止他们再闹出事,她便哄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才玩了一轮,就听村里各家大人扯着嗓子喊各人娃儿回家吃饭。小娃儿们才一哄散去,只剩下林春。
林春正跟她绘声绘色地说今天的趣事,冯氏回来了。
冯氏见了那肉一愣。忙问从哪来的。
杜鹃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跟她说了。
冯氏顿时变脸。朝杜鹃骂道:“哪个叫你去要的?你害馋痨了?”顺手拎起厨房门边的小笤帚就要打她。
杜鹃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撒腿就跑。边跑边笑。
林春扯着她跑到自家院子里,对她道:“晌午在这吃饭。别回家了。要不你娘打你。”
杜鹃笑道:“不要紧。我娘不会打我的。”
她在林家混了一会,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家院里。
进门就闻见了肉香味,立即精神一振,忙跑到厨房门口站着,笑灿灿地叫道:“娘,我回来了。”
冯氏正在锅台前烧那羊肉,闻声转头,瞪了她一眼,佯作无事样问道:“哟,你回来了。你林婶子没留你吃晌午饭?”
杜鹃嘻嘻笑道:“留了的。我没好意思答应。”
软糯糯的声音,让冯氏差点忍不住笑,遂板脸道:“哦,你还不好意思?脸皮这么薄,那你跟人家借肉就好意思了?”
杜鹃见她口气软了,忙上前扯着她衣襟下摆,小声道:“娘,奶奶老借我们的东西,我怕娘生气。”
她只能说这么多,真不能解释多了。
要是把内情都掰出来,真要被人当妖孽了。尽管现在她表现已经够妖孽的了,但还可解释为小娃儿嘴馋。再说,她可不认为冯氏能理解和接受她的做法,反正她绝对不会让这家再像以前一样。
冯氏听了手一顿,没言语。
她将砧板上的青蒜都推进锅里,又加了点盐,这才盖上锅盖,扬声对灶下烧火的黄雀儿道:“小点火烧。”
黄雀儿“嗯”了一声。
冯氏走到小桌边坐下,把杜鹃拉到身边,两腿夹住,一边替她拢头发,一边嘱咐道:“别学那眼皮子浅的。你奶奶……就见不得我,你去了不是讨骂?下回别去了。咱不稀罕她的肉。吃了她的肉,她要念叨一年。你要是馋,娘把那公鸡杀一只。”
杜鹃连连点头,原来是怕她挨骂。
幸好没说小宝打她的事,不然更要冒火。
她道:“我给奶奶送了茶叶蛋的。李奶奶都看见了呢。”
冯氏听了没吱声。
杜鹃转而又问道:“娘,肉里可放了笋?”
照说羊肉该烧萝卜的,可这时候还没萝卜呢。
冯氏道:“来不及泡。就放了菌子。你不是就爱吃菌子么。”
黄雀儿道:“娘放了许多菌子在里面。看着肉变好多哦,能吃两三天。”声音里满是喜悦。
冯氏道:“回头盛一碗给春儿他们送去。昨儿人家送了鸡来呢。”
杜鹃忙不迭地点头。和黄雀儿心照不宣地对眼。
昨天晌午吃饭的时候,林婶子也装了一小碗鸡肉过来。还匀了一只鸡大腿给杜鹃吃。小孩偷着送,大人明着送,她心里觉得很惭愧。所以,一听冯氏说送肉,就赶紧点头。
忽听外面“铛”一声锄头响,黄老实从地里回来了。
杜鹃忙拿了个大碗往茶壶边一靠,将茶壶嘴一歪,倒了一碗茶,对他笑道:“爹。喝茶。歇歇气。”
黄老实闻见肉香,顿时浑身疲劳不翼而飞,乐呵呵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问道:“任兄弟又送兔子来了?”
冯氏没理他。
杜鹃忙道:“是奶奶给的。”
黄老实听了十分高兴,“娘给的?呵呵,娘真是……吃肉还想着我们。”
冯氏听了火冒八丈高,拍桌子骂道:“想着你?你做梦呢!昨儿听秤砣家的在门口说,大妞她外公送了十几斤黑山羊肉来,可怜杜鹃想吃肉。又见她奶奶老是来借盐,她小人家不懂事,奶奶不送肉,她就上门去借。孙女都上门去借了。才给了二斤多一点肉。我爹拿来的盐,他们吃了多少?啊!你个不长记性的,还好意思说你娘吃肉想着你!”
黄老实听呆了。问道:“鹃儿,你去跟奶奶借肉了?”
杜鹃笑眯眯地点头道:“奶奶借盐。我借肉。”
黄老实嘴唇蠕动了下,终究没说话。双手抱头低了下去。
冯氏看着他冷笑不止。
杜鹃不想为不相干的人事打扰自己的幸福生活,忙转头问冯氏:“娘,好了么?我都闻见香了。好香诶!我要吃两碗饭。快些长大。”
冯氏听了,拍了她屁股一下,笑道:“就急得这样?”
一边起身,去掀开锅盖看。
也不知是杜鹃不经常吃肉呢,也不知是这山里灵气浓郁,所以动植物的味道比前世要好,反正她闻见那股肉香中夹着菌子的清香味,腮帮子就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狂吞口水。
真是丢死人了!
冯氏用勺子舀了点汤汁尝了咸淡,觉得还行,又用筷子捣了点肉下来吃了,却不言语,只顾用锅铲翻那锅肉。
杜鹃便追问:“好了没?娘。”
黄雀儿就低头笑。
也就妹妹敢这样跟娘说话,她是不敢的。
冯氏转头白了杜鹃一眼,走到碗柜前,从里面将她的小木碗拿了出来,盛了几块肉和一铲子菌子,放到小桌上,道:“吃吧。”
又对灶下的黄雀儿道:“雀儿也来吃。”
黄雀儿“嗯”了一声,道:“我等会再吃,不是还要炒扁豆么。”
冯氏没好气地说道:“叫你爹来烧。”
杜鹃急忙搛了一块肉塞进老实爹的嘴里,对他一笑。
黄老实就乖乖地、十分欢喜地去灶下烧火了。
一边吃,一边道:“雀她娘,怎不放些辣子?这肉要辣些才好吃。”他很快就将刚才的一点不快丢到脑后,为眼前一家人吃肉的温馨所吸引,呵呵笑着提议。
冯氏一边用大碗盛肉,一边道:“放辣子,杜鹃能吃?你就顾你自己。这好好的肉,又放了菌子,汤都鲜的很,要放什么辣子。又不是用腌菜烧的。”
杜鹃不吃辣的。
她觉得自己还太小,所以不敢尝试太辣的味道。
听娘这么说,忙道:“娘,你盛些起来。剩下的再放辣椒烧一下,单给爹一个人吃。”
冯氏高声道:“我吃饱了饭没事干,伺候他!忙得什么样,还分开烧两个味道。想吃辣椒,我就炒一碗红辣椒给你吃。辣死你!”
杜鹃建议不成,只好对黄老实吐了下舌头。
黄老实并不以为意,笑道:“就这样也好。就这样。”(未完待续。。)
第078章 小鬼当家(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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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期间每天至少两更原野会保持的,亲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黄雀儿洗了手过来坐下,杜鹃忙递给她一双筷子,建议道:“姐姐,你先吃菌子。菌子好吃。”
今天的羊肉是用冯氏刚采回来的菌子烧的。
菌子本身肉质鲜嫩,又极容易入味,在汤汁里煮过,把那肉的鲜味都吸了进去,所以味道比肉还要好。
黄雀儿尝了一口,点头道:“嗯。像肉。”
她不知如何形容,便拿肉来比。
杜鹃解释道:“肉的味道都被菌子吸进去了。”
吃了菌子,再吃一块肉,黄雀儿又道:“比兔子肉好吃。”
“那能比!兔子肉柴多了(粗糙的意思)。这个是黑山羊肉。”冯氏那边接道。
她把扁豆下了锅,转头见姐俩吃得有滋有味。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心里便柔情泛起。端起灶上装羊肉的大碗,又往她们的小碗里搛肉和菌子。
杜鹃忙拦道:“不用搛了。娘。我们等吃饭时再吃。”
又凑近黄雀儿建议,“等下我们用汤泡饭吃。”
黄雀儿想象那肉汤泡饭的样子,会心地点头一笑,露出小虎牙,很可爱。
她的皮肤虽然没有杜鹃白,却光洁的很,不再像之前黄巴巴的毫无光泽,头发和眉毛也亮了不少,小鼻子看去很精致。
杜鹃笑嘻嘻地伸手帮她捋头发。整理额前刘海。
她当自己是大人,常逗小姐姐玩笑,可冯氏却只当她是小娃儿。这时拧了个热手巾来,将她的小脑袋摁在怀里,热乎乎的手巾盖上脸,再使劲一抹,“瞧这嘴吃的。”
“哎哟,好疼!”
杜鹃先闭住呼吸,任她给自己擦脸。却又忍不住叫起来。
那灰布手巾补了个补丁,粗糙的很,对她那嫩脸实在是一种伤害。
冯氏闻言放手,看了看手巾。又看看闺女的嫩脸,也觉得不忍心,便道:“回头娘找块好布给你做个洗脸的。”
杜鹃忙点头道:“谢谢娘。”
送了一大碗羊肉给林家后。一家子和和美美地吃饭。
许是最近日子过好了,家里也和睦。黄老实受了鼓舞。塞了三大碗饭后,把碗一放。对冯氏笑道:“雀她娘,我明儿也跟你上山。地里的活计压两天没事。”
杜鹃立即叫道:“爹你去,我跟姐姐在家看门。”
冯氏却没吱声。
杜鹃见大家心情都好,便规划黄家前景,因笑道:“娘,等明年,咱们养两头猪。过年杀一头,七八月杀一头。一年到头都有肉吃。”
冯氏瞅着她道:“看把你能的。一天到晚就数你会说话。喂两头猪,拿什么东西喂?”
黄雀儿忙道:“我去打猪草。”
冯氏对屋里示意道:“还打猪草,你看看这屋里,可能离了人?”
杜鹃笑道:“娘,我也长大了。我跟姐姐,一个看家,一个打猪草,怎么就不成?”
冯氏听了这话,虽不当真,却也高兴,笑道:“你长大了?还没桌子高呢,就长大了!”
她真奇怪:这闺女从会说囫囵话起,那嘴里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都跟谁学的。细算起来,她还没两周岁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口子夫唱妇随,上山采了几天山货,再集中精力收两天玉米,然后再上山,起早贪黑,整日不得闲。
黄家院子里晒满了秋收的作物。
杜鹃和黄雀儿看着猪鸡,一步不敢离开。
期间,黄大娘有次上门来,问杜鹃:“你爹呢?”
杜鹃忙端板凳给她坐,一边道:“爹跟娘上山去了。”
黄大娘沉脸道:“一个男人家,放着地里的正经活计不干,倒跟媳妇上山做那些没要紧的。”
采山货虽然重要,究竟不是主业,因此大多由女人干。
杜鹃笑道:“我们家穷,收的粮食少。我爹要多弄些山货,带出去叫外公卖了换盐、买布。不像奶奶家,田地多,二叔又会做木匠挣钱,什么都不缺。我们家好可怜的。”
黄大娘听了,跟见鬼一样瞪着小女娃。
杜鹃忽闪着纯净的眼睛望她,好奇地问:“奶奶来有事?可是来看看我家活计做完没有,好来帮忙的?”
黄大娘听了差点张口要骂,好险忍住了。
不知为何,她对着小女娃粉团团的笑脸,说话又在情在理,愣是骂不出来;黄雀儿就不同,她是张口就喝斥。所以见她来了,黄雀儿就躲得远远的。
“没事就算了。我就来看看。”
儿子不在,她也懒得跟个小娃娃啰嗦。
才转身要走,忽然看见蹲在院墙头上的几只母鸡,油亮的红毛,显然是家鸡和野鸡杂交的种,她就停下了脚步。
“你们这鸡喂得倒好。有三十多只?”她问。
“嗳。三十多只。就快没有了。外公拿来的盐,送给奶奶一些,过年腌猪肉用了些。现在没了。我们没钱买盐,娘要用鸡换盐吃;我没衣裳穿。也要用鸡换;冬天没棉花做被子,也要用鸡换;家里的桌子都站不稳了。床也坏了,没钱找木匠做……奶奶,你走了??奶奶,你家腊肉还有多少?奶奶,二叔什么时候有空——”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黄大娘的背影喊出来的,因为她早在杜鹃说没钱买盐的时候,就已经掉过头走了。
杜鹃赶着她追问,那意思腊肉要是多,她还想借点腊肉;二叔要是有空。最好能帮忙打张桌子和床什么的。
可是,黄大娘就跟一阵风似的刮远了。
能不走吗?
她是来找大儿子,看看他可有空去帮忙翻地的,不是来听孙女诉苦的。
这个小孙女,真真是磨人精!
自打她生出来,从洗三开始,黄家就没消停过。
杜鹃撇撇嘴,心想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一边嘀咕。一边转头对墙头的鸡数落道:“没事蹲那老高的地方干什么?叫人看见了丢了小命,看你还乐个什么劲!”
黄雀儿端着一碗用菜叶拌的碎玉米屑,一边“啯啯”地唤小鸡,一边用敬佩的眼光看妹妹。不知她怎有勇气面对奶奶说那许多话。
杜鹃立即欣喜跑过去,要亲自喂。
这是最近才孵的一窝小秋鸡,可不常得。才十五只。喂得好的话,过年就能杀小鸡吃了。两三斤的小鸡。味道最是好。所以,她和黄雀儿十分精心地照看。
下午的时候。黄老实和冯氏回来,老远就喊“杜鹃”。
杜鹃急忙飞奔过去,笑出一嘴细米牙,两眼弯弯的,“爹,可弄了好东西了?”
“有,有好东西。你瞧。”
黄老实歇下背上的竹篓子,示意冯氏拿给杜鹃看。
冯氏脸上也带着笑,从篓子角落里掏出自己扎头的头巾,包了一大包,鼓囔囔的。打开,全是红艳艳的山楂,足有两斤多。
“这是我找着的。两大棵树,红的全摘了。还有没红的,就没摘。等下回去再摘。我记得那地方。”黄老实笑眯眯地表功。
杜鹃乐坏了,现在她长大了,可以吃这个了。
于是黄雀儿打水给爹娘洗脸,又倒茶,又拿出煮的茶叶蛋——杜鹃又怂恿冯氏煮了一回,说不吃容易让人惦记——把爹娘伺候好了,姐俩才一样一样地收拾那些山货。
两口子坐在屋檐下,喝茶歇气,一边吃茶叶蛋,一边看着两闺女,都笑。
也不知怎么了,他们还跟以前一样干活,可总觉得日子不一样了,进了这院子就觉得特别有劲头。
想了一想,觉得是闺女长大了。
现在回家,院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切都生机勃勃;有人打热水洗脸,有人倒茶拿吃的;递上干净的手巾擦汗,那手巾还一样是旧布,却永远洗得干干净净,透着阳光的气息。
冯氏还有一样舒心的:婆婆来过几次,从没讨着好。
疑惑地看看两闺女,还是那么小啊!
反正,日子顺心就好了。
如此忙了半个多月,这日,黄家和林家的大人都没下地,也没上山,趁着大太阳在院里掰玉米、晒谷子等。
黄雀儿和杜鹃也帮忙做些杂事。
两家人一边干活,一边隔着院墙高声说话应答。
这时候,秋生和夏生便嚷嚷着找虾爬子、篓子,要去打猪草,顺便网鱼虾。
小林春飞奔进黄家院子,喊道:“杜鹃,跟我们去河边玩。你娘今天不是在家么?”
