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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7章 天家亲情(二更求粉)

    任三禾板脸道:“瞎想什么!远明和远清都生出来了,都懂事了,我还怎么弃?再说,我把青龙王妃从前送我的血玉观音都送给明英了,这等于最隆重的下聘,便是我家族也不能不认。”

    杜鹃听了无话可说,半响道:“真的?我怎没见过?”

    任三禾微笑道:“明英当宝贝一样收着呢。”

    杜鹃还不放心,鸡蛋里挑骨头道:“这世上负心男人多的很。你真要弃她,一个信物顶什么用。”

    任三禾看着她,眼神幽深,“你是说黄元?”

    杜鹃摇头道:“他?不,我不是说他。对了,他和林春在京城怎样?有没有受我影响?”

    任三禾道:“林春还好,有勇亲王护着,他自己也小心,还无事;黄元你昨天不是看见了!京城如龙潭虎穴般,他竟能周旋妥当,比我预料的还要出色。”

    杜鹃道:“昨天当着人,我没好跟他说话的。”

    说着心中一动,又问道:“他很老练?他才那么大,怎么可能?对了,他都做过些什么?”

    任三禾便说黄元做了什么辞赋,画了什么画,于经济时政方面上书了什么建言等等,听去都是与大靖民情经济相吻合的。

    杜鹃有些怅然,道:“希望他和林春别出事才好。”

    昨天他为她配的词曲,皇帝和皇子们听了怕是不会好过,她很为他回京后的处境担心。

    又静坐一会,杜鹃朝着对面黄蜂岭跪下。拜了三拜,然后对任三禾道:“走吧。我们也要回去准备。”

    任三禾却道:“我要去泉水村看望林大哥。谢他照应你们。”

    杜鹃忙答应,于是二人下山往泉水村奔去。

    再说黄元和邱公公。回到大靖神都那日,正赶上早朝未散,当即被宣进乾元殿,面见正元帝和众位朝臣,奏明此行结果。

    乾元殿上,文武分班排列,秩序井然。

    正元帝高居在金銮宝座上,身下的龙椅,正是从泉水村深山中运来的金丝楠木制成。龙纹鳞甲金光闪闪,发散着古老润泽的光晕,衬托着帝王无上的威严!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匍匐在阶下的邱公公和黄元,命他们将此行结果如实奏来,因何不见杜鹃,难道她敢抗旨?

    这件事,已经不单纯是天家事了,群臣都看着呢!

    邱公公不敢耽搁,立即将当时情形都说了。

    黄元在旁补充。事无巨细,无一点遗漏。

    听到杜鹃说“天下有德者居之,利用一介孤女兴风作浪,秦氏子孙什么时候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到地下。他们有何面目见秦氏祖先?”更拿先皇英武帝和青龙王作比,言称身为他们后代,绝不受此侮辱;若朝廷不肯罢休。也不用派人去拿她,只需一道旨意。她便在炎威太子和衍庆郡主跳崖的地方跳下去,去地下找爹娘。正元帝和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黄元对邱公公使了个眼色。

    邱公公忙对殿外招手,一个小太监便扛个箱子上殿来。

    邱公公说,箱子里是十斤凤尾茶,乃是杜鹃姑娘在高山之巅亲手种植、亲手采摘、亲手炒制的,特奉给皇家亲长,聊表孝心,只求他们放她一条生路。

    正元帝那颗饱经沧桑的心不禁颤抖起来。

    他颤巍巍从御座上站起来,向黄元和邱公公怒喝道:“谁敢要她性命了?朕让你们去接她进京,你们竟敢如此相逼!朕的孙女儿朕自会管教,何时轮到你们来狐假虎威?”

    言罢猛拍御案,龙颜大怒。

    邱公公瑟缩不敢言,忙悄悄瞥向黄元。

    黄元昂然站在金殿中央,定定地看着正元帝。

    好一会,他才满心萧索道:“皇上,杜鹃姑娘并不知皇上心意,她只见皇家一次又一次派人去捉她……”

    五皇子急道:“黄翰林慎言!皇上派人去接杜鹃姑娘,乃是想确认她是否九弟之女;若是仅凭人传言,就认定是皇家血脉,倘或弄错了呢?”

    黄元淡淡瞟了他一眼,对金殿上躬身道:“微臣有一物献给皇上,请皇上验看杜鹃是否威烈亲王之女;另有杜鹃姑娘吹的曲子,也一并请皇上听听。”

    五皇子脱口阻道:“大胆,你当这金殿是茶楼?”

    八皇子道:“五哥,听听何妨?若是侄女所做,定然别有用意。你一心要拿杜鹃进京,因何此时反百般阻挡?”

    五皇子听了哑然。

    又疑惑不已:都这时候了,老八怎还这样镇定?

    正元帝对黄元沉声道:“呈上来!”

    于是黄元转头向外招手,一位太监便捧进几卷卷轴,并一张暗红色古琴进来。那太监走到御座阶前,将卷轴奉上。侍立在正元帝身边的张公公立即上前接了,一张张展开先看过,然后邱公公才接过去,呈上御案。

    正元帝目光一落到画上,就瞪大了眼睛。

    随着一张张画呈上去,他紧闭嘴唇,老眼中沁出泪来。

    正在这时,“叮咚”几声琴音跳出,跟着一声清鸣,天远地阔、山高水长,苍茫之音起处,一股孤寂之感油然而生:

    凤兮凤兮落尘寰,鸦鹊同檐十数年。

    同根相煎雷霆降,一声悲鸣向青天!

    凤兮凤兮落深山,飙风肆虐意茫然。

    青冥深远飞不去,四海宽广栖息难!

    凤兮凤兮在云岭,巉岩间隙勤耕耘。

    手捧香茗奉亲长,仰问天伦何处寻?

