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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3章 索命

    变故突生,众人大惊失色。

    昝尚书疾叫“来人,拿刺客!”

    黄鹂一击得手,迅速拔出匕首,带出一蓬鲜血,然后一个旋身闪到昝虚妄身侧,单手圈住他脖子,将匕首搁在他喉咙下,对众人道:“都不许动!否则我立马让他人头落地!”

    昝虚空面色煞白,失声道:“贤弟!”

    昝尚书瞪向儿子,厉声道:“你这引狼入室的孽子!”

    昝学士则对黄鹂怒喝道:“你到底是谁?昝家与你有何仇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还想走吗?”

    昝虚极等人带家丁涌了进来,将黄鹂和昝虚妄团团围住。

    然而,他们看着昝虚妄胸前汩汩涌动的鲜血,虽然着急万分,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黄鹂那匕首正横在他脖子下呢;而且看昝虚妄的情形,显然是中毒了,竟软软的任其施为。

    昝虚空又是伤心又是羞愧,还迷茫痛苦。

    他看着神情冷厉的“杜贤弟”,死也不信她是冲着昝家来的。

    若是那样,她早杀他一百遍了。

    或者,刚才她干脆杀了身为尚书的父亲,不更赚了?

    可是,她都没有,单单冲着大哥下手!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故!

    可大哥一直在军中,能与他有什么仇恨?

    “贤弟,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大哥?”他颤声问。

    “为什么?这要问你的好大哥!”黄鹂说着,纤细的手指猛然捏住昝虚妄咽喉,“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

    众人看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她捏碎了他的喉骨。

    “你是黄鹂!”

    昝虚妄很肯定地答道,声音低沉。却很清晰。

    自被她刺中后,他便猜出她是谁了。

    失踪的黄鹂。是压在他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从那年那天后,他从未有一刻轻松过。

    现在,她终于来了!

    昝尚书和昝学士对视,神情骇然,心头涌出不祥之兆。

    “黄鹂?”

    昝虚空愕然,想这人是谁。

    “黄鹂!”

    昝虚极惊叫。

    黄鹂不管他们,轻笑道:“哦,难为你还记得我。”

    但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面色发白。

    大仇当前。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她浑身轻颤。

    “多谢你那年送我去阴司。可阎王爷不收我,我就回来找你了。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第十八层地狱,这就送你过去。放心,我在这边送,黑白无常在那边接,不用你操心一点儿,你就过去了。放心,全程都是免费的。不用你花路费。’”

    这话几年来她在无人的夜晚演说了很多次,很熟练了。

    演说的时候很是意气风发,很有气势;此刻她木然说着,好像在背诵。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气势,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淋漓感觉。

    昝虚极脸色大变,先回身命人即刻去请黄元。跟着冲上前,对黄鹂大声道:“黄鹂妹妹!你千万别冲动!大哥他怎么得罪你了?有话慢慢说!”一面又对昝尚书和昝学士道:“父亲。黄鹂是黄翰林妹妹!那个失踪的小妹妹!二叔,大哥他……”

    他也觉得不妙了。惊惶万分。

    昝尚书兄弟怎会不知道黄鹂!

    可他们从未想过黄鹂的失踪会跟昝虚妄有关!

    这会子听了黄鹂的话,饶是久经官场,也禁不住心惊。

    昝尚书深吸一口气,上前道:“黄姑娘,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是误会!姑娘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说清楚,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昝学士则颤声问儿子:“妄儿,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昝虚空“扑通”一声对着黄鹂跪了下去,含泪道:“贤弟,愚兄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然你不会救我。你说大哥害你,可有什么证据?若是弄错了呢?愚兄求求你,先放了大哥吧,他……他流了好多血!”

    众人惊慌失措,昝虚妄却异常冷静。

    他知道,他今日活到头了。

    他沉声对昝尚书和父亲道:“大伯,先让他们出去。”

    他目光看向那些手持兵器的家丁和兄弟们。

    昝尚书便对家丁们喝道:“都出去!”

    众家丁不敢违抗,都一窝蜂地转身跑了出去。

    昝尚书又对他兄弟们道:“你们也出去。虚极和虚空留下。”

    他兄弟虽然担忧,也只得都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厅内只剩下昝尚书、昝学士、昝虚极和昝虚空后,昝虚妄看着昝虚空轻声道:“三弟,她没有弄错。”

    一言既出,四人都呆滞了。

    昝虚空怔了一会,忽然对黄鹂拼命叩头道:“贤弟,不,黄姑娘,求你大人大量,饶了大哥这回吧。咱们两家是亲戚呀……”

    黄鹂脆声笑了起来,“昝哥哥,你说过,要是有人欺负我,你绝不放过他,对不对?”

    昝虚空胡乱点头,这话是他说的。

    黄鹂大声道:“那你大哥欺负我了呢?三年前,就在我家中,就在我自己的房里,我就听他和红灵说了几句话,他就命手下把我杀了灭口,那时我才十一岁……”

    随着黄鹂的述说,昝虚空不敢置信地看着昝虚妄。

    三年前,黄鹂才多点大?

    大哥,深沉少言的大哥,曾让年幼的他畏惧的大哥,竟然做出这种事?

    不,他不相信!

    他一个劲地摇头,却不敢开口追问,也不再求情。

    昝虚极则满眼绝望——

    若真如此,黄元来了,不但不会救昝虚妄。只怕反目成仇!

    昝尚书走近黄鹂,沉声道:“黄姑娘……”

    黄鹂其实也很紧张。这时有些绷不住了,见他过来。立即尖声叫道:“别过来!”

    昝雄飞目光闪闪地看着她,斟酌言辞道:“黄姑娘,你若杀了我儿,也走不出这院子。还是先放下刀,咱们慢慢说。虚极已经命人去请你大哥了,有什么话,等你大哥来了再说好吗?”

    黄鹂冷笑道:“你们父子都一样不是好人!都老奸巨猾!你想着我没死成,你儿子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对不对?哼。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亲手杀了他,然后还要大摇大摆从昝家走出去!我看谁敢拦我?我来的时候已经给我大哥,还有我二姐姐,就是靖安公主送信了,他们一会就能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昝虚妄今天一定要死!”

    昝雄飞心中一沉,又见儿子冲他微微摇头,心更沉了。

    昝尚书还要开口。就听昝虚妄道:“大伯,不必再说了。”

    昝尚书怎肯放弃,因对黄鹂道:“姑娘,你要他性命很容易。只是这样一来,对姑娘声誉未免有影响……”

    才说到这,就听外面人回“大老爷。黄翰林和四小姐回来了。”

    跟着有人惊叫“靖安公主——”

    声音才落,杜鹃就飞身飘了进来。“黄鹂!”

    任三禾紧跟着她奔了进来。

    “二姐姐!”

    看见她,黄鹂终于松了口气。没那么惊颤了。

    昝尚书等人急忙上前拜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杜鹃挥手道:“昝大人请起,不必多礼。”

    一面对黄鹂道:“黄鹂,快放手!”

    黄鹂使劲摇头道:“我就不!二姐姐你别过来——”

    她还想阻止,然杜鹃径直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匕首,将她拉到一旁,“你想做什么?黄元就来了。这事交给他就行。”

    好好的正途不走,为了一口气做杀人犯,对她将来可不好。

    昝学士见儿子脱身,立即对外大叫“快请太医!”

    昝虚妄阻止道:“不必了父亲!”

    昝学士上前扶住他,颤声道:“妄儿!”

    昝虚妄目光清冷,不为所动。

    忽听昝虚极叫道:“黄贤弟!”

    只见黄元大步走进来,也不理他,径直越过他,目光在厅内一扫,就定在杜鹃身前的少年身上,“黄鹂?”

    看见他,黄鹂终于崩溃,扑过去哭道:“哥哥!”

    哪里还有刚才的坚持,瞬间从杀人者变为被害人。

    黄元紧紧将她搂在胸前,一面轻拍她后背,一面看向浑身是血的昝虚妄,目光前所未有的森寒,却紧闭嘴唇,不发一言。

    越是这样,昝尚书和昝学士越不安。

    这虽只是个少年,他们却丝毫不敢小觑。

    昝尚书伸手延请道:“黄翰林请坐!此事昝家……”

    “不必了!”黄元打断他,“咱们还是去刑部公堂吧。”

    昝尚书面色一滞:“……”

    昝学士激动道:“你……”

    想要喝斥他,却不知该喝斥什么。

    这是他女婿,他却摆不起岳父的架子!

    昝虚妄强忍疼痛,轻笑道:“黄翰林,何必费事?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陪你妹子一条命就是了。但此事与家父和妹妹无关,更与昝家半点干系没有。你乃至诚君子,何必牵连无辜!”

    黄元忽然爆发,怒斥道:“无辜?你现在想起‘无辜’二字了?当年我们家哪一个不是无辜?若非你兴风作浪,怎会惹出那许多事?连个孩子你也不放过,昝虚妄,本官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昝尚书听了这话,倒退一步,怔怔地看着他。

    昝虚极和昝虚空看着拥在一起的兄妹,他们分别同他们是好友,此刻却都呆呆地不发一言,无法开口为亲兄长求情。

    昝学士绝望地用帕子去堵住儿子胸前的伤,染了两手血。

    这时,落后一步的小顺和方火凤匆匆赶来了。

    昝学士顿时如见救星,急忙对方火凤道:“水烟,快救你大哥!”

    如今,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方火凤看着厅中情形,却再也挪不动脚步。

    小顺来到黄元身边,对黄鹂叫道:“三姐姐?”

    黄鹂哭着抬头看他,他立即认出她就是上次街头见过的那人,遂落下泪来,“三姐姐,真是他害的你?”

    他愤怒的目光也转向昝虚妄。

    方火凤呆呆地看着黄鹂,接着又看向昝虚妄。

    昝虚妄胸前已被鲜血浸透,眼睛却死死盯着黄元。

    “大哥……”

    她终于忍不住奔过去,跪地颤声问:“怎不叫太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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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爱难明(二更求粉)

    昝学士苦涩道:“你大哥不肯治。”

    方火凤哪还不明白症结所在!

    刚才在外面她已经听见黄元的话了,不过是情急之下忘了。

    眼角余光瞥见盛装华服的杜鹃站在一旁,她急忙跪行过去,对她叩头求道:“公主,哥哥一时糊涂,已经知道错了。求公主殿下开恩,饶过他性命吧!”

    她不求黄元求杜鹃,不仅因为杜鹃是公主。

    她心里以为,只要杜鹃肯开口,黄元必不会追究。

    昝虚妄急伸手制止,“妹妹,别……别求!”

    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说了出来。

    “你不该求的。这屋里,谁都能为昝虚妄求情,唯独你不能!”

    杜鹃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说饶,也不说不饶,却指出一个事实。

    方火凤听得一愣,抬头看向她。

    却见她目光望向她身后,她便转头看去。

    只见黄元拥着黄鹂,身旁站着小顺,正定定看着她。

    尤其是黄鹂,看她的目光很陌生。

    她“啊”了一声,伸手掩住嘴,神情慌乱不已。

    杜鹃接着道:“从你去了黄家,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上至我养父母,下至我这小妹子,可没有一个人亏待过你,甚至为了你差点与我离心。今日你为你大哥求情,你将他们置于何地?当年要不是林春机缘巧合下救了黄鹂,她的尸首还不知会被丢在哪个山沟野谷呢!”

    方火凤颓然跌坐在地,“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她双眼一闭,泪水不断滚落。

    昝虚妄见妹妹这样。心中难受比伤口疼痛更甚。

    他咬牙道:“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妹妹无关!”

    昝尚书叹气道:“公主殿下……”

    杜鹃抬手止住他道:“尚书大人。有些事自己不亲身体会,是不能刻骨铭心感受的。按说为了朝廷,本公主此刻出面让黄家饶过昝虚妄,是笼络昝家的最好手段。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一个孩子被谋害不成、几年不得见天日,你让她就这样放下,凭什么?你可知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我也不会像昝虚妄当初那样倚强凌弱,将昝家踩到底。这事按律法公平处置,该怎样就怎样!老大人有何话说?”

    昝尚书躬身道:“微臣无话可说!”

    声音里透着一股萧索和悲哀。

    他都不愿去看二弟。不知当年他到底指使侄儿做了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事瞒着他。

    昝学士知道大儿子保不住了。

    然知道是一回事,眼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疼?

    他大声喊“叫太医来!”

    一面对黄元怒道:“救下他的性命才好陪你上刑部!”

    他这是缓兵之计,想先救下昝虚妄,然后再去求炎威帝,去求太上皇。

    为了儿子,他宁愿自己以命抵死。

    黄元并不理会他,低头对黄鹂道:“走!跟哥哥回去。”

    黄鹂也不闹了,乖乖点头。准备跟他一起走。

    杜鹃也转身,准备走人。

    岂料昝虚妄见他们要走,猛然挣起身子,往前扑倒在地。哑声道:“别走!这就还你命!”

    黄元等人止住脚步,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捡起黄鹂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往手腕一划。

    他已经没有力气往胸口扎了。

    之所以没有抹脖子。是还想留一口气说话。

    “黄元,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我妹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为你放弃一切,你……不能负她!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他挣扎着,咬牙吐出这番话,虽死不输气势。

    “哥哥——”

    方火凤扑过去凄声喊道。

    “妄儿!”

    昝学士抱着儿子,老泪纵横,痛不欲生。

    昝尚书颓然长叹,双眼湿润。

    昝虚妄匍匐在地,盯着黄元不依不饶道:“黄元,你答应我!”

    黄元看着他不语,不点头也不摇头。

    “哥哥,你别说了!”

    方火凤拼命摇头、泪水纷飞——

    她和黄元还有未来吗?

    她的未来,可以说毁在哥哥手里。

    可是,哥哥对她至死不变的关怀,又令她说不出半句怨言。

    她抬起朦胧泪眼,悲切地望向黄元。

    他眼中平静无波,好似一泓深潭。

    潭水深不见底,看不透他半点心绪!

    当初她私奔去找他时,他虽对她动心,其实是不想接纳她的,然他既不愿负了杜鹃,又不忍舍弃她、辜负她浓情厚义,种种犹豫、左右为难和伤心痛楚都清楚摆在脸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看不透他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昝虚妄手边的匕首……

    昝虚妄竭力支持,喘息着对黄元冷笑道:“你……也要学我,做个无情无义的人?”

    黄元紧闭嘴唇,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

    杜鹃的心却揪了起来,也愤怒不已——

    这份爱,生生成为缠裹他的桎梏!

    她这样想,并非还惦记着黄元。

    当初既离开他,就下决心将前世今生分开;后来发生的事,用“物是人非”来形容也不为过;赐婚圣旨一下,更将她心挖空一块,只剩下缅怀了,但这些都不妨碍她体会黄元此刻的心情。

    当初他不得不接受方火凤,好歹表面看来还占了便宜;如今这逼迫却不近人情的很——经此一事,要他如何再毫无芥蒂地面对方火凤?

    若是两个倾心相爱的人,共同努力之下还能化解心结。然黄元虽对方火凤有情义,却是被迫接受的。为此他也失去了许多。纵然方火凤对他一心一意,那情义也经不起昝家人一二再、再而三的消磨。至少眼前他就无法痛快应承昝虚妄。

    可是,这件事她却万万不能插嘴。

    昝尚书见黄元巍然不动。眼光一闪,对方火凤怒喝道:“都是为了你!我昝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昝水烟早在四年前就暴毙了,你给我滚出去!”

    昝学士也对女儿怒喝道:“还不滚!”

    他是真的愤怒,若不是她私奔,哪会有这些事!

    方火凤睁着一双泪眼,怔怔地看着父亲。

    昝尚书见她不动,对昝虚极喝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昝虚极痛心叫道:“父亲!”

    黄元淡淡地扫了昝尚书一眼,对方火凤道:“走。”

    闻言,昝虚妄颓然一松。倒在父亲怀里。

    方火凤凄然对黄元道:“回去?黄家还会容我吗?”

    黄元沉声道:“你姓方,不姓昝!”

    昝尚书等人听了,虽气闷却无词以对。

    昝虚妄急切对妹妹道:“快……去!!”

    方火凤依然问黄元:“那你呢?你心里还有我吗?”

    她当着靖安公主的面问他这个,要听听他如何回答。

    当年,也是当着她的面,他答应不负她的。

    然而今天……

    她绝望的目光扫过杜鹃,另一手悄悄捡起地上的匕首。

    昝虚妄看见,无力阻拦,屏住呼吸盯着黄元。

    黄元也看见了。却像没看见一样,没有片刻犹豫考虑,望空轻声道:“黄元说过:你若是昝水烟,就请自便;你若是方火凤。他定不会负你。”

    方火凤再次听见这话,比上次更疏淡一层。

    他说“黄元”,就像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说他自己。

    然她终究还是丢了匕首——便是死,也难!

    黄元对小顺道:“去。扶你方姐姐起来,咱们走。”

    小顺答应一声。过来搀方火凤。

    然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哭喊,奔进来一群女子。

    打头就是昝二夫人,看见奄奄一息的昝虚妄惊叫:“妄儿!”

    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昝虚妄面前。

    丫鬟婆子们急忙扶住,昝虚极也上前帮忙。

    跟在她后面的是秦嫣和曹氏,再后面是昝大夫人等人,连上丫鬟婆子,将偏厅内外挤得严严实实。看见昝虚妄浑身是血,她们再也顾不得有外男在场,也没看见杜鹃这个公主,一齐哭喊叫嚷。

    方火凤恐惧瑟缩,在小顺搀扶下闪避到一旁。

    这时候,她是没有勇气上去和母亲姊妹相见的。

    更何况,父亲和大伯都赶她走了。

    昝尚书急忙喝住众人,且命所有人都退去,只余自己夫人和昝二夫人、秦嫣曹氏留下,和昝虚妄话别。

    众人惶惶,不知为何,只能退去后面。

    “老爷,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昝二夫人哭道。

    这么多人,守着重伤的儿子却不请太医,这不是等死吗?

    昝学士垂泪不语。

    昝虚妄艰难道:“娘,儿子不孝,要先走了。”

    昝二夫人眼一翻,晕过去了。

    昝大夫人忙上前扶住,厅中又一阵乱。

    昝虚妄不理会这些,叫曹氏上前,拉着她手道:“为夫……当年做下错事,如今事发,罪有应得。你给我……听好了:要好好活下去,替为夫……把两个孩儿……养大,万不可要他们寻仇。”

    曹氏心如刀搅,泪流满面,唯有点头。

    昝虚妄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子,抬手抚上她脸,“今生……是为夫负了你,来生……定当好好待你。”

    他从不曾说过这样柔情的话,这是头一次说。

    曹氏眼中扑簌簌掉泪,却没有哭出来,而是强忍悲伤哑声道:“请夫君放心,妾身定不负夫君所托。”

    从来,她都将他的话奉为圣旨。

    他既这样说,她相信他一定有一番道理。

    昝虚妄看着她,欣慰一笑,眼光便渐渐暗淡下去。

    待他手从曹氏脸上滑下来,曹氏悲声道:“夫君!”