杜鹃心动了,就看向冯氏。
冯氏沉脸道:“不许去!掉河里怎办?”
林春道:“我带妹妹去。我大哥二哥也去。”
冯氏笑道:“你自己还要人照看呢,你还照看妹妹。那河边有什么好玩的?杜鹃是女娃儿,哪能跟你似的,弄一身泥。”说着看向他脚下。
小娃儿今儿连鞋都没穿,打赤脚走路。
村里娃儿,大多时候,只要不冷、不上山,都是打赤脚的。
杜鹃忙道:“娘,我跟姐姐一块去,跟着秋生哥哥他们。我们不玩水,就挑野菜。我都没出去玩过。我想去河边玩。”
冯氏还在犹豫,黄老实忙道:“叫她去吧。”
隔壁院里,大头媳妇高声道:“弟妹,叫杜鹃和雀儿去吧。有我家秋生照应,不会有事的。秋生都多大了。这个天,河边肯定有许多娃儿,不是挑猪菜就是摸鱼玩,旁边地里也有大人做活,不怕。”
冯氏听了,又看看两闺女都眼巴巴地望自己,想她们一向听话的很,从来不出门,因而道:“那你就跟姐姐去。别乱跑。别玩水。要是玩水,回来我打断你的腿。”(未完待续。。)
第079章 你在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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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儿和杜鹃大喜,一边答应一边找篮子找篓子,找铲子,又换鞋。换一双破烂的旧鞋,以免把好鞋弄脏了。
杜鹃穿的是黄雀儿小时候的旧布鞋,前面破了个洞,露出白嫩嫩一截大脚趾。
冯氏见她背个小篓子,还拿个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小铲子——这一套都是任三禾给她弄来的,急忙拦住问:“你带这些做什么?”
杜鹃解释道:“篓子装猪菜。篮子装鱼。”
冯氏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气,斥道:“你趁早把篓子给我放下来,篮子也别带,你就空手。哪个真指望你挑猪菜?别把那铲子弄丢了,还去了多的。”
这虽是小东西,农家最不能缺,所以她不放心杜鹃带出去。小娃儿,玩忘记了,回头撂在田地里,根本不记得拿回来,丢了不可惜的很。
黄雀儿也劝妹妹。
没法子,年纪太小了受人歧视。
杜鹃只得放下那些东西,另换了个小旧篮子拎着。再不听冯氏唠叨,拉着黄雀儿就往外奔,因为秋生兄弟几个已经站在院外等了。
除了秋生兄弟几个,还有林家隔壁,叫秤砣家的,他们家的小子和三丫头,也都在。
杜鹃大喊一声“秋生哥哥”,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秋生见她那小模样,跟放飞的鸟儿似的,也笑了。把手一挥。道:“走!春儿,你牵着妹妹。”
黄雀儿忙道:“我牵着。”
后边。林大头高声喊道:“秋生,爹可在家等着了。等你们弄了鱼回来下锅。晌午就指望这吃饭了。”
这话引得并排一溜三户人家院子里同时传出大笑声。
小娃儿们才不管。都飞也似的跑。
杜鹃觉得心情超级好:这一出门,仿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从此她就可以任意在外跑了,也代表她长大了,因此谁也不要牵,撒着欢儿跟着林春跑。
自以为跑得很快,但秋生还是嫌她拖后腿,又或者是不忍心看她累得“吭哧吭哧”地喘气,找个借口背她走。
林春忙道:“杜鹃。我帮你拿篮子。”
杜鹃无法,只得让秋生背了。
少年背着她也跑得很快。但跑起来又是震又是抖,却吓得她死死搂住他脖子,生怕被震掉下来,也没心思看途中的景物了,也看不清楚。
他们是往村子西头去。
出村又走了一段路,渐渐人声悠远起来,便到了空旷辽阔的野外了。
远远的,河边田野里有许多小娃儿。
有人大叫“秋生!”
秋生回叫“福生大哥!”林春又喊“九儿哥哥!”
喊声此起彼伏。
秋生忙放下杜鹃。狠狠地喘了几口大气,道:“就是这……这里了。雀儿,你别光顾着挑猪菜,要看好妹妹。夏生。你跟春儿先挑猪菜。把篓子装满了再玩。我去捞鱼。”
夏生立即反对,说他要捞鱼虾。
秋生一瞪眼,“你扛得动虾爬子?”并扬起拳头威胁。
在他的强力震慑下。夏生只好乖乖地听从吩咐。
到了外面,秋生就是老大。不听话是要挨打的。
秋生扛着虾爬子、拎着鱼篓子往河边跑去;夏生招呼黄雀儿:“雀儿,我们过去那边。河滩子上好多人。好像水秀姐姐也在。”
黄雀儿点头,叫上杜鹃跟着他一块走。
杜鹃极目四望:眼前是一片田野,右手边一条两丈来宽的河,河埂上散落着柳槐等杂树。秋季水浅,露出带卵石的河床和长满杂草的河滩。田野里、河滩上、河里都有许多大小娃儿,有挑野菜的,有拉网兜鱼的,有用虾爬子兜鱼虾的,还有的光溜溜只穿一条小裤子,在水里摸鱼。
远处,群山环绕,郁郁苍苍。
林春牵着杜鹃,一路叽叽呱呱说不停:
“杜鹃,外面好不好玩?”
“好玩!”
“瞧,那边的地是我家的。我跟爹来过。爹在地里种了萝卜。过几天就能出苗了。”
“那山边的屋子……看见没有?就是李爷爷家。他们家有条大蛇。我去瞧了,这么粗——”他用手比了一下——“不咬人。哪天我带你去瞧。你别怕,不咬人的。”
杜鹃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南面靠山边,有一座农家小院,单门独户的,不与村人在一处。
“那边就是上山的路。我爹和大伯伯从那进山打猎。”
林春又指着北边山坡,弯弯曲曲一条山路,拐过山脚就不见了。引得杜鹃思路跟着它延伸,猜想山里是什么个情景。
林春不断把他对泉水村所有认知都告诉杜鹃,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两人叽叽呱呱的说着,顺着河埂走下河滩。
前面,黄雀儿等人早就蹲在草地上挑野菜了。
就听有人笑道:“哟,林春,带你媳妇来了?”
是杜鹃的干姐姐,林春的堂姐,水秀。
林春板脸纠正道:“不是媳妇,是妹妹。”
这当然是杜鹃教的。
水秀噗嗤一声笑道:“你不要杜鹃做媳妇,我家九儿可要了。将来你要喊杜鹃‘嫂子’。”
林春更生气,大声道:“妹妹不给九儿哥哥做媳妇。妹妹不给人做媳妇,就做妹妹。”
水秀等小女娃一齐大笑起来。
拿她寻开心?
看好了!
杜鹃笑眯眯地大声道:“水秀姐姐,你给谁做媳妇?”
小女娃们顿时笑作一团,笑得水秀红了脸。
可她跟她娘一样爽利,笑两声就好了。也没怎样。
她丢下手中的小铲子,对杜鹃拍手道:“快过来。让我瞧瞧。兰花,你瞧。这就是我干妹妹杜鹃。长得好玩吧?”
几个七八岁的小女娃都围了过来,稀奇地“参观”杜鹃,都赞不绝口。
杜鹃一边在水秀的引导下挨个叫人,一边“参观”她们。
都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娃,又没有大人在场,个个本性流露,连最腼腆的也向水秀打听她娘认干闺女的经过。
水秀就说是任叔叔的主意。
话茬一转到任三禾身上,立即就歪了题,变成猜测他会娶哪家闺女了。叽叽咕咕展开许多联想。把村里有数的好看闺女都比较了一遍。
杜鹃听乐了:原来,女人的八卦天性,那是上至九十岁的老太,下至几岁的小女娃,全都一个样!
她趁机提着小篮子走开,四处看。
林春本来跟着她的,一会就被九儿喊走了。
杜鹃就跑到河埂上玩。
仰头看着碧蓝深远的天空,几丝云彩淡得像轻烟;秋阳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那些未留头的小娃儿。窜的田野里到处都是。
她站在河埂上,忽然心生思念:李墩在哪?
一念起,便再也遏制不住,于是对着那些小娃儿放声道:“where are you? 李墩——”
群峰呼应:李墩——李墩——李墩——墩——墩——
尾音袅袅散入大山深处。
她见田野里的小娃儿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一齐转脸看她,兴致大起,也不管李墩是不是在这。就想大声喊他的名字:“李——墩——李——墩——”
秋阳下,大大小小的娃儿们都看傻了。也听傻了:那个小女娃站在河埂上,双手握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喊。喊的什么,他们全听不懂。
她怎么了?
正在发愣,忽然有人高声应道:“我在这,杜鹃!”
杜鹃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循声望去。
随即,她就傻眼了:林春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从河滩下爬上来,神情十分惊慌。
一路高喊“我在这”,林春奔到杜鹃面前。
他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小脚丫子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土。
杜鹃不敢相信,试探地问道:“李墩?”
林春却满脸疑惑,担心地拉着她手问:“杜鹃,你要什么,我帮你找。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
杜鹃无语,仰头看天。
静了会,才低头,对小男娃柔声道:“我不想吃什么,我就是在玩,喊着玩。你也大声喊试试看,好好玩的。”
林春就笑了,仰天喊道:“杜——鹃——”
声音比杜鹃还高,一样的群峰呼应。
杜鹃差点就哭了。
这时,秋生、福生和九儿,还有黄雀儿和水秀,都来了。
黄雀儿先把妹妹上下一打量,发现她没事,才放心。忙问她可是想回家。
杜鹃惭愧了一把:居然惊动这么多人。
她忙笑说没事,她就是喊着玩的。
秋生大些,发现小女娃笑得不如先前灿烂。他也没问她怎么了,就把手上提的一条用草穿了腮的半尺长的鱼递给她,道:“杜鹃,这个给你。”
杜鹃看着那细长条的鱼,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鱼?”一面又道:“秋生哥哥弄的,拿回家烧。我不要。”
秋生笑道:“这个你拿着。我还要弄好多呢。晌午我们都吃鱼。福生哥哥拉网,弄了好些。”
杜鹃一听来劲了,说要去看。
秋生只犹豫了一会,就点点头。他上前牵起她手,又叫林春提着她的篮子,又对黄雀儿道:“我带她去看打鱼。”
水秀也嘱咐哥哥福生照顾杜鹃,大家这才散去。
下河滩的时候,九儿问杜鹃道:“杜鹃,李墩是个什么东西?好不好吃?”
杜鹃差点脱口说“李墩不是东西”,好险忍住了。
她呵呵干笑两声,道:“李墩是鸟儿,飞在高高的天上。飞过万水千山……”
九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朝着天喊呢。”
林春则问杜鹃,那鸟儿是什么样的。
杜鹃忙一顿胡扯,把大鹏鸟变成了李墩的化身,才把这事糊弄过去。
秋生牵着小女娃软软的小手,听着她嫩嫩的声音,心里奇怪她怎么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说法。(未完待续。。)
第080章 打得你看见本姑娘绕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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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杜鹃便一路跟着男娃们,看他们网鱼、兜虾。
果然人与人还是要相互沟通的。
村里的女娃,就算水秀那样大方的,也不会像杜鹃这样对男娃子。所以,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男娃,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呵护。
她雪玉般的容颜令人不忍亵渎,她灿烂的笑让人无法忽视,她满口“哥哥”“姐姐”,十分乖巧;举止又大方活泼,说话口齿伶俐清楚,实在很难让人不喜。
见福生他们只穿一条裤子在水里趟、拉网、拍水赶鱼,干劲十足,杜鹃的兴头也越发高昂。每拉上网来,她都要挤上前去,帮着捡鱼,小手一抓一滑,十分有趣,惹来一阵笑声。
这么玩闹,她头发也乱了,脸上都是水,鞋子在沙滩上踩得满是泥沙,与往日形象大不相同。
秋生看她干干净净的惯了,这会子看不过去,上前一把扯起她,牵到河边。帮她把手洗干净了,又笨拙地捋顺她的头发,然后嘱咐她不要再去捡鱼,说回家黄婶子要骂的。
杜鹃也不跟他争论,听话地点头。
一转身,该玩照样玩。弄得秋生皱眉不已。
林春和九儿则不同,杜鹃怎么玩。他们都在旁助威。
后来,水秀和黄雀儿她们也过来了。在附近挑野菜。一时听见哄闹,又涌过来看鱼,笑闹声更大了。
众人逆流往西而上。
杜鹃走累了,就上到河埂上坐着休息,看着他们忙。
林春先跟上来,嘱咐她不要跑,就又下河去了。
快乐中总会有不愉快的事发生,杜鹃正歇息,见众人往前挪了一段。也没有及时跟上,想等会再过去。
谁知这时,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就跟滚地葫芦般,从河埂上滚下去。偏这段河埂比较陡,下面没有浅滩。于是,她从上面滚下来后,一头往河里栽去。
从河埂往下滚的时候,她的脸被河沿上的茅草刮过。额头也蹭得生疼。落水的刹那,她扭脸看见小宝往前跑去。
杜鹃愤怒了——这孩子太可恶了!
这已经不是调皮捣蛋了,这种完全不顾后果的报复,可见他心里的嫉妒有多深。
若她果真只是两岁的孩子。眼下肯定一命呜呼。
可是,她前世上幼稚园的时候就会游泳了,自然不会淹死。而且。就因为她落水的地方没有浅滩,河水比较深。不是那种水流从石头上滑过的浅水区。若是浅水区,摔也要摔死了。
因此。身子一入水,她便放松,然后就浮了上来。
跟着,她便使劲划拉小胳膊腿,往岸边游去。
前面却炸开了!
林春那是时刻注意杜鹃的,因此清清楚楚看见小宝将她推下了河。
小娃儿呆愣了一瞬,跟着就尖叫起来:“妹妹掉河里了!妹妹掉河里了!是小宝,小宝推的!”
秋生等人都吓傻了,然后纷纷丢下手中的家伙,一窝蜂地往杜鹃落水的地方赶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喝令其他人,“把那小杂种给我抓住。别叫他跑了。”
他说的是小宝。
黄雀儿也在河边挑猪菜。
听见林春叫,她吓得一哆嗦,把手里铲子一扔,就慌不择路地跑过来,嘴里哭喊“妹妹!杜鹃!呜呜……”
失去妹妹和回家挨打的双重恐惧当头压下来,小女娃浑身软绵绵的,几次跌倒,然后又爬起,心里只回旋着一个念头:要是妹妹淹死了,怎么办?
娘一定会打死她的!
众人惊恐万状地赶来,福生等大些的娃儿才要往水里跳,却见那小女娃跟游鱼一样,从水里窜出。
她带着一身水,**地爬上对岸河滩。额头上蹭破一块皮,脸上被茅草刮了几道红痕,鞋子前面的洞撑得更大了,大脚趾完全钻了出来,珠圆玉润。
只要没淹死,什么都好说。
大家刚要欢呼,岂料小女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对着哭喊的黄雀儿道:“姐姐,是小宝哥哥推的我。揍他!”
众娃儿集体呆滞。
揍他!
这么有杀气的命令从这粉嫩嫩、还水淋淋狼狈不堪的小女娃嘴里蹦出来,声音清脆稚嫩,听上去怎么那么怪呢?
林春却大声附和道:“揍他!揍他狗娘养的!”
他学会骂人了。
九儿也跟着喊“揍那小逼养的!”