    凤兮凤兮向青冥,昂首凄声鸣:天伦何处寻……

    凤兮凤兮久盘旋,低头声声唤:高堂何时现……

    正元帝死死盯着盘坐在大殿中央,就将古琴置于膝上。一边弹一边唱的少年,心头划过无数情景。双手撑着金丝楠木龙椅的扶手,明黄龙袍微微轻颤。

    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黄元弹唱。

    朝臣们都被一股寂寥无望的情绪攫住心神。

    这些人,那不都是历经人世沧桑和苦难,个个身上都有一本曲折故事,闻此音曲,无不触动心肠,顿时潸然泪下,心头满是感慨和悲凉。

    听到“高堂何时现”一句,勇亲王首先承受不住,踉跄出列。扑倒在阶前,痛哭道:“父皇……儿臣……儿臣无德无能,连侄女也不能照拂,反一再为她带去劫难,实在愧对秦氏祖先和父皇!愧对九弟……父皇,儿臣不敢奢望大位,也不配……只求父皇接回侄女……”

    五皇子悚然惊震,然只愣了一瞬,也上前跪求。

    跟着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十二皇子等都纷纷跪下。

    正元帝老脸上挂着两滴泪。看着跪在阶下的儿子们,又把目光前移,放到黄元身上,咬牙道:“黄元。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讽刺我天家没有人伦吗?”

    黄元划下最后一个音符,仰头看向皇帝。

    大殿中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勇亲王急忙提醒道:“父皇。这是杜鹃唱的。”

    “住口!”正元帝喝叱道,“黄元。这词曲是不是你作的?说!杜鹃跳那样的舞,断不能边跳边唱。”

    原来。黄元呈上去的画正是杜鹃在林家屋脊上盘旋飞舞的场景。共八幅画,连成一套动作,活画出杜鹃当时的风采和功力。但就算她会武功,也不能在展翅高飞的时候,同时还唱歌,所以正元帝有此一问。

    黄元伏身道:“是微臣根据杜鹃箫曲所作。”

    顿时几个皇子同时出声:“你好大的胆子!”

    黄元看着喘息的正元帝,落寞道:“微臣自小被狼叼走,后被人救下,正是这时候家母捡回了杜鹃。那年微臣不幸下狱,黄家找来,杜鹃在公堂上说:‘……血脉至亲,别说他只是暂时获罪,便是这时被判斩立决,行刑之前也要认了回家。黄元,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我黄家绝不会丢弃他的!’微臣当时震动,至此以为:血脉乃亲情之天然维系。微臣愚钝,想不通杜鹃一个在深山中长大孤女,怎会跟朝廷立储牵连起来。她就是先炎威太子之女又如何?并不曾出来兴风作浪。”

    正元帝深深地看着他不语。

    五皇子忽然转头对他道:“你愚钝?本王瞧你聪明的很。这是为杜鹃造势呢,讽我天家亲情淡薄。然皇室血脉岂是简单的?自然要先接她进京验明身份……”

    勇亲王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话道:“这时候五哥还掩耳盗铃?难道不是五哥质疑小弟,才上奏父皇押解杜鹃进京的?说什么皇家血脉,真是可笑!那黄杜鹃长在深山,什么时候妄图攀附皇亲了?便是经任三禾亲口确认她就是九弟之女,她也还不愿来京,五弟口中的富贵,在她不过浮云耳!”

    五皇子理屈,憋出一句道:“难道就这样任由九弟之女遗落乡野?你刚不是还说愧对九弟吗?”

    正元帝沉喝道:“不要再说了!退朝!”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邱公公等人忙收拾了画跟上,又有两个太监急忙奔下来抬装茶叶的木箱。

    群臣面面相觑,都看向黄元。

    黄元起身,淡然整理袍服。

    众皇子也都站了起来。

    勇亲王深深注视着黄元,眼中意味莫名。

    正在这时,邱公公回头宣道:“黄翰林,皇上命你御书房见驾。”

    黄元躬身道:“微臣遵旨!”

    遂跟着邱公公去了。

    五皇子等人见情势突转,神情均凝重不已,刚才被歌声触动心肠的悲凉消逝,如同云开雾散,然后看清了大地上的情景,心中又把这一切定为政治对决和较量。

    五皇子对八皇子道:“八弟,侄女真种的好茶呀!”

    献茶、一唱一舞,便让皇帝软了心,不但不再追究往事,看这情形,只怕还要接她来京城封赏呢,怎不令他们心惊?

    他们都盯着勇亲王,以为这是他一手策划的。

    勇亲王严厉地看着他道:“五哥以为,杜鹃不该种茶?不该给长辈送茶?她身无长物,连自己亲手种的东西也不能送给亲长,唯有一死?”

    五皇子没意思起来,道:“老八,哥哥可没这么说。哥哥就夸杜鹃的茶好,等着父皇赏些下来尝尝呢。”

    其他皇子也纷纷说是,好像对凤尾茶十分期待。

    八皇子扫了他们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这日早朝后,京城权贵豪门热议纷纷,朝堂暗流汹涌。

    正元帝自那日后,再未提起杜鹃。

    后宫却热闹起来,众皇子妃纷纷进宫向皇后请安。

    王皇后精神很不好,强颜欢笑,一点不掩饰自己对威烈亲王遗落在乡野女儿的思念和伤心,每见人来,就将黄元作的画给人看,“瞧,是不是像炎儿?”

    有那稍年长的就发现,画中女子活像衍庆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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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美男团

    如此过了三天,这日早朝时,正元帝忽然下旨:封杜鹃为靖安郡主,将黄蜂岭以东以南包括泉水村、梨树沟和凤尾山回雁谷等方圆几百里的高山大川都赐给她为封地。

    一时间满朝哗然。

    封号靖安,同时将大靖和安国囊括在内,不可谓不贵!