    昝学士看着儿子,想要伸手摸摸他,却哆嗦着抬不起来。

    再说另一边,黄元和杜鹃见进来这么多人,当即就要离开。

    然秦嫣见昝虚妄重伤欲死,黄元和杜鹃又面色不善地在厅中,再联系刚才下人去通报时所说,立即将罪责加在杜鹃头上,认定是她在后主使,跟昝虚妄算旧账,逼死了他,因此冲过来拦住他们。

    “是你,靖安!”

    秦嫣看着杜鹃,两眼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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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爱的滋味

    任三禾上前挡住她,沉喝道:“休得无礼!”

    秦嫣对杜鹃哭道:“你就是成心不要我好过!如今皇上登基,你就逼上门来了。是要我做寡妇吗?你这狠毒的女人!我要告诉御史弹劾你,逼死朝廷官员!”

    杜鹃觉得荒谬极了——这个堂妹得有多恨她?

    可是她好像从未主动惹过她,一直都是她在找她的茬吧?

    黄鹂听见“御史弹劾”几个字,顿时急了,跳过来冲秦嫣大声嚷道:“昝虚妄谋害我,死有余辜,跟公主什么关系?是我逼他的,你找我呀!”

    秦嫣闻言大怒,喝命“将这狗东西拿下!”

    杜鹃将黄鹂拉到身边,高声对秦嫣道:“你敢!堂堂郡主,也不问情由,不分青红皂白就发作,成何体统!”

    这村姑出身的公主敢说她没形象?

    秦嫣听了气得发昏。

    闹得这么凶,黄元却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这时他才对昝尚书道:“昝大人?”

    声音清洌微寒,俨然质问:昝家没有主事人吗?

    昝尚书终究宦海打滚几十年,眼见侄儿罪责难逃、性命不保,瞬间做出决断,将一腔悲痛强压下去,严正对秦嫣道:“郡主莫要胡闹!昝虚妄谋害黄翰林之妹,如今事发,惭愧自杀。此事便是抬到刑部公堂,他也难逃律法惩处!”

    这番话正好被刚醒转的昝二夫人听见,又瞥见昝虚妄双目紧闭,曹氏悲呼“夫君”。顿时急火攻心,再次晕了过去。

    秦嫣才要追问详情。也听见了曹氏悲呼,顿时觉得天塌了。

    她疯了一样冲过去。用力扒开曹氏推到一旁,跪在昝虚妄身前,双手颤抖,却不敢去摸他,怕摸不着热乎气,证实了她的预感。

    可是,已经不用她摸了,只看昝虚妄那模样,再加上昝学士和曹氏等人的哭声。都证实了她的预感,也证实了新婚才两个月的她已成为寡妇。

    她抬手捂住嘴,将一声悲嚎堵在喉咙内。

    短短几个月,她的人生就发生天翻地覆变化。

    做不成公主还在其次,这一次,可是彻底难翻身了!

    正惶惑悲苦,耳听得昝尚书道:“恭送公主殿下!”

    她猛然惊醒,爬起来大喝道:“且慢!”

    杜鹃牵着黄鹂,正要往外走。闻声再次停住。

    昝尚书见秦嫣要闹事,深知内情的他怎能任她胡来,因此拦住道:“郡主不可鲁莽!此事与靖安公主无关,回头老臣再和郡主细说。”

    秦嫣却道:“还细说什么?与公主无关。却和她身边的那小子有关。刚才弟弟们都亲眼看见的,这个逆贼混进昝府,当众刺杀夫君。如今就这么放了?昝尚书畏惧皇权,不敢为侄儿讨还公道。本郡主却不能坐视夫君含冤。”

    昝尚书气怒交加,一时间不知如何与她分说。

    再说这事岂是一两句话能解释得清的?

    秦嫣见他脸色紫涨。以为问住他了,遂粉面含威、泪眼喷煞,逼近杜鹃,“你便是当朝公主,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杜鹃盯着她问:“你一定要追究?”

    秦嫣斩截道:“一定!”

    如今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杜鹃道:“别怪本公主没提醒你,你这是自取其辱!”

    秦嫣愤怒道:“是不是自取其辱,也要说明白才知道。”

    她指着黄鹂鼻子道:“这个逆贼擅闯官宅,刺杀郡马,给我拿下,绑了送去府衙受审!”

    黄元讽刺地对昝尚书一笑,道:“既如此,昝大人,那便抬上昝虚妄的尸首,下官陪大人去刑部走一趟,此事京都府衙可管不了。”

    昝尚书额头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气,对唯恐天下不乱的秦嫣道:“老夫说过,此事乃昝虚妄咎由自取。昝虚妄谋害黄翰林亲妹,死有余辜,老臣来日要亲去皇上面前请罪!”

    秦嫣愤怒道:“证据呢?你口口声声说他谋害人命,证据呢?”

    昝尚书指向黄鹂道:“这便是黄翰林妹妹。她当时被林驸马救了下来,一直隐名埋姓,今日才来寻仇。”

    秦嫣冷笑道:“岂能凭她一人信口胡说?”

    黄元冷声道:“那就请上公堂,请出林驸马作证。”

    秦嫣道:“林驸马?那不是你们姐夫的兄弟吗?一家之言,怎能作证?谁知这一切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黄元目光骤然转厉,看着这个女人。

    她根本不是闹事,这是想混淆黑白!

    如今昝虚妄已死,红灵也死了,所有证人都是黄家这一方的,若昝家死不认账,还真不好澄清,黄鹂也麻烦了。

    这时,昝二夫人再次醒转来,正好听见了这话。

    为母者当然偏向自己儿子,因此哆嗦哭道:“公主殿下,就算我儿当年冲撞了公主,那也是……奉了皇命,也……罪不至死啊!可怜他人死了,还要背负谋害人命的黑锅,求公主殿下开恩!”

    说着哭着爬过来给杜鹃磕头。

    黄鹂哪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手腕?

    当下气得七窍生烟,就要大闹。

    杜鹃拦住她,沉声道:“昝虚妄已经供认,所以自杀。”

    秦嫣道:“公主都逼上门来了,他还敢不认?”

    黄鹂尖叫道:“二姐姐没来的时候,姓昝的就承认了。他们都听见的!”

    说着这话,她看向昝尚书、昝虚极、昝虚空等人。

    可是,他们都是昝家人,会出头为她作证吗?

    她就后悔了,没想到自己冲动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秦嫣见她神情,暗自觉得解气。冷笑道:“谁听见了?这里上下人都只见你持刀杀人。还想狡辩?”

    昝学士一直埋头痛哭,根本不说话。

    昝尚书也不禁怔住。

    他当然不会以为这样简单就能逃过罪责。可是眼下他却不知如何说。律法都有规定,世人行事不可违反人伦。比如儿子不能大义灭亲告老子;老子管教儿子当然可以,却少有亲手将儿子送上刑场的。以此推论,侄儿当然也在其列。

    黄元抿着嘴唇,将目光投向昝虚极。

    昝虚极额头冒汗,不自觉握紧拳头。

    正在艰难挣扎的时候,就听一人大声道:“我听见的!大哥亲口承认,是他害了黄姑娘。为这个,我们要请太医为他诊治,他坚持不让。要陪命给黄姑娘。”

    众人看去,正是昝虚空,满脸决然,出头作证。

    昝虚极立即点头道:“不错!大哥是这么说的。”

    方火凤一咬牙,也走上前去,说大哥确实亲**代过,说他罪有应得。

    秦嫣看着昝家兄弟,双目喷火道:“满口胡言的畜生!为了富贵名利连亲兄弟都不要了,没人伦的东西!”说完又转向方火凤。“你这个无耻的贱人!夫君都是为了你,才……”

    黄元厉声喝道:“荣福郡主请自重!本官虽然官位低微,也绝不是你一个郡主可以轻辱践踏的!但凡有不服,只管上刑部去告。本官奉陪!”

    昝二夫人也对昝家兄弟哆嗦道:“你们……你们……”

    说到这听见黄元的话,因转向方火凤喝道:“她不能骂你,我能不能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孽女!真后悔生下来没有掐死!”

    方火凤身子一软。就要瘫倒,被小顺一把扶住。

    黄元冷笑道:“夫人说笑了!夫人的女儿不是暴毙了吗?这是本官表妹。方火凤!夫人的儿子多行不义,又有什么立场责骂别人?”

    昝尚书正要开口。就听昝虚空大声质问道:“二婶才没了儿子,就这样伤心;黄家伯父伯母一样为人父母,可怜女儿没了三年,可想过他们是如何过的?‘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好风光的昝家!就是没想到风水会轮流转。”

    他说着,眼中滚下泪来。

    黄鹂看着那个书呆子,喃喃道“昝哥哥!”

    他做到了: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挺身而出。

    可他却没有看她,丝毫没有用这个来讨好她的意思。

    她隐约明了他的心情——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心中一酸,禁不住眼中也滚下泪来。

    昝学士终于抬头,冷声道:“吾儿自作孽,怪不得他人。”

    昝尚书示意夫人带人拦住秦嫣,不许她再胡闹。

    他才对杜鹃躬身道:“郡主陡然丧夫,心中难受,故而言语无状,还望公主宽宥。公主殿下,微臣侄儿新丧,此地污秽,不便接待公主,请公主起驾回宫。”

    杜鹃点头道:“荣福郡主不明内情,本公主不怪她。大人,这就告辞。”

    说着挽起黄鹂,转身而去。

    昝尚书和夫人亲率子侄送杜鹃出去。

    黄鹂被杜鹃牵着,只知随着她迈步。

    一路上,她几次回头看,没看见想看的人。

    她就一路流泪,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喜悦。

    杜鹃的车辇后来的,停在二层仪门内。

    到那,昝尚书躬身恳求道:“公主殿下,黄翰林,大侄儿糊涂,做下这等事。然此事微臣确实一点不知,昝家也绝没有在背后指使。还望公主殿下在皇上面前代为分说。”

    杜鹃道:“大人不必解释。这事本公主再清楚不过了。若不是知道内情,也不会一直未向父皇言明了。如今皇爷爷禅位,昝大人该明白他心思,父皇登基并不缺一个昝家,只因大人得用,才予以重用,所以大人无需多虑。”

    昝尚书急忙称谢,恭送杜鹃上车辇。

    杜鹃拉着黄鹂登辇。

    黄鹂又一次回头,终于看见西跨院门口站着的昝虚空。

    孤单单地站着,遥遥地看向大门口。

    看着她,就像隔一条天河看对面的人。

    她眼泪急迸,至此才明白爱的滋味——

    这绝不是她想的因为他姓昝,就可以随便丢弃的!

    也绝不能像吃的东西一样可以与别的女人分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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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奋起(二更求粉红)

    方火凤也是坐车来。

    黄元自然没有置办马车,是小顺从街上叫的。

    她站在车前,回头再看昝府,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梦中也亲切,此时却仿佛在嘲笑她,每一间屋子、一砖一瓦、一花一树都在排斥她。

    昝虚极扶着她,轻声嘱咐道:“妹妹要节哀。大哥他……他太糊涂了!他也知道错了。所以自裁,就是不想连累妹妹和昝家。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妹妹,妹妹千万要想开,别辜负了他的期望,否则他就白丢了性命了。”

    方火凤听了,心头涌出悲苦。

    哥哥对她的爱护像道枷锁,死死枷住了她。

    她不能推却,也难以感恩承谢。

    拜他所赐,她如今进退两难,情境比当初私奔后还要不堪。

    昝虚极又压低声音劝道:“元梦不是无情义的人,等这个坎过去,终究会念挂妹妹对他的情义,那时就好了。妹妹且忍耐些、体谅他些。”

    昝大夫人也过来,轻声细语安慰了她一番。

    方火凤却看着正登辇的杜鹃发怔。

    跟着,她又将目光转向黄元。

    他站在一旁,没看她,也没看杜鹃,不知想什么。

    他依然是那么温润清朗,脱下威严的官服,穿着素淡的书生袍服,好像早春的杨柳,清新而飘逸。

    可她知道:他人没看靖安公主,心却跟着她。

    因此她心中一痛,猛然转身上车。

    神色间。伤痛减去,换上决然:

    昝水烟也罢。方火凤也罢,都不是懦弱的庸脂俗粉。

    为了他。她失去所有,却换来这样下场,她是不会甘心的。

    她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做傻事。

    若是就这样去了,昝水烟的私奔就成了一场笑话,一场供京城豪门世家茶余饭后消遣的笑话!

    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靖安公主已经选定驸马,就要大婚,与黄元再无可能。

    若这样她都抓不住他,岂不枉受了昝家十几年的精心教导?

    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为了昝家,为了哥哥不白死,为了她曾失去的那些,她决不能屈服认命!

    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这不该是她的结局!

    等妹妹上车,昝虚极又走向黄元。

    曾经的好友相对,再没有往日的和谐。

    昝虚极对黄元抱拳,苦涩道:“元梦,我大哥糊涂。做下这样昧良心的事,已经自食恶果了。所幸黄妹妹被林驸马救下,不然为兄再无颜见元梦。可是元梦,此事妹妹她半点不知。她对你的心意天日可鉴。还望元梦能善待她。”

    说完躬身一揖。

    黄元定定地看着他,淡声道:“从方姑娘到了黄家,黄家上下一直都善待她。是昝家嫌黄家寒门。没将她供起来,所以不满意。”

    说完转身就走了。

    昝虚极呆呆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小顺看了昝虚极一眼,也跟了上去。

    杜鹃的车辇已经先行出了昝府。

    看着浩浩荡荡队伍离去。昝尚书急忙转身回头。

    里面哭声震天,乱糟糟的。

    昝尚书和弟弟商议后,不敢大肆举哀。

    此事还要上奏皇上,等待处置结果。

    即便这样,也忙到半夜。

    好容易回房,才和夫人说了两句话,就有人来回,说三少爷不见了,昝尚书大惊失色。

    昝虚空留书出走了!

    昝尚书又气又怒,急命昝虚极带人去找。

    再说杜鹃一行,离了昝府后,行至分路口,黄元来到杜鹃车辇前求见。

    杜鹃掀开帘子,轻声问“什么事?”

    黄元低声问:“公主,黄鹂她怎么样?”

    杜鹃瞥了缩在一边的黄鹂,皱眉道:“一直哭呢。”

    她觉得小妹子很不对劲:这报了仇了,就算不欢呼跳跃,也不该哭吧?可从昝家出来,她就一直掉泪。先是无声落泪,她就安慰她。谁知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她却哭出声来了。

    黄元听了也奇怪。

    难道是喜极而泣?

    小妹不该是这样的。

    沉吟一会,他躬身道:“微臣烦请公主带她进宫住两天,劝她一劝。此事必定要禀明皇上,带她进宫也好说明。”

    他一路走来就在想这个问题:眼下黄鹂心情激荡,回家面对方火凤肯定尴尬,和陈青黛也不熟,也难说上话;若送去大姐黄雀儿那倒可以,但黄雀儿怎比得上杜鹃善于开解人呢,所以他就想到杜鹃;再说,他明日要上奏皇帝此事,先让杜鹃在皇上面前说个大概更好。

    杜鹃点头道:“我也这样想,正要跟你说呢。”

    她得了消息便飞奔出宫,回去必须对父皇解释;还有她也想到黄鹂肯定不愿面对方火凤,所以要带她进宫;眼下她又哭个不住,就更要打定主意要好好问问她心事了。

    黄元轻声道:“多谢公主!”

    微微将眼帘掀起,悄悄向她看过去。

    辇内光朦朦的,她如在云雾中。

    杜鹃也看着他,不知劝慰什么才好。

    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还要去刑部?”

    黄元摇头,道:“昝虚妄已死,臣不想追究了。”

    若追究下去,昝虚妄谋害黄鹂的原因一旦张扬开来,势必要牵扯出黄元和靖安公主的前情,在她即将大婚的时候,这会影响她声誉的。再说,他圣眷虽隆,但入朝时间还短,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点进退他还是懂得的。

    杜鹃便道:“你自己看着办吧。黄鹂你放心,我会照应的。”

    黄元当然放心她,甚至都没要叮嘱黄鹂两句。

    因躬身道:“谢公主费心。请公主起驾!”

    说完退至一旁。让车辇过去。

    已是暮色降临,宫人点亮了宫灯。

    后面马车内。方火凤就着五彩宫灯照射的光辉,看着站在辇车前的黄元。朦胧的身影更飘逸了,正对车内说着什么。

    她以为他是叫黄鹂下辇,然却不见黄鹂下来。

    这是在和靖安公主说话?

    即便隔得远,她也能想象到他对她软语温言的样子。

    顿时,心中痛楚便如潮水汹涌,泪水不断滚落。

    这不公平!

    明明杜鹃背弃了他,为什么反得到他这般爱恋?

    明明她抛弃一切、无怨无悔地跟着他,却落得这般下场?

    他不该这样对她!

    难道就因为她现在是公主?

    是了,肯定是!

    因为她。他才失去做驸马的机会。

    她原本的付出,在驸马的荣光衬托下黯然失色了!

    她咬紧牙关,竭力抑制轻颤的身子,喃喃道:“这不公平!不公平!”

    ……

    待杜鹃的辇车走后,黄元才引头回家。

    到家后,已经掌灯,陈青黛和刘妈小丫头摆上饭来,他兄弟和方火凤便坐下吃饭。

    饭桌上,刚回来的三人都不说话。陈青黛感觉气氛压抑。

    想问问情况,但黄元一脸平静无波,她又不敢问。

    她也似乎有心事,端着碗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不时瞄黄元。

    黄元无声吃了一碗饭,放下筷子,抬眼瞅她。

    她便急忙埋头。努力吃饭。

    黄元微微挑眉,问道:“青黛。谁来过了?”

    陈青黛抬头瞪大眼睛道:“表哥怎么知道来人了?”

    黄元接过小顺递来的茶,道:“不是你告诉的吗!”

    陈青黛憋屈地瞅他——他总能准确看出她心思!

    “我娘和姨父回来了。”

    说完低头。好像犯了错一样。

    黄元听了一怔。

    略一想,方才明白: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所以流放的养父杨玉荣和陈夫人遇赦回来了。

    一回来就进京来找他,只怕有缘故。

    是看他把陈青黛接来了,还是纯粹因为他做了官?

    他便问道:“人呢?”