黄雀儿见杜鹃完好无损地上来了,大悲继以大喜,又被杜鹃命令揍人,一时间就愣住了。
杜鹃又说了一遍,这回是拖着哭腔说的。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黄雀儿胆子太小了,性子略显柔弱,她要趁着这当口,激发她的愤怒,让她跟小宝对上,培养她的勇气。
有了这第一次,下次胆子就大了。
小宝,今天也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杜鹃很会因材施教,才不会像一般的老师那样,以为对这样的孩子“循循善诱、谆谆教诲”,就能令他们改过自新。
像小宝这样的,就得让他被人痛揍,从而认清一个现实:不管他在家有多受爹娘宠爱,在外面屁都不是;就算在黄家,他也休想称王称霸!
看在亲戚的份上,她就替二叔教导这臭小子,也不用他们太感谢了。
小宝已经被其他娃儿抓来了。
杜鹃拦住秋生等人,道:“这是我家的事。你们不要插手。”接着转向黄雀儿瘪嘴哭道:“姐姐,小宝要淹死我……揍他!你揍他!”
喊完后。当先冲向小宝。
想着刚才的恐惧,黄雀儿也气冲脑门。不管不顾地对小宝冲过去,揪住他又是哭喊又是厮打,全没一点章法。
小宝比她们姐妹都高,这么打肯定不行。
杜鹃闪到一旁,一弯腰抱住小宝一条腿,往后一拖。
小宝前后被夹击,加上林春和九儿也冲过来了——他俩可不管杜鹃说的“这是我家的事”,他就被弄倒在河滩上,一手还揪着黄雀儿的衣领。带倒了她。
杜鹃这时扑上前,骑到他身上,对黄雀儿喊道:“压住他!抓住他手!”
黄雀儿在妹妹的指挥下,整个身子扑压在小宝身上,咬牙摁住他的胳膊,往他脸上吐口水。
这个姐姐实在不会揍人。
杜鹃喊九儿和林春让开,然后照着小宝脸上就是一巴掌,一边骂道:“我叫你欺负妹妹!不要脸,男娃欺负女娃!不要脸。以大欺小!”
连扇了几巴掌,才对黄雀儿道:“姐姐,你问他:知不知道错了?还敢不敢欺负妹妹了?”
现场教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可不认为自己做的不对,自己这身子才这么点大,黄雀儿也只比小宝大几个月。又是女娃儿,小宝又干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两人合力揍他太公平了!
不等黄雀儿开口,小宝便骂道:“老子才不要你做妹妹……”
一语未了。杜鹃又打了他一巴掌。
打完便觉得这样不行,小手好疼。
她便不再扇耳光,改为狠狠扭住他的左耳朵,旋转九十度,再对黄雀儿道:“姐姐问他:服不服?认不认错?”
小宝大骂:“老子就是不服!”
不服再打,再问。
每问一遍,必要黄雀儿跟着问一遍。
黄雀儿在杜鹃的唆使下,经历了人生的首次蜕变,终于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问小宝道:“你……你晓得错了?还敢欺负……欺负……妹妹?”
杜鹃觉得她的声势太弱,便改变方式:“姐姐问他:还敢不敢淹死妹妹了?害死人有没有错?”
小宝顺话反击道:“就要淹死你!就要害死你!”
顿时,黄雀儿愤怒了,伸手掐住小宝另一只耳朵,下死力气扭转,尖声哭喊道:“你还敢淹死妹妹?你敢淹死妹妹?掐死你——”
她因为松手去掐小宝的耳朵,小宝的右手也空出来了,伸手揪住她的头发,使劲往下拉,嘴里骂道:“就要淹死她!就要淹死她!”
杜鹃忙探手掐住小宝手背的皮,他吃疼,才松手。
林春和九儿在后边一人压住小宝一条腿,不让他翻身。
忽见小宝揪黄雀儿头发,林春便对九儿道:“你压腿,我去压手。”
他跑到前头,双手抱住小宝的右胳膊就咬。
小宝顿时哭叫惨嚎。
秋生等人都看呆了。
先前他们怕黄雀儿姐妹吃亏,都要上前帮忙的。可杜鹃说了那话后,他们都停住了脚。因为谁家兄弟姊妹都有吵架的时候,旁人确实不好插手。
所以,除了林春和九儿,其他人都在旁看着。
秋生是想着要是她姐妹不敌小宝再去帮忙。
谁知事情完全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这姐俩联手起来,愣把小宝给揍了。而且杜鹃那不断重复的问话,也听得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
“问他服不服!”
“你服不服?”
“问他敢不敢淹死妹妹了!”
“你敢不敢淹死妹妹?”
“问他认不认错!认错就说‘妹妹,我错了!’”
“你认不认错?说错了!”
……
小宝被两姐妹问得昏了头,仿佛面对长辈诘责,倔强地回道:“就不认错!”
杜鹃便对黄雀儿道:“掐他胳膊肉!”
自己又狠命扭他耳朵,再问:“认不认错?”
“就不认错!”
那就再打耳光、再扭耳朵!
非打得他今后看见妹妹绕道走不可。
众小儿看得有趣,当杜鹃教黄雀儿的时候,他们便跟着齐声喝问道:“认不认错?”
声音整齐划一,尤以林春和九儿的声音最响亮。
此后,凡村里小娃儿再闹事的时候,有理的一方必定会质问对方“你知不知错?认不认错?”不认错接着打。
这话竟然在泉水村流行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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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失踪(二更)
且说眼前,杜鹃和黄雀儿揍小宝成了公审大会了。
小宝终于熬不住哭了。
杜鹃才不管呢,继续逼他认错。
“你都敢把妹妹往水里推,将来你什么事不敢做。我今天淹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天天缠着你!”
连打带骂带恐吓,小宝支持不住,哭喊道:“我认错!”
黄雀儿大喜,仿佛不敢相信般喊道:“你敢淹死妹妹?”
小宝哭道:“我不敢了!我再不敢推她了!我错了!”
杜鹃这才松了口气——
呼,好累!
正要招呼黄雀儿起身,忽听有人喊“宝儿,宝儿!”
那声音,怎么像奶奶?
杜鹃吓了一跳,忙从小宝身上爬起来,又去拉黄雀儿起来。
可是,小宝却爬不起来了。
他被压得有些久,又挨了打,还当着这么多人,因此含愧带怒还悲愤,半是疲倦半是撒赖,躺在那里直哭。
果然是黄大娘来了。
原来,小宝敢推杜鹃,是有依仗的,黄大娘就在前面地里做活计。
他心想,有奶奶在,他还怕秋生他们吗?
至于杜鹃要是淹死了,那后果他根本没想过。
当众人揪住小宝的时候,跟他一块玩的小娃儿就飞奔去告诉黄大娘了。
黄大娘急忙赶来,见孙子倒在地上,脸上哭得一团糟,两耳红通通的,惊慌地问是怎么回事。
杜鹃站在黄雀儿身边。急忙用手捅她,小声道:“姐姐快说。是小宝把我推掉河里,要淹死我。”
要先发制人。
黄雀儿一见黄大娘。刚才的气焰就萎靡了,瑟缩道:“小宝,小宝……把我推掉河里,要淹死我。”
她居然连换个人称都忘了,照杜鹃的原话说起来,而且声音很小,黄大娘根本没听清。
杜鹃听了心急,忙提醒道:“是淹死我,不是你。”
那边。小宝已经跟黄大娘哭道:“雀儿姐姐和杜鹃妹妹喊许多人打我。”
这小子,果然是恶人先告状。
黄大娘脸色立即变了。
她十分相信小宝的话,因为她是知道杜鹃的“影响力”的:还吃奶的时候,就能指使林春和九儿打小宝;上回借肉,只叫了一声,林春和九儿就赶来帮忙打人了。
孙子这个样子,分明是被人狠揍了。
在场的娃儿,大多数是林家的,若不是他们相帮。黄雀儿和杜鹃怎能打得过小宝?
秋生一看她脸色,立即道:“瞎说!我们都没动,就雀儿和杜鹃打了。”他把林春和九儿也赖下了。
黄大娘根本不信。
福生等人都赶忙证明。
杜鹃很无语:扯那些干什么?
关键是小宝“行凶”好不好!
是她差点被淹死好不好!
于是,她再次鼓励黄雀儿“踊跃”发言。要大声,不然奶奶弄不清事实,肯定要打她们。
这恐吓起了作用。黄雀儿便大声道:“小宝把妹妹推下河,差点淹死了。”
黄大娘不信道:“杜鹃这不好好的么?”
又看看小宝。心道孙子才不好呢。
林春气坏了,指着杜鹃道:“妹妹头都破了。脸也破了,身上都湿了,哪好了?我看见他推妹妹的。从后面推的。从高高的河埂子上推下来的。差点淹死了!”
人跟人就是不能比,除了后天教育培养,先天资质也十分重要。杜鹃反复教黄雀儿,黄雀儿没学会多少,林春却学了个十成十,还能加以发挥。
黄大娘依旧狐疑不已。
杜鹃及时哭道:“哇——奶奶……我喝了许多水……”
小宝也哭道:“妹妹和姐姐骑在我身上,打我脸,揪我耳朵,要我认错……”
夏生骂道:“你本来就错了。欺负自己妹妹,还敢赖?”
福生等大孩子都纷纷指责他以大欺小,还背后下黑手。
小宝见犯了众怒,顿时气怯。
七嘴八舌中,黄大娘总算弄清了原委。
然众小娃儿都帮黄雀儿姐妹,小宝又说黄雀儿和杜鹃骑在他身上打他脸、逼他认错,这些都让她愤怒不已,盖过了杜鹃被推下河的事实。
可是,杜鹃那么小,身上还湿的呢,头上也碰破了,她便不好责骂她,便把火气都撒到黄雀儿身上。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黄雀儿没照顾好妹妹。
小宝打妹妹也不算什么,那一家的小娃儿不吵架?
她做姐姐的要是在跟前挡着,就不会出事了。
她上前一步,对着黄雀儿头脸就是一巴掌,又揪住她耳朵骂道:“死丫头,出来心就野了!只顾自己玩,也不照看妹妹,害她掉河里。你还敢打弟弟?胆子比天大!……”
杜鹃早就防着她,见她果然迁怒黄雀儿,忙插在她和黄雀儿中间,努力去拽她手腕,要她松开黄雀儿的耳朵,一边大声哭叫道:“奶奶,我再不敢了!淹死也不敢了!……”
黄大娘不耐烦,抬手想把她扒拉到一旁。
杜鹃吊住她胳膊不放,一边大声哭叫。
这情形在旁边人看来,竟变成了黄大娘打杜鹃了。
秋生等人都大声质问,为什么小宝干了坏事她不打,却打黄雀儿和杜鹃。
黄大娘骂道:“都是这死丫头没看好弟弟妹妹……”
杜鹃不管她,对呜咽的黄雀儿道:“快跑!”一边推她。
黄雀儿便转身就跑。
杜鹃这才松手,跟在她身后跑,一面催促道:“跑快些,奶奶撵来了!”一边大声哭喊道:“奶奶,我再也不敢了!淹死也不敢了!呜呜……淹死也不敢了……”
哭着喊着。两姐妹飞也似的顺着河埂往回跑。
黄大娘气坏了,跟在后面追。
撵了一段路。实在追不动,便站住叉腰骂道:“小砍头鬼。看你往哪跑!有本事晚上别回家,死在外头。”
恨恨地骂着,心想晚上去老大家,要老大好好教训黄雀儿,罚她跪一晚上才好。
林春和九儿见杜鹃跑了,急忙撵了上去。
追到河道拐弯的地方,只见几棵老杨树孤零零地歪长在河边,却不见黄雀儿和杜鹃两个。
林春四下一看,根本无处可躲。
可河埂上、田埂上都没有人啊?
除非……
两娃儿把目光投向河里。
林春就恐慌了。转头大声喊道:“大哥,大哥,妹妹不见了!雀儿姐姐不见了!”
他吓得不敢想杜鹃掉河里的可能性。
黄大娘以为小孩子躲哪去了,故弄玄虚,也不在意,只顾帮小宝检查身上、拍打泥土。
待发现他手上和耳朵上都被掐得青红交错,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望着黄雀儿和杜鹃逃走的方向骂道:“死了才好!不然等晚上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小宝听了得意不已。
再说福生、秋生等人,听见林春和九儿大喊大叫。急忙都跑了过来。
秋生看着静静流淌的河面,心里涌出不祥之兆,厉声问林春:“雀儿姐姐和杜鹃呢?”
林春哭了:“没……没看见。我撵上来就没见了。”
福生已经十岁了,原地转了个圈。也严厉地问九儿:“可是真没见她们?”
九儿也傻了,怏怏地点头道:“真没看见。”
众人茫然四顾,想在田野里发现那两个小身影。又期待身边有人大喊“那不是!”
可是,除了哗哗流淌的河水。连风儿好像都停止了。
福生和秋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河中。
这河从山中流出来,不是顺流往东面村里去。却在此往南拐,约莫两里后,再折而向东。
这一段河水有半人深(成人),水势看着平缓,其实劲头很大,所以他们先前没往这下游来,而是逆流往上去。
想到一个可能性,两人都吓白了脸。
秋生对一个男娃道:“小秤砣,你快回去喊人。”
喊谁,他也没说。
可是,住在黄家和林家隔壁的小秤砣自然明白。
福生也吩咐一个堂弟,要他回去喊爷爷来。
等他们走后,两人嘱咐其他几个大些的娃儿在田野里找,虽然河边除了几棵树,到处一目了然,但田沟里也要找;又嘱咐林春等人呆在河岸上不要乱动,又叫一个娃儿过去告诉黄大娘一声,他们就跳进了河水中。
林春忽然大声嚎哭起来。
望着河水哭得撕心裂肺。
一边哭一边喊“杜鹃!杜鹃!”
九儿也吓得呜呜哭。
那边,黄大娘帮小宝洗了手脸,因见没人在跟前了,方才骂他“你就不能争气些?好好的你招惹她干嘛?要是妹妹淹死了,你大娘还不扒了你的皮!”
小宝这才知道,妹妹不是他可以随便欺负的。
数落了一阵,黄大娘才牵着他的手,道:“回去!”
谁知还没走几步,就听林春在后边哭喊“杜鹃”。
黄大娘听愣了,又见小娃儿们四处找寻,喊“雀儿,杜鹃。”她就傻眼了。
一个小娃儿“蹬蹬”跑过来对她道:“你孙女掉河里淹死了。”
黄大娘霎时脑中一片空白,震惊半响,才拉住那娃儿,哆嗦道:“你……你说真的?雀儿淹死了?”
那小娃儿刚才听见她恶狠狠地骂孙女,因此撇撇嘴道:“杜鹃也淹死了。都不见了。哼,你不是说,她们死了才好么!”
黄大娘听后差点没晕过去,身子摇摇欲坠。
略定了定心神,她就转头,朝着田野方向嘶声喊道:“老头子!他爹!老二!快来呀——”
她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几乎不能呼吸了。
喊了几声,见那边人听见了,丢下手中农具赶过来,她也拉着小宝往出事地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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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嫌此文太瘦、又没看过原野另外两本书的朋友,不妨去看看《丑女如菊》和《果蔬青恋》。(未完待续。。)
第082章 大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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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爹和黄老二赶来,听说事情经过后惊得面无人色,急忙下河搜寻,黄大娘又在岸上叫喊、四处寻找。
跟着,林里正也带着一大群人匆匆赶来了。
再来的就是黄老实、林大头等人,还有冯氏,一路呼天抢地嚎哭着赶来,这声音竟然令黄大娘畏惧害怕不已。
林春看见林大头,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闹着要他下河找妹妹。
这时,福生和秋生从河里上来了,两手空空,神情颓丧。
当下,林里正仔细询问众娃儿事情经过,以及林春和九儿追撵黄雀儿和杜鹃的情形,最后推断:这两娃怕是奔跑的过程中,不小心失脚冲下河去了。
因河道拐弯,她们慌慌张张只顾跑,很可能没看清路。
若说没掉进河,那岸上就这么大一块地方,根本没地儿躲,能去哪儿呢?