    封地虽不算大,然大靖祖制从不赐封地给公主,更别说郡主了。朝臣们便知皇帝心软了,思念太子,又怜其女遗落乡野多年,因此破例补偿。

    赵御史虽然欣赏杜鹃,却依然出列阻谏。

    他言道,靖安郡主身份特殊,乃英武帝之孙和青龙王外孙女之女,赐号“靖安”倒也恰当;然皇上心念故太子,正要为其女筹谋,赐封地无异于将她置于风尖浪口,只怕她往后比之前处境更加艰难。

    其他朝臣如王丞相等也都纷纷谏言。

    正元帝将目光投向几位皇子。

    勇亲王便道:“儿臣听说她在一处高山上种茶。儿臣喝了那茶觉得心旷神怡,非其他名茶可比。儿臣以为,既然一般人去不了那高山,而杜鹃又在那里经营多年,未免她心血抛费,或者日后被贪婪之人使手段强占,父皇不如将那山和附近山谷一并赐给她,以为她存身之地。封地一说就免了吧,赵御史所言极是。”

    其他几位皇子急忙附和,说这是最妥的。

    五皇子还特别提出:既赐了封号,便正式认定为皇家人,便不能由靖安郡主居在乡野。应该接她来京。因为以郡主年纪,早过了说亲的时候了。难不成由她在乡野寻个女婿?那皇家脸面往哪放!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一静。

    这是个难题。已经接了两次了,都没接来呢。

    还有,早听说靖安郡主和国子监林秀才从小就定了亲,是由黄家养父母定下的;后来又跟黄翰林有些牵扯,然此时大家一致沉默,都当没这回事。

    正元帝将目光投向赵御史,问道:“赵爱卿,你是见过她的,以为如何?”

    赵御史心中长叹。道:“皇上,郡主聪慧美貌,英姿不输男儿,性格也……也爽利,极有主见。微臣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万不可强令她进京,否则与前番一样后果。皇上不如先派人去赐封赏,认下这个孙女再说。”

    正元帝听了沉默不语。

    王丞相这时出列道:“皇上。郡主自幼孤苦,臣以为先派些人去保护伺候。等她慢慢接受了皇家,再借年节或者皇上万寿之日接她来京,就顺理成章了。”

    “唔!”正元帝听了微微点头。

    一位老王爷也上前奏道:“皇上。当年安国静宜大长公主、衍庆郡主在大靖的时候,身边护卫跟随的都是青龙王挑选的安国世家子弟。以老臣之见,皇上不如从京中挑选出身良好的少年才俊。率龙禁卫和宫女太监前去护卫伺候郡主。天长日久,郡主或能从中择一良婿。然后回京。”

    “皇叔之言甚合朕心!”正元帝击掌笑道,“就这样!此事交与皇后办理。”

    勇亲王看着满面笑容的父皇。再未出声。

    五皇子却看着他,神情十分玩味。

    赵御史心中替林春惋惜不已,想拦阻,也无理由。

    早朝散后,正元帝立即去了坤宁宫,与皇后商议去了。

    此后几天,坤宁宫热闹非凡,皇亲国戚,以及外命妇来往频繁,太监宫女们也都忙着打点行装和赏赐。

    又过了几日,皇后选出一批世家子弟,由正元帝亲自召见后,挑出品貌上佳者八名,连同二百龙禁卫和十名太监、三十名宫嬷宫女,并一批工部官员,仍由邱公公率领,前往泉水村传旨赐封杜鹃,并为她建造郡主府邸。

    这还是经邱公公努力劝解后精简的人数。

    邱公公先说了杜鹃的脾气性格,又道山路难行,物资运送不便,郡主要是见去了这许多人,没准推说养不活,要赶他们回来。

    正元帝便下旨:令多带银两,从山阳县购买大量盐粮带进山;皇后更是赐下大批绸缎衣料首饰、成药和医药配方、各种精美干果以及点心方子,还送了两名御厨。

    皇子们见皇帝慈心大发,兴兴头头地为孙女张罗,再不提故太子被安国妖女祸害的事,情势再难逆转,无奈之下,也都纷纷凑趣,送人的,送珍奇贵物的,不知多少,以彰显皇家亲情。

    正元帝倒也不糊涂,吩咐说人皇后都安排妥了,他们只要送些珍奇之物给侄女,尽一尽长辈关怀即可,大家无不从命。

    勇亲王府后花园,在一处山坡上,青松翠柏掩映着一间四角飞升的敞亭。亭内,勇亲王坐在石桌旁,林春蹲在地下扇炉子烧水,准备泡茶,随从们却都远远的站在亭外。

    一时水开了,林春提起铜壶,将水注入一只青花松鹤延年图纹茶壶中。先只倒一半,待茶叶舒展开来,才再次注满。稍待片刻,才又执茶壶将茶水斟入兰草纹青花细瓷杯中,奉与勇亲王。

    “你倒是熟练的很。”勇亲王笑道。

    林春又斟了一杯给自己,方才在旁坐下。

    两人便默不作声喝茶。

    喝了两口,勇亲王才叹道:“到底是这茶味道好。”

    林春抬眼看他,轻声道:“这还不算好。”

    见勇亲王疑惑,解释道:“这水不行。若是用凤尾山上的泉水,清澈甘甜,泡出来的茶味道才地道。”

    勇亲王就沉默了。

    喝完一杯茶,林春又替他斟了一杯。

    他且不喝,看着他问:“你难过吗?”

    林春双手捧着小小精致的细瓷茶杯,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细腻的花草蓝纹,沉默不答。可是。他眼中却露出无尽的黯然,沉重得要滴出来。

    勇亲王抬头。望向近处的松柏。

    “难过也没用。她如今不是你可以想望的。”

    “杜鹃不会喜欢他们的。”

    “那又怎样,那也轮不到你!”

    林春不由自主攥紧杯子。一不小心,就听“咔嚓”一声,杯碎水倾。他呆呆看着那碎片,不知所措。

    勇亲王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又看向远处。

    “杜鹃不会喜欢他们的。王爷就看着她被人逼?”