    这时小顺和方火凤也都被这事吸引了,抬头看向陈青黛。

    陈青黛放下碗,愤愤道:“我说表哥不在家,叫他们去客栈了。他们还不想走呢。我就说,表哥才做官,穷的很,这院子又小,哪有地方给他们住?再说表哥祖父没了,正在守孝,家里不方便留人。连他亲爹娘还没来呢,怎么留他们?我还说,表哥忙得很,要他们有事明天再来。”

    说着她眼睛就红了。

    当着方火凤,她觉得丢脸大了。

    昝家在京城也算官宦豪门贵族了,无形中就给方火凤撑了腰,所以黄元先前匆匆去昝府,她因不知什么事,心里很不痛快。

    谁知他走后才一会,杨玉荣和陈夫人就来了。

    她能不生气吗?

    她也不想娘家给她撑腰,但求别丢她的脸面就行。

    可这两个人,当初做出通*奸的丑事,被放了不乖乖回乡去躲着,居然还敢到京城来找黄元。若是传出去,叫黄元怎么做人?

    她便一顿噼里啪啦,将二人赶走了。

    黄元无奈地看着她,道:“那可是你娘!”

    陈青黛气得掉泪道:“家里又不是不得过,来这干什么?”

    这个娘,总是成心不让她好受。

    以前好好的亲事她给退了,害得她如今这样子;现在又来了!

    黄元道:“明天他们再来,你让他们等着,我且见一面再说。”

    不管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还怕了不成。

    陈青黛只得答应了,怏怏不乐。

    过了一会又不放心地说道:“表哥,那姓杨的我看不安好心,别是仗着以往对你的救命之恩,来要挟你的吧?我今天可是对他说了:当时都写了文书的,救命之恩都清算了的,叫他别来讨便宜,说表哥穷着呢。”

    黄元不禁失笑,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停了会,又轻声道:“救命之恩,是不能用银钱偿还的。”

    方火凤见他对青黛训斥教导,只觉刺心。

    以往她可是没这样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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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爱的枷锁

    “待会将后面厢房收拾一间出来,黄鹂回来了。”

    黄元若无其事地对陈青黛吩咐。

    “黄鹂?”陈青黛吃惊地看着他,“在哪?”

    “跟公主进宫去了,明天回来。”黄元道。

    陈青黛结巴道:“小妹她……她这些年去哪了?”

    黄元瞅了她一眼,道:“回雁谷。”

    陈青黛便不再问了。

    他这表情就是不愿再多说,问了也白问。

    饭后,小丫头和婆子收拾桌子,陈青黛便和方火凤去后院了。

    黄元在书房歇了会,一面仔细想之前的事。

    少时,他起身往后院来找方火凤。

    因见西厢房内亮着灯,知她们在为黄鹂收拾屋子,便走了过去。

    经过窗下,就听里面道:“……黄鹂是被我大哥给害了,又被林春救了下来,藏在回雁谷,一直跟靖安公主在一起。今天下午……”

    原来是方火凤,在告诉陈青黛黄鹂的事情。

    陈青黛惊叫道:“你大哥?他……他怎么这样心狠?”

    屋内静默,方火凤没有回答。

    陈青黛接着道:“我是说,他要对公主下手,还有个理由;可是黄鹂是表哥的妹妹,他怎么能……”

    方火凤轻声道:“人糊涂起来,是没有理由的。”

    陈青黛就不出声了,似乎颇为赞同这话。

    隔了会,方火凤又轻声道:“我跟你说这事,是想着公子心里不痛快。怕是不想见到我。我也不能不顾他的感受,故意往他面前凑。所以。往后家里的事你多操心些,我就不去前面了。他身上的伤才好。又被这事一气,你要好生照应他。”

    陈青黛道:“这……是表哥说的?”

    方火凤道:“就算没说,先让他清静几日总不会错。黄鹂回来也是一样,见了我肯定觉得刺心,我还是少出去刺眼。”

    屋内,陈青黛听了这消息,又意外又开心,又有些同情方火凤。

    她一口应承下来,叫方火凤不要担心。

    “表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大哥做的事,不会怪到你头上的。等过几天这件事印象淡了,他就好了。要我说,你是该躲两天。你大哥这事做得太丧良心了!黄鹂才多大呀,他怎么能下得去手?那时候,你还是要做黄家媳妇的呢,他就这样,也太仗势欺人了!我说,他到底为什么呀?”

    陈青黛先是安慰方火凤。后来又止不住心里得意:人命关天哪!昝大少爷对黄鹂做出了这样的事,表哥能对方火凤印象好才怪呢。

    顿时,她觉得自己娘和姨父那点丑事就不够看了,也觉得没那么丢脸了。这次她和方火凤半斤对八两。打了个平手。

    因此缘故,她越说越顺口,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方火凤见她明明幸灾乐祸。还要故作大度安慰,也不点破。

    但她是什么人。能任由陈青黛嚣张吗?

    啰嗦两句她可以当听不见,但要借此踩踏她可不成。

    因此她叹气道:“刚才不是说了。人糊涂起来,没有道理可讲。比如姑娘的娘和姨父:当初公子虽然犯了事,可还没最后定论呢,就生恐被连累,急得又是退亲,又是找公子的亲爹娘来,要跟他撇清关系。——他要早帮公子找亲爹娘还是一桩功德呢;那时候这样做也太叫人寒心了。这还是从小儿养了十几年的呢,你说可不糊涂?”

    一席话堵得陈青黛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下可真是半斤对八两了。

    黄元听到这,也不进去了,转头就回。

    到书房叫小丫鬟,“去请方姑娘过来。”

    一时方火凤来了,轻声问:“公子找我?”

    黄元示意她坐下,然后道:“有件事要问你,总忘了问,今天见了你哥哥才想起来:上次齐雪英说,我让他转交一封信给虚极兄。这是怎么回事?”

    方火凤忙道:“是有这么回事。我也差点忘了呢。那信是我写给二哥哥的。我不想齐公子他们知道我的来历,就仿了公子的笔迹,假托公子之名写给二哥哥。”

    黄元点头道:“原来这样。”

    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

    方火凤歉意道:“该早些告诉公子的,那时靖安郡主被掳,黄伯父伯母心情不好,我们也心急,就混忘了。”

    黄元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紧事,我就是问问。”

    说完,两人就沉默下来。

    方火凤看着他神思恍惚。

    没想到她也有在他面前用心机的一天。

    尽管没有害他之意,也失去了原先的坦诚。

    终究,她也沦为那些内宅女人一样了!

    似乎过了很久,她幽幽道:“黄鹂的事,我真的很难过。其实我当日背后有追问过哥哥,可他坚决否认。谁知到底还是他做的,也瞒不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见人不能做亏心事。”

    黄元听了,轻声问:“你怪他吗?”

    方火凤眼中一热,鼻子一酸,痛苦道:“怎么怪?就不说他是我哥哥了,光凭他为我落得这样下场,我怎么能怪他恨他!可是我也无法感激他,要不是他,我怎么会……”

    她用双手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

    黄元不出声,书房里只剩下呜呜低咽。

    小顺在里间读书,一声儿也不出。

    不知哭了多久,方火凤觉得心里畅快了些,用帕子擦了泪。

    她想着自己该走了,抬眼却发现黄元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那目光不是同情,也不是责怪,温润的眼神似乎传达一种言语。

    方火凤愕然愣住。和他静静相视。

    女人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便会增加难以言喻的魅力。

    男人也一样。甚至更加深沉迷人。

    黄元的眼睛就会说话,不过少有人看得懂。

    方火凤是聪慧的。也是灵透的,更对他爱入骨髓,因此只愣了一会,忽然便如雷轰电掣般颤抖起来。

    她面色苍白,慌乱道:“晚了,公子请歇息!”

    说完起身逃一般奔出了书房。

    一路上,她泪水肆意流淌,绝望恐惧。

    刚才,她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话:他没有怪过她。就凭她为他抛弃荣华富贵,一心相随还落得如此下场,他又怎么能怪她?可是他也无法爱她,因为要不是她,他就不会失去杜鹃、连累杜鹃,失去爷爷,还差点失去黄鹂……

    她对他的爱,与哥哥昝虚妄对她这个妹妹的爱虽然不同,本质却是一样。都是强加给被爱的人;像枷锁一样,枷住被爱的人,叫人无法回应,还怨不得、丢不得、扯不开!

    “不。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

    她在心里疯狂叫喊,企图说服自己,让自己坚定。

    她将自己关进房中。整夜回顾从前和黄元相识相遇的点点滴滴。但是,从杜鹃离开黄家以后的日子。她半点也不敢碰触。

    方火凤走后,黄元静静沉思了会。才埋头做事。

    这时,就听外面展青回道:“大人,陈姑娘来了。”

    因他参与火药研制,可他不比林春有武功,为保他安全,炎威帝便将展青展红赐给他,近身保护。

    黄元道:“让她进来。”

    陈青黛进来,问他道:“方姐姐怎么了?我碰见她,叫她也不理。”

    黄元眼神一闪,道:“想是为她哥哥伤心。”

    陈青黛坐下来,叹道:“正是呢。刚才她告诉我这件事,说以后要少往表哥面前来,要我多关心表哥。我都不敢相信呢。怎么她哥哥这样狠毒?可怜黄鹂妹妹在外躲了几年。这要不是公主,怕是还不敢露面呢……”

    黄元打断她话道:“好了,这事不要再提了。你别总是嘴不饶人,拿这事刺激她,这件事上她是无辜的。”

    陈青黛撅着嘴道:“知道了。这么心疼她!”

    黄元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吃醋的模样,摇头叹气。

    她不知道,他这是为她好。若论逞心机,十个陈青黛都抵不过一个方火凤。她挑衅只有碰壁吃瘪的份,不过是方火凤不与她计较罢了。这不,为她作了传声筒还不自知呢。

    因问她道:“什么事找我?”

    陈青黛忙道:“三姑娘屋子收拾好了。我看着太单调了些。你给画幅画、写几个字挂上吧,看着也清雅。”

    黄元道:“现画我也没心情。找两幅给你。”

    说完起身去柜子里翻找旧日作的画,找了两幅给她。

    青黛自拿去挂上不提。

    再说杜鹃,带着黄鹂回宫后,将她梳洗打扮还原成女孩模样,才带去见炎威帝。

    炎威帝登基后,老皇帝便退居万寿宫。炎威帝和皇后嫔妃从东宫搬去了正宫那边,只有杜鹃,还住在东宫香雪海内。反正现在没立太子,东宫也没有正主。

    这个时辰,炎威帝在乾极殿内书房批阅奏章。

    见了黄鹂,再听杜鹃把缘故一说,他并没有震惊。

    要说这样的事在豪门权贵来说,实在平常。只可惜昝虚妄狂妄过了头,既然妹妹都跟了人家,黄元又是有前途的,不去笼络倒逼迫,实在失策。

    他仔细打量黄鹂,一副乖巧清秀的模样。

    听说她独自杀上昝家,倒有几分杜鹃大闹京城的风采,然此刻她双眼红肿,神情颓丧,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没有画中和杜鹃描述的聪慧机灵,很奇怪。

    因问道:“你为何哭泣?”

    黄鹂抬头愣愣地看着他,要说什么却想不起来了。

    这一路至此,她满脑子都是昝虚空的影子,哪里还有以往半点精明。

    可她也知道皇帝的话是不能不回的,因此只好老老实实道:“民女报了仇,觉得没有想的那么高兴。民女跟昝家的一个儿子是……好兄弟,就是他带我进昝家的。我杀了他大哥,他还为我作证。我……我心里好难过!呜呜……昝家……昝家也有好人……”

    炎威帝听得瞪大眼睛,错愕地看向杜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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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失恋(二更)

    昝家也有好人?

    听了黄鹂的话,杜鹃也觉得错愕,又好笑不已。

    炎威帝道:“这也难说。谁知他是不得已才故作大度呢?”

    黄鹂急忙辩解道:“书呆子老实的很,不是那种人。”

    “书呆子?”炎威帝听得又是一愣。

    “就是昝虚空。他呆头呆脑的就会读书。”黄鹂低声道。

    她眼儿红红的,带着浓浓的哭腔,说着说着又掉泪了。

    炎威帝便问:“这么说,你是后悔了,觉得不该杀昝虚妄?”

    黄鹂哭道:“不是的!我要不去,我心里过不去;我去了,杀了他,我心里又过不去。我……我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好难受……呜呜……”

    炎威帝和杜鹃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下目光,隐约有些明了了。

    若旁人还不能看出端倪,但他和杜鹃都是经历过情事的人,如何看不出黄鹂是对昝虚空动了心?想是报了仇后,又觉得痛悔了。

    “怪不得一直哭呢!”杜鹃暗想道。

    炎威帝忽然把脸一沉,道:“就算昝虚空是好的,那昝虚妄仗势欺人、视人命为儿戏,实在可恶!昝尚书治家不严,也难逃罪责。朕这就传旨,将昝家给抄了,为你出气!”

    “啊!”

    黄鹂吓坏了,抬起泪眼,惊恐万分地看着皇帝。

    “不能抄啊,皇帝叔叔——”她慌得叫道,她觉得皇帝是二姐姐的爹,便自创了这么个新的亲近称呼——“这事都是昝虚妄干的。跟昝虚空一点关系没有。他爹好像也不知道,看着人也不错。很和气的!他哥哥也不错!不是有个‘民不举,官不究’吗?昝虚妄已经死了。民女就……就不告了。皇帝叔叔别抄他家了,回头得罪一大批人不好,容易寒人心。皇帝叔叔你才登基,不能动不动就抄家……”

    她努力为昝家开脱,一面翻着眼珠想理由。

    这时候,那股灵动劲好歹回来了些。

    说着说着,她想起什么,忽然精神一振,道:“皇帝叔叔要是生气。就把那个什么荣福郡主给杀了吧。她太可恶了,居然敢污蔑公主姐姐。实在不能饶,杀了她以儆效尤!”

    哼哼,那该死的郡主,今天可把她给气很了。

    借这个机会把她给杀了才好呢!

    她想着,咬牙切齿,恨恨点头。

    炎威帝顿时惊得张大嘴,不知如何接话。

    杜鹃急忙阻止道:“黄鹂,别胡说!当杀人是玩呢?”

    黄鹂道:“她不是污蔑了公主吗?”

    杜鹃道:“她愤激之下口不择言。我要是跟她一般见识,那不是像昝虚妄一样了?你刚才还说父皇刚登基别乱抄家呢,怎么转眼就叫他杀人?”

    黄鹂嘀咕道:“我看她就不像好人。”

    炎威帝至此才看明白:这就是个孩子!还是个很鬼精灵吃不得半点亏的孩子!这孩子说不上天真善良还是狡诈狠毒,要往后看。

    他不禁看向女儿。这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妹妹!

    杜鹃被他看得不自在,咳嗽一声道:“父皇,这件事之前没告诉你。是怕节外生枝……”

    炎威帝道:“知道了。你且去吧,父皇自有主意。”说着看向黄鹂。“你就要大婚了,让这丫头在宫里陪你几天也好。”一面唤人安排侍卫送公主回东宫。

    待杜鹃走后。他静静思索此事。

    次日,昝尚书和昝学士一齐进宫面圣。

    炎威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们。

    他听了昝尚书的请罪之词,半响才对昝学士道:“你女儿虽说有错,尚情有可原。原本此事可以圆满收场,生生被你大儿子给破坏了。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若都像他这样,那朕是不是该登基之后就将昝家给抄了?”

    昝尚书和昝学士匍匐在地,叩首认罪不止。

    炎威帝道:“养不教,父之过,你也不必撰书了,回家闭门思过。”

    昝学士虽满心苦涩,也只好认命,领罪退出。

    待他走后,炎威帝才对昝尚书道:“那黄家三姑娘昨日跟公主进宫,你可知她对朕说了什么?”

    昝尚书战战兢兢地回道:“微臣不知。”

    他想,那丫头那样厉害,肯定狠狠告了昝家一状。

    然炎威帝却对他道:“那孩子哭得跟什么似的,很难过。朕故意说要抄了昝家帮她出气。她急得说,昝虚妄做的事昝家其他人并不知道,还说昝虚空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昝尚书也是好人,昝虚极也是好人……唉,朕瞧她那模样,与你那儿子颇有情义呢!”

    昝尚书想起留书出走的儿子,脑中轰然炸响,呆呆愣住。

    杜鹃带着黄鹂回到香雪海,一面温言安慰她,一面问她和昝虚空相处点点滴滴,顺便探问她的心意和打算。

    可黄鹂满腹惆怅,全无半点主意,还动不动就掉泪。

    杜鹃看得叹气:从古至今,失恋的男女都是一样!

    次日,她带她去看后园的桃杏梨花等,又带她去皇宫各处游玩,又去觐见皇后和淑慧长公主(前九公主)等人,黄鹂都兴致缺缺,但仗着往日伶俐,好歹应付过来了。

    到晚上,她就要出宫,说要回去看大姐姐。

    杜鹃心想怕不是要见大姐姐,要见“书呆子”是真。

    她不好拦阻她,只得命崔嬷嬷带着灵隐春雨寒露等送她出宫。

    她写了封信,命春雨送给黄元;又将才做的各样宫中精致糕点装了许多,命她们送去给林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再就是问候林春了。

    杜鹃大婚在公主府进行,一应东西都是皇家安置。唯有新房中的床柜等物,林春表示要亲手制作。炎威帝答应了。他昨日已从京郊西大营回来。领着林家能工巧匠加紧制作呢。

    崔嬷嬷送黄鹂来到林家,见了林老太爷和老太太。献上糕点,笑道:“公主要亲自来看望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可是碍于规矩,不得出来。让奴婢送来这些点心,都是宫中御膳房最新奇精巧的,公主学会了亲手做的,特地送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尝尝,说是她做晚辈的一份心意。公主还说,林家初来京城。头次办这样的大事,若有什么难处,就告诉她,她帮着说句话还成。”

    大猛媳妇急忙道:“哎哟,要说公主就是仁义!打小我就看出来了。”

    林老太爷等人急忙跪下谢恩,都笑得合不拢嘴。

    他觉得,他活了一百多岁,那双老眼真是毒啊,当日看杜鹃不凡。果然就不凡:不但是个龙女,还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的龙女。可见林家平日积善行德没错!