要说跑山上去了,九儿和林春可是随后就撵来了,肯定能看见她们;她们也不可能跑那么快,就是大人也不可能。
结论一出,冯氏当即晕死过去。
黄老实双手抱头蹲在河边,呵呵嚎哭,听上去更像奸笑,叫人渗得慌。
女人也来了许多。
大猛媳妇和大头媳妇上前照应冯氏。
然两人想起杜鹃,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混乱中,凤姑悄悄地牵起小宝。没命地往家逃去。
林里正虽然推断两娃儿凶多吉少,但没见着尸首之前。也不敢断定她们就死了。
他安慰了黄家父子一番,将来的人分成三拨:
第一拨人最多。沿河往下游搜寻。
第二拨在四周田地里仔细寻找,看是不是小娃儿机灵,趴在田沟里躲着。
还有一拨往山上寻找,这完全是碰运气了。
黄老实就跟着第一拨人往河流下游搜去,一路凄凄惨惨地叫“雀儿,鹃儿,爹来了!”闻者无不落泪。
冯氏醒来,不愿相信两闺女就这么死了,疯了一样在田野里到处跑、大声喊:“雀儿。杜鹃,娘来了!回——来——了!不怕,娘不让奶奶打你们!”
大大小小的男女娃儿也都四处找、大声喊“杜鹃,雀儿!”
林春停住哭,和九儿猫着腰在田沟里找。
他连两块田之间的通水沟也不放过,盯着里面轻唤“杜鹃”,仿佛杜鹃会缩小成田鼠躲在里面似的。
黄大娘虽然也跟在众人身后找,却一声也喊不出来,也不敢吭声。
她心里害怕的同时。又充满了对黄雀儿的怨恨:做奶奶的骂孙女几句,谁家不是常见的?跑了也就算了,她后来也没撵了,也没骂了。这不就没事了,谁知死丫头却带着妹妹跑水里去了。
这能怪她么?
明明不怪她,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把两孙女逼死了一样,真是憋屈万分。
这事还不知如何了结呢。
众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饿着肚子折腾了半天。那太阳早已偏西,却依然一无所获。
顺河往下找的那拨人先往南,然后折而向东,一直找到东山脚下,也没看见黄雀儿和杜鹃的影子。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怪了。
这河到了下游,河滩变宽,水就浅了许多。
不论那姐俩是淹死或者没淹死,顺流冲到这,都应该搁浅才对,怎么会没影子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找不着,大家便准备回头,看另外两路人可有发现。
他们是这么告诉黄老爹父子的,其实就是放弃了。
但若是实话实说,难免令黄家父子难过,故而这样说。
黄老爹神色疲惫不堪;黄老实茫然喊叫,似是失去魂魄;黄老二心焦四顾。
不等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听那边传来哭骂吵嚷声。
黄老爹和黄老二急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黄老实依旧木木地喊“雀儿,鹃儿!”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踩进旁边田地里,差点摔倒。
林大头忙托另一人跟着他,自己飞快地往前赶去。
原来,冯氏在田野里转来转去,甚至都跑去了山边,都没找着两个闺女,心里渐渐绝望了。
回头的时候,好巧不巧的,跟黄大娘顶头碰上了。
她悲愤之下,再无顾忌,看着婆婆哭喊道:“两娃儿死了,你老人家称心了?如意了?替你孙子出气了?”
黄大娘本就含愧,闻言气得哆嗦,却不敢跟平常一样骂她,也哭喊道:“你们听听她这话,这是说孙女是我逼死的?我不过就骂了雀儿几句。谁家奶奶没骂过孙女?连小宝在外玩的回家晚了,我都常骂他呢,说他‘死到哪去了,也不回来吃饭。’这有什么的?”
冯氏嚷道:“你做什么骂雀儿?小宝把杜鹃推下河,你做什么骂雀儿,啊?”
黄大娘道:“她做姐姐的,没看好妹妹,还跟杜鹃一块骑在小宝身上打他,我骂几句怎么了?”
冯氏道:“小宝不把杜鹃差点淹死,雀儿能打他?”
黄大娘道:“杜鹃淹死了?杜鹃那会儿不是好好的么!”
冯氏忽然口齿伶俐起来,惨笑道:“是啊,好好的!你孙子没淹死他,你老人家不甘心,替孙子出头,现在一把弄死两个,这下可称心了?小宝也高兴了!”
黄大娘哆嗦道:“你……你不讲理!”
冯氏咬牙切齿道:“我不讲理?好,我就不讲理!我要小宝抵命,我要你黄家绝后!”
她哭喊着挣脱众人拦截。往村里跑去。
黄大娘惊慌万分,抖手指道:“她……疯了!疯了!”
吓得跟在冯氏后面跑。不知她要怎样撒泼。
大猛媳妇再无力劝阻——这事搁谁身上,谁也得疯。
何况黄老实和冯氏就两闺女。连个儿子也没有。
林里正等人赶来,问明这边也无所获,冯氏往村里去找小宝了,生怕出事,于是一齐往村里跑去。
黄老爹对大儿子喊道:“老大,还不快去拉住你媳妇。”
黄老实却朝他呵呵哭道:“爹呀,儿子绝后了!连闺女也没了……”
黄老爹气得无法,只得催黄老二赶紧先跑回去,自己拽着大儿子跌跌撞撞地撵上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唯有林大头和林大猛一家还没走。
林春哭喊不依,要爹娘哥哥找妹妹,九儿也跟着哭。
林大猛和林大头相视苦笑,四顾茫然:这往哪去找?
秋生呆呆地看了会河水,这时又道:“爹,要不我们再去找找看,兴许漏了什么地方呢。”
先前他已经跟着众人往河下游找过一趟了。
林大猛点头,吩咐媳妇道:“秋生他娘有身子,你们就在这附近转转。别走远了。我们再去下面找找。”
他媳妇点头应了。
于是,林大猛又带着林大头、福生、秋生等人往下河找去。
再说林里正等人赶回村,来到黄家门前,只见冯氏手举菜刀。正砍婆婆家的院门,嚷着要小宝出来抵命。
围观的婆子和媳妇无人敢上前劝阻。
黄老爹命黄老二和几个族亲上前,抢下菜刀。
冯氏便拍手跳脚痛骂:“吴凤姑。你个缩头乌龟,不敢出来!黄家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的。你那害人的孙子也活不长,黄家要断子绝孙的。害我闺女。一门子都要断子绝孙……我咒黄小宝头顶生疮、脚底化脓,不得好死!……”
黄老爹和黄大娘脸都气白了。
黄老爹喝命两儿子上前,把大儿媳拖进院子去。
黄老实跟没听见一样,他半死不活的还要人拖呢。
黄老二才上前,就被冯氏抓住厮打,要跟他拼命。
再说凤姑,在屋里听见外面闹声,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吩咐大妞:“和弟弟蹲在屋里,等娘出去就把门插上,谁叫也别开。”
大妞吓得说不出话来,只知点头。
小宝更是哭个不停。
今天这事,给了他永生难忘的教训。
他缩在姐姐怀里,再无一点先前的张狂和倔强,眼里全是恐惧。
凤姑拉开房门,一脸决然出去了。
到了外面,她对跟冯氏扭在一起的黄老二道:“他爹,随大嫂打。让她打,让她出气!”
黄老二就愣住了。
凤姑一言不发,朝着冯氏跪了下去。
冯氏气得疯狂了:她最讨厌这弟媳妇,永远是一副贤惠样,好事占尽了,贤名占全了。
如今她儿子害了她闺女,还要摆出这副样子?
可是,她两闺女都死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贤惠就不贤惠,跟她一块死了才好!
想毕,她咬牙一把揪住凤姑头发,拖着她往地上摁去,下死力气往地上砸。
凤姑强忍住疼痛,坚不还手。
黄老二气怒不已,上前使劲掰冯氏手指,喊道:“你打我!嫂子你要打就打我!要出气朝我打。”
冯氏看了一眼萎缩在墙边的黄老实,心中更怒,五指叉开,扬手就往黄老二脸上掴了一巴掌,顺势挠出五条血痕。
黄老二“啊”一声,双手捂脸。
冯氏便腾出手来,疯狂地笑着抠向凤姑的眼睛。
她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不还手,还装不装贤惠?
她要下手快,因为很快就会有人上前来拉架,赞凤姑贤良,骂她泼妇不讲理,既然背了这个名儿,就要抠她一双眼珠子做赔偿。
果然,她手一搭上凤姑眼睛,凤姑便吓得尖叫起来,用双手去掰她的手。
冯氏哈哈笑道:“你装啊!怎不装贤惠了?”
声音里含着一丝痛快。
黄老二、黄大娘以及几个族亲都上前来拉扯。
黄老二见冯氏死不松手,便抓住她狠命一推。
冯氏被推得往后撞向院墙,瘫倒在墙根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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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到底是谁的孙女(二更)
黄老爹铁青着脸道:“把她拉进去!”
冯氏放声嚎哭道:“打死我吧!害了孙女再打死儿媳妇!爹啊,你要来帮闺女收尸啊……”
一声“爹”提醒了黄老爹,他心里“咯噔”一下,眼前浮现冯长顺的身影,竟是不寒而栗。
冯氏的哭声终于惊醒了黄老实,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她,连声喊“雀她娘,雀她娘!”
冯氏呜咽不止,狠命推他。
她怎么这么命苦,嫁了这个老实坨子?
都这时候了,他连句硬话都说不出来。
黄老实其实也快崩溃了,抬头看向黄老二,伤心道:“老二,小宝害死了我闺女,你要打死我媳妇。你要大哥怎么活?”
黄老二惊愕道:“哥,你也说侄女是小宝害死的?”
黄老实道:“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
黄老二道:“可杜鹃好好地上来了。”
黄老实道:“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
黄老爹怒道:“老大,雀儿和杜鹃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的。你怎能怪小宝?”
黄大娘也道:“是。老大,后来我都没撵她们了。不信你问那些娃儿。”
黄老实固执地重复道:“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小宝把杜鹃推河里了……”
他就跟中了邪魔一样,不断重复这句话,越喊声音越大。
众人听得直抽嘴。
还真是个老实坨子。
但在这蛮不讲理的重复中。众人悚然明白一个事实:今天,要不是小宝先把杜鹃推下河。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那黄雀儿和杜鹃就不会淹死。
黄老二和凤姑惊恐地看着四周围观的村人窃窃私议。忍不住瑟瑟发抖。
林里正看着黄老爹,忽觉很不耐烦。
娃儿丢了,他带着村里人帮着找,这是应该的;可这家事处置,就算他是里正,也不好插手,这应当由黄老爹自己处置。
但是这人……
唉!
他背着手,掉头就回家去了。
(这段话请转载的朋友别删。求正版订阅。也许书友觉得少你一个人订阅不算什么。但俗话说“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每一章订阅都是对原野极大的鼓励。因为,订阅的数据不仅意味着经济利益,还直接体现读者对这个作者的支持,从而影响她写作的热情和信心,更与网站对作品的推荐有莫大的关系。因此,恳求有条件的书友能为每一章节花几分钱,在你们,很容易;在原野,则鼓舞无穷!)
回到家。林爷爷和林奶奶赶忙问事情结果。
林里正便说了。
林爷爷听后一拍桌上,瞪了儿子一眼,道:“你不管?要是他们逼急了,一个不好。那黄老实家的寻了短见怎办?等他老丈人来了,再大闹一场,再把官府人弄过来。那时你这个村里正是管还是不管?”
林里正就傻眼了。
林爷爷把手中拐杖使劲朝地上一顿,谴责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也不要你多嘴。你只劝那黄石人(黄老爹名字)别骂他大儿子和大儿媳就成了。人家闺女出了事,还不许人家哭闹一场撒撒气?”
林里正听了连连点头。
林奶奶在旁忽然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
林里正忙问:“娘说什么不会?”
林奶奶道:“那黄雀儿就不说了,杜鹃那娃儿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不像个短命的。那娃儿是个有福气的,不会有事的。老大,你再带人去找找,不定叫水冲到哪个地方卡住了。”
林爷爷忙道:“对,再找找。连尸体都没找到,怎么能就算了呢!你把村里人都叫了去,再仔细找。天晚了点火把也要找。要是两娃儿没淹死,晚上叫山里野兽给叼去了,那不是作孽!儿子,这是积阴德的好事,别嫌麻烦。大猛呢?怎不见他回来?叫他去喊人。把人都喊上。”
林里正嘀咕道:“我哪是嫌麻烦。唉,这到底是谁家孙女?哦,大猛我没瞧见,怕是跟大头还在河边找人。春儿和九儿哭着不依呢。”
林爷爷和林奶奶相视一眼,教训道:“可不就是你孙女么!孙媳妇不是认她做干闺女了?往后说不定还是你孙媳妇,再不然就是侄孙媳妇,你这也不算白忙。”
林里正听了摇头失笑,忙道:“我这就去。”
一边匆匆又出去了。
他来到黄家门口,严正告诫黄老爹,命他不可为难冯氏。
黄老爹无不点头答应,他刚才就意识到后果了。
林里正又朝互相拥抱萎缩在墙根下的黄老实两口子道:“我准备再带人去找雀儿和杜鹃。两娃也不见得就有事。你们有这哭闹的工夫,去找人是正经。老实家的,你撒气就撒气,别骂‘黄家断子绝孙’了。你将来就不生娃了?你还没生就咒他养不活,这不是自己咒自己么!”
冯氏先听他说要去找黄雀儿和杜鹃,心里一喜,就住了嘴;再一听后来的话,哭道:“找不到闺女,我还帮他家生娃?我要把他家娃都弄死!”
黄老爹黄老二齐齐打了个寒颤,脸都变色了。
林里正心也狠狠地抽了抽,没理她。
他转头对众人喝道:“没吃饭的赶紧家去吃饭。吃完了饭,凡是男人都跟我出去找。都是乡亲,这山里就咱一个村,有事都要帮。秤砣,你给大伙准备火把。找不着今晚别回家。”
这一番话,不仅黄家人听了感动,村人也都心服,齐声答应。分头去了。
黄老爹赶忙吩咐两儿子,连凤姑都去。黄大娘看家。
黄大娘急忙道:“还没吃饭呢。”
黄老得瞪眼道:“吃什么吃!捏几个饭团子带着。人家为咱的事忙,咱还能顾着吃饭。”
黄大娘遂不敢多言。
又见冯氏也不骂了。和黄老实相扶着离开去找闺女,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心想总算把这泼妇给弄走了。
一时又担心,等下若是找到雀儿和杜鹃的尸体,那时怎么办?
想着那情形,竟然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傍晚的时候,泉水村的男女涌出大半,依旧分成三拨,四处寻找黄雀儿和杜鹃。
很快天就黑了。大家便点燃了火把。
远远看去,田野里、山边星火跳跃,仿若夏日的萤火般到处流窜,夹着悠长的呼唤声。
林大猛带了几个汉子,趟着河水仔细搜寻河岸边上,怕有水草、涵洞之类的,娃儿绊在那。
正忙着,忽听前面有人说话,好像是任三禾的声音。
他急忙出声招呼。
任三禾问道:“林大哥。大伙找什么呢?”