    林春忍不住质问。

    勇亲王摇头道:“本王没有办法。你若不够强大,便保不住心爱的女人。本王的九弟,曾经贵为当朝太子,也一样不能保住自己的女人,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他眯缝了双眼。遮住一抹痛苦的光芒。

    林春垂眸,花园内春风徐徐,他却觉得压抑。

    忽然,他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悄悄吐出一口气。

    勇亲王察觉,转脸问道:“怎么,你不会想带她私奔吧?林家那么多族人,你将置他们于何地?身为男儿,当顶天立地。若弃家人亲人于不顾,终究会落得惨淡收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能逃去哪里?当年。炎威太子和衍庆郡主有那么多亲卫随从保护,都没能逃脱两国皇家追杀,你算什么!”

    少年茫然呆坐。似乎被打击到绝望。

    勇亲王仰头喝干杯中的茶,他也不知为他添上。

    勇亲王不在意。自己执壶倒了一杯,然后又从茶盘中取了个杯子。帮林春也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没有能力,便不能保住自己的女人。别说她现在身份地位与你有云泥之别,就算她当初只是个村姑的时候,也一样。黄元就是前车之鉴。——她不是差点嫁给他了吗!到底还是保护不了她。如今他倒奋发了,可惜晚了!晚了呵!”

    说着,他又眯起双眼,看向坡下树梢前方连绵屋宇。

    林春忽然道:“若学生助王爷登基,王爷可会让我娶杜鹃?”

    勇亲王听了一震,收回目光奇异地看着他。

    半响,他才失笑道:“别说你没有那个能耐,就算你有些手段能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也无法答应你。”

    见他似乎不解,又意味深长道:“依靠别人终究不成,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心想事成。你瞧青龙王,当年何等气概,携一国下聘娶紫兰郡主,臣服于大靖,令举世瞩目,两国百姓无限敬仰,归天后更流芳百世!男儿当如是!还有第一代白虎王,当年和王妃青梅竹马定下亲事,几经周折,几乎生死相隔,也是历经曲折才成就良缘;还有第一代玄武王,当年被抄家流放,亦是历经曲折才崛起;还有第一代朱雀王,当年只是一个混不楞的乡下野小子,也在国难中崛起……”

    随着他的述说,林春双拳不自觉握紧,浑身微微颤抖。

    暮春时节,京城天气似乎闷的很,他浑身燥热。

    忽然他站起,对勇亲王道:“王爷,学生回去温书了。”

    说完不待他应答,就转身出了敞亭,消失在林荫小道上。

    勇亲王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端起茶杯。

    翰林院所在的长兴路,有条不起眼的小巷,黄元住在其中一个小院。这晚,一弯月亮悬在树梢,漏下凄冷的光芒在窗外。他独坐在窗前,手抚琴弦,却没有弹奏。

    “美男团呢!你可饱眼福了。”

    他微笑低语,不知想到了什么。

    须臾,琴音响起,轻轻的,很是从容。

    四月底,正元帝派去赐封杜鹃的队伍出发前一日,玄武王世子张圭跟随其父一同进宫。

    “你也要去?”

    正元帝看着跪在面前英姿勃发的少年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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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第409章 云泥之别(二更求粉)

    “臣想去,求皇上恩准。”

    张圭叩首,口气十分坚决。

    正元帝大喜,连声道:“准!朕准了!”

    他和颜悦色地叫起玄武王和世子,命看座。

    这次选去护卫杜鹃的少年,无不是出身名门的才俊。

    然正元帝总觉不足,觉得还不够出色。

    究其原因:一是杜鹃是故太子之女,身份虽然显赫,但父母双亡,又无亲兄弟姊妹,未免单薄了些;二是怕被故太子私奔一事牵连;三却来自杜鹃本身,她自小生于山野,不容易被诗礼传家的大族所接受。所以,那些承袭爵位的才俊们就望而却步了,来的都是次子偏房之类的。

    这让老皇帝很不高兴——

    狗眼看人低,杜鹃不是还有他这个皇爷爷吗!

    世人都是如此,自己的孩子自己打骂都可以,别人要是欺负瞧不起,那可不行。正元帝之前因为杜鹃是“衍庆郡主的孽种”而不喜,现在却又不忿权贵们瞧不起“故太子之女”,起了护短的心思。

    现在玄武王世子来了,他可高兴了。

    玄武郡王家可不比一般人家,那是他母后娘家,传了三四代居然还未没落,每一代玄武王都文武兼备、才德出众,绝不是靠祖宗功勋庇护的。

    眼前这张圭,目前就在京西大营当一普通军士历练。

    而别家权贵子弟,无不在京城谋一好差事。

    “张爱卿,真让小王爷去山里?”正元帝还不大相信。

    “皇上。不是臣让他去的,是他自己的主意。昨日回家探望祖母。听说此事后,立即就要去。臣今日便带他来了。”玄武王道。

    “张圭。你为何想去?”正元帝目光炯炯地盯着张圭。

    张圭忙起身,躬身应道:“皇上,小臣可不是冲着靖安郡主身份去的。若太子还在,小臣绝不敢妄想此事。小臣是听说靖安郡主在山野种种奇事,心下敬佩,又觉得这正是小臣心中理想佳偶,因此斗胆前去试一试。或者可得郡主青目,那便是小臣遂心了。”

    正元帝听了捻须微笑,十分合心意。也相信这话。

    他是知道玄武郡王家的:凡子女婚配,只看人品才德,不论家世;有时遇见家世显赫的,反会犹豫不肯结亲,这是因为玄武王执掌兵权,所以谨慎避嫌。

    因此点头,眼中露出骄傲神色,道:“正是如此。听闻她当年在荆州知府公堂上,曾慷慨激昂。舌战群儒,后来黄翰林根据她当时所言作成锐气万千的《少年说》,堪称佳作!上次西南军去拿她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走?先回京西大营交差吧。你既跟去,朕便封你为指挥使。命你统领这支龙禁卫。”

    正元帝“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一说说溜了嘴。差点将杜鹃上次在黄蜂岭力挫西南禁军的事说了出来。因想起西南军是奉自己密旨去的,急忙住了口。岔开话题。