    他命人重重赏崔嬷嬷等人。

    林家不缺钱,将封赏装在特制的精巧盒子和各色木制玩物摆件里,看去既别致又文雅。便是崔嬷嬷等皇宫老人也眼前一亮,十分欢喜。

    当下黄鹂留在林家,崔嬷嬷等人又往公主府去见了林春。

    再然后就去了黄元家。将杜鹃书信交给他。

    杜鹃在信中将黄鹂心思都说了,要他谨慎处理。别责骂她。

    黄元看了信后,这才明白妹妹反常表现。心里一沉。

    崔嬷嬷等人告辞,他送出来,道:“请嬷嬷转告公主放心。”

    崔嬷嬷含笑道:“黄翰林留步。”

    她们走后,黄元手里拿着那信静立不语,暗想主意。

    穿堂门口,方火凤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上的信,再想刚才听见的“请公主放心”,身子轻颤,猛然转头往后院跑去。

    黄元略想了一会,心下便有了主意。

    他叫刘妈去往林家送信,告诉黄鹂说,今天一早德胜路王家卤面馆有人送来几包点心,说是什么张秀才送来的。

    刘妈就去了。

    不大工夫,黄鹂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刘妈还没影呢。

    “点心呢?”

    黄鹂到书房见了哥哥,劈头就问。

    那时小顺见了她,高兴极了,上前来问候她,她也没心情理他。

    黄元不说话,命丫头将点心拿来。

    黄鹂便将所有点心都打开,翻来覆去地找。

    结果,什么也没找到,连片字纸也没有。

    “就点心,没有信?”

    黄鹂不信,十分怀疑地问哥哥。

    黄元摊手道:“没有信。倒是送点心来的小二说,是张秀才买了托他送来给杜贤弟的。我说这里没有一个杜贤弟,他说是黄姑娘化名的……”

    他这里还没说完,黄鹂就转身冲出了书房。

    黄元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顺诧异地问道:“三姐姐怎么了这是?”

    急忙就要跟出去。

    黄元阻止道:“没什么。随她去吧。”

    小顺只得停下脚步。

    黄元告诉陈青黛,说黄鹂回来了,叫晚上做几个好菜。

    陈青黛急忙去厨房交代了。

    黄鹂再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她进了书房,对着那几包点心就掉泪。

    黄元也不劝。

    待吃晚饭的时候,他兄弟和陈青黛、方火凤都出来了。

    黄鹂垂头默默吃饭,谁也不理。

    方火凤以为她不待见自己,待要低声下气去俯就她,又怕她厌弃;要是一直不出声,似乎也不妥,因此很是尴尬。

    倒是陈青黛,一个劲地帮黄鹂搛菜。

    小顺也帮黄鹂搛,“三姐姐,吃这个。”

    黄元却没有去安慰黄鹂,一面吃,一面问陈青黛:最近都花了多少银子,还剩多少银两,说这个月还有好几桩人情礼,躲不掉的;开春了,要制做夹衣和单衣……

    陈青黛一一告诉了他,忽然惊叫道:“那不是不够用了?”

    黄元云淡风轻地说道:“待我明日去跟同僚借些回来。”

    这话听得众人一呆,连方火凤也一呆。

    熟知黄鹂秉性的小顺却反映过来了,忙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年我们都是借钱过的……”

    “我不在家,你们把日子过成这样?”

    黄鹂终于被吸引了心神,不敢置信地问哥哥弟弟。

    ******

    谢谢亲们支持,二更求粉红,就剩最后一天了呢!(未完待续。。)

请假

各位亲们,今天忙的很,早上没来得急,现在急忙爬上来请假,望亲们谅解,原野十分抱歉啊!先发了公众章节也不知为何看不见,因此又重发了。(未完待续。。)

第519章 联手(求粉红)

    黄元说日子还是能过的,只是他当了官儿,来往人情多,家里又要用下人,而元梦斋又不能再开了,所以难免有时拮据,暂时借银周转也是有的,不过很快就能还上。

    他说得很轻巧的模样,却把黄鹂给惊呆了。

    从来以攒钱发家为奋斗目标的她简直不能容忍。

    原先的黄家,黄老实两口子是不顶用的,从来都是她三姐妹当家。可如今大姐出嫁了;二姐认祖归宗了;她又失踪几年;哥哥只会读书做官,不会管家;方火凤和陈青黛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只会花钱,家里没人管,可不就生生败落了!

    这样下去可不成,得想法子扭转这局面。

    当下,她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忙追问家里眼下的收支情形。

    黄元记性倒好,一一告诉了她。

    见她翻着眼睛掰着手指算账很费力,忙叫陈青黛把账本拿来。

    账本拿了来,小顺又拿了纸笔来,黄鹂就忙开了。

    她一边问一边记,一会说这一项开支往后削减了,一会说这项人情礼换哥哥的字画代替……算来算去横竖都是不够的。

    能够吗?

    黄元给凭空添了好些人情礼呢。

    这些他一个新晋的官员根本不用送的。

    黄鹂越算越心焦,立即说“我明日去和卤面馆的东家谈,和王家合伙开面馆。把面馆做大!”

    黄元眉头一跳,急忙道:“不成!咱们家现在不能明着经商。”

    黄鹂疑惑地问道:“怎么二姐姐能开铺子?”

    黄元咳嗽了一声,道:“公主为此事和朝臣还吵了一架呢。但公主卖的都是凤尾山和回雁谷出产之物。同贱买贵卖的商贩不同。”

    黄鹂听了,转着眼珠想了起来。

    想了一会。她道:“那铺子我也是有份子的。凤尾山是二姐姐的,但山上的茶树我可帮着种了不少。有一半是我种的呢。这项收入二姐姐肯定会给我的。”

    她这时才发现:虽然她还在叫杜鹃“二姐姐”。但是她们姐妹已经不是一家了,二姐姐的银子宝贝再多,也不是她的,她不能随便就拿来用。

    这一认知让她很沮丧、很不习惯——

    原本二姐姐的就是她的!

    但她是不会认输的,因此心里筹划开来。

    一面又对黄元安慰道:“哥哥你放心。你只管用心做官,小顺只管用心读书,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黄元使了这个法子让妹妹操心烦神,却半点不惭愧。

    他欣慰笑道:“有妹妹在就好了,哥哥就放心了。”

    又对陈青黛和方火凤吩咐道:“妹妹回来了。这家还交给她当。妹妹最会过日子的。往后家里所有开支都由妹妹说了算。”

    陈青黛和方火凤急忙点头答应了。

    黄鹂当惯了家,觉得理所当然,当夜就忙了起来。

    一则是她秉性喜敛财,手又紧,见不得家里入不敷出;二则她觉得忙起来没空想那书呆子,心里疼得好过些,所以就当大事来忙。

    黄元见她安定了,心下才踏实,才转向公务。

    昝虚妄谋害黄翰林妹妹一事还是在朝中掀起了风波。有御史趁机弹劾昝尚书,想要将他挤出内阁,被炎威帝以“已罚昝雄飞闭门思过”为由压下了。

    街头巷尾却传出了黄元与昝家反目成仇的流言。

    那些想要黄元做女婿的人家心就热乎起来。

    这且不说,且说方火凤。这些日整天浑浑噩噩。

    昝虚妄的丧事虽不好大办,终究是要入土为安的。

    停灵期间,方火凤不能回家吊丧。心里难过又不安。

    这日晚间,她向黄元请求。明日要去慈安寺上香。

    黄元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点头应了。

    第二天。方火凤便带着刘妈,雇了一辆车,往松山慈安寺而来。

    进了寺庙山门,挨个殿堂一路拜过来。这时进入一间小院,里面单供的是观音。这里已经靠近山顶,且在寺庙的西面,十分僻静清幽,往日她来过的。

    她心里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待一会,因此回头吩咐刘妈道:“你在外面等我,我想在菩萨面前坐一会。”

    刘妈点头,便在外面等候。

    方火凤跪在蒲团上,对着观音像磕了三个头,轻声默祷。

    正在这时,旁边帐幔掀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她感觉到,忙睁开眼睛抬头一看,竟然是秦嫣。

    “你……怎么在这?”方火凤警惕地问。

    “自然是专门来见你。”秦嫣冷冷地说道。

    “郡主见我做什么?”方火凤问,一面不动声色四下打量。

    “别看了。这里没别人。你跟我来后面,我有话对你说。”秦嫣直截了当命令,然见她不动,遂冷笑,“怎么,怕我害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半死不活的,还用得着别人来害吗?”

    方火凤被激起傲气,再者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让秦嫣利用的,便起身道:“既然郡主有请,自当奉陪。”

    当下两人穿堂过道,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在一株青松下站定,方火凤看向秦嫣,“郡主不在家为哥哥守灵,专程来此有何指教。”

    只一句话,就将秦嫣惹得冒火,颤声道:“守灵?本郡主嫁了才两个月,就要为夫君守灵,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方火凤听了,垂眸不语。

    她虽然心里难过,在这点上却问心无愧。

    秦嫣大概也想到此节,转而道:“他是你哥哥,哥哥爱护妹妹原也应当。只是他所作所为若能换来你幸福。倒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偏偏如今黄元当你仇人一样,只恨甩不掉你。你这昔日艳冠京城的才女有什么脸面!要说单为了黄鹂的事,也就罢了;其实你心里明白。你心心念念爱慕的状元郎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冷落你,还因为靖安公主!”

    方火凤被她如此揭短,几乎站不稳。

    “郡主来此,就为了羞辱我?”

    “羞辱你?本郡主还要为夫君守灵,可没那个空闲!本郡主来是想提醒你:黄元这个负心人辜负了你,都是因为靖安。”

    “这个不劳郡主提醒。”

    “怎么,不敢面对?要说你给黄家带来麻烦,你可知靖安给黄家带去什么?都是一样的手段,却不一样的结果。本郡主也替你抱屈和羞耻!靖安身份虽尊贵,从小却是在山野长大。跟她相比,你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被人欺辱至此,一点手段都使不出,倒害得亲哥哥丢了性命,父亲被贬官,你还有什么脸面?”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一样的手段?”

    “什么意思?你可知黄元的养父回来了?”

    “那又怎样?”

    “你可知当年刚出生的黄元是怎样被狼叼走的?”

    “怎样?”

    方火凤眼光陡然一凝,盯着秦嫣。

    秦嫣见她这样。满意地笑了。

    ……

    近中午,方火凤才和刘妈从松山上下来。

    早春的风儿吹在脸上柔柔的,沿途经过的桃园等处花儿都开了,连绵若云锦。

    方火凤走在山道上。轻的像一片云,淡得像一股烟。

    与来时相比,她神情沉静漠然许多。

    回去后。只见黄鹂和陈青黛正在堂间桌前拟清单,是写给山里爹娘的。叮嘱他们在林家车队下次进京时。捎带哪些货物。等运来京城,她们再进一步制作。然后放在公主的铺子里卖个好价钱。

    正说得热烈的时候,方火凤就进来了。

    陈青黛招呼道:“你回来了。松山上好多人吧?”

    黄鹂抬头想招呼,然看着她却终究张不开口。

    方火凤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略微点头,也不回答陈青黛的话,就往后边去了,神情从容淡然,不再像昨天尴尬和悲伤。

    黄鹂心里有些疑惑,但也不想追究,继续和青黛商议。

    此后几天,方火凤都缩在后院自己房内,不大往前面来。

    而黄鹂,除了睡觉,大多待在哥哥书房,也不往后院去。

    黄元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

    靖安公主大婚在即,皇宫内外都忙。

    这日皇宫传出:靖安公主大婚,除了各位亲兄弟堂兄弟,即两位皇子和王府世子要亲送外,黄元作为靖安公主义弟,也要亲自相送,以示皇家不忘抚育之恩,靖安公主不弃寒门之意。

    陈青黛听了很开心,说她到时也想去看热闹。

    黄鹂一口答应,让她到时候跟大姐一起就是了。

    她自己到时是要进宫陪伴杜鹃的。

    陈青黛这几日与她相处和谐,低声问道:“方姑娘去不去?”

    黄鹂听了不出声,心想她好意思去吗?

    陈青黛见她那样子,也就不问了,心想这事还是让黄元做主吧。

    下午,黄鹂回后院房间拿东西,忽然方火凤走了进来。

    “明天就要进宫?”她轻声问。

    “嗯。陪二姐姐。”黄鹂没想到她会来,回答的有些生硬。

    方火凤见她那模样,轻轻一叹,袅袅走到炕边,端坐下,对她道:“我知你见了我不自在,可咱们不能老是这样。你待我好我自然感念,但我自私奔你哥哥,何曾待你不好了?又何曾待你家人不好了?便是我哥哥做得绝,那也不是我的主意。常言说‘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何况父母和哥哥兄弟,我又如何保得住他们要做什么。”

    黄鹂听了别扭,道:“我又没说怪你。”

    方火凤轻轻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虽然说这样,但黄鹂无法像从前一样对她,便低头不吭声。

    方火凤并不介怀,对她叹道:“我对黄公子痴心一片,对你也像亲妹妹一样。你这么聪慧可人,能把虚空弟弟和我大哥分开来看待,也一定会将我和大哥分开来看待的。我还期盼着再教你弹琴呢。黄公子也是一样,否则他不会放过昝家的。那日杨家义父来,说当年黄婶子在山上产下他,不是被野狼叼走了,而是有人故意驱使驯养的雪狼叼走了他。其目的就是让靖安公主被找儿子的黄婶子发现,然后顺理成章带回家养。若非杨家义父救下他,这一出换子案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大白天下。公子听了不也是没怨怪吗!他看得还不是靖安公主的情分,因为她也是无辜的,并不知此事……”

    黄鹂听得目瞪口呆,忽然站起来大声道:“你胡说什么!”

    她愤怒不已,觉得方火凤一定是因为怀恨在心,所以才编造出这一段事来,挑拨黄家和靖安公主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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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了一章出来传上,今天双倍粉红最后一天呢,好倒霉,差点断更。明天还是一更,抱歉!(未完待续。。)

第520章 身份贵贱

    方火凤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这事?”

    跟着又恍然道:“也对,公子怎会告诉你。”

    黄鹂尖刻道:“没有的事拿什么告诉我?原来你以前贤良都是装样子,到底还是不甘心,跑来说二姐姐坏话。可你找错人了!要跟我们家旁人说还管用;跟我说,哼,我是那么好骗的!”

    方火凤道:“我何曾说靖安公主坏话了?刚才这事是真是假,只一问公子便知。他虽然忙,每天也还是会回来的。我就算再蠢,也不至于拿这事蒙骗你。再说又有什么好蒙骗的?公主当年也是才出生的婴儿,难不成还能谋划害人不成?我因为听见杨家义父和公子说这事,公子斥责他不必再提,所以想起我自己的遭遇,才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将心比心,和我冰释前嫌。毕竟我哥哥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而我,从未做过对不起黄家的事。”

    黄鹂听她说得这么肯定,倒惊异起来,心下突突地跳。

    方火凤扫了她一眼,不再多解释,起身道:“算了,还是不说了。公子也未必会告诉你实情。要是他刻意隐瞒,我还真里外不是人、说不清了。”

    说着迈步就往外走。

    黄鹂在后冷笑道:“当我小孩子哄呢?回头我问了哥哥,他要是说没有这事,就是他故意隐瞒了?”

    方火凤停住脚,回头认真对她道:“你自来聪明,一定有办法问出实情来的对不对?我就不帮你出主意了,不然又说我心怀不轨。”

    说完。径直出了房间。

    黄鹂失魂落魄地坐在炕上,脑中浮现一个场景:一个乡村妇人在山野树林中产下一个婴儿。然后一只狼跑来,趁她昏迷的时候将那婴儿叼走了。等妇人醒来寻找,找到了另一个婴儿……

    她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就说么,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她至少有五分相信此事。

    剩下的五分,就要去问哥哥了。

    可是,方火凤有一点说对了,就算真有此事,哥哥也不会告诉她的,她是要想个法子……

    晚上。她和小顺在书房读书。

    黄元直到亥正(晚十点)时分才回来,满身疲惫、还带着酒气。

    他在守孝,陈青黛和方火凤又并非他的丫头,且还没有成亲或收房,所以这近身伺候的事一向是不靠前的,只刘妈带着小丫头打水来,任他自己洗浴,小厮李庆在外伺候答应。

    一时收拾完毕,来到书房。小顺和黄鹂还在呢。

    “怎么还不睡?”他问黄鹂,“还在想怎么挣钱?”

    黄鹂捻着书页的手一顿,急忙道:“不是的,我一直在等哥哥回来。有好要紧的事要告诉哥哥。”

    黄元将椅子拖到她对面,坐下,笑问:“什么事?又想开铺子?”

    他脸颊酡红。虽然还是一副清淡从容模样,温润的眼眸内却隐含疲惫和落寞。似乎藏了万千心思。

    黄鹂看得心里一紧。

    前几天他就是这副模样了,她原以为是累的。如今看来不对。

    她心下转了转,凑近他低声道:“哥哥,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一个女人,说是陈姐姐的娘,还有一个男人,是哥哥的义父。”

    原本懒散靠在椅内的黄元立即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妹妹,问:“他们找你干什么?说了什么话?”一面心里想,不是让他们走了吗,怎么还在京?

    黄鹂心里一沉,道:“他们告诉我说……我想这事就算是真的,又有什么要紧?二姐姐那会儿刚生下来,什么也不知道呢。我就把他们骂走了。这两天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跟哥哥说一声。哥哥,他们要是来找你,你可别听信了这坏话,别中了人家的圈套。”

    黄元神情一松,重新靠了回去。

    他望着小妹子微笑道:“在你心里,哥哥就那么笨?”