林大猛走上岸,低声将事情经过跟他说了。
果然,任三禾大怒,将身上一头鹿往地上一扔。骂道:“这不跟杀人一样了么?”
林大猛急忙拦住他,道:“兄弟消消火。这也是想不到的事。眼下顾不得那个,先找到人要紧。不管死的活的。都要找到人。”
火把映照下,任三禾嘴咧了咧。似在竭力容忍什么。
旁边人也都跟着劝,他才没吱声了。也下水搜寻起来。
半个时辰后,搜寻有了进展。
首先是黄雀儿,人们在她们姐俩落水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柳树底下找到了她。她被断裂伸入水下的树枝挡住了,身子都没在水中,唯有脑袋露在水面。
她先前溺水昏迷,又有水草遮掩,所以连最先下水的福生和秋生都没发现她。等醒来后,黑地里吓得大哭喊叫,才被附近的人发现。
居然找到了活人!
村人们欣喜若狂,大声喊叫通知。
林大猛等人听见了,不知找到的是谁,正要去看,忽听任三禾道:“听,有声音。”
众人便屏息静听,先听见远处冯氏遥遥呼唤“雀儿,杜鹃!”附近河边便有一声嫩嫩的回应“娘,我在这!我在水里面!娘,我在这……”
声音尚未落下,任三禾便向那边窜去,激得水花四溅。
林大猛狂吼道:“找到了!杜鹃也找到了!!!”
等杜鹃像个小水鬼似的,被任三禾从河埂下的涵洞里抱出来,见到被黄老实抱在怀里的黄雀儿,真恍若隔世,差点以为又穿越了一回。
姐俩见面又抱头大哭,冯氏和黄老实则搂着两人哭。
村人打着火把围着他们一家,都不住抹泪。
“好了,老实家的,别哭了。赶紧回家,给娃儿换衣裳。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候,怕是冻坏了。可要好好养两天。”
林里正最先打破这氛围。
“是啊,雀儿娘,赶紧的,家去熬些姜汤给两娃儿喝。”大猛媳妇也劝。
冯氏这才收声,和黄老实一人抱一个,朝众人道谢。
火光中,杜鹃看见黄老爹,立即喊道:“爷爷,我再不敢了!淹死也不敢打哥哥了!”
这话就像甩了黄老爹一个耳光。
他脸皮抖动半天,想要挤出一丝笑,或者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杜鹃说完,还用手捣捣黄雀儿,示意她也说。
谁知黄雀儿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历经死劫,以至于性情大变,就听她道:“小宝敢再推妹妹下河,我还打他!!!”
声音并不铿锵有力,甚至有些瑟缩,仿佛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说出来,但却毫不犹豫,显示了她的决心。
杜鹃张口结舌——
这是……激励过了头?
小姐姐不会从此性格偏激、心里留下阴影吧!
那可糟了,失去了纯真可不好了。
冯氏抱着黄雀儿,立即接道:“对,闺女,往后谁欺负你和妹妹,你就往死里打他!娘是个没用的,你可要争气。别怕,打死了娘帮你抵命。”
黄老实也道:“打,要打!”
不过更像是欢喜的附和,没深想其中的话意。
黄雀儿听了爹娘的话,真是意外之喜,用力点头道:“嗯!娘,我记得了。”
黄老爹听了这含沙射影的话,气得无话可说,对大儿子道:“还不走,还杵着?把娃儿冻病了就不心疼了?”
掉头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有人奇怪地问“那地方我们先找了的,怎么就没发现她们呢?”
众人都不知怎么回事。
于是问黄雀儿和杜鹃,当时是怎么个情形。(未完待续。。)
ps: 抱歉,下更稍晚一点,等不及的亲们可以明早再看。反正杜鹃找到了。
第084章 美人鱼(三更)
据黄雀儿说,她确实不小心跑失了脚,所以跌下了水。喝了几口水后,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直到醒过来,看见眼前一片漆黑,摸着冰冷的水,才吓得哭叫。
至于杜鹃,她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编出了一套玄幻的传奇际遇,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杜鹃说,她跟在姐姐后面跑,也掉下了水。
迷迷糊糊中,有个特别好看的、甩着红红鱼尾巴的姐姐托着她到了一个地方,嘱咐她在那等,说等会有人来找她。她就哭,说她雀儿姐姐也掉下水了。那个好看的鱼姐姐说,你雀儿姐姐没事。然后,那个鱼姐姐就在她头上点了一下,她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听见娘喊她。她很喜欢,觉得那个鱼姐姐果然没说谎,于是大声喊娘,说她在水里,因为她摸着身边都是水。
清脆稚嫩的声音静静地响在田野,连秋虫都停止了呢喃,仿佛也在侧耳倾听。
所有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一齐围在黄老实和冯氏身边,他们神情是肃穆的,目光是崇敬的,没有人出声。
唯有任三禾,自杜鹃说出“长得特别好看、甩着红红鱼尾巴的姐姐”时,便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他使劲闭住嘴唇,忍得十分辛苦。
等杜鹃说完,现场静了一会,才有人道:“怪道我先找了那地方,没发现。”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笑。更没有人欢呼。
冯氏当即跪下地,朝着那河的方向磕头。又压着杜鹃和黄雀儿磕头;黄老实也跟着磕头。
然后,村里人都在田野里跪下了。
并不择地方。站在田埂上的跪田埂,站在沟里的跪沟里,站在地里的跪地里,以示虔诚。
且个个嘴里念念有词,有叫“鱼娘娘”的,有称“鲤鱼仙子”的,有称“小龙女”的,各个不一,令杜鹃佩服他们的想象力。比自己还丰富。
磕完头,林里正道,先回去吧,等几天大家闲了,在这河边盖座庙,供奉香火。
众人轰然响应。
杜鹃傻眼,没料到弄出这结果。
这么的也好,至少没人会追究两姐妹在水里泡了大半天,为何没生病;也没人质疑。这么小的娃儿,掉水里为何没淹死等等问题。
编一个美人鱼的故事,也算圆了她上一世童年的梦。
她好笑极了,几乎不用看任三禾。也知道他的脸色是多么的精彩,被改了性别不说,还加了条鱼尾巴呢。
想必他心里狐疑万分吧。
因为。是他救了她们。
黄雀儿当时很慌张,跑得太急。一头栽进河里。
杜鹃在后见了,立即跟着跳了下去。
可她眼下只是两岁多的小孩。就算游泳技术再好,救黄雀儿也不轻松。黄雀儿若是不挣扎,她还能凭借浮力将她托上来;然溺水人在水下抓住任何物事,本能就会攀住不放,她这么小,如何能承受?
在跳进水的一刹那,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好几种施救方法,等到了水里,全不管用,她果然被黄雀儿拖住了。
她正想法子要把黄雀儿弄晕,任三禾就来了。
她便放了心,任凭他救援。
谁知这是个腹黑的,明明把她们救上去就完事了,他偏不这样,也不知施了什么法子,把杜鹃和黄雀儿都弄晕了,藏了起来。
后来的事,杜鹃是真不知道了。
只知道一醒来,身处黑暗的洞穴里,洞口波光闪闪,水中映着天空的星光,外面有人声和火光,还听见冯氏的呼唤。她便大叫起来。
编出那套话,也是为了帮任三禾圆谎。
他不可能把自己和黄雀儿一直丢在水里泡着,若是那样的话,她早感冒了。可是她却一点事没有,可见他一定是先把她们姐妹藏在一个地方,事到临头才送进洞里的。
所以,她扯出了美人鱼。
这也是为了捉弄他。
一想他那憋屈又无法问的心情,她就暗爽。
谁让他把个几岁的娃儿丢在那潮湿的洞穴里的?
就算她是成人灵魂,醒来的时候也吓得哆嗦呢。
她不知道,任三禾是想在她醒来之前“找到”她的。
谁知她提前醒来了,一点不怕,还编了那样一套话。
黄雀儿的苏醒也没按照他的控制来。
他心里后怕不已,要是这姐俩乱挣乱爬,又掉水里淹死了,他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狐疑万分,弄不清是杜鹃昏迷中臆想的幻觉呢,还是怎么的,总之,被描述成“好看的姐姐”,还被加了条鱼尾巴的他十分震动。
他也是没办法,原本想等到第二天,他碰巧在不经意间“找到”她们姐妹,谁知林里正带着全村的人彻夜不眠地搜寻,他只好让她们提前被人发现了。
若不然,这么多人找一晚上都没找到,第二天他要如何让她们姐妹被人发现?在哪发现?又要如何自圆其说?
不说任三禾心中的郁闷,且说黄老实两口子,抱着失而复得的两闺女进村后,一再向里正等人感谢,要请大家去黄家,杀鸡款待他们。
大家忙到现在,想必都饿了。
林里正指指天,笑道:“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怕是下半夜了呢。再说,大家这么多人,你就把家里鸡都杀了,也赔不起。还是算了吧。大伙儿不会计较的。两娃儿都吓坏了,快回去洗洗哄睡了,千万别有事。”
众人也纷纷说不用客气,娃儿要紧。
黄老实和冯氏这才千恩万谢地辞别众人,在黄老爹、黄老二、任三禾和林大头等人的陪同下回家去了。
到了门口。大头媳妇带着秋生几个娃迎上来,老远就喊道:“杜鹃。雀儿,回来了!”
他们早得了消息。
因天黑的时候。林里正怕出意外,严令小娃儿们都回家。
大头媳妇和秋生只好抱着嚎哭不止的林春回来了。
回来后,大家无心吃饭睡觉,都在那等着。
连福生、水秀和九儿等人也不肯回去,心底里一定要等个结果,看黄雀儿和杜鹃是死是活,他们是大哭一场还是欢喜一场,方能尘埃落定。
所幸他们等到了黄雀儿和杜鹃被找到、且活着的喜讯。
一时间,娃儿们欢喜地尖声大叫大嚷。捶桌、跺脚。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众人在屋里坐不住,便跑到门口迎接。
看见火把慢慢靠近,林春高喊“杜鹃”,冲过去仰头挨个查看。等发现杜鹃在黄老实怀里,忙抱住黄老实一条腿,连声喊“妹妹,妹妹!”
杜鹃也高兴地叫众人,证明她活得好好的。
水秀强把她抱过来。和秋生等人迫不及待地问她落水的情形。
杜鹃又一次说起了美人鱼的故事。
“什么?有尾巴?”
“有尾巴。红色的。鱼鳞亮闪闪的,好好看!”
“她抱着你在水里游?”
“嗯。她尾巴甩呀甩的,游得可快了。”
“她长得什么样?”
“好好看,眼睛像星星。”
……
娃儿们震惊、喜悦、向往。说不清的情绪,他们都聚集在黄家堂屋,围着杜鹃和黄雀儿反复询问。没有人怀疑。
这还用得着怀疑吗?
杜鹃那么小,能编得出这样的话?
黄雀儿不就没看见么。
想必是美人鱼觉得她大了。容易泄露秘密,所以把她弄睡着了。
杜鹃听了差点笑出声来:这些娃儿太可爱了。自圆其说,帮她把这个破绽给补上了,还顺带安慰了黄雀儿。因为黄雀儿居然没看见救自己的美人鱼姐姐,可难过了。
林春和九儿则一个劲地问杜鹃,在水下如何出气。
杜鹃摇头说,不知怎么了,跟着美人鱼姐姐,没感觉到有水。
小娃儿们再次震惊,纷纷猜测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笑间,已经是后半夜了,黄老爹和黄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冯氏在大头媳妇帮忙下,煮了一锅荷包蛋,每个娃儿都盛了两个。
他们围了一桌子,欢欢喜喜地吃蛋,大人们倒蹲在地下。
院子里,一阵鸡挣扎“咯……儿”声,大半夜的,黄家的三只鸡为了两位小主人的荣归而壮烈牺牲了。
黄老实奉命连夜杀鸡,是为明天早上准备的,要请里正等人吃饭。
冯氏给娃儿们端了鸡蛋来,笑道:“晚上吃多了不好睡,先吃两个蛋垫下。吃完了,你们就去睡。等你们睡醒了,婶子早饭也煮好了,鸡也烧好了,你们正好起来吃早饭。”
娃儿们就哄笑起来。
水秀失声笑道:“婶子,我们就不回家了?”
冯氏道:“都这时候了,别回了。就在我家跟你三婶家挤挤。混一会鸡就叫了。待会叫你大头叔去家里说一声。水秀,你跟雀儿睡。她在水里泡了那半天,我怕她做梦会吓着,你陪陪她。福生,你们跟秋生他们睡。”
水秀听说怕黄雀儿做恶梦,忙点头应了,自觉责任重大。
杜鹃看着冯氏,想她今天肯定受大刺激了。
往常不知多俭省的一个人,这会子杀鸡煮蛋,连觉也不睡了,只为了庆贺两闺女生还。
想到这,忍不住心里酸酸的,又暗怪任三禾。
他无非就是为了惩罚爷爷奶奶小叔小婶,却连累爹娘跟着受惊吓。不过,他是不在乎这些人感受的吧?他只要杜鹃以后日子好过,哪怕冯氏今天为此丢了性命,他恐怕也不在乎。
这个想法让杜鹃很不舒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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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都被穿越了(一更)
正想着,就听大头媳妇笑喳喳道:“还睡什么?你瞧瞧他们,一个二个的,像有瞌睡的样子么?都听入迷了。都恨不得要杜鹃把人鱼姑娘画出来才好。嗳,要我说,咱杜鹃真是个有福气的。”
水秀立即道:“那是!爷爷今儿下午回去说杜鹃妹妹掉河里了。我老太太就说,杜鹃妹妹不是短命的,是有福的,肯定没事,叫爷爷还带人去找。可不就找着了。”
冯氏急忙追问:“真的?”
水秀肯定地点头,又把当时情形仔细说了一遍。
冯氏这才想起,她在黄家门口闹的时候,林里正好像回去了一下,后来又来了,就说要全村都去找人。
她不禁对林奶奶感激万分,望着杜鹃笑得合不拢嘴。
杜鹃对于福气一说不置可否,以为是林爷爷和林奶奶为了救人找的借口,因此心里只有感激。
众人吃了蛋,又说笑几句,便被大人们赶去睡了。
冯氏烧了一锅热水,给杜鹃和黄雀儿都洗了澡,送上床。
这一天太多事了,而且又历经种种波折,因此杜鹃几乎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黑甜一觉,连梦都没有一个。
早上,她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还没睡够的她十分痛苦,用被单裹住头,不肯睁眼。
然冯氏来了,抱起她小声哄道:“鹃儿,起来了。吃鸡了。就等你了。来,娘帮你穿衣裳。吃了饭再睡。”
吃鸡的诱惑也没让杜鹃清醒。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冯氏帮她穿了衣裳。又有人拧了热毛巾来,冯氏轻柔地为她擦脸。低低的说话声。好像是爹,还有姐姐黄雀儿。
她想睁眼。就是睁不开。
然后,她被冯氏抱出去了。
直到一阵小娃儿的喧嚷笑闹声传来,夹着“杜鹃”的叫声,才让她彻底清醒。
睁开眼睛一看,来到了隔壁林家,桌上摆了许多菜,林家兄弟还有小秤砣等娃儿围坐了一桌子,都望着她笑呢。
冯氏让她跟黄雀儿坐一条凳子上,对大家笑道:“你们吃。婶子过去招呼人了。”说完就走了。
等她一走,众娃儿就笑闹起来。
九儿嚷道:“杜鹃,我们都等你吃饭。都好半天了。”
杜鹃不及回答,两眼往桌上一扫,发现她自己、林春、九儿、黄雀儿等人面前碗里都有一只鸡大腿。
由于太过惊诧,也没细算,脱口道:“这鸡长这么多腿?”