    张圭正听得出神,面上漾起微笑。

    忽见皇上不说了。心下奇怪。

    略一想,才明白内情,忙恭声答应了。

    正元帝又交代了一番话,郑重叮嘱道:“小爱卿,你去了那里,好生照应郡主,得便就劝她回京。总在山野也不是事。若她说不惯住京城,你就告诉她:若她肯回来,朕在京郊赐给她一座庄子,让她还住郊野。离京近些,也能时常进宫与皇后相聚。”

    张圭一一都答应了。

    玄武王看着老皇帝,暗自叹了口气。

    一切准备齐全,无需细说。

    至第二日,张圭和邱公公率领七八个世家子弟,连上他们各自的随从和小厮,并工部营缮清吏司官员和两百龙禁卫及几十太监宫女,浩浩荡荡一行三四百人,出皇城,离神都,直奔南华门而去,很快到达十里长亭。

    十里长亭外,黄元和林春正等着。

    还有不少少年,却是送张圭和各世家子弟的。

    张圭纵身跳下马背,迎向他们。

    互相引见寒暄后,林春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张圭,微笑道:“烦请世子爷将这盒子带给靖安郡主。”

    张圭注视着他不语。

    他既然奔杜鹃去,当然将她以前过往都打听清楚了。

    随行的世家子弟,他都未放在眼里;但是,眼前的林春出身低微,皇上也未准许他接近杜鹃,张圭却视他为此行的劲敌之一;另一个,当然就是黄元了。

    林春见他不接,挑眉道:“世子爷不愿帮忙?”

    张圭问道:“若我不愿帮呢?”

    林春道:“那在下劝世子爷还是别去了。”

    张圭奇道:“这是为何?”

    林春笑道:“心胸如此狭隘的人,她定会不看在眼里。未免到时候被赶回来丢人,世子爷还是别去的好。”

    张圭愣了下,爽朗地笑道:“好!本世子就为你做个免费的传信使。”一面说,一面接过那个小包裹。

    在手上抛了抛,掂了掂,觉得不轻也不重。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无可奉告!”林春高深莫测。

    张圭也不在意,将小包裹塞进随身行囊,“我亲自拿着它。”一面转向黄元,“黄翰林可有东西带?或者赋诗一首?”

    黄元摇头,微笑道:“下官无物可带,只有几句话致意世子爷:山中不比外面,地形气候民俗都不与外同,郡主虽是女流之辈,却很有见识,小王爷此去还要多听郡主安排,约束手下,免得帮不上忙反为她增添累赘。再者,皇上派小王爷去那,是为了护卫伺候郡主,而不是监视管束她。小王爷当知如何行事。”

    张圭鼻子里轻笑一声。道:“黄翰林果然心思缜密。”

    他忽然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在下好容易寻得一合心意的佳人,定会好好珍惜。黄元。你可后悔?若不是……在下也没有今天的机会。”

    黄元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眸,轻声道:“天意弄人,在下没什么可后悔的。”

    张圭冷笑道:“但愿你说的真心话!”

    说完转向另外那些少年,抱拳大声道:“就此别过!别再啰啰嗦嗦的像个娘们,难道还要‘执手相看泪眼’?”

    众人听了哄然一笑。

    一个少年埋怨道:“小王爷,你好好的不在京城呆着,跑去跟我们抢媳妇,忒不厚道了。你这一去,我们还有机会吗?”

    其他少年也一齐哄叫。都道是。

    张圭沉脸喝道:“赵书成,你皮痒了?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再胡说掌嘴!”

    赵书成顿时红了脸,自觉失言,忙含愧低头。

    众人也都凛然,只因这事不是摆在明面的,不可胡说。

    张圭也不再多说,一面与好友告别,一面扬手喝令队伍启程。径奔南而去。

    林春和黄元望着绝尘而去的队伍,目光悠长。

    那些人,跟他们出身有云泥之别,所以占了先机。

    杜鹃。会如何选择呢?

    送行的少年们见他们出神,笑道:“怎么,还舍不得?黄翰林。林秀才,不如你二人也跟去了好了。”

    众人大笑起来。

    黄元微笑不语。

    这些人。是不会懂他和林春心思的。

    “去喝一杯如何?”他对林春微笑道。

    “好。”林春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两人遂并肩而去。

    再说张圭。率这支奇特的组合队伍餐风露宿,十日后赶到荆州府,又至山阳县。在县衙见过县尊,先留下一百五十龙禁卫和工部官员以及太监宫女们,在当地购置米粮等物资,然后租用车马驴子等脚力,并请民夫,慢慢押送至黄蜂岭,而他却带着邱公公和其他龙禁卫先一步赶往泉水村传旨。

    他这样安排,是因为杜鹃不住泉水村,而在凤尾山,为免那些物资辗转运送艰难,才落后一步,等请示杜鹃后再做决定。

    他这里马不停蹄,杜鹃在回雁谷也得了消息。

    勇亲王先一步给她送来两个护卫。

    任三禾回来后,和山外又建立了信鸽联系方式,因此这日得了信去黄蜂岭外接他们。傍晚时分才回来。杜鹃正和黄鹂在凤尾山的山腰峭壁间摘茶呢,任三禾便找来了,跟她介绍说两护卫一名为展青,一名为展红,是两兄弟。

    两人都很俊秀飘逸,看不出真实年纪,说二十多也行,说三十出头也可。其中展青看去有些忧郁,展红脸上带笑,要爽朗些。

    杜鹃听了任三禾介绍,失声叫道:“展护卫!展大侠!”

    两兄弟相视一眼,狐疑地问道:“姑娘见过我们?”

    他们名气有这么大吗?

    黄鹂噗嗤一声娇笑起来,嚷道:“南侠展昭!”

    展青展红听了更莫名其妙。

    杜鹃忙瞪了她一眼,对两兄弟笑道:“是这样,我看过一本话本小说,里面有个大侠客,本事特别好,能飞檐走壁,被皇上封为四品带刀护卫,还赐封为御猫。因他也姓展,所以我刚才听了你们的姓想起来,才笑的。”

    那展红就笑道:“如此倒是我们借了别人的名头了。”

    展青看着杜鹃微微笑,目光奇异。

    杜鹃也一直打量他们,看了一会才对任三禾道:“我以为小姨父是最英俊的,没想到你们也这样潇洒。怎么你们选护卫还看长相吗?”