    黄鹂欲言又止道:“我是……是见哥哥对昝姐姐那……那样,怕哥哥为了这事也对二姐姐,不,是对皇家也生了怨气,所以我来劝哥哥。”

    黄元听了不语,只默默地看着灯。

    半响,他才轻声道:“我还用你劝!人命本就不平等。所以昝虚妄为了自己妹妹杀你,再平常不过;公主身份更高贵,当时是大靖太子的女儿,你想,抱她逃跑的侍卫还能不拼死保护?驱狼叼走我,为公主寻求一条生路是他职责分内的事,这更平常。就像你说的,公主是无辜的……”

    黄鹂低声道:“哥哥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她心中翻江倒海地难受,只觉支撑不住。

    “哥哥,我困了,去睡了。”

    “嗯,去吧。这事万不可对第二个人说。若有人打听,你就说从未听过这回事。那杨玉荣是不敢在外说的,除非他不要命了。”

    黄鹂答应了,声音悠悠的好似在天边。

    她飘飘荡荡回到房里,胡乱睡下,一夜不成眠。

    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了马车来接黄鹂。

    黄鹂出发的时候,方火凤倚在堂间后门口,望着她背影。

    东宫香雪海成了真正的瑶池仙境,无数宫女穿行在树林和花海中,满耳都是娇声燕语,满眼都是姹紫嫣红,人比花俏,花衬人娇。

    黄鹂到香雪海杜鹃寝殿内,只见秦易安、赵晴、张均宜等人已经到了,见了她都眼前一亮。

    “这就是公主的小妹妹,叫黄鹂的?” 赵晴首先发问。

    她听杜鹃说过多次,自己跟黄鹂脾性有些神似,因此见了她格外留神;再说,黄鹂的经历也让她感兴趣,深恨自己生活太平淡。

    杜鹃拉着黄鹂笑道:“正是。黄鹂来。这是赵姑娘;这是张姑娘;这是我堂妹易安郡主;这是……”

    黄鹂含笑,一一招呼。

    比起黄雀儿和桂香。她要机灵善言的多,处在众贵女之间。丝毫不见胆怯忸怩和自卑,很快和众人说笑成一片,尤其和赵晴投契。

    杜鹃看着二人笑道:“我说的吧,就知道她们俩合得来。”

    秦易安道:“我瞧着她们像姐妹呢。”

    赵晴大惊小怪地问黄鹂:“你是不是也是你娘从山上捡回来的?说不定是我爹丢的闺女——我爹也去过荆州府的……”

    一言未了,众女都笑得前仰后合。

    黄鹂也笑了,笑容有些尴尬勉强。

    杜鹃见了急忙道:“晴妹妹可别瞎说。黄鹂从小最怕人说她是捡来的,听了哭呢。她调皮好动,养娘老是骂她,她心里有阴影了。怀疑自己真不是黄家亲闺女……”

    众人越发笑得厉害了。

    一时崔嬷嬷带宫女捧了许多新制的华服进来,请公主试穿。

    当下众女都围着杜鹃看她试穿,惊叹和赞美声不绝入耳。

    这些衣服衣料华贵自不必说,式样也繁多:有广袖流仙裙、广袖流云裙,有花笼裙、百褶裙、月华裙,有齐胸的襦裙,有收腰的旗袍,有端庄华贵的礼服……等等,有当前时兴的。也有复古的。

    衣服花样虽繁多,大多却绣彩凤和牡丹,尽显典雅高贵、大气雍容;家常穿的也有绣梅兰竹菊等花样,凸显靖安公主灵动灿烂的气质。

    黄鹂看得呆呆的。

    别的衣服还好说。单那明黄缎子底绣彩凤的礼服,每一只凤凰都翩翩欲飞,穿在杜鹃身上。高贵明艳,只觉不似凡间女子。

    二姐姐。她叫了十几年的二姐姐,根本不是她的二姐姐!

    她是只金凤。她们之间有云泥之别!

    这只金凤被人藏在麻雀窝里十几年,如今大放光彩!

    被选中藏身的黄家,只有荣幸,不能抱屈……

    试过衣裳,记下要改动之处,又有人请公主验看首饰。

    成套的头面首饰装在古色古香的盒内,捧了上百盒来……

    杜鹃看得眼花缭乱,埋怨道:“弄这么多干什么?”

    崔嬷嬷笑道:“公主,这不多!”

    杜鹃懒得同她争,根据赵晴等人气质风格,替她们各人都挑了一样相送。这方面,她还算有眼光,再说还有冷霜等人帮忙,所以众女都满意开心。

    黄鹂和秦易安与众人都不同,得了整套。

    忙了整天,晚上众女都未出宫,留在香雪海。

    晚膳的时候,杜鹃在正殿大排宴席。按宫中宴席的规制,上的菜肴九九八十一道,金盘玉碗水晶杯,映得各式菜肴更炫目。这么多菜,有些只搛了一筷子就被撤下去了。

    爱吃的黄鹂似乎没什么胃口。

    晚上,众女玩到深夜才歇息。

    次日,依然是忙碌不休。

    陪同公主的众女都沾了不少好处,又开心又欢乐。

    到了下午,众人才陆续告辞,要等三日后公主大婚再进宫。

    黄鹂也要走,杜鹃疑惑地问:“不是说好了陪我几天吗?你可想好了,不趁这个机会在宫里好好玩几天,等我出嫁了,你要再进宫来玩,就没这么自在方便了。”

    黄鹂悄声道:“皇宫这么威严,不是玩的地方。回雁谷的公主府盖好了,等回去在那玩,没人管我,那才自由自在。”

    杜鹃笑道:“你倒懂事了,能想通这个。这里确实不是玩的地方。我住了几个月,心里急得都长草了呢。”

    因此也不勉强她,派车送她出宫。

    黄鹂出了宫,却没回黄家,在长安大街下了车,说自己另有事,把宫车打发回去了,然后往德胜路的卤面馆走去。

    她今日装扮与往常不同,秀美可人的一个小姑娘,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她也不在意,一面想心事,一面还和从前一样,沿街逛了过去。

    正走着,忽听旁边有人道:“黄翰林大祸临头了,黄姑娘还有心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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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所有订阅打赏和投票的亲们,又晚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521章 死局

    黄鹂转头一看,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她脸一沉,立即回道:“我看姑娘霉运罩顶,离死不远了,怎么还有闲心在街上当骗子糊弄人?赶紧的,回家定做棺材去吧!要是晚了,死了没棺材睡,这天又热了,搁两天怕是就坏了呢。到那时候,姑娘这一身香喷喷的肉就成臭肉了,苍蝇围着飞呀飞……哎哟,想想那情景都吓人!”

    论斗口骂人,十个也抵不过黄鹂一个。

    那少女面色涨红,笑容挂不住。

    然她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轻笑道:“黄姑娘何必动怒!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听了自己想一想便是。当年换子的事被传扬出来,黄家念及情分和畏惧皇权,自然不会像报复昝家一样报复皇家;可是皇帝呢,还会像以前一样放心地重用黄翰林吗?会相信你们心里毫无芥蒂吗?”

    黄鹂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半点不露。

    她调动全部心眼和心智,警惕如狐,盯着面前少女道:“我说姑娘,你能不能痛痛快快地把目的说出来,然后我好根据情形做决断:到底是陪你玩玩呢,还是把你抓了送进皇宫给公主姐姐,然后交给皇帝!听说呀,皇宫好多的刑罚呢:挖眼,割鼻,割舌头,剁了手脚装罐子里腌肉一样腌着……我那天跟公主姐姐逛的时候,听见冷宫里面人惨嚎,叫的那个凄厉哟……”

    随着她声情并茂的述说,那少女面色再变。

    明知她是吓唬她,她也不能不怕。

    这个死丫头。难怪王爷说她难缠!

    她再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就见黄鹂瞅着她又笑道:“你不怕,是不是想着看事不对。就咬开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唉,干坏事的人都是这些手段。不过,碰上本姑娘算你倒霉。我肯定能在你自杀前制住你,然后么——”她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打量什么奇珍异宝一样——“我就把你送进皇宫,然后亲眼把那些刑罚都瞧一遍。我还没见过呢,好想看看。”

    少女终于面色大变,身子颤抖起来。

    她不知能否说动黄鹂,若不然。可就惨了。

    “我家主子在前面那间茶楼等你。去不去随你。我一个下人,死了也不算什么,只是姑娘哥哥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没有十分的把握,我家主子敢让我来大街上拦你吗?你要抓我,就抓吧。”

    说完也不跑,等着黄鹂决定。

    只是她脸上的惧怕却是掩饰不住。

    黄鹂虽然聪明,那好奇心也是十分强烈的。

    这少女说一半留一半,牵涉到她哥哥,她当然想弄明白。

    因此她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少女道:“姑娘去了就清楚了。”

    跟着又补充道:“我家主子是做大事的人。别看你是黄翰林妹妹,抓你杀你半点用处没有,除非你能投靠他。”

    黄鹂笑道:“哟,说得这样。我还真要去看看了。走吧。”

    那少女大喜过望,忙上前带路。

    黄鹂左右一扫,不动声色打量街上人。

    只见街上人来人往。虽有人看她们,却都是好奇神色多。

    她跟着那少女来到一间普通茶楼。浑身戒备地走进去,手上暗扣了几枚暗器。并迷药和毒药。

    她们上了二楼,在一间雅室门口停下。

    一路均无异样,到了这,黄鹂却停住脚步,不肯进去。

    那少女上前敲了敲门,雅室的门打开了。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坐在桌前,两个年轻汉子站在他身后。

    黄鹂笑道:“这位老爷爷是谁呢?不说清楚了,我也不好随便进去。外面骗子多的很,我们小女娃,时刻要当心。”

    老爷爷?

    顺亲王听了这称呼别提多郁闷了,心想本王有那么老吗?

    他对黄鹂打量了一番,笑道:“老夫是顺亲王。姑娘请进来一叙。”

    说完不待黄鹂答应,就命青年汉子和少女都退下,以示诚意。

    两汉子和少女都听命退了出来。

    黄鹂见雅间内一览无余,上下都无遮挡和可供藏人的地方,窗户也大开着,便笑嘻嘻地走了进去,问道:“你不是想抓了我威胁我哥哥?”

    顺亲王和气地笑道:“黄翰林岂是能被威逼的。”

    一面招呼她坐,又请她喝茶吃点心。

    黄鹂眨眨眼睛道:“我不敢吃呀。”

    顺亲王笑容顿了下,道:“那姑娘就不吃。姑娘刚从皇宫出来,想必吃了不少好东西。”

    黄鹂连连点头道:“是,是,我肚子好胀呢,所以才上街溜达消食。王爷请我来,有什么话就说吧。反正我也闷的很,有王爷陪着说笑也不错。王爷,你要怎么样劝得我跟公主姐姐离心呢?要说真话哟,别当我小孩子哄,我可聪明着呢。”

    顺亲王笑道:“姑娘若是不聪明,本王也不会找你。这样大事,跟蠢人是说不清的,蠢人也听不明的。”

    黄鹂噗嗤一声笑道:“那就说吧,别只顾拍马屁。”

    顺亲王笑容一僵,反问道:“姑娘想要知道什么?”

    黄鹂道:“我?我哪知道!不是你找我的吗。”

    说完,手不自觉就伸到面前碟子里,捡起一块点心就吃了起来,全忘了刚才说不敢吃、肚子胀的话。

    顺亲王将她举动看在眼里,微笑道:“本王没有办法让黄姑娘和公主离心,也自知不能劝黄翰林对皇上起反心。”

    黄鹂奇道:“那你找我来干什么?就为了吃点心?”

    顺亲王道:“就是告诉姑娘,令兄活不长了。”

    黄鹂抿嘴笑道:“你一把年纪了,又是王爷。怎么胡说呢?昝家那样对我二姐姐,皇上还没要杀他家人呢。还是因为我被昝虚妄谋害。才要他抵命的,又贬了他爹的官。”

    顺亲王道:“黄元同昝家人不一样。”

    黄鹂喝了口茶。道:“怎么不一样?”

    顺亲王见她吃的十分香甜,忍不住也捡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父女或者祖孙呢,一副悠闲和谐的画面。

    “黄元才能出众、智谋如海,这样的少年才俊,将来位极人臣是迟早的事。然他却和皇家有了仇隙,皇上敢用他吗?若是一般文臣,皇上定会大度处置,以示胸襟。如昝家便是。或者便不敢用,就不用或者不重用就是了。可黄元聪敏绝顶,小小年纪便心机谋略过人,还会制造火器,所以皇上才不敢重用他;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贬谪不用,说不定就会被敌人收买去。——比如本王,现在就想收买他。姑娘想:用又不敢用。贬又不能贬,关押又恐寒了他的心,日久天长,终是祸患。如之奈何?”

    黄鹂心中大震,几不能自持,还强作镇定。

    她眼珠一转。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本来这事还真不好办,可是王爷找了我。我忽然就想起一个绝妙的主意。”

    顺亲王不自觉追问“什么主意?”

    黄鹂盯着他那张弥勒佛似的和气的脸面,很诚恳陈述道:“想法子把王爷给除了。向皇上表忠心。王爷别怪,谁让你先找我的!”

    顺亲王差点呛了,几乎脱口就要喝命人将她拉下去。

    可是,他看看少女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又忍了下去。

    他将手上吃了一半的点心放回碟子,对黄鹂道:“你以为本王没想过这点?既找你,便是有恃无恐。”

    黄鹂翻眼鄙视道:“有恃无恐?王爷真不谦虚!”

    顺亲王叹道:“本王找你来,你回去定会将此事告诉令兄。本王既不怕你告诉,凭的是什么?因为令兄已经身处一个死局中!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他这几日定然寝食难安,思谋保全之计。”

    黄鹂再次心一颤,眼前闪过黄元落寞疲惫的眼神。

    顺亲王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内,轻轻一笑,接着道:“以黄翰林的才能,加上黄家与靖安公主的渊源,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谁知却和皇家有了这样的仇怨。加上昝水烟私奔去,靖安公主抛弃他,家仇情仇,正是男人大忌!眼前他是不敢有二心,谁敢担保以后不会?……”

    黄鹂恶狠狠地将一块点心塞进嘴,咬牙切齿地嚼着。

    顺亲王依然在分析:“……皇上纵然重情义,也不敢拿江山社稷当儿戏。果真轻信了黄元,也不配做皇上了。他不是还赐了两个亲信‘保护’你哥哥吗?听说以前是护卫公主的。再说朝中倾轧不断,便是皇上想信他,别人也容不得这信任持久。——本王就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将当年换子一事张扬出去……”

    黄鹂忽然笑了起来,道:“王爷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你忘了:就是我跟哥哥根本不信什么驱狼叼走婴儿的事。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姓杨的是你找来的!没影子的事,编的活灵活现,这就能骗我们和皇上?是你蠢还是觉得我们蠢?”

    顺亲王失笑道:“不,本王从未当你们是蠢人。”

    他仔细打量黄鹂,好似在揣摩她的智慧。

    黄鹂瞪回他,娇嗔道:“王爷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气概都没有,半点威仪也没有,像个八面玲珑的笑面虎。我见过皇上的,他就不像你这样,很威严,很英明,很睿智……”

    顺亲王再深的涵养,也被这话打中要害。

    他心中发堵,认定这丫头跟她哥哥一样狡诈。

    面上,他却一点不显,含笑道:“本王是说,你们不信无妨,皇上心里有数就成。因为,那是确有其事的。衍庆郡主(杜鹃亲娘)身边护卫养雪狼是众所周知的事,都是安国送来的。”

    黄鹂尽管还在支持,脸色已经发白了。

    离开茶楼,黄鹂使出轻功,飞快在街上穿梭。

    街道上人声嘈杂,偏她耳边一直回荡着顺亲王的话:

    “黄家与当今皇上有这样解不开的死结,本王却不会介意。”

    “本王虽然跟兄弟争夺皇位,却不会将大靖江山视为儿戏。所以绝不会将黄翰林这样怀着济世之才、又懂火器制作的人作为弃子,那太可惜了!”

    “若是本王登上皇位,不但不会疑心黄翰林,还会将靖安公主赐给他,让他得偿所愿;并且,本王的女儿、昝家的女儿,也都一并许配给他。”

    “本王只要你办一件事……”

    这天晚上,黄鹂早早睡下了。

    睡到半夜,她又爬了起来,悄悄来到前面穿堂口。

    只见书房内还亮着灯,哥哥还没睡。

    她就站在黑地里,一直望着书房门口。

    这一站,就是一夜。

    书房的灯也亮了一夜,黄元一夜未眠。

    天明,他红着眼睛匆匆用了点东西,就上朝去了。

    黄鹂看着他的背影,泪水不自禁滚落。

    蝼蚁尚且偷生,她要答应顺亲王吗?

    想到这,她眼前闪过杜鹃的身影。

    有身着粗布衣服的乡村女娃形象,有身着绣金凤华丽礼服的公主形象,在眼前交替变换。一时她叫她“二姐姐”,一时她又跪着拜“公主”。

    她觉得心烦意乱,就去大姐姐那。

    林家,也正在为公主大婚忙碌。

    黄鹂去的时候,正逢林春在试穿大婚礼服。

    俗语说“红男绿女”,那大红的礼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英姿勃发、神采奕奕,黑眸更亮更有神韵了。

    他一直微笑,任凭众人折腾他也不言语。

    黄鹂觉得:跟哥哥比,春生哥哥另有一种含而不露的气度和风采,像他的木雕一样内涵丰富、外相迷人。

    大猛媳妇见了她忙招手道:“黄鹂来,看你春生哥哥怎么样?”

    黄鹂想起一夜未眠的哥哥,勉强笑道:“很好看。”

    本来,是哥哥娶二姐姐的,可是自从……

    哥哥心里的苦,她以前不知,那日从昝家出来,她便都知道了。

    可是,皇上还要哥哥亲自送二姐姐出阁!

    他一夜未眠,除了换子一事的暴露,还有这个缘故吧。

    怪不得顺亲王要利用他们,因为真的很少有男人能容忍这两点。换个人有机会一定报复的。今日不报复,不等于以后不报复。所以,就算哥哥不报复,皇上也是不会相信他的。

    这,真的是一个死局!

    ******

    赶了四千,勉强对亲们交代一下!(未完待续。。)

第522章 大婚前夕

    林春看见黄鹂,眼前一亮,问“你不是进宫陪公主了吗?”

    黄鹂道:“宫里忙得不得了,我在那帮不上忙,公主还要惦记照顾我,所以我就回来了,等大婚那天再进宫。”

    众人听了都笑,喜气洋洋。

    林春也笑了,看着黄鹂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问:“公主还好?”

    黄鹂皱眉道:“不大好!”

    林春听了急忙问:“怎么了?”

    众人也都停住动作看向黄鹂。

    黄鹂故意停了会,等大家急很了才道:“也跟春生哥哥一样试衣裳首饰,一试就是几十成百套;又喝这个吃那个,用药水香水洗浴……整天忙个不停,公主都烦死了呢!”

    林春这才松了口气,白了黄鹂一眼,知她故意逗自己。

    大猛媳妇呵呵笑道:“我们这不也是一样。天天晚上洗,春儿身上都洗脱了一层皮呢。”

    林春听得红了脸。

    下午回家,黄鹂在厢房门口碰见方火凤。

    她瞅了她一眼,没言语,径直进屋去了。

    方火凤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黄鹂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试戴头面首饰。

    方火凤上前帮忙,接过她手上的攒珠累丝梅花对钗,一面帮她插在发间,一面问她准备穿什么颜色和式样的衣裳,才好配。

    妆台前的墙上镶嵌了一面直径两尺的镜子,镜内映出两人形容。

    黄鹂对着镜子里的方火凤道:“我答应他了。”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方火凤听了却手一颤。

    她惊问道:“顺亲王找过你了?”

    黄鹂轻笑道:“你果然知道这事。”

    方火凤点头道:“那天去庙里进香,荣福郡主找过我。与我商议谋事。可我没答应她。我想这事公子肯定有主张,因此不愿给他惹是非。”说着又问黄鹂:“你可告诉公子了?”