其实,她是想说“怎么杀了这么多鸡?”
她心疼啊!
下蛋鸡不能随便杀的。
大大小小的娃儿哄堂大笑起来。
林春没笑,急忙为她解惑道:“妹妹。一个鸡两个腿。总共——”他一边数桌上的鸡腿,一边心里默算——“总共三只鸡。我和你是一只鸡,雀儿姐姐和水秀姐姐一只鸡,九儿……”
杜鹃忙点头受教。心里却唏嘘不已:杀了三只鸡嗳!
说笑间,小娃儿们纷纷开吃。
没有大人在场,杜鹃和黄雀儿又是劫后余生。而且这些好菜是黄家婶子特地做了犒劳他们的,因此众人无比幸福、放松。
黄雀儿看看碗里的鸡腿。忽然抿嘴一笑,搛起来放进杜鹃碗里。小声道:“给你吃。我吃鸡身上肉。”
杜鹃忙又搛回给她,道:“我吃一个够了。姐姐自己吃。”
不等黄雀儿再推让,林春已经将自己碗里的鸡腿搛给杜鹃了。一双筷子握得松松垮垮的,那鸡腿简直就要掉的样子。然终究没掉,安全送到杜鹃碗里,一面道:“杜鹃,我的给你吃。”
仿佛做再平常不过的事,并没有很殷切。
九儿也嚷道:“杜鹃,我的也给你。我在家老吃肉,我不馋。”直接用手抓着鸡腿就递了过来。
水秀道:“那你是说杜鹃馋了?我瞧你就是比杜鹃馋。”
杜鹃眼睛有些酸,忙笑道:“不用给我,大家一块吃才香。”把林春的鸡腿也还给他,又示意九儿自己吃。
福生大些,笑道:“都别让了。还有这么些好菜呢。”
然在一般小娃儿眼里,最美味的菜就是鸡大腿了。所以,林春到底还是要杜鹃吃他的鸡腿。
杜鹃便把那鸡腿肉剔下来,两人分了。
这让林春很高兴,一边吃一边对着她笑,十分满足。
想想又许诺道:“杜鹃,我长大了学打猎,天天给你吃鸡腿。”
九儿也道:“我也打猎。天天送肉给杜鹃吃。”
杜鹃居然无法当这是戏言,大声笑道:“好,我等着了。”又问林春道,“你一人要学几样手艺?”
众人都笑起来。
桌上还有一碗红烧鱼,正是昨天秋生等人网的。
秋生把鱼肚上的肉搛了两块给杜鹃,道:“要是你们没掉水里,昨晚我们就要吃鱼的。后来我娘没心思煮。”
杜鹃忙笑道:“多谢秋生哥哥。”
秋生看着她粉红的笑脸,心想要是昨晚没找回她和黄雀儿会怎么样?
只一想,便吓得赶紧把这念头丢开,对杜鹃宽慰地笑。
杜鹃分明感觉到他的喜悦。
不但他,这桌上的每个小娃儿,都为她们姐妹没淹死而高兴,笑容是那么真挚、兴奋,吃一口饭,就停下来议论几句,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
杜鹃忽然疑惑地问黄雀儿道:“咱们怎么在这吃饭?”
黄雀儿小声道:“家里有人。”
秋生道:“我大爷爷要老实叔去接你爷爷奶奶了。”
众人就不吱声了,还悄悄地打量杜鹃和黄雀儿脸色。
对于黄家两姐妹来说,这是个敏感话题。黄老爹和黄大娘是敏感人物,不能提的。
杜鹃看着黄雀儿黯然的脸色。不想她被这事影响性情,因此笑道:“原来爷爷奶奶要来呀!怪不得娘让咱们在这边吃。怕奶奶骂咱们吃饭一副馋样。”
又靠近黄雀儿总结道:“奶奶就是骂得凶,其实不怕人的。姐姐,你昨儿太慌张了,跑得又慢。你得看着路。奶奶年纪大了,撵不上的,你慌什么?”
这话引得众人又哄笑。
夏生忽然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对黄雀儿“谆谆教诲”道:“大人说打你,那都是喊得凶,你跑了就没事了。我跟你说。你要会跑:得绕着弯子跑。大人没我们小娃儿溜刷,他拐弯不行。老奶奶拐弯更不成了……”
众人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小秤砣却急忙点头,大声附和道:“我奶奶也常骂我。我一看她拿扫帚,我就溜得比兔子还快。到外面逛一圈,等她忘记了这回事再回来。要是家里来了人就更好了……”
九儿却垂头丧气地说道:“每次我爹打我,我都跑不掉。”
连福生、秋生和水秀几个大的,也纷纷加入议论中,声讨家中长辈的种种“独裁**”,以及他们的“不满和反抗”。双方之间“压迫与反压迫”的斗争十分精彩,充满智慧。
唯有林春,他爷爷奶奶没了,他也不十分调皮。又是老幺,因此很受爹娘宠爱,完全不能理解挨打的滋味。所以对于众人所说懵懂的很。
杜鹃听得乐不可支,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黄雀儿也笑了。
她忽然觉得。奶奶并没有那么可怕,家家大人都是要打小娃儿的。骂更是常事了。
杜鹃看她那表情,趁热打铁,在她耳边教了许多话,一副鬼精的模样。
从此,黄雀儿踏上一条不归路。
饭后,黄雀儿和水秀收拾碗筷,杜鹃拉上九儿和林春,要去自己家打探“军情”,看爹娘和爷爷奶奶发生冲突没有。
出乎意料的,那边一派和谐。
饭后,众人告辞,黄雀儿和杜鹃也回家去了。
这一日,黄老实和冯氏都没下地。
黄老实依旧在家掰玉米、晒谷子、晒黄豆等事;冯氏则钻在厨房里一直忙,弄吃的。
从杜鹃穿越来之后,黄家日子从没这么温馨过,黄老实和冯氏也从没这么和谐过。
她看着各自忙碌的爹娘,和黄雀儿开心地跑进跑出,帮着他们拿东递西、端茶倒水、传个话儿什么的。
黄老实坐在太阳底下掰玉米,不时抬头看着两闺女傻笑。
昨天差点家破人亡,到现在他想起来还觉得心慌恐惧。
幸好闺女失而复得,日子还可以跟以前一样过,真好!
冯氏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问黄雀儿和杜鹃:“雀儿,杜鹃,可想吃什么?”
她都不知烧什么好了。
除了杀鸡,家里就剩一点腊肉。
可她觉得很不够,便问闺女可想吃什么花样。比如包顿饺子、擀点面条什么的。
黄雀儿搭了个小板凳,站在一个用三根粗木棒绑着支起来的架子前。架子上架了个口径约一尺半的大瓦钵子。她正用一根细竹棒使劲搅拌大瓦钵里的豆瓣酱,听见娘问,忙抬头道:“不是有鸡么!”
杀了鸡,还要吃什么?
这日子真是太奢侈了。
杜鹃也埋怨道:“娘,你怎么杀了三只鸡。还有一只母鸡。肚子里都有蛋了呢。”
冯氏笑道:“瞧这娃儿,比我还小气起来。不是你说,吃了再养么。这一窝小秋鸡养到过年,也能吃了。娘到时候杀几只。”
杜鹃简直以为她被穿越了。
更古怪的是黄老实,说他明儿上山,多弄些山货,弄到山外去,叫岳父换些布、盐回来,给杜鹃和黄雀儿做衣裳;还要寻摸些好木头晾着,等明年手头松泛些了,请林家帮忙给两闺女打一张上好的拔步床。
杜鹃瞪大眼睛——爹娘都被穿越了!
穿越是不可能的,更珍惜生活了是真。
那她更要积极些,因而笑道:“娘,我晓得了,这院子墙根下不能种葵花。娘,咱们明年种南瓜吧。那个东西蠢,还好养活。”(未完待续。。)
第086章 杀上门去(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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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笑道:“你又想一出是一出。南瓜有什么好吃的。”
杜鹃道:“收老南瓜,冬天能放。跟玉米搭着吃,省些粗粮下来,咱们不就能多喂些鸡,再多养一头猪了么。一年到头就不愁吃肉了。”
其实她是想煎南瓜饼,那个东西她会做。
在这山里要挣大钱不太容易,要想把日子过充裕,却也不难,就是要心思巧,会安排,还要勤劳。
她一高兴就忘了忌讳,冯氏听得睁大眼睛。
黄老实却毫无所觉,马上就道:“种,种!等爹闲些,再挖两亩荒地出来种山芋。能收一点是一点,吃不了就喂猪。”
农家喂猪喂鸡,最大的麻烦是没有东西喂。
两闺女这样勤快,他又喜欢吃肉,便吃些苦,多种些杂粮让她们喂畜生,才有肉吃。不然,他一不会打猎,二不会抓鱼,难怪家里苦。如今可要争气了。
冯氏笑道:“那就种。弄许多畜生,你俩别喊累。”
杜鹃和黄雀儿相视而笑,一点不害怕。
黄老实道:“累什么?我早上起早些,晚上早些回来,不叫她们干重活。她们就做些家务,也累不着。等闲了,我就上山砍柴……”
这一上午,他都不知说了多少句“等闲了干什么什么”,把未来的日子都安排满满的。一直要忙到过年,甚至排到来年。
任三禾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副情形。
杜鹃见他手里提着好大一块肉,忙迎上去问道:“任叔。这是什么肉?”
任三禾笑道:“鹿肉。”
说着,上下打量她,看她可好。
杜鹃也上下打量“美人鱼”叔叔,笑得灿烂无比。
黄老实忙起身招呼任三禾坐,将手在身上拍打,一边道:“任兄弟,这肉你自个留着,别给我们了。你就要给,给一小块。让两娃儿吃,我们都感激很。回回都拿这么多来,我们不敢要了。你也要过日子不是。你还没娶媳妇呢。”
杜鹃觉得老实爹真变了。
任三禾也诧异不已,笑道:“我一个人哪吃得了。搁那也坏了。分些来,给杜鹃和雀儿吃。大头哥我也送了些,给秋生他们吃。”
冯氏端了碗茶来,递给任三禾。
她并没矫情,顺手接过那肉,道:“任兄弟不会弄。我来弄。烧一顿晌午吃。剩下的都卤出来,炕成肉干,给任兄弟拿回去。他早出晚回的,肚子饿了也能垫垫。”
黄老实急忙点头。说这样好。
冯氏就进厨房去了。
任三禾更惊讶了。
一会工夫,黄家就香飘满院。
林家也是一样。林春今天一直都没出去,两家院子跑来跑去。陪着杜鹃玩。
午饭后,任三禾走了。
黄老实和冯氏坐在院子里。一边掰玉米粒,一边低声合计家用出入、盘算家底。看能匀出些什么拿到山外换银钱,再给家里添置些家用。
这就说到杜鹃外公家。
冯长顺已经快两年没进山来了。
黄老实说年前他出山去看老丈人一趟,送些山货去。
可他老丈人没等他出去看望,两天后自己来了。
这天下午,杜鹃看着好些汉子,赶着好几头驴子往自家门前来,定睛一看,不是外公是谁?还有小姨冯明英也来了。
她可是很喜欢这个外公的,因此大声叫道:“外公——小姨——”
转头又对屋里喊:“娘,姐姐,外公来了!”
冯氏和黄雀儿急忙从屋里跑出来。
冯氏不相信地问道:“哪来了?你怎认得外公呢?”
杜鹃一听坏了,又露马脚了。
眼珠一转,疑惑道:“这么多人,不是外公?”
冯氏一溜小跑到院门口,看着走近的老爹,那高大的身影,眼睛就红了,哽咽道:“这娃儿,还真叫她猜着了。也是,除了你外公,咱家也没那些远路的亲戚。哎哟,来这么早,那不得半夜动身?”
杜鹃就乐了,觉得混过去了。
她也不管露马脚了,眉开眼笑地朝冯长顺道:“外公,我好想你。小姨,我也想你。”
然后,看着那后面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是黝黑脸膛,除了大舅冯兴发,其余都不知是谁。
但她可不敢叫“大舅”了,只是笑。
黄雀儿也站在她身边,两人手拉手,一块笑。
冯长顺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稀奇不已,弯腰抱起她,笑问道:“你这么伶俐,就猜着是外公?还认得小姨?”
冯明英也上前拉着黄雀儿,笑道:“她哪认得。还不是雀儿跟她说的。雀儿,想小姨没?”
黄雀儿依然有些怕生,还觉得迷糊,她可没跟妹妹说呢。
冯氏将众人往院里让,一边诧异地问道:“爹,大哥,兴旺,你们怎么都来了?”眼光看向后面几个汉子,怎么连堂兄弟表兄弟都来了?
冯长顺本来正跟杜鹃逗趣呢,听了这话倏然变脸,沉声道:“怎么来了?你不是喊爹来帮你收尸吗!”
冯氏顿时愣住。
难道爹是为了三天前的事来的?
他怎么晓得的?
冯长顺一矮身子,在黄雀儿端来的凳子上坐下,把杜鹃搁腿上,放声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叫人把闺女都差点淹死了,还只晓得骂人。骂人顶屁用!还落个不孝的名声。兴发,兴旺,兴家。兴业,抄家伙。咱们去会会亲家!!”
人群中响起四五声答应,又有人把驴子背上的东西卸下来。将驴子牵进杜鹃家的棚子,冯明英跟去喂水喂料。
这里,冯长顺也不进屋喝茶,带着大伙儿就起身了。
杜鹃一看不得了,外公这是要找爷爷奶奶火拼去了。
这可不行!
天哪,怎么没人告诉她,她有四个舅舅?
她一直以为,她就只一个大舅舅呢!
好家伙,兴发。兴旺,兴家,兴业,最小的那个才十四五岁,比冯明英大一点,面容稚嫩的很。
眼下,得阻止两方人打起来,别闹大了。
她便脆声喊“外公,外公!”
冯长顺还抱着她。却并不理会她,只道“跟外公一块去找那小王八蛋。看外公帮你出气。”
杜鹃哑然。
她才这么点大,要怎么劝架?
冯长顺命令大儿子和冯氏去村里请里正来,把黄家几个远房的堂爷爷也请来。全部到杜鹃爷爷家汇集。
半个时辰后,黄家所有人,林里正。还有村里好些老人,都被请到杜鹃爷爷家。另外还有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黄家院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黄家堂屋里。除了黄老实在山上还没回来,其余黄大娘和凤姑、黄老二、冯氏,甚至杜鹃黄雀儿林春九儿都在。
冯长顺待人到齐后,严正质问黄老爹:“黄小宝推杜鹃下河,差点害她淹死,这事做的对不对?”
黄老二急忙道:“亲家大伯,杜鹃没事……”
冯长顺瞪眼道:“你儿子要淹死杜鹃,这事对不对?”
黄老爹见亲家弄了这么多人来,摆这么大阵仗,也是一肚子火气。他脸皮抖了几下,道:“我自己的孙女,我不比你心疼?杜鹃不是没事么。亲家这是闹得哪出?”
冯长顺“啪”一拍桌子,厉声喝问:“我就问亲家一声,小宝推人对不对?”
黄大娘尖声道:“两孙女都没事了,你们又来找事……”
冯长顺几乎是吼叫道:“黄小宝要淹死妹妹,对不对?”
屋里死寂一片。
冯长顺梗着脖子,朝黄老爹冷笑道:“你不敢说!”
黄老爹手脚哆嗦道:“你……你……”
冯长顺斩截道:“我怎么了?”
黄老爹道:“小娃儿不知好歹,还能成心害人?”