    展青用力闭紧嘴巴,展红笑道:“姑娘夸我?”

    杜鹃笑眯眯地点头。

    任三禾忙瞅了她一眼,低声道:“别胡说!”

    展青对她身上的背篓瞧了瞧,问任三禾:“采茶?”

    任三禾点头,说这样地方的茶叶只有她们姐妹能采,别人都来不了。

    展红忙殷切地上前,对杜鹃笑道:“我帮姑娘采。”

    杜鹃道:“今天天色晚了,不采了。再说你也不会采,回头将茶树叶子都撸了,我可不心疼死。走吧,该回家吃饭了。小姨父,京里有什么消息没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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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先声夺人

    当杜鹃听说那个没见过面的皇爷爷封她为郡主,还把凤尾山和回雁谷赐给她,还拨了护卫太监宫女来伺候她,又是喜又是愁,晚饭也没好生吃。

    喜的是正元帝竟然发慈悲放过她,她暂时可以安心了;愁的是这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来那么多人,不知底细要防备不说,还要费粮食养活和管理。

    思索再三,她决定还是按最简单的来。

    想通后,就对黄鹂道:“弄好了?炒茶!”

    她们这会儿正在炒茶房。炒茶房就是专门炒茶的灶房,与厨房分开来,防止沾了油烟,对茶叶有影响。

    每天摘回来的茶叶都要立即炒出来,这样才最新鲜,香气也最浓郁。当然,这几天采的茶叶已经不算极品了,但比一般地方的茶叶还是要优质许多,也很珍贵的。

    黄鹂和**忙一齐答应,遂烧火、炒茶。

    黄鹂站在锅边,一边用手抄那青茶,一边不放心地问杜鹃道:“二姐姐,要是皇上下旨让你去京城,你怎办?又不能抗旨。”不等她回又跟着道:“你要去京城,可要带我也去。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外面呢,就去了府城一趟。”

    **从灶下探头出来,也道:“姑娘,我也要去。”

    这灶有两口锅,杜鹃站在另一口锅边炒茶,闻言头也不抬道:“去什么去!你们当那地方好?哼,我是不会去的。除非……除非……”

    她想说除非勇亲王登基做了皇上,她才能安心。那时去京城逛逛。顺便开个铺子卖她的凤尾茶。可是跟这两个小女娃也解释不清朝廷的事,便索性不说了。

    **还伸长脖子问“除非怎么样姑娘?”

    杜鹃忙提醒道:“火!注意灶洞的火!”

    **慌忙缩回头。用心烧火。

    这时,于婶从隔壁厨房走过来。骂**道:“做事一点不用心,比姑娘还尊贵。姑娘是皇孙女,也没像你这样。”走到灶后踢了她一脚,道:“过来!让我来!你要把这茶烧坏了,看你爹不打你。种也不能种,采也不能采,你就白吃饭了!”

    **愧疚地从灶后起身让开,嘟囔道:“爹从小都不教我学武!姑娘把茶种在那样地方,除了猴子。谁去得了!”

    于婶听了拍了她腿一巴掌,道:“你说姑娘是猴子?”

    **忙道:“我不是说姑娘,我是说猴子……”

    杜鹃和黄鹂听了一齐笑起来。

    黄鹂会武功,什么都会做,因此心理上很优势坦然,用美滋滋的口气道:“于婶,**不是练武的料,别难为她了。她天天早晚也练得好辛苦呢,比原先长进了许多。再等几年。她也能去山腰采茶了。”

    于婶道:“她呀,等远清能去了她还不知能不能去呢。”

    一面说,一面也抱怨于叔,说他既然会武功。干嘛不教自个闺女呢?可又一想,那时候做梦也想不到会来这山里,姑娘家家的。谁跟男孩子似的打打闹闹。

    说笑间,冯明英也进来帮忙。茶房里就更热闹了。

    外面空地上,任三禾正教儿子闺女练武。

    教了一遍。让他们自己练,他站在一旁看。

    廊檐下,左右各放了一个带空隙的石墩子,空隙内插了松油火把,照得门前黄朦朦一片光明。

    展青走到他身边,对炒茶房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姑娘都是亲自炒茶?”

    任三禾头也不回道:“姑娘什么都自己做。”

    展青听了皱眉,轻声道:“这样辛苦?”

    展红嘴快问道:“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

    任三禾没理他,又上前去指点小远清。

    展青和展红对视一眼,回房去了。

    过了两日,杜鹃这天早上在后山晨练回来,看见展红站在银杏树下,从树上取下鸽子笼,摸出一只鸽子,将一根小小的竹管绑在它脚上,就要放飞。

    “你给谁送信?”

    “姑……姑娘?”陡然发出的声音惊了展红一跳,忙回头,跟着又急忙解释,“给王爷送信。”

    “汇报些什么?”

    杜鹃一边问一边笑,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抓过鸽子,扯下那竹管,从头上拔下一根木簪子,在展红目瞪口呆的神色中,把里面的信笺挑了出来,然后展开。

    这时展青也过来了,两人都忐忑地看着杜鹃。

    杜鹃读着那小纸条,脸色就沉了。

    等看完,她扬起纸条质问两位成熟帅哥:“展大侠,王爷派你们来监视我呢?写的这么细,什么时候干什么,种茶、采茶、炒茶,山上有几个人……哎哟,连喂猴子都写了,就差上茅房没写了!难道我这个侄女对勇亲王也有利用价值?还是有威胁?”

    展红大惊道:“不是啊姑娘……”

    展青上前拦住弟弟,将他拨到身后,沉声对杜鹃道:“姑娘请息怒!原是王爷关心姑娘,因此我们才写这些,不过为了让王爷知道姑娘平日都是怎么过的。”

    杜鹃黛眉一挑,脆声道:“我天天都是这么过的!我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写这个干嘛?看着没什么,把我的日常作息时辰弄得清清楚楚的,想做什么?这不吓死人!”