    黄鹂摇头道:“没。”

    方火凤看着镜中的少女。神情有些恍惚。

    半响,她才幽幽道:“我劝姑娘还是告诉公子吧。。”

    黄鹂反问:“你真希望我告诉哥哥?”

    方火凤点头道:“自然,公子在朝为官,自是比你能洞悉其中曲折。你太小了,受人蛊惑不自知,还以为在为公子着想,会毁了黄家的。”

    黄鹂问道:“那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方火凤道:“此事我不便插嘴。”

    黄鹂盯着镜中站在自己背后的女子,细细察看她。

    方火凤任她看。自管用梳子帮她梳后面长发。

    忽听黄鹂道:“不是,因为你不敢!”

    方火凤听了一怔,停住梳头。

    黄鹂嗤笑一声,对着镜中人道:“你不敢去!因为你不敢面对那结果。就像当年私奔一样,你不敢先征得哥哥同意,要是问了他肯定不会接受你,所以你就先斩后奏,自己跑到黄家去了。这次也一样:你知道哥哥不会答应顺亲王的,就算把黄家都搭进去。他也不会害二姐姐。你不敢面对这结果,所以就告诉我!”

    方火凤颤声道:“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告诉公子。”

    黄鹂笑道:“要我告诉哥哥?我知道了哥哥的下场,肯定不会不管他的。我要救他。怎么可能还告诉他!方姐姐不就是利用这点,才故意在我面前提换子一事么?方姐姐,你一直当我是乡下蠢丫头吧?觉得我蠢得就像猪一样。把我算计得死死的,引我走上你们安排好的计划。自己却撇的一干二净。”

    方火凤放下梳子,木然道:“姑娘太误会我了。”

    黄鹂却捡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长发,一边叹道:“一点也没误会你。说起来,方姐姐样样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不如二姐姐为人坦荡。她从不勉强别人做不愿做的事。唉,我也比不上她!我也是个坏女人!”

    方火凤再也忍无可忍,道:“可是她背弃了公子!”

    黄鹂奇道:“这事不是你闹的吗?”

    方火凤昂首挺胸,凛然道:“姑娘要这么说,也无不可。姑娘不是小孩子了,既不是蠢猪,自会思虑周全。自己敢做就敢当,不敢做就别做,就是别把责任推在他人身上!”

    口内说着话,心中激动地想,秦嫣说的没有错,自己真是太傻了!为了哥哥当年做的事,黄家兄妹大闹昝家,逼死哥哥也罢了,可知道当年换子真相,他们不去怪杜鹃、怪皇上,黄鹂竟然还讽刺于她!

    同样的事,甚至那换子目的更恶毒,他们都能容,却不能容她,实在令人心寒!

    黄鹂见她忽然变脸,那肯示弱,也冷笑道:“就是你闹的!你也别怨你哥哥,他其实跟你是一丘之貉。当初他要杀我,不光是因为我无意中听到了他和红灵的对话,还因为我奉哥哥之命,悄悄地从家里溜出去给二姐姐送信,他很生气,所以代你这个妹妹吃醋呢!你现在不也在干和他一样的事吗?手段高明些而已!你根本就没听见我哥哥和杨家义父的话,是荣福郡主告诉你的。你又告诉我,撺掇我下火海,我还没的选择!”

    方火凤看着境内少女,一面若无其事地通头发,一面和她斗嘴,句句话都像在往她伤口撒盐,唯恐伤她不够深。

    真不愧是他的妹妹!

    然就算她用了些心机手段,那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这丫头真可笑,自己要干坏事了,还要找个理由和替罪羊,弄得好像自己逼她的一样。讽刺就讽刺吧,她倒要看看,她除了说几句孩子气的话。还能怎样!

    她不想再同她争执,淡然扫了她一眼。转身从房内出来。

    她站在院子当中仰望天空,天空碧蓝澄净。淡淡白云如烟,映衬得她心中荒凉混乱。

    傍晚时,陈青黛似乎神色很不安,总是跑到院门口张望。

    黄鹂疑惑地问道:“陈姐姐你等什么人?”

    陈青黛干笑道:“我看表哥回来没有。他说今儿要早些回来的。”

    黄鹂道:“再早,不到天黑也不能回来。”

    陈青黛忙道:“是我糊涂了。唉,当官儿真不容易!”

    黄鹂瞅了她两眼,没出声。

    天黑了,黄元还没回来。

    黄鹂几个便先吃了饭,然后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黄鹂和小顺在书房等哥哥。一面笑谈杜鹃大婚的事。

    中间她出来,瞄见院门口的角落里站了一个人影,忙走过去问“谁?”

    陈青黛吓一跳,慌道:“是我,三姑娘。”

    黄鹂一把抓住她胳膊,凑近她耳边问:“你下午听见什么了?”

    陈青黛惊慌道:“没……没听见什么。我没去后面。”

    黄鹂一听,便扯着她往后院走去。

    到了青黛房内,黄鹂将她推到床上,冷声道:“说。你可是听见了我和方姐姐说话,想告诉哥哥?”

    陈青黛惊恐道:“没有,没有……”

    黄鹂顺手抓起枕边两条帕子堵住她的嘴,然后。又用一条缠臂轻纱将她绑在床栏上。做完这些,黄鹂就飞快出去了。

    陈青黛“呜呜”叫,眼睛瞪老大。

    才一会工夫。黄鹂又转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丸药。

    她上前扯开陈青黛口中的帕子。将药塞进去。

    陈青黛再顾不得了,叫道:“姑娘。你不能,你想干什么?你不能瞒着表哥……啊——”

    黄鹂一捏她下巴,又喂了她一口水,她不由自主就把那药丸吞下去了。然后,黄鹂便解开她身上的轻纱,对她道:“你就老老实实病两天吧,等二姐姐大婚后,你就能好了。”

    说完,三下两下帮她除了外衣,将她放上床,盖上被。

    陈青黛扭不过她,急得问道:“姑娘,你为什么不信表哥?”

    黄鹂不答,用被子将她盖住,道:“睡吧,睡吧……”

    陈青黛还要劝,那眼皮子却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

    这天黄元回来更晚。

    见了黄鹂和小顺,问家中有无什么特别的事。

    黄鹂说没有,就是陈青黛有些着凉,所以早早地歇着了。

    小顺诧异地问:“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黄鹂道:“就是鼻子有些不通,她就没说,先去睡了。”

    黄元吩咐道:“明天要是不好,就上医馆去看看。”

    黄鹂答应了,于是兄妹三个又议论一回公主大婚的事,然后各自去安歇不提。

    次日,陈青黛没出房门,黄鹂忙里偷闲照应她。

    下午的时候,卤面馆有人来找黄鹂,她便出去了。

    方火凤便走去照顾陈青黛。然见她只是昏睡不醒,就疑惑了。用手探探她额头,不烧不凉,面色也还好,心下似乎有些明白了。

    当下也不出声,只作不知道,只当她是病。

    小顺今天下学很早,回来听说陈青黛病了,也来看望。

    方火凤道:“陈妹妹吃了药睡安稳了,过两天就好了。小顺兄弟你去,这有我呢。”

    小顺道:“劳烦姐姐了。”

    说完又瞅了床上的陈青黛一眼,才出去。

    很快这一天又过去了,次日寅时,黄家三兄妹便起身洗漱。一切准备停当,黄元对方火凤交代道:“青黛就劳烦姑娘照应了。”

    方火凤看着一身官服的少年郎,百感交集。

    他尚在孝中,然公主大婚也容不得他素服出席,因此穿上绯红官服,于英挺俊朗之外,多了一份威仪。

    她禁不住上前,举起双手,为他正了正官帽。

    然后,目光下移,一下落入那双温润的黑眸内。

    静静的,两人对视,不知都想些什么,又好似都明白。

    方火凤眼中涌出泪水,欲言又止。

    静了一会,黄元才轻声道:“姑娘保重!”

    方火凤心中一颤,嘴上却道:“公子也请保重!”

    ——万事小心!

    过了今日,便不同了!

    黄元点头,转过身去,招呼小顺和黄鹂出发。(未完待续。。)

第523章 大婚(1)

    黄鹂打扮得光彩照人,脸上也洋溢着喜气。

    她对方火凤道:“方姐姐,等我回来告诉你热闹。”

    方火凤见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下也不禁佩服。

    当下他兄妹三人乘车出发,往宫中而去。

    进了皇城,黄鹂去了香雪海,黄元则去了乾元殿。

    香雪海今天成了人海,春花烂漫的园林中,仙乐袅袅。

    皇后娘娘坐镇在这里,指挥宫嬷和宫女们为靖安公主大婚忙碌。除此外,孔少师夫人和沈夫人也在,亲自为公主挽发、戴冠、着礼服、祝福祝愿。

    沐浴后的杜鹃坐在玉石妆台前,正对着一面汉白玉雕刻双凤拱卫的玻璃大圆镜。从镜内看见黄鹂来了,忙招手道:“黄鹂来这儿。”

    待她到身旁,向她低声抱怨道:“我就像个机器人一样。”

    黄鹂诧异地问:“什么是机器人?”

    杜鹃忙道:“就是木头人,随她们折腾。”

    黄鹂仔细端详她脸上妆容,又见旁边站了一排宫女,手上都端着精致托盘,里面盛着各样脂粉、黛石以及首饰等,孔夫人一会从这人手上盘中拿胭脂,一会从那人盘中拿香粉,忙个不停。

    她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公主这脸还用擦胭脂吗?擦了还显得没那么光亮了。还有嘴唇,本来就是红的。这眉毛好像也不用画呀!……”

    孔夫人听了停手,颓然道:“臣妇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今天非同寻常,好歹总得做一遍才成。不然怎么办?真不知公主殿下如何生成这样的!”

    冷霜等宫女们听了都笑了起来。

    杜鹃忙道:“夫人放手做吧。不必顾忌。”

    沈夫人一本正经道:“公主请放心,绝不会把公主画丑了。就公主这模样。想画丑也难!”

    众人又是轰然一笑。

    笑声中,又有好些贵女来了。都围着七嘴八舌评评。

    说是无须费事,然诸般琐碎程序一件不能少。待全部就绪,已经是午后了。孔夫人扶起杜鹃,只见她头戴九翟四凤珠冠,身穿八团绣金凤牡丹大红喜服,配金绣云凤纹霞帔,艳光四射、威仪不可逼视!

    按规制,公主级别与亲王等同,冠服也与亲王妃同。只戴得九翟凤冠。杜鹃的凤冠配置已超过公主规制,因炎威帝执意如此。

    至申正(下午四点)时分,人报皇上已至东宫正殿。

    杜鹃便在皇后的引领下,由赵晴和黄鹂相扶,灵隐、灵烟、冷霜、寒露、春雨、晨雾、融冰、晓星八侍女围随,众贵女随后,一路彩旗飘飘、祥乐和鸣,逶迤出了香雪海,往正殿辞别皇上。

    到了东宫正殿外。众人止步,只有皇后和杜鹃进入。

    炎威帝端坐在上方,望着爱女缓缓走来,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待皇后也走到炎威帝身旁。和他并肩而坐,杜鹃便蹲身下拜。

    然而这时,她却浑身抽去筋骨一样。软软地歪倒了,望向皇上和皇后的眼光也惊慌不已。嘴巴张了两张,竟然说不出话来。

    炎威帝看得一愣。随即叫道:“皇儿怎么了?”

    跟着就急惶惶地跑下台阶,伸手来扶杜鹃。

    皇后也大惊失色,急忙下来,一边叫“来人”。

    黄鹂和赵晴本扶着杜鹃来的,站在殿门最近处,本又会武功,因此一听见里面动静,便急忙跑了进去。

    看见杜鹃这样,两人慌得都叫“公主”。

    炎威帝最慌张,只顾叫“皇儿”,又大喝“快叫御医!”

    外面人急忙答应,飞奔去了。

    正在混乱时,黄鹂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正是杜鹃的那把宝匕,对准炎威帝脖颈就挥了过去。

    顿时鲜血激射,喷了杜鹃一脸。

    黄鹂一把揪起杜鹃,闪在她身后。

    她一亮出匕首,王皇后便魂飞魄散,不要命地挡上去。

    赵晴反应也不慢,抬手握拳,直击黄鹂持匕的那只手。

    无奈她们本来注意力都在杜鹃身上,终究是慢了一步,被蓄意谋杀皇帝的黄鹂轻易得手,血溅当场。

    “都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公主!”

    黄鹂拖着杜鹃软塌塌的身子,匕首搁在她脖子上,一面后退,一面威胁闻风而来的众人。

    杜鹃身子不能动,只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炎威帝,泪如雨下!

    那时殿内一片混乱,皇后昏倒,众女和太监尖叫哭喊:

    “皇上被刺杀了!”

    “皇上驾崩了!”

    “抓刺客!”

    这实在太惊人了!

    令他们难以置信。

    龙禁卫蜂拥而入,一齐逼向黄鹂。

    黄鹂挟持杜鹃退入大殿东次间据守。

    众人碍于靖安公主,不敢进入。

    只有赵晴、灵隐、灵烟和张均宜冲进去了,对黄鹂虎视眈眈。

    黄鹂颤声道:“你们别逼我,我真的会杀了公主的。”

    赵晴对着她跳脚,破口大骂,几乎疯了。

    张均宜却拉住她,冷声对黄鹂分析,她走不掉的。

    黄鹂不听,又往后退入暖阁。

    众女也跟了进去。

    外面,皇后已醒来,确认炎威帝已死,差点再度晕厥。

    还是孔夫人提醒她,此时非比寻常,不是悲伤的时候。

    皇后这才警醒,强忍悲痛,哆嗦着命人即刻往乾阳殿去禀告太上皇,一面下令将此殿围住,绝不可放走黄鹂。

    混乱中,不知是谁放了三朵烟花,连续绽放在东宫上空。

    乾阳殿,太上皇正和群臣欢宴,丝竹管乐声中。一个太监悄悄走近顺亲王,对他微微点头。顺亲王面色一喜。眼中爆出非凡神采,随即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不一会儿。就连续有大臣也跟着出去了。

    这其中,还有两名皇子。

    龙椅上的太上皇丝毫未发觉。

    再过了一会,忽听外面喊杀声起,跟着一名龙禁卫疯狂奔进大殿,扑倒在地哭道:“大事不好了,太上皇!皇上他……他被刺杀了!”

    乐声顿止,舞女齐停,殿中一静。

    “大胆的东西,你说什么?”

    太上皇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问道。

    那龙禁卫下死力叩头道:“小人不敢妄言!皇上他……真的被刺杀了!凶手是黄翰林的妹妹!”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最惊的要数黄元。

    他大喝道:“尔敢血口喷人!”

    “不是血口喷人,是真的。”

    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说话的正是顺亲王。

    他身边跟着一群龙禁卫,还有十几位朝臣。

    因为鼓息乐止,外面广场上的喊杀声顿时灌入耳鼓,明明白白告诉众人:这一切都是真的,是顺亲王在篡位,而且看情形就要成功了。

    顺亲王说完,就有两名龙禁卫上前将黄元拉了出来。

    黄元犹在挣扎。不肯随二人去。

    顺亲王笑道:“黄元,别人去向如何,本王先不管,你除了跟随本王。还有退路吗?你妹妹亲手杀了当今皇上,你只有投靠本王,才能免除黄家灭九族之祸。反得拥立之大功。不然,任哪一位皇兄皇弟或者侄儿登基。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黄元停止挣扎,呆呆地任凭他们拖了出去。

    太上皇大叫一声“孽子——”

    眼一翻。喷出一口血,晕倒在殿堂上。

    勇亲王等人急忙上前查看,高呼“父皇!”

    老白虎王、王丞相等人一齐起身,一面护着太上皇往殿后退,一面喝斥顺亲王大逆不道、天地难容。

    顺亲王哈哈大笑,命守住殿门,待将外面顽固抵抗的龙禁卫清理干净,再来处置这些人,那时大局已定,不愁朝臣不服。

    正在这时,一股龙禁卫从殿内杀了出来。

    顺亲王吃惊不已,急忙后退,命手下迎敌。

    此时皇城内杀声四起,皇城南门、东门、东宫、乾阳殿前都展开厮杀;皇城外,顺亲王府也是喊杀连天;京城外,京西大营三支人马分别等在西华门、东华门、和南华门附近;再远些,西边飞虎关前的铜岭山内也有一支人马飞速往京城赶来。

    顺亲王精心策划,想要控制皇城,却发现各处都有人应战。

    而且那些人丝毫不乱,井然有序。

    他狐疑不已,问黄元道:“黄翰林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黄元被卷入这场谋逆,十分愤怒,闻言没好气回道:“今日公主大婚,林阳生身为龙禁卫左将军,自己堂弟成亲,自然不会懈怠。这些人应该都是他布置下的。要不都守在皇城南门附近,那是公主出嫁要经过的路线!”

    顺亲王道:“不对。龙禁卫动向本王都一清二楚。”

    不等黄元和属下回答,他就知道答案了。

    只见从乾元殿方向过来一队仪仗执事,簇拥着一辆皇辇缓缓而来,明黄宝伞下,坐的不是炎威帝是谁!

    旁边,大批龙禁卫追随,领头的正是九儿。

    顺亲王瞪大眼睛,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追随他的朝臣都惊呆了,仿若大祸临头。

    只有黄元巍然不动。

    然随着炎威帝一挥手,说“一个不留!”他也顿时色变。

    他看见了炎威帝眼中杀机!

    再说东宫,黄鹂拖着杜鹃进入暖阁后,杜鹃立即站了起来。

    这时赵晴张均宜几女也跟了进去,她急忙拦住,低声道:“别动手!晴妹妹,这是计策。灵隐,你快出去看外面怎么样了。”

    灵隐灵烟忙一齐退了出去。

    原来,昨天下午小顺探望陈青黛后满腹狐疑。因为黄鹂觉得他没有武功,怕他吃亏,就把自己倒腾的那些玩意,比如迷药什么的,都给他备了一份,要他紧急情况下使用。小顺推却不得,只得接了。黄鹂不免帮他试验药效,所以他才察觉青黛病态异常。

    等黄元回来,他就告诉了黄元此事。黄元悄悄为青黛解开迷药,得知内情,然后逼问黄鹂。黄鹂才说了实情。

    黄元这一惊非同小可,也顾不得斥责黄鹂“与虎谋皮”,且静静思想对策。很快他想出一个主意,也不落在纸上,只口述给展青听。然后展青借故去了公主府,将这一切告诉了任三禾。任三禾遂连夜进入皇城,求见炎威帝。

    于是炎威帝定下了这计中计。

    具体计划黄家兄妹也不知晓,只接到命令,要黄鹂只管按顺亲王吩咐行事,该杀的杀,只除了没真给杜鹃下药,那是杜鹃装出来的。

    赵晴张均宜不知内情,满面呆滞。

    赵晴结巴道:“皇……皇上……怎么回事?”