冯长顺又猛拍桌子,暴喝道:“成心不成心,咱们先不说。我就问你一句话:小宝这这样做对不对?”
林里正眯着眼睛看这对亲家,不禁对冯长顺佩服不已——诸事不提,只问小宝干得对不对。
若是黄老爹答“不对”,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黄老爹抵赖不过,垂眸道:“就算不对,他也不是成心想把妹妹淹死。不过是小娃儿淘气,不晓得天高地厚……”
“好!”冯长顺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道,“那你是说,小宝这事做得不对了?”
黄老爹被抵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无可奈何地点头道:“是不对。我们也……”
“既然不对,就要管教!”冯长顺立即抓住他话道,“就请亲家当着大伙儿的面,好好教导小宝。跟他讲,不该这么做!”
黄老爹愤怒地瞪着他不语。
黄大娘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前,被凤姑一把拖住了。
凤姑赔笑道:“亲家大伯,我们都跟嫂子下跪赔罪过了,也打了小宝了……”
冯长顺根本不理她,自顾对黄老爹大声道:“既然觉得这事不对,就该教导孙子。打没打小宝,大伙儿没看见;大伙儿就看见亲家母打骂孙女了,把孙女撵下河去了。难道你孙子就是天王老子,做了错事反要打骂旁人?还是说在这村里他想淹死哪个就淹死哪个?”
屋里屋外响起嗡嗡议论声。
黄老爹眼前一黑,定了定,霍然起身道:“冯长顺,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冯长顺也大声道:“放你娘的臭狗屁!老子怎么欺负人了?你孙子干了害人的勾当,你老婆子不骂孙子,倒追着两个孙女打骂。可怜吓得两个小娃儿又掉到河里。要不是里正带人找,早死了。你还骂老子欺负人?”(未完待续。。)
第087章 逼(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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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姑上前道:“亲家大伯,小宝是淘气了些。可雀儿和杜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两个和林春九儿他们把小宝摁在河滩上揍呢。婆婆这才骂了雀儿几句。也没打……”
冯长顺厉声道:“那你是说:杜鹃淹死了就淹死了,不能骂也不能还手,是不是?你儿子是皇帝老子?”
凤姑听了一滞。
不等她回答,冯长顺又冲屋里屋外的人高声问道:“我就问我亲家一句:小宝害妹妹对不对?不对,是不是应该管教?还是黄家孙子是天王老子,推了就推了。赶明儿再把村里谁家娃儿推下水了,也不许人说。说谁打谁,说谁骂谁,是不是?”
村里人当然不干了,都说应该教训小宝。
这还了得,也就是杜鹃,要是小宝推了村里哪家的娃儿下水,那两家铁定要打死架。黄大娘居然只骂孙女,不骂孙子,真是太偏心了。
有人就道:“杜鹃那天吓得要死,哭着跑着说‘奶奶我再也不敢了,淹死也不敢了。’听了叫人不落忍。”
众人纷纷议论,都说太不像话了。
林里正眼观鼻、鼻观心,坐那纹丝不动。
其他村里老人和黄家族亲也都没人出声劝阻。
黄老爹忍无可忍,对黄老二吼道:“把小宝拉来。”
黄大娘尖声道:“你敢!”
冯长顺冷笑道:“是不敢!你孙子就是天王老子。将来杀了人衙门也是不敢抓的。杜鹃和雀儿那天要是死了,也是白死,跟你孙子一点干系都摊不上的。”
黄老爹愤怒道:“小宝!把这小王八蛋拉出来!”
黄老二不动。他亲自去房里,拖着小宝就出来了。
小宝还没挨打。就已经吓得嚎哭不止。
黄老爹不管,顺手从门后角落里抽出一根赶鸡的细竹竿。将小宝拖到正堂前地上跪着,对准小娃儿后背和屁股就猛抽。
边打边咬牙骂道:“我叫你淘气!我叫你手贱!”
抽得很厉害,一点不手软。
一是给人看,二是心里恨极了,今天丢的人太大了。
小宝被打得惨嚎不止:“爷爷,我再也不敢了!奶奶!娘!爹!爷爷,我再也不敢了!”
黄大娘和凤姑都眼泪吧啦,哭倒在地。
黄大娘扑过去要挡,被黄老爹一脚踹开。继续抽。
黄老二只觉得每一下都抽在他心上,遂哀求地看向冯长顺。
冯长顺淡定不语,紧紧搂着杜鹃,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还盖住她两耳朵,不让她看,也不让她听。
打了几下后,杜鹃就想要出声阻止,可是挣扎不起。
冯氏也垮着脸不出声。黄大娘看她的目光充满仇恨,恨不得把她煮了吃了。
约莫抽了几十下,还是林里正出面阻止道:“好了。他外公,小宝还小。打这一顿也够了。”
冯长顺若无其事地说道:“够不够的,我可说不上。黄家的孙子,该怎么教导。是他自己的事。将来杀人也好,出人头地也好。横竖跟我没关系。”
林里正哑口无言。
黄老爹气得要吐血:不是他逼,他能这么下死力打孙子吗?现在又说这话。
他还要再打。黄大娘扑过来拼命,才止住了。
那婆媳二人便抱着小宝,一路哭着回房去了。
这里,黄老爹把竹竿往桌上一放,对冯长顺道:“我打也打了,亲家可痛快了?要是痛快了,我也问亲家一句话。”
他把手朝冯氏一指道:“你闺女当着一村的人骂公婆断子绝孙,这个对不对?”
他冷笑着,满脸狰狞地盯着冯长顺。
既然撕破脸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打完孙子打儿媳,他不会嫌累的。
屋里院里的人都大声议论起来,都猜这两亲家今儿算是对上了,最后也不知是谁占上风,还是不死不休。
冯长顺却把杜鹃往地上一放,大声道:“对!”
这下,不但林里正等人,连冯氏听了都愕然。
照以往爹的脾气,应该是明着骂她一顿,暗里丧谤公婆的,怎么公然偏袒她了?
黄老爹笑容凝固,气得五内俱伤。
他咬牙道:“你冯家的闺女是天王老子?想骂公婆就骂公婆?不孝也是应该的?”把冯长顺的原话奉还。
冯长顺站起身,逼近他一步,恶狠狠地挥舞着手臂说道:“我闺女找不到外孙女儿,连命都不要了,还怕什么?真要是两个外孙女儿没找回来,我今儿来,定把你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杀得干干净净。可不就是断子绝孙了!”
黄老爹被他杀气腾腾的样子惊得倒退一步。
随即,他也气得疯狂起来,大喊道:“好!你就来杀!老二,去梨树沟村,把你老丈人家、舅舅家的人都喊来,咱们就跟亲家对杀!老子还怕了你不成。今儿一定要老大把这丧门星的泼妇休了。”
这世上,有种人欺软怕硬。
但是,黄老爹和黄大娘都是要顺毛摸的人。
他们讨厌冯氏,除了偏爱小儿子,还因为冯氏性子太刚硬,动不动就跟婆婆顶嘴。在他们看来,不管公婆说的做的对不对,当儿媳的就应该受着。
以前,有冯长顺这个亲家维持脸面,好歹还过得去;可眼下连冯长顺也硬顶起来,黄老爹是打定主意要大儿子休了冯氏了。
人要脸,树要皮,这口气他一定要争!
黄老二还没应声,冯长顺的四个儿子和侄儿外甥等人齐刷刷往前一站,手里棒子往地上猛一跺。吓得众人一激灵。
杜鹃可傻眼了,这怎么办?
就在这时。林里正猛一捶桌子,大喝道:“给我住嘴!”
他也站起身。对冯长顺冷笑道:“他外公,本来你们两亲家的事我不想插嘴,可你也太张狂了吧?你敢在我泉水村动手试试!”
林大猛立即在外高喝道:“谁敢动手?”
看见冯长顺带了这么多人来,林里正就怕出事,于是命儿子叫了许多人来,正在外候着呢。
黄老爹和黄老二便得意不已:哼,就这么十来个人,就敢来泉水村撒野?也不用喊亲戚来了,就村里人就够了。
冯长顺将儿子们往后一扒拉。沉脸看着林里正。
他不信他会偏帮黄家,若是那样,今天他就领着闺女回家去,跟黄家断了关系,再去衙门里告黄家一状。
林里正正色道:“你心疼闺女,这我没话说。可你闺女那脾气,你自己也清楚。要说黄家也不算亏待她。你也这么大年纪了,难道没见过恶公婆是什么样的?打骂儿媳孙子孙女那不是经常有的事。黄家可打过你闺女?倒是你闺女成天把你女婿呼来喝去的。”
黄老爹道:“里正算说了公道话。今儿我拼死也要休了这泼妇!”
冯长顺冷笑道:“正好。我今儿来就是要领闺女回家的。不用你休,老子先休了你那个窝囊废儿子。当年老子瞎了眼。才把闺女嫁给他。”
竟是一丝的气势也不肯输。
黄老爹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
而林里也转向他怒喝道:“休!休了她你儿子当孤老?你以为你那老实儿子是皇子皇孙哪,休了儿媳马上就能再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我说话也不怕你生气:你今儿要是休了大儿媳,你家老大甭想再娶亲——哪个敢嫁进来?还有。就他那窝囊性子,五十岁的老婆子都不乐意嫁他。”
这话正应了冯长顺刚才所言,黄老爹气得歪嘴龇牙。又说不出什么来。
堂上众人低头暗笑:五十岁的老婆子,谁还会再嫁?
林里正又接着道:“冯氏就算性子硬了些。那也还是不错的,对你们也孝敬。你就没见过咱村的不孝媳妇是什么样的?你这儿媳除了嘴巴硬一点。哪点对不住你们?可你们也忒偏心了一点,大儿子家过得那样,还挑三捡四。这回更不对:小宝把杜鹃推下水,你老婆子不打孙子,倒撵着孙女打。这不是偏心一点点,这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你当村里人都瞎了眼,都看不见?你要休了她,村里人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冯长顺看着黄老爹羞得紫涨的脸,不禁冷笑。
然林里正又转头对他道:“亲家外公这样闹有什么好处?我瞧你也是个能耐的,闺女休回家,想必你也能帮她再寻个人家过日子。可你就不想想两外孙女,往后怎么活?那后娘还能待她们好?”
冯长顺也并非真想动手打杀,他脑子又没坏。
今儿带许多人来,虽也做了最坏打算,但更多是为了壮声势,做给黄家人看,给闺女撑腰的。——出了这样的事,娘家要是不强势些,将来闺女在婆家日子更不好过。
听了林里正的话,他心思一转,就势下坡,因道:“里正说得都对!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往每回来,我都在人前人后教导闺女,我可没偏袒。可是这回不同,拢共两外孙女,差点还没了,亲家跟没事人一样。那小宝叫他们这样纵着,长大了还得了?那不要杀人!”
黄老爹怒道:“你怎晓得我跟没事人一样?我就不急?”
林里正拦住他道:“小宝不对,就该管教。黄石人刚才已经管教了,我们也都看见了。现在是冯氏,那天骂黄家断子绝孙就不对。我说句公道话,你们要听呢,冯氏就给公婆跪下认错、敬茶;要不听呢,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随你们两家闹去。想打可不成,等我把官府人喊来,你们再对砍对杀。”
说完看着冯长顺。
冯长顺却看向黄老爹,道:“他要嫌弃我闺女,要休了她,我就领回去;他要承认自己偏心,那好,我就让闺女跪下认错。”
林里正嘴歪歪,心想真是厉害,一步都不肯让。
黄老爹也冷笑道:“儿媳妇是多要强的人,她肯认错?哎哟,那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还怕承受不起呢!”
两人打起了太极。
林里正心生怒气,心道王八蛋才想管你们的破事。
什么东西!
正要发火,就听一声娇嫩嫩的嗓音传来:“我和姐姐跟娘一起给爷爷奶奶跪下磕头认错。爷爷,你别生气,我再不打小宝哥哥了。掉水里淹死也不吭声了。爷爷,你坐下。外公,你也坐下。”
关键时刻,杜鹃终于出声了。
不出声能成吗?
两老汉只顾争气,最终倒霉的是她一家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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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小杜鹃的润滑功能(二更)
杜鹃笑眯眯地将两老头推坐下,拉着黄雀儿就给黄老爹磕头起来。
磕完了,又转头对冯氏招手道:“娘,快来磕头。磕完了回家煮饭。外公走老远的路来,还没吃饭呢。”
冯氏这回居然没犟,顺着闺女给搭的梯子就下台阶了。
闹到被休,当然不是她想见的。
这两天她和黄老实很恩爱,才不想分开呢;还有,她也舍不得两娃。
林里正瞪大眼睛看着小杜鹃,又朝其他几位老人看看,忍不住大笑道:“瞧瞧,你们两亲家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还不如个几岁的小娃儿。黄石人,你这孙女好啊!听我一句:别太偏心了。孙女也不是都没用的。你就瞧瞧我那儿媳妇,要不是我家大猛帮她娘家,她那两兄弟怕都活不长,别说成家立业了。往后你家小宝,说不定就有求着妹妹的时候。”
众人也都笑着纷纷附和。
黄老爹细看杜鹃,忍不住也心软,火气消了些。
林里正又命人喊出黄大娘,冯氏母女照样磕头认了错。
黄大娘记恨冯氏不为小宝求情,还拿乔不愿意出来呢,嚷嚷说要老头子休了大儿媳。还是林大猛的媳妇来了,把厉害关系一摆,问她是不是非要闹得大儿子家败人亡才作罢。她才就势下坡了。
出来后,杜鹃左一声“奶奶”,右一声“奶奶”,还有冯氏居然没拉着脸,很诚心地磕了头,她脸上才好看些。
就在这时候。黄老实终于回来了。
他背着一大篓子山货,进村就听见人说他岳父跟爹干起来了。吓得慌张不已,急急忙忙赶来。
进门正好看见冯氏和黄雀儿杜鹃给爹娘磕头。
他不知怎么回事。只当爹娘又在发作媳妇和闺女,扑过去把那娘仨都护在怀里,对爹娘哀求道:“爹,娘,雀儿和杜鹃才捡了条命回来,就饶了她们吧。媳妇……媳妇叫老二摔破了头,也没好……”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爹娘在欺负那娘仨一样。
当着亲家,黄老爹觉得大跌脸面。刚消下来的火气“蓬”又升起,拍着桌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辈子你就叫个婆娘骑在头上……”
殊不知冯长顺看见黄老实也怒火万丈:当初想着闺女性子硬了些,特意挑个老实人做女婿,谁知在这老实上吃大亏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他不待黄老爹骂完,也高声骂道:“女婿,你生成的老实坨子,我也不指望你护媳妇,可你总要护自个的闺女吧!连畜生都晓得护崽呢。你还算个汉子?闺女叫人家娃推到水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人家的娃是娃。是金娃娃;你的娃不是人养的,比人矮一截,活该淹死,对不对?”
可怜黄老实被爹和岳父骂得一头懵。里外不是人。
黄老爹一家更生气了:这是挑拨黄家兄弟对干呢!