    展青展红看着少女花容带怒,都不知所措。

    杜鹃呵斥了一番,就要毁了那纸条。

    展青忙拦住,恳切道:“姑娘谨慎原也应当。可是姑娘,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对姑娘好、不会害姑娘,那一定是勇亲王了。小人斗胆说一句:这点恐怕就连皇上也比不上。”

    杜鹃轻哼一声,道:“是吗?可我还是不得不小心。再说了,你们也不能怪我。汇报这么细实在是太过分了!别说他是我伯父,就算是我亲爹。也不能派人这么盯着自己闺女;何况还是两个男人盯着。我说,你们俩看着虽然赏心悦目。可是一天到晚老盯着我,我也会不痛快的。”

    “赏心悦目!”展红叫了起来,“姑娘说我?”

    杜鹃弯着眼睛一笑,点头道:“就是说你!”

    展红苦着脸道:“姑娘好歹口下留情些。”

    杜鹃辩解道:“我就是夸你们哪!”

    展青面皮不住抖动,竭力隐忍。

    他也不争论这个,只盯着杜鹃手上的纸条道:“姑娘,我们奉王爷命令来保护姑娘,绝无恶意。不如这样,姑娘亲自在纸条后面写下自己的意思。或者王爷看了,就不命我们再传这样的信了。”

    杜鹃点点头,道:“好,我写!但不是写在这后面,我重新写一张,这样你们就没责任了。”

    她终究还是把那纸条给撕了,另写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几句话:“八伯伯让他们把侄女的详细生活回禀,侄女心中很不安。就算是我亲爹,也不能派两个大男人整天盯着我。我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写完。盯着展红封了,然后让鸽子带走。

    眼看着鸽子飞了,杜鹃才对呆愣愣的兄弟二人道:“走吧,跟我下山。八伯伯让你们来保护我。从今天起,你们就贴身跟着我吧。”说完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哼,她要带着他们。随时使唤。

    人已经送来了,不用白不用!

    两兄弟看着杜鹃。一齐叹气。

    展红紧跟上去,苦着脸道:“姑娘。你刚写的那句话甚为暧*昧。王爷看了,还以为我们对姑娘无礼了呢。”

    杜鹃不在意道:“没关系,王爷会明白的。”

    展青默不作声跟在后面,忽然感觉到什么,猛然转头,只见任三禾双手抱胸,靠在他屋子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便狠抽了下。

    杜鹃带着展青展红在嶙峋山石间跳跃奔波了半天,中午回来吃饭,然后下午又去,这次还带上了黄鹂。傍晚回来,杜鹃依然娇艳如花,轻盈得像蝴蝶翩翩飞,他兄弟两个却累得一屁股坐在门前台阶上喘气,看杜鹃的目光高山仰止。

    于叔见了他们那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早上,任三禾接到飞鸽传书,看了告诉杜鹃道:“传旨太监往泉水村去了。咱们也去吧。”

    杜鹃忙道:“我带展大哥展二哥去。小姨父你在家准备。黄鹂,你一切听小姨父安排,别给我惹事。”

    任三禾点头,这也是早商议好的。

    黄鹂也急忙答应了。

    回雁谷要来外人,她必须改装隐藏身份。

    安排妥后 ,杜鹃就带着展青展红再次回到泉水村。

    这次,她没有去林家,而是回到自己原来的小院。

    从今日起,这屋子她又收回了。

    二妮喊了桂香青荷等好些人来,加上黄雀儿,一顿收拾,小院又恢复了昔日温馨和雅致。

    正忙着,小麻花从外飞奔进来,高喊道:“来了!来了!”

    然后就听外面锣鼓震天响,从西山口渐渐往这边来;又闻得喧嚷笑闹声不断,林大猛带着林大头、黄老实等人引着邱公公等一行,一齐往杜鹃家来,沿途无数人观看,甚至还有梨树沟的人。

    张圭等九少年进院,与杜鹃相见后都彼此心中震撼。

    少年们就见一个少女从两丈高的阁楼上飞身而下,轻松落地,脸上笑靥如花,灿若朝霞,心脏禁不住漏跳一拍,一齐屏住呼吸;然紧跟着目光落在她身边的斑斓猛虎和大蟒蛇身上,心脏又狠狠一跳,还有人惊叫后退,幸亏及时止住,才未出丑。——因为他们早听说过这虎和蛇了。

    原来,勇亲王传信并未说明内情,杜鹃心中认定他们来者不善,因此要先声夺人,给他们个下马威,才气势十足地带着如风从楼上飞下来。

    然跳下来看见清一色少年排排站在面前,不禁一呆:

    这么多美男?

    组团来的?(未完待续。。)

第411章 受封(二更求粉)

    杜鹃从张圭开始,一一看过去,无不是英俊少年。

    心头疑惑之下,不自觉地转脸看身后的展青展红。

    展家兄弟一见她那目光,就明白她想什么:这是以为护卫选拨除了武功,还要靠“美*色”!

    展青又竭力咬牙容忍,展红则满脸哀怨。

    张圭自一见了杜鹃,两眼再磨不开。

    天下间竟有这等集容貌、武功、才情、灵气于一体的奇女子,还让他给碰上了,他能放过吗?这一刻,他无限感激昝水烟私奔——不仅让他解脱,还帮他解决了黄元,剩下一个林春,他自己应对就轻省多了。

    他心里想着,脸上不自觉微笑,看杜鹃的眼神柔润润的。

    杜鹃见这少年装扮与众不同:头上戴着镶东珠的金冠,身上箭袖袍服都用金线绣着玄龟,心下正揣测他身份来历,就见邱公公上来笑道:“靖……杜鹃姑娘,咱家又来了!”

    他本想叫“靖安郡主”的,一想还未宣旨,忙又改口。

    杜鹃立即笑道:“邱公公好!”