    她不信,这杀死人也能假装。

    杜鹃听了黯然神伤,“那不是父皇!”

    她本来想要用鸡血灌肠绑在父皇脖子上,如同几年前她演过的一样再演一场戏,可是炎威帝不肯,说此事非同小可,竟用了个替身。

    张均宜看着黄鹂,目露惊恐。

    黄鹂明白,她是觉得自己小小年纪杀人毫不手软,因此畏惧了。可是,跟哥哥的命比,这算什么!再说,自己是奉命杀的,那人是自愿替皇帝死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时灵隐进来禀报说,乾阳殿那边已经杀起来了。

    杜鹃立即带着三女杀了出去。

    随顺亲王叛乱的人臂上都缠了白绢。

    这是他异想天开,觉得自己登基之日就是九弟丧命之时,虽说成王败寇,但九弟好歹做了几个月的皇帝,为他戴孝是应该的。

    而平叛的禁军都臂缠红绸,因为今日靖安公主大婚!

    这么一来,两方人泾渭分明,倒也省了事。

    杜鹃右手持剑,左手持鞭,正要动手加入厮杀,却见林春一身大红喜服,杀神一般左冲右突,冲她跑过来。

    她忙迎上去,刚要开口,就听他压低声音急促道:“快跟我走!皇上要杀黄元!”

    杜鹃顿时肝胆欲裂,也不说话,就随着他大展轻功,一路杀出东宫。

    林春声音虽然低,可是黄鹂也听见了,顿时泪水激涌,也跟着他们杀了出去。

    于是,正反两方禁军只见身着大红喜服的公主和驸马如疾风一般从乱军中扫过,那情景既震撼又唯美。所过之处,叛军被二人杀气腾腾、锐不可挡的气势惊得连连后退,而平叛的龙禁卫却振奋不已,高声呼喊“公主千岁”,跟着两人冲杀。

    这情形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两人翻墙越院如履平地,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

    今天四千,原野抱歉啊!(未完待续。。)

第524章 大婚(2)

    乾阳殿广场上遍地尸体,厮杀惨烈,鲜血染红了灰白石面。

    护在顺亲王周围的禁军越来越少,他们节节后退,退到宫墙下便再无可退,而宫门处却无援兵进来接应。

    最后,厮杀停止,乱箭齐发。

    顺亲王此时已明白计划泄露,想来定是黄元作梗,见状对他嘲讽道:“这就是你忠心的皇上!本王说过,无论怎样,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将他推到面前,挡住乱箭。

    黄元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眼帘盖下来的瞬间,恍惚一团红云飘来,带着一股醉人的清香,就像这阳春三月花草的芬芳,还是清晨时散发出来的最清新的味道。

    他心中一跳,猛然睁开眼睛,只见那个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的女子一手持鞭,舞得密不透风,将乱箭搅落;一手持剑,接连刺向顺亲王身边的护卫和大臣;嘴里还厉声叱喝“都给我住手!”

    那叱喝是对九儿手下的禁军喊的。

    在她的身边,是手持长枪的驸马林春。

    他护持着她,负责将所有射向她的箭支打落。

    炎威帝看见杜鹃,急叫“不许伤了公主!”

    九儿也大喊“都住手”。

    于是,禁军停止射箭,重新杀了过来。

    杜鹃也没有停手,依然在击杀叛军乱党。

    黄元心神一松,跟着涌出涩涩苦苦的滋味,眼中却漾起温柔的笑意。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欣赏起她杀人的风姿来。

    正看着,她却举剑向他疾刺过来。眼中煞气逼人。

    他吓一跳,把脖子一缩。双手抱头,脱口叫道:“杜鹃!”

    不过没有预料中的刀剑加身的凉意和疼痛,倒是背后响起一声闷哼。扭头一看,只见顺亲王手握剑身,咬牙望着他身后,“好侄女!”那剑尖已经刺入他胸膛,剑柄正握在杜鹃手中,她还在用力往前送。

    黄元看得嘴角抽了两下,觉得这情景很不协。

    怎么说那也是她五伯父。而且,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穿一身大红喜服杀人,还杀的是长辈,真不大好!

    他把目光投向林春,仿佛谴责他“杀人不该男人出面吗?”

    林春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暗示,只关注周围。

    殊不知杜鹃心中的恨汹涌滔天——

    若不是顺亲王贼心不死,哪里会有这场乱子!

    要说皇子争夺储位那是难免。可她父皇已经即位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由太上皇下诏禅位的,顺亲王还要反,就是罪不可赦!

    这一场叛乱不知多少人牵连。这些罪孽都是他造成的。

    所以她愤激之下要亲手斩杀他。

    然积攒的一腔激愤却被黄元抱头缩脖子的恐惧样子给逗乐了,劲气一泄,手上劲儿就松了。长剑居然没有刺进顺亲王胸膛深处。

    顺亲王单手死死握住胸前长剑,鲜血从指缝中流出。盯着杜鹃连声道:“好!好!只可惜你不是男儿。”

    龙禁卫已经将剩余不多的叛军都制住了,大势已去。

    这时炎威帝下了皇辇。走过来喝道:“靖安住手!”

    一面对九儿示意,将顺亲王等俘虏都押解下去。

    林春这才握住杜鹃的手,猛一用力拔出长剑,带出一蓬鲜血。

    顺亲王踉跄后退,一手捂住沁血的伤口,将目光投向走来的炎威帝,呵呵笑道:“老九你真养了个好闺女,一下勾住几个文臣武将,宁死也对你忠心不二。养了这样的闺女真是值了!”

    炎威帝本就满面煞气,闻言眼神更冷,根本不理会顺亲王,只对九儿喝道:“将他堵上嘴,押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九儿抱拳应是,遂带人将残余叛党一齐押走了。

    当一个禁军过来拉黄元的时候,杜鹃往前一站,瞪眼道:“你想干什么?”

    那禁军抬眼一扫她,便惊得倒退两步,“公主殿下……”

    既摄于她的严厉,又震惊她的美貌,竟不知如何应答。

    炎威帝沉声道:“靖安,此事你莫要再插手。吉时已到,你还不赶紧回去,再晚就误了上轿的时辰了。”

    杜鹃看清了他眼中的冷漠和决然,同平常的父皇完全不一样。

    她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他果真要杀黄元,她并没有救下他。

    她走近炎威帝,认真问道:“父皇,黄元有何罪,要被关押受审?要不是他提前告诉我们顺亲王要谋反,我们还不能这么顺利铲除隐患。怎么到头来他没有功劳却要被问罪?儿臣实在不懂。”

    炎威帝冷冷道:“你可知黄鹂之前真的要刺杀朕?”

    杜鹃失声道:“这不可能!父皇你要相信黄元。”

    炎威帝道:“朕的确信他!”

    杜鹃道:“那父皇为何还不放过他?”

    炎威帝道:“朕是信不过自己!”

    杜鹃奇道:“这……什么意思?”

    炎威帝道:“这一次朕信了他,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朕不敢保证自己还会信他!顺亲王利用此事策反他,焉知别的人不会?甚至敌国的奸细也会。朕不是神仙,不能每一次都明察秋毫。”

    杜鹃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这逻辑很荒谬。

    这时黄鹂才赶了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杀了民女吧。都是我糊涂,才听了顺亲王的话。这事哥哥一点不知道。求求皇上,杀了我吧,放了哥哥……”

    杜鹃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全说出来了。

    炎威帝低头看着黄鹂,冷声道:“杀了你,不是还有黄雀儿吗!你这么聪明都受人挑唆。那要是黄雀儿,黄小宝。黄小顺,黄子规。还有你那糊涂愚蠢的爹娘和愚顽不化的奶奶,他们不是更容易被人挑唆?还是黄元死了干净,别人没有指望了,自然就不会找你们了。”

    黄鹂尖声哭道:“不!皇上,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想是觉得这么哭没有用,遂爬到杜鹃面前,抱住她的腿,仰面哭求道:“二姐姐,都是我瞎了眼黑了心。才听人家挑唆,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啊!求二姐姐帮哥哥说个情,让我去死……”

    杜鹃含泪扶住她,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安静,然后对炎威帝道:“父皇,你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为了一个预测,为了没发生的事治人罪。大靖律法没有这一条规定。”

    炎威帝道:“眼下他不是牵入谋反了吗!”

    杜鹃道:“可他并没有参与,反而有功。”

    炎威帝严厉道:“有功?你可知今日皇城兵变只是其一,京郊西大营的兵马已经压到城外了,还有飞虎关也有叛军?顺亲王联合了郑家等几十军中将领。差一点就颠覆了朕的江山。若不是朕早有察觉,只凭黄元昨晚才来告知,怎能化解这场危难?”

    杜鹃先是呆滞。跟着叫道:“那都是顺亲王所为,怎们能将所有罪责都让黄元承担?”

    炎威帝道:“那黄鹂呢?若此前真让她按计划行刺。朕十有**会丧命她手,因为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防不胜防。朕现在想起来还心底发寒。”

    杜鹃艰难道:“这不是没行刺吗,更证明了黄元的忠心。”

    炎威帝面沉如水,道:“朕说了,朕只能信他这一次,下一次再不会信,也不可能信!”

    杜鹃急道:“父皇既然信了,为何还要治他的罪?”

    炎威帝轻声道:“朕要他死!但是,朕不会以谋反罪治他的罪,朕会昭告天下,说他是为了引*诱顺亲王暴露,才故意答应他参与谋反,却不幸在诛杀叛军的混乱中中箭身亡。他死后,朕会封他为侯,由黄子规继承。黄元,你可心服?”

    黄元上前,跪地叩谢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杜鹃、黄鹂和林春都呆呆的,不知该怎么反应。

    等黄元叩谢完毕,杜鹃才惊醒过来,激动道:“封赏!人都死了再多的封赏、再高的封赏有屁用啊——”

    随着她叫喊,面上泪如雨下。

    黄元抬头看向她,眼神平静柔和,轻声道:“公主不必如此。杜鹃都自杀了,黄元,也该死了!”

    杜鹃听了大震,哆嗦着问道:“你……你……”

    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心情如翻江倒海,眼前也晦暗无光。

    她曾经假自杀,却是真的了断前世;黄元说他也该死了,是不是李墩已经来了,来了找不到他的杜鹃,所以也要求死?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问。

    她也看不清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林春也意会到黄元的话意,一把扶住杜鹃。

    他借着抚慰她,微声在她耳边道:“求皇上。”

    杜鹃便“扑通”朝炎威帝跪下,哭道:“父皇,无论如何,黄家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父皇今天处置了他,儿臣今后怕是再不能心安了。求父皇饶过他……”

    炎威帝弯腰,挽住杜鹃双臂往起拽。

    杜鹃不起来,死命哭求“父皇开恩!”

    炎威帝沉声道:“鹃儿,非是为父无情。为父不但是你的父皇,还是天子!多年前,父皇跟你一样有情,但那样的父皇不堪为国君,所以才上表辞太子之位;既然现在父皇回来了,还登上了这宝座,便不会再被一人一事左右。黄元,必须死!”

    杜鹃听得绝望,喊道:“那你连我也杀了吧。杀了儿臣,父皇就完美无缺了,此生的功业必定会远超秦皇汉武、唐宗靖祖!!!”

    炎威帝听得红了眼睛,狠狠瞪了黄元一眼,似是怪他害女儿难过。

    接着,他又对林春怒喝道:“林春,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你引公主来的?还不带公主离开!”

    林春趁机跪下叩首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黄元死不足惜,但求陛下开恩饶过他,莫为了他坏了跟公主的父女情分,不值得。”

    炎威帝气道:“大胆!你也敢来指责朕?”

    黄鹂先乖乖地等杜鹃求情,然见皇帝油盐不进,也绝望了。

    她捡起地上的长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此时当地只有炎威帝、邱公公、黄元、杜鹃、林春、黄鹂和秦一等四五个暗卫,龙禁卫都退到远处,指挥太监们清理广场上的尸体。

    秦一瞅见黄鹂动作,急忙拦阻,打掉了她的长剑。

    炎威帝严厉地斥责黄鹂:“你敢以死威胁朕?”

    黄元忙上前拉住妹妹,低声责道:“你怎如此莽撞?你这样是嫌哥哥死得不够快是不是?是嫌黄家死哥哥一个还不够是不是?”

    黄鹂听了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黄元抱着她低声安慰、劝阻。

    杜鹃见这样求情都无效,心惊万分,这样的父皇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因此醒悟:面前这个人不仅是她的父亲,还是皇帝。皇权至上,便是儿女也万万不可触怒他。今日,顺亲王谋反触怒他了,黄鹂的行径也触怒他了,她若是硬求是没用的。

    她不是刚烈不会拐弯的人,因此不再顶撞讽刺,而是改为抱住炎威帝的双腿,仰脸哀哭道:“父皇,父皇,求你看在我娘面上,饶了黄元这一回吧。我娘要是在世,知道她千辛万苦生下我,正是因为黄元才获得活命的机会,怎么样也不会让他去死的。父皇,好父皇……”

    她嘴里哭,脸上还在笑,因为她记得任三禾说她笑起来像她娘,所以她就笑,期望皇帝看见这张笑脸心会软,然后饶过黄元。

    炎威帝果然受不了了,眼中涌出泪水,颤声道:“皇儿!”

    就在杜鹃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他却抱住她,对秦一低声喝道:“秦一,还不动手!”

    “是,陛下!”

    秦一走上前来,“唰”抖开一张白绢,两个暗卫牵起,将黄元给遮住了,跟着另外两个暗卫走到白绢后……

    黄元最后看了杜鹃一眼,又看向林春。

    那目光仿佛在说,好好照顾她。

    林春望着他神情恍惚,不敢相信这一切。

    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黄元要是死了,他还怎么大婚?

    这时他才明白,他娶的是什么人的女儿,有怎样的岳父!

    杜鹃意识到不妙,挣扎起来:“父皇……”

    炎威帝死命抱住她,秦一也上来帮忙。

    林春和黄鹂被邱公公拦着,眼睁睁地望着那张白幔。

    就算他们能推开邱公公,又有什么用呢?

    等杜鹃看见那两个暗卫抬着白绢裹住的一个物事离开时,当地已经没有黄元的影子了,她再也承受不住,“啊——”一声凄厉哭叫,划破黄昏的天际,仿若流星坠落。

    黄鹂也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远处的龙禁卫和太监们都看着这边,窃窃私议。

    很快,他们便听说黄翰林在乱军中中了箭,不治身亡的消息。

    “怪不得公主哭成那样!”

    “唉,可怜,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还不满二十!”

    “千年一遇的人才呀!”

    ……

    远处,乾阳殿门口,朝臣们都涌了出来,静静地站着。

    林春呆呆地看着巍峨的乾阳殿映在天际,像一只噬人的猛兽。(未完待续。。)

第525章 洞房花烛夜

    炎威帝抱着杜鹃来到龙辇前,将她放到座上。

    杜鹃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他。

    目光中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很陌生。

    这目光让炎威帝有些心慌,又心疼。

    他扶着她双臂,有些无措、又艰难地低声哄道:“鹃儿,别这样!不是还有林春吗,有他陪你,很快就好了。乖,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杜鹃不语,却将目光投向他身后。

    那里,黄鹂一边痛哭,一边跟着秦一走了。

    她想问炎威帝,是不是连黄鹂也要杀了。

    可是她终究没问,不是不关心黄鹂,而是不想再同他说话;还有她以为他未必会杀黄鹂,不然刚才黄鹂自杀秦一也不会阻拦了;再就是通过此事她也认清了一个现实:他若一定要杀黄鹂,她也是阻拦不住的,就好比黄元。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说。

    她心中被浓浓的悲凉灌满,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便垂下眼睑,疲惫地靠在座上。

    炎威帝见状难受,静静站在龙辇前,蹙眉看她。

    林春和众太监都在一旁恭候,不敢打扰他们父女。

    好一会,炎威帝才转过身来,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沉声吩咐林春:“好生送公主回东宫。你亲自迎亲去公主府。”

    林春躬身应道:“微臣遵命!”

    这时灵隐和灵烟也来到近前,和一群龙禁卫簇拥着龙辇离去。

    炎威帝看着龙辇远去,又默立了一会。才转身走向乾阳殿。

    杜鹃返回东宫,于酉初(下午五点)时分上了花轿。离开皇宫,开始了她新的人生。

    送亲的兄弟只有秦讳和秦语两名皇子。以及勇亲王世子秦诤,黄元自然不在,连小顺也不在。

    公主出嫁的仪仗队伍煊赫又奢华,在此之外,更增添了两千龙禁卫护送,在喜庆欢乐之外多了些威严和萧杀。

    为了不让顺亲王谋反影响到公主出嫁的喜庆,京城并未戒严,也不禁止沿途百姓观看迎亲队伍。为防止叛党余孽借机兴风作浪,皇帝派重兵将公主花轿层层围护。更有无数虎禁卫乔装改扮,散布在人群中护卫。

    外面种种喧嚣,坐在花轿中的杜鹃仿若未闻。

    她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黄元被杀。

    她没想到,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最先看清皇权的残酷。以前她的种种遭遇,因为无所顾忌,放手反抗,又屡次逃脱,反而没觉得太残酷。

    出了皇城,来到长安大街上。听着街道上人声笑语,她暗自发誓:今生今世,她再也不会踏进这个皇城一步了!

    林春骑着马,走在轿前。脸上带着微笑。

    “果然世上没有完美。”他心里想道。

    今日他受万众瞩目,心中却没有预期的高兴,而是在想着。洞房花烛夜,他要如何安慰他的新婚妻子。为的却是她过去的爱人。

    还有比这更让人颓丧的吗?