林里正见本来没事了,黄老实一回来,这两亲家又吵起来。也生气,一阵呵斥。方才把场面压住。
他又骂了黄老实一阵,说他连杜鹃都不如。
好容易又平息了纷争。林里正便想走,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了。
杜鹃哪能让他走。
既然是里正,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这时候甩手走了,回头外公和爷爷一言不合,说不定又会吵起来。吵翻了脸,爷爷奶奶真要把娘给休了,她家可就完了。
于是,她扑过去抱住林里正的腿,笑着软声叫道:“里正爷爷,去我家吃饭吧。我娘做的甜酒熟了呢。这些太爷爷们也去。爷爷奶奶小叔也都去。”
林里正看着小女娃笑得眉眼弯弯,竭力讨好的样子,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他想起爹娘说过的话,便笑着坐了回去,道:“好!那我们都去小杜鹃家吃饭。把你家的肉吃光了,你可别心疼。”
谁知九儿听说去杜鹃家吃饭,那是非常欢喜,忙大声道:“我家去拿肉。爹昨儿才打了一头獐子。妹妹家穷得很,没肉待客。”
说完飞一般跑出去了,林春也急忙跟去了。
一个老人“噗”地喷出一口茶,胡子上水直往下滴,呵呵笑着看向林里正。
林里正在心里骂道:“死小子,吃里扒外!”
当下,林大猛等人也进来打圆场,招呼黄家和冯家以及在场见证的老人们,一齐往杜鹃家去。
杜鹃忙忙地喊“爷爷”“奶奶”“大爷爷”“太爷爷”,招呼他们去自己家。又低声告诉黄雀儿,把娘牵好了,爹也拉着。
这个时候,小娃儿就好比润滑剂,要居中调和。
黄雀儿连连点头,一手拉爹,一手牵娘。
杜鹃刚才告诉她,说娘要是被休了,从此就不要她们了,就回外公家了。她们就成了没娘的娃。往后要是爹再讨一个后娘,就会成天打骂她们、还不给吃饱饭的。
她听后惊悚不已,因此坚决拉住爹娘。
杜鹃就为难多了,不知是该牵着外公还是爷爷。
最后她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手里牵着黄大娘,嘴里喊着“爷爷外公”,笑眯眯地走了。
都去了,连黄老二都被大哥喊去了。
唯有凤姑不去,说是小宝睡了,她要照看。
杜鹃竭力转圜,却没去俯就这个小婶。
在她看来,黄老爹和黄大娘就是死偏心眼,可这个小婶却是个明白人。明白人还闹得这样,杜鹃很不喜。对于这种圆滑的人,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杜鹃家。
男人们在堂屋坐了说话,冯氏当即掳袖子进了厨房,大头媳妇和大猛媳妇也都过来帮忙。
杜鹃眼看家里的鸡又“壮烈牺牲”了三只。心疼死了。
冯明英本也进了厨房要帮忙,叫大猛媳妇推了出来。“你几年才来你姐姐家一回,哪能叫你做事。出去歇着。昨晚半夜就起来了。走了这时候才到,可累坏了吧?”
冯明英不好意思地笑说还好,也就出来了。
她见黄雀儿又站在凳子上翻抄那钵子酱,忙走过去。
杜鹃正在下面仰望呢,见她来了忙哀求道:“小姨,抱我上去。看黄瓜可酱好了。”
头些日子,摘了好些小嫩黄瓜,直接丢进酱钵子里腌制。她老想看看黄瓜腌好以后的样子。又想尝尝。
冯明英就抱起了她。
瓦钵子里装了满满一钵子酱糊,最上面一层已经晒成黑色。但随着黄雀儿不停搅拌。下面浓稠的老黄色酱翻起来,黑色就被稀释了,整个看去都是老黄色。
一时又翻出一根软软的筷子长的小黄瓜,又瘪又缩。
杜鹃看了,想象那酸酸的味道,腮帮子直冒水。
冯明英用鼻子嗅了嗅,很内行地说道:“这酱还不错。要是放些虾在里面,味道就更鲜了。”
杜鹃忙问道:“真的?把虾煮熟了放进去?”
冯明英摇头道:“不是。干虾米也成。放了虾的酱味儿特别鲜。用这个酱,和蒜、姜、辣子丁拌一块。再加些肉丁,装在瓷坛子里,封着闷一段日子,到时候舀出来吃。一屋子都闻见香味呢。”
杜鹃更来劲了,又问“真的?我们马上做好不好?”
冯明英道:“没虾子怎么做。你家有干虾米?”
话音才落,就听旁边有人接道:“我那有大虾。”
几人不防之下。吓一跳。
转脸一看,原来是任三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近前。双眸闪亮,正炯炯有神地看着冯明英。
冯明英脸一下就红了。
杜鹃察觉小姨害羞。忙打岔问道:“任叔,你怎么有虾?”
任三禾见她一脸疑惑,微笑道:“我怎么不能有虾?我那还有鹿肉呢。我回去拿来,给你们做这个酱。”
说完转身大步往院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他何止有虾,他家里什么都有。
他整日在山上转,看见好东西,也不管自己需要不需要,只要觉得小杜鹃会喜欢,对她有用,他都会弄家来。从药材到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无所不包。
可是,弄了这些东西,他又不能都送来黄家。
据他听林大头说:从杜鹃进了黄家第一天晚上开始,冯氏跟公婆那边就纷争不断。他大约也明白些缘故,因此不敢太关照她。
昨天他在一个山谷中,发现一汪清泉,里面居然有许多肥美的大虾。透明的虾壳和肉质,跟清泉一个颜色,不注意几乎看不见它们。
他心下欢喜,马上就想弄回来给杜鹃吃。
可他是上山打猎的,不是出来捕鱼的,身边没东西装虾。
想了一会,他把装水的大竹筒解下来,又割草编织了一张小网,把虾兜起来装竹筒里带回来了。
昨晚不便送来黄家,养在木桶里,准备今天送。
谁知冯长顺带了一大群子侄进山来找亲家算账。
他心里暗暗高兴,又怕杜鹃受池鱼之殃,便应林大猛邀请,一直跟在一旁,防止他们打闹起来,以便见机行事。
那一对亲家经过林里正劝阻后,暂时和解。等转移到杜鹃家,换了一种理智的方式,把以往的矛盾纠葛一桩桩、一件件都拎出来,摆在台面上辩驳、理论。
想法是好的,希望谈开后,双方能尽释前嫌。
但俗语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如何能辩驳的清楚?
双方先还能心平气和地陈述自己的想法和对对方的意见,说着说着就嗓门就大了,又吵起来。
好在有林里正和村老们在场,才没闹大。
任三禾听得面色阴沉,满心不耐,便走了出来。
忽一眼看见冯明英:青嫩活泼的一个小少女,抱着杜鹃,耐心地跟黄雀儿姐妹说着什么。
他心下一动,就走过去听了。
正好听见要用虾,他微笑接上,倒让杜鹃意外欢喜。(未完待续。。)
第089章 再次闹翻(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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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见任三禾真的有虾,忙竭力怂恿小姨,马上做她说的酱,“小姨先做一遍给我和姐姐看。不然等明天你走了,就没人教我们了。你今天教了,我们以后自己就能做了。”
杜鹃长大后,冯明英还是第一回见她。
听了这话,禁不住失笑道:“瞧你这小嘴巴,怎这么能说呢?比雀儿还会说。你这么小,就想学这些?好吧,我就帮你们做两坛子。这个还是我听镇上老爷家的厨娘说的呢。一般人家还真凑不齐料,没想到他连鹿肉都有。这做出来肯定好吃。”
说完,又压低声音问道:“要人家的东西合适吗?”
杜鹃忙道:“任叔跟我们家好的很。不要紧的。咱们多做些,送他一坛子。”
黄雀儿也点头道:“任叔好好的。”
在她心里,任叔比小叔亲多了。
冯明英见两人都这样说,想想大姐的脾性,若不真是这样,定不许她们要别人的东西,便点头道:“那我们去园子里摘些秋辣椒,要红的。再洗几个坛子。哎呀,你们家没坛子,就用瓦罐子装吧,也是一样的。”
杜鹃就开心地帮着洗生姜。
她对这些事都充满了浓浓的兴趣。
乡村人晒酱、腌制小菜,都是为了过日子所用。所有劳作活动,也都是为了生活过日子。
可杜鹃更在意生活的品味和内涵。
不一定要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劳累得忽视了生活本身的乐趣。而是很开心地、很用心地经营吃、穿和住,并且真真切切地体会每一分劳作的乐趣。享受劳动的成果。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田园生活!
很快。任三禾就提了一只木桶过来,一手还拎了好大一块鹿肉。林春和九儿跟在后面跑。
冯明英探头往桶里一看,惊讶道:“这么大的虾,还活的?”
跟着就欢喜地说道:“那今儿就不做了。先把这虾用清水养两天,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了,也不煮,就这样放进酱里面,那才真鲜呢!”
杜鹃性急地问:“不做了?小姨明儿走了怎么办?”
她怕小姨走了,没人示范。回头做的不好吃,白糟蹋了好东西。
冯明英忙道:“不要紧。我告诉你娘怎么做。”
任三禾站在旁边,忽然道:“这虾我已经养了两天了。”
冯明英闻言看向他。
任三禾又解释道:“这虾本来就长在山里的清水潭里面。那水很干净。我捞回来怕死了,换了几遍水。养了有一天多了。”
杜鹃高兴地说道:“小姨,这下能直接做了吧?”
黄雀儿也兴奋地点头,九儿和林春也嚷嚷快做。
冯明英被任三禾的直视弄得有些不自在,忙道:“那就不用再养了。这就能做了。这些……不用这么多,用一半就够了。”
说完,喊黄雀儿拿小筲箕来捞虾。
杜鹃问明下一个步骤。忙请任三禾把晒酱的大瓦钵子从架子上端下来,放在地上,方便操作。
冯明英捞了约莫一斤虾,又用温开水细细清洗了一遍。这才倒进酱钵子里。
那些虾便弹跳起来,她急忙飞快地用竹棍搅拌。
顿时虾们没入酱的泥潭中,仿佛深陷沼泽里。再也挣扎不起来了。
九儿、林春、杜鹃和黄雀儿一齐蹲在旁边,盯着她动作。
见虾子被困。林春和九儿大笑起来,都觉得有趣极了。
杜鹃不忍地转脸。唏嘘道:“这虾子实在太倒霉了!”
不是她假惺惺,这样活活呛死,真的是太倒霉了。
黄雀儿连连点头,颇为同情。
冯明英觉得自己像侩子手,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说。她杀鱼烧虾也不是头一回了,心里着实对它们没有怜悯过,若是解释,好像有些装模作样。
于是讪讪笑道:“人么,总要吃东西的。”
等搅拌均匀了,冯明英才开始做肉焖酱。
因厨房里砧板、刀都占着,只得从林春家借了一套来。把鹿肉切成丁,然后在炭炉子上略煮了八成熟,就捞起来备用了。
剩下的操作就很容易了,就是舀些酱出来,加入切得细细的姜蒜末,还有鹿肉,使劲搅拌。等搅拌均匀了,又分出一半来,另下辣椒碎丁。这便做成了辣和不辣两种口味。
杜鹃眼不眨地盯着看,不时提问:
“鹿肉煮这一会就好了?”
“嗯,煮老了嚼不动,也不鲜了。”
“放这么多酱,会不会太咸?”
“这个要焖好久的。酱搁少了容易坏。”
“不放油?”
“不能放油,放油容易坏。”
九儿心急地问:“小姨,现在不能吃?”
冯明英笑道:“吃也能吃,就是没腌好,冲劲太大。你尝尝。”说着,用筷子挑了一点,送到九儿嘴边。
九儿果然吃了,恰好是辣的,顿时吸气道:“好辣!”
林春和杜鹃都大笑起来。
等全部搅拌完毕,冯明英长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这么敞着腌一会,等晚上再装到坛子里封起来。”
又特别叮嘱黄雀儿道:“雀儿,等过半个月,记得告诉你娘,再泡些干菌子放进去。那味道就更好了。”
杜鹃马上问:“怎不现在放?”
冯明英道:“菌子比鹿肉容易入味。现在放,腌得时候太长,就咸了。”
杜鹃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冯明英见她如此专注。觉得很好玩,伸手弹了弹她的脸颊。趣道:“你个小人精!”
忽然察觉一道目光,转头一看。任三禾一直没走,一直在旁看着他们呢。
她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说他的,毕竟人家刚送了虾和肉来,于是笑问:“你也想学做菜?”
她胆子算大的了,这是调侃任三禾:你一个大男人,盯着女娃儿做这个干嘛?看她,还是看做酱?
谁知任三禾迎着她的目光摇头道:“我就看看。”
不但不发窘,还继续审视地上下打量她。
冯明英更尴尬了。便垂下头去。
杜鹃看出不对来了,瞅着任三禾脆生生地说道:“任叔盯着我小姨干嘛?是不是瞧我小姨长得好看?”
任三禾便再也不能保持淡然,笑也不是,说也不是,狼狈地掉头走开了。
冯明英噗嗤一声笑了。
正要说话,忽然堂屋里传来“咚”一声响,有人捶桌。
紧跟着,就听黄老爹大声道:“分家怎么了?分家了也是兄弟!是兄弟就要帮衬!”
冯长顺吼道:“帮衬?笑话!你家老二什么时候帮过他哥?别叫我说出来丢人的话。谁家两兄弟这么早分开单过了?还不是你个老东西偏心,嫌大儿子老实。小儿子会做木匠,会挣钱,生怕大儿子拖累了他,早早把他们分开单过。”
“分开怎么了?我自己儿子。我还亏待了他!”
“你还就亏待了他!既然分了家,单门立户过日子,你还想像从前一样。大儿子得了什么东西都要送给你,那还分家干什么?”
“他是我儿子。儿子孝敬老子。就是应该的!”
“儿子孝敬老子是应该,女婿就是全家饿死也该先孝敬你们。可你不该要他孝敬兄弟。我瞧女婿可怜。拼了老命从山外驮来的盐,孝敬了你五斤还不足,又要了八斤走。我要问问:那么多盐,都是你两个老的吃了?你小儿子一家就没吃?你也不怕齁死!”
“你……我家老二就没给他大哥东西了?那天她奶奶还给了杜鹃几斤羊肉呢。”
“别说了!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拿了那么多盐走,还不知足,还隔三差五地上门来借盐。小外孙女不懂事,听说小叔叔的老丈人送了羊肉来,她小人家嘴馋,就上门借肉。孙女都上门借肉了,还送了十个茶叶蛋孝敬爷爷奶奶,才给了两斤肉。你打发要饭的呢?”
论斗嘴,三个黄老爹加起来也不是冯长顺对手,气得浑身乱颤。
林里正等人原想借着这顿饭居中调解,把一些积年矛盾说开了,大家还跟从前一样。谁知又大吵起来。只得纷纷劝阻。
杜鹃和黄雀儿听得担心不已。
冯明英也收了笑容,抿嘴不语。
她听了会,才对两个外甥女嘱咐道:“爷爷奶奶该孝敬。往后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做好了送一碗给爷爷奶奶,其他就不用给了。雀儿,晓得么?”
黄雀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杜鹃完全听懂了,小声安慰她道:“晓得了。”
冯明英却白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晓得什么?往后,你别去你奶奶家。回头你小宝哥偷偷地欺负你,你白挨揍。”
林春一听怒道:“他敢!我揍他!”
九儿也道:“我打他个狗吃屎!”
杜鹃忙阻止二小道:“别乱说!叫你爹听见要打你。”
屋里,冯长顺双手叉腰,满面寒霜地说道:“我也不是不讲理。亲戚里道,原该常来常往。你大儿子家要是有那个家底,哪怕送十万钱给他兄弟呢,那是他的本事。可你瞧瞧这家——”他挥舞着胳膊在屋里绕了一圈——“这家里穷的,比你小儿子家差多了。你还好意思把他的东西往那边划拉?再说那也不是他的东西,都是人家送的。人家那是瞧他可怜,才送一点。你不觉得丢人,还跟着要沾光。送衣裳拿衣裳,送肉拿肉,送盐拿盐。你要脸不要脸?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