    公主府早派了重兵,因此丝毫没有受外面叛乱影响。花轿一进入府门,那欢快的鼓乐和烟花炮仗声便此起彼伏,一片欢腾景象。

    林春射了轿门后,引着杜鹃往正殿走去。

    主持拜堂的是勇亲王和皇族宗令。

    拜父母的时候不是对着林家长辈,而是朝皇城方向拜。

    不但如此,拜堂完毕后,林老太爷率领林家上下给公主磕头。

    杜鹃这时再难受,也要打起精神,搀扶林老太爷起身。

    接着,便是新人入洞房了。

    自上轿后,杜鹃一直精神恍惚,不知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都经过了什么,也没注意周围的喧闹,连拜堂也在宫嬷指点下进行,把之前学的仪式全忘了,浑浑噩噩被林春牵入洞房。

    在满耳恭贺声中,林春挑开了红盖头。

    掀开的一刹那,杜鹃还记着自己是新娘,因此对他一笑。

    从小看她笑容长大的林春鼻子一酸,不顾旁边有许多人,一把握住她的手,重重地捏了捏。

    杜鹃顿时眼睛红了。

    孔夫人急忙请他们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

    等一切就绪,就率诸人出了公主寝殿。

    寒霜带领宫女上前帮杜鹃卸下凤冠,除了礼服,换上常服,然后和崔嬷嬷带走了所有宫人,单留驸马和公主。

    她们都知道黄元混乱中丧身的事。

    当房里静下来,杜鹃终于忍不住了,对林春流泪道:“对不起!这个日子,我不该伤心难过。可是林春,我……我实在忍不住!呜呜……”

    林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这还用你解释吗?连我也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别说你了。不说别的,单他是黄家儿子这一点,你怎么能置若罔闻呢。他跟我不仅是同乡,还是邻居,更是二哥的小舅子,我也不能置若罔闻。”

    杜鹃听了失声痛哭,又恐外面人听见,因此使劲压抑。

    林春正要她好好哭一场,也不劝阻,只是不停帮她擦泪。

    杜鹃痛哭了小半个时辰后,声音才低了下来,只默默流泪。

    林春静静地抱着她,望着喜床左前方紫檀条桌上摆放的一对紫檀雕富贵牡丹双喜字的桌灯出神。桌灯内镶玻璃,映着明晃晃的烛火,看去精美喜气。

    同样精美的灯还有许多,有的悬挂在梁上,有些直立在地上,有的摆在桌上,视灯座形状不同安放的位置也不同,将整座寝殿装点得富贵豪华、朦胧梦幻、喜气盈盈!

    可今夜,它们却白效力了。

    林春知杜鹃难以丢开此事,回避是没用的,等她安静些。索性跟她讨论起来,“顺亲王谋反就不说了。真没想到黄鹂会这么做。”

    他觉得,黄元完全是受黄鹂连累。

    杜鹃却摇头。吞泪饮泣道:“不怪她!”

    林春将她搂紧些,低声责道:“你还护她?要不是她,黄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杜鹃依然摇头道:“不怪她。当年换子,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要是一般人家,黄元也不会放过对方的。只不过,我在黄家好歹攒了些情分,如今身份又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高贵,还有……李墩,所以他才没有仇恨之心。但是黄鹂……”

    林春皱眉道:“世间本就如此。没有平等。历史上不是还有忠臣用自己的儿子换下皇室血脉吗?何况黄元有惊无险地长大了,又被找回了黄家,纠缠此事才是糊涂呢。皇上很感激黄家救了你,将来黄家的富贵肯定不可估量,黄鹂这么做实在不智。”

    杜鹃哭道:“你怎么还没明白,不是黄家放不下,是皇家放不下!有了这件事,就像父皇之前亲口说的,他只能信黄元一次。绝不会信他第二次,因为他是皇帝。顺亲王就是利用这点,才说动黄鹂的。就算黄鹂不出头,顺亲王也会散布换子内幕。寻机会诬陷黄元有异心,离间他们君臣,黄元下场还是难说。顺亲王找的真好啊。恰恰是黄鹂!换了别人,不够聪明还悟不出这其中的险恶。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林春摇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就算有这样的困境,黄鹂也不该妄自行动。应该将这事告诉黄元,和他商量。”

    杜鹃哭道:“她才多大,你指望她跟黄元一样?要是孩子都这么懂事,天下的父母也不用操心儿女了。”

    林春不停地替她擦拭,湿了一条又一条帕子,

    等略平静了些,杜鹃幽幽道:“林春,你别怪我,今晚的洞房花烛,我是无法成全你了。我有负黄家,就让我为他守一夜吧,算是送他。”

    林春轻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要是不能体会你的心思,也不会急忙忙地去找你救他了,就是怕这个结果。不怕告诉你,我宁愿他活得好好的,升官发财,事事顺心如意,这样你才能彻底放下他。其他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说了。”

    杜鹃听得又是一阵伤心,将头埋在他胸前,“你都能想到这点,父皇为何想不到?难道当了皇帝,就真的一点情义都不能有吗?”

    林春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令人敬畏的皇帝,他是无法体会他的心思的。

    杜鹃忽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父皇要杀黄元的?”

    林春道:“假皇上被杀死,顺亲王得了消息发动叛乱,我奉皇上命令去接应你,却听他下令给九儿……格杀勿论。当时皇上的眼神很奇怪,我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惊胆战,就想到黄元,我就急忙去找你了。”

    杜鹃道:“还是白跑了一趟。”

    说完再次泪如雨下。

    林春也满心难受。

    两人便这样对着满室灯火,静静坐着,为黄元守夜。

    黄元,能感受到吗?

    天黑的时候,黄鹂和小顺在龙禁卫护送下,带黄元棺木回家。

    那时,黄雀儿和夏生也已经来了。

    陈青黛和方火凤不敢相信此事,且不哭,一定要开棺验看。

    屋里都是亲人,自然是要见死者最后一面的,所以棺盖被打开了。

    看见黄元面容那一刻,几个女子都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黄鹂一言不发,跪在棺前烧纸,也不管她们。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方火凤看着棺内人喃喃道,“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那我呢?就这样被你丢弃了!”

    哪怕是死,也是不一样的!

    黄元若是因为反叛当今皇帝而死,那她固然也伤心,却可以一心无挂碍地随他去了。可他竟然在临举事前告之皇帝,哪怕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才不信什么乱军中误伤而亡的说法呢!

    他这样维护杜鹃,完全不管他死后她方火凤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指望?便是随他一道去的念头都兴不起来了。

    不论死活,她,都被他抛弃了!

    ******

    抱歉,更晚了。(未完待续。。)

第526章 死后名分(求粉红)

    躺在棺中的少年就像睡着一般,面容平静安详。

    那安详刺疼了方火凤的双眼。

    她盯着他在心里质问:“你怎么可以走得这样安宁?你死的心甘情愿、死得其所,那我呢,我跟了你四年,又算什么?”

    心里质问,面上泪珠滚滚。

    在她身边,陈青黛和黄雀儿撕心裂肺地哭着,不住拍打棺木。

    黄家在京中只跟任三禾、靖安公主和林家这几个亲友故交走得近。任三禾身为公主府侍卫头领,在公主大婚、顺亲王谋反的日子里,自然是无暇抽身过来;靖安公主也不可能过来;剩下林家,也为公主大婚忙碌,不能都过来,只有夏生和黄雀儿来了。

    黄雀儿扶棺痛哭,夏生只得带着下人们里外操持打点、安置丧仪。除他外,一屋子人都嚎哭不止,彼此不能相顾。

    二更时分,陈青黛木然起身,去了后院。

    不多时候,刘妈去后院拿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陈青黛上吊自杀了!

    夏生、小顺、黄雀儿等人一齐涌去后面。

    方火凤没动,跪坐在黑色棺木一侧发怔。

    她心里自嘲,陈青黛竟然走在她前面,比她还痴情。

    不,她昝水烟的痴情已经成了一桩笑话!

    黄鹂也没动,跪在棺材前面烧纸钱。

    方火凤忽然扭头看向她,问“公子真是在乱军中被杀的吗?”

    黄鹂很干脆回道:“不是,是皇上下令处死的。”

    方火凤身子摇了摇。伸手扶住棺木。

    黄鹂抬头看向她,冷冷道:“哥哥死了。你好像不大伤心,还很愤恨不甘?”

    方火凤轻声道:“你倒很坦然。”

    黄鹂低下头继续烧纸钱。一面道:“不然怎么办?哥哥要我照应家里,我想自杀谢罪都不行。”

    方火凤幽幽问:“公主,就任由皇上杀了公子?”

    黄鹂道:“当然不是。二姐姐哭着求皇上,也没求下来。”

    方火凤:“……”

    黄鹂没听见声音,自语道:“你不服?是觉得哥哥不该忠心皇上?其实皇上早就知道顺亲王要谋反,幸亏哥哥事先揭发,才保全了黄家。真要按你想的,我们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我糊涂也好,蠢笨也好。都是为了哥哥。我就好奇:你到底是为了哥哥着想呢,还是希望看到哥哥对二姐姐下手?”

    方火凤心中痛、怒交替翻滚,眼前阵阵发黑。

    她和黄鹂也相处过一段时日,对她性子颇为了解,恐怕从昝虚妄对她下手那一刻起,她就恨上她了。她因为连累黄元送了性命心里不好受,便也不让她好受,要让她自责痛苦。

    她是很痛苦,但她痛苦的根源不是悔恨。而是痛恨!

    痛恨黄元,看不清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痛恨杜鹃,说什么“有一种爱叫放手”!

    她何曾放过手?

    从她方火凤到黄家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报复她和黄元!

    她先离开黄元。令他愧疚难安,后又做出放不下他的姿态,假自杀让他肝肠寸断。从此心心念念牵挂她。

    她害得她方火凤守着一具对她没感情的躯壳还不肯放过,最后连这躯壳也要收走。让她什么也得不到!

    即便这样她还不肯罢休,还要在黄元面前表现出一心为他的模样。让他临死都感念她、爱恋她!

    哈哈哈……

    哭求不下?

    这话哄谁!

    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是如何疼爱靖安公主,她若真想救黄元,只需以性命相胁,还能救不下来?

    是了,她怎会为了黄元舍去性命,她还有林春呢!

    她要跟林春白首偕老,让她方火凤孤孤单单地看着她幸福一生,以惩罚她当初抢夺她的夫君。

    好一个秦杜鹃!

    好一个秦靖安!

    不愧身上流淌着皇家血脉,天生就具备非常能力,一步步将她逼到如今这境地,生死两难!

    是她太天真了,既私奔了黄元,就与杜鹃是情敌。

    杜鹃发誓不肯两全,视她为敌,她就不该奢望和睦收场。

    这一场女人间的战争,她输得太惨了。

    可惜,她醒悟的太晚了!

    方火凤双手掩面痛哭,两肩颤抖不止。

    黄鹂以为她悔恨才哭,也不在意,自顾低头烧纸。

    这一夜,悲痛伤心的可不止公主府和黄家两处。

    虽然叛党作乱,然京城并未戒严,所以相关人事很快就传开了。其中太子洗马、翰林院修撰、三元及第的少年状元郎黄元死于乱军中的消息,令无数人扼腕长叹,闺阁中更是一片痛哭!

    赵御史家,赵晴带回来这个消息,赵晨当即晕了过去。

    赵夫人大惊失色,既心惊此事,又为女儿心思担忧。

    万寿宫,太上黄皇贵妃跪在太上皇面前,求他为顺亲王说情。

    太上皇摔了一个茶盅,怒道:“赦免?若是朕,杀得一个不剩!”

    太上黄皇贵妃面色煞白,跌坐在地。

    太上皇咬牙道:“朕,即便身体不支,原也没打算这么早退位,还不就是为了他们兄弟!为了让他们死心,朕禅位太子,使得他们兄弟没有谋反的借口,老九也没有借口对兄弟下手。可你养的好儿子!这个孽子,朕还没死呢,明旨明诏传位太子,他竟然敢谋反!他这不是反老九,他这是在反朕!!!”

    他原以为自己所作所为超过了父祖,还很是自得呢。

    谁料白白操了这份心,不但没保住老五,还另外搭上两个儿子。连监禁的十三皇子和禁闭的八长公主都参与其中,更涉及无数朝臣和军中将领。这一场屠杀。将动摇大靖根基,怎不叫他愤怒!

    他生生被打了个耳光。醒悟之前想法是多么幼稚!

    罢了,他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管不了了。

    炎威帝当然不可能赦免顺亲王,但也没像老皇帝想的那样大肆屠杀。除了三个皇子和八长公主全部伏诛外,朝臣中牵连最多的就是原白虎王,现在的寿宁侯郑家。

    郑家第三子不服被夺王爵,顺亲王承诺登基后恢复郑家白虎王爵位,他便拥戴顺亲王谋反。他自己在京郊西大营任副将军,加上郑家掌管西部禁军多年。军中心腹将领无数,因此很容易就联络了一批人。然这事寿宁侯父子却都蒙在鼓里。

    可是,这时却不容他们分辨了。

    皇帝下旨将郑家满门抄斩,并指定玄武王府执行此任务。

    郑家,那可是和张家世交,代代血脉相连的!

    接旨后,老玄武王穿上戎装,满脸悲壮,对孙子张圭道:“走。随祖父去抄郑家。你若能从此事中汲取教训,并以此为戒,我张家在你手上还能兴盛几十年;若不然,今日郑家便是来日我张家下场!”

    张圭强忍悲痛。抱拳道:“孙儿遵命!”

    查抄时,郑家三子痛骂张家无情无义。

    老玄武王大马金刀坐在昔日白虎堂上,对寿宁侯道:“本王以为。子孙才能平庸不可怕,就怕他没有自知之明。当年先父和白虎王携灭国之功封王。尚且忐忑不敢受,而今郑家凭祖荫封侯。居然还敢心怀怨愤,实在可笑!多少人家几代努力,也不得封侯。就算是眼前的林家,林阳生在军中立功不算,林驸马校场扬我大靖国威,又于农田水利上做了莫大贡献,不也只封了个白虎将军!”

    老寿宁侯落泪道:“王爷莫要再说。想是郑家气数尽了。”

    看他满心伤痛的样子,老玄武王虽然难受却爱莫能助。

    两家族人众多,相互之间牵藤扯蔓,郑家老三狡猾的很,借机拉起虎皮当大旗,私下游说了几个张氏族人参与谋反。好在都是偏房,也不是重要人物,才未牵累到张家。

    因此,老玄武王奉旨查抄郑家,丝毫不敢大意。

    他勒令张圭,将一应查抄之物登记造册,全部上缴内库,半点不敢徇私沾染;至于郑家人,那是一个也不敢放了。

    除了寿宁侯郑家、顺亲王母妃顺昌侯黄家等几家主谋被满门抄斩外,其余参加的朝臣都只诛杀了主要凶犯,未连累其家人。

    剩下的,炎威帝都轻轻带过了,未大肆追查清洗。

    这让满朝文武都舒了口气,自此兢兢业业,不敢再有二心。

    次日一早,宫中太监往黄家传旨:追封黄元为智远侯,由其幼弟黄子规承袭爵位。陈青黛情义坚贞,自尽殉情,追封为智远侯夫人。

    小顺领姐妹接旨谢恩。

    接旨后,黄鹂不自觉看向方火凤。

    方火凤跪在地上,神色木然。

    她心中却凄厉惨笑:

    陈青黛封为智远侯夫人,那她跟随黄元四年,又算什么?

    就这样都不放过她,连名分也不给她?

    或者正是为了逼迫她:既然钟情黄元,怎么还不去死?

    可是现在死也已经晚了,死也要趁早呢!

    她爬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正屋,站在当地看着那两具棺木。

    她的眼中无喜无悲,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

    黄元被追封为智远侯,上门吊丧的人络绎不绝。

    昝家虽未参加谋反,因受秦嫣牵连,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不敢妄动,直到今日早朝皇上颁发一系列圣旨,没有再往下追查,才敢来吊唁黄元。

    昝尚书和昝虚极在灵前祭奠后,小顺特地请他们去书房说话。

    他道,哥哥昨天进宫前,就怕有不测,所以留了话给他:若是他此去不能回来,方姑娘和陈姑娘清白女儿,不该在黄家荒废一生,还请昝家和陈家人领回去妥善安置。为免闲言,可让大伯娘收她们为义女。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安排,陈姑娘就自尽了,叫人好不伤心。陈姑娘走了绝路,方姑娘再不能这样了,请尚书大人拿个主意。

    昝尚书听了长叹,点头答应了。

    只是心中却苦涩万分:侄女私奔闹得沸沸扬扬,如今陈青黛却殉情被封为智远侯夫人,侄女去留两难,岂不成了笑谈?

    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总不好叫侄女去殉情吧!

    因此,他让小顺叫方火凤来说话。

    出乎意料之外,方火凤拒绝了。

    她平静地说,此生她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是不会离开黄家的。既然陈青黛去地下陪公子了,她便留着这条性命,在黄家为公子尽孝,伺候父母、教导幼弟,以慰公子在天之灵。

    小顺瞪大眼睛,急道:“方姐姐,这使不得!你还年轻……”

    方火凤斩截道:“我心意已决,小顺兄弟不用再说。或者,是公子留了话,一定要赶我走?既这样,那我就只好像陈姑娘一样自裁了。不然,我在黄家待了四年,如今姓方,你让我回哪去?”

    小顺吓得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哥哥没这么说!”

    昝虚极不赞成地看着妹妹,劝道:“妹妹,元梦也是为你好。你这是何苦呢?会令他不安的。”

    方火凤含泪道:“为我好?”

    小顺忙点头道:“哥哥怕耽误了方姐姐。”

    方火凤惨笑道:“他这样用心待我,我更不能负他了。”

    昝虚极和小顺都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叹气。

    昝尚书却欣慰点头道:“你既拿定主意,伯父就依你。唉,可怜的孩子,做事倒是有始有终。”

    这样一来,皇上想必也会给方火凤一个名分的。

    只是这陈青黛已经是侯夫人了,方火凤怎么办?

    昝尚书蹙眉深思,要为侄女谋个名分。

    方火凤看了大伯一眼,低下头。

    再说杜鹃,今日早起便要过来祭拜黄元。

    林春倒没什么话,崔嬷嬷等一干人却竭力阻挠。

    拦阻不住,便请了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来劝。

    林老太爷道:“公主刚成亲,不该去灵堂。等三日后再去吧。”

    杜鹃想他们忌讳这个,自己不能不顾他们感受,只得罢了。

    她便缩在房中,看林春为她雕小玩意。

    两人低声浅语,杜鹃依靠他来平静心绪。

    “春儿,我越活越回去了,老指望你安慰我。”

    “是我长大了。你别总还用以前的眼光看我。”

    “嗯,我现在觉得在你面前没那么显老了。好像你长我没长一样。也不对,是你越来越能担当事情,所以我的心理落差变小了。”

    林春抬眼,微笑看她,“明天回门……”

    “不,我不进宫!”

    杜鹃斩钉截铁地说,她此生再不进那个皇城。

    林春呆呆地问:“皇上那……”

    杜鹃冷哼一声道:“他要是能把我给杀了,我就服他!”

    林春想了想,劝道:“杜鹃,你就算生气,也不能这么跟皇上硬顶。他可是皇上!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心情不好会拿别人撒气的。皇上拿别人撒气,那后果要死人的!”

    杜鹃听了更加气闷,道:“我明天生病!”

    那口气就像说明天上街一样。

    ******

    今天赶了四千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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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