    这一展开笑脸,众少年看得又一呆。

    邱公公弯腰含笑,问杜鹃是否现在接旨。

    杜鹃点头道:“现在接。公公请!”

    她早准备好了香案什么的,就等人来。

    此时,泉水村所有村民都来了,观看这一盛况。

    于是,邱公公便站到廊檐下,大声念圣旨。

    圣旨除封杜鹃为靖安郡主外。还将回雁谷和山谷四周包括凤尾山在内的山峦都赏赐给她,另着工部营缮清吏司为她建造府邸。还拨了龙禁卫来护卫、太监和宫嬷宫女来教养伺候她,又赏赐大量奇珍异宝。附着的长长清单让邱公公念得口干舌燥,中间喝了几次茶。

    等念完,邱公公才笑着将圣旨递给杜鹃。

    杜鹃这次丝毫没犹豫,很恭敬地接了。

    见她接了圣旨,院里站的、院墙上趴着的、屋里躲的所有亲人邻居都爆出掌声喝彩;小娃儿跟着起哄,尖声大叫,一个个笑逐颜开,与有荣焉。

    黄雀儿喜得不知怎么好,眼泪都下来了。

    桂香和二妮等人握手跳跃。都为杜鹃高兴。

    杜鹃转身,看着一张张淳朴笑脸,也禁不住笑了。

    目光触及张圭等人,忙转身低声问邱公公:“公公,这些护卫,还有太监和宫女,我可不可以不要?”

    邱公公吓了一跳,忙苦劝道:“姑娘,不。郡主,这是皇上赏的,怎能不要呢?长者赐,不可辞。别说是皇上了!再说了,郡主住在那山里,孤零零的。不得人伺候?平日跑个腿、办个事儿,都方便;郡主千金之体。哪能事事自己动手呢!”

    说着又凑近她些,压低声音道:“郡主请放宽心。龙禁卫是皇上选的;太监和宫女们是皇后选的,好些都是在坤宁宫伺候皇后的,皇后心疼郡主,才派她们来这。皇后娘娘从前那是最疼炎威太子殿下的,郡主万不可辜负娘娘一番苦心。”

    杜鹃忙道:“公公说的我记住了,我留下了。”

    邱公公这才满意地笑了。

    忽听杜鹃问道:“公公也是皇上派来的?”

    他一愣,急忙赔笑道:“皇上许是嫌弃老奴年纪大了,不中用,所以没派老奴来,老奴传旨后还要回京交差呢。老奴要是能来,那可是想不到的福气。瞧这山里,这个风景美的,菜也好吃。”

    他原是奉承杜鹃,说着说着忽然发现,真要是在这伺候杜鹃还真是个清闲享福的差事,因此口气真诚起来,也遗憾不已。

    展青展红鄙夷地瞅着这八面玲珑的老东西。

    杜鹃便笑了,道:“辛苦公公了。”

    邱公公忙说不辛苦,跟着想起一事,忙对院中百姓大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口谕:黄家媳妇冯氏,一念善心救了郡主;还有林家媳妇魏氏,抚育郡主有功,特别赏赐:……”

    跟着,又念了长长一串清单。

    随着他的唱念,就有龙禁卫将东西一一摆出来:各种珍宝、绫罗绸缎、成药补品、美酒吃食等几十箱,排在院内。

    古村人顿时沸腾了!

    这不比杜鹃刚才得的封赏——杜鹃是皇孙女,离他们太远了——这可是赏赐给冯氏和大头媳妇的,离他们近的很,顿时各种艳羡和嫉妒情绪夹杂。

    冯氏和大头媳妇如做梦般,身子在云端飘。

    她们不知该怎样,被林大猛指引着磕头,朝北面谢恩。

    又有林家和黄家人上来,将东西往家搬。一路上引得无数人围观,瞻仰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是一辈子也没见过的,惊叹声不绝入耳,林大头和黄老实等人笑得合不拢嘴。

    邱公公交代了这事,又转向杜鹃,笑道:“郡主,赏给郡主的人和东西都在山外,为免奔波,就没带进来,只来了五十多龙禁卫护送老奴传旨。只待郡主接旨后吩咐一声,就从山外直接运送入回雁谷。”

    杜鹃听后便走下廊檐,朝张圭等人行去。

    见她目光落在张圭身上,邱公公忙道:“这是玄武王世子,名张圭,乃龙禁卫指挥使。”

    “玄武王世子?”

    杜鹃听了目瞪口呆。

    她是想到了昝水烟,当初就是在与玄武王世子文定前夕逃婚的,来私奔黄元,搅了她和黄元的姻缘;这个世子却来了这护卫她,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她满脸惊诧地凝视张圭,旁边的少年们心中酸水泛滥。

    他们都以为靖安郡主是被玄武王世子给吸引了,因此忽视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对张圭满含怨念。怪他不该最后横插一脚进来。

    张圭迎着杜鹃目光,目光炯炯地和她对视。

    这样近距离看她。感觉又不同。

    他家中姐妹也多,都不如她清丽灿烂。难描难画。

    他直觉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情不自禁脸就红了。

    遂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见过靖安郡主!”

    杜鹃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道:“起来吧。你总共带来多少人?”

    张圭起身回道:“总共两百龙禁卫。外加属下等九名……九名小头领。”

    他不知如何跟杜鹃解释,急中生智说是小头目。

    杜鹃也未疑心,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张圭忙上前一一引见:“这是朱雀郡王第五子,姓赵名书成;这是镇南侯府龙禁卫副将军之子顾宇;这是忠勇公府三品神威将军之子何智……”

    杜鹃只听了几句,忙打断道:“等等。”

    张圭就停住,看向她。

    杜鹃妙目一转,道:“这么多人。我一时也记不清。你既然统领他们,就拟一个清单来,包括那两百龙禁卫,所有人的出身家世人口、年纪大小、所学特长,都列清楚了送来,我再对着单子认人,往后也好根据他们各自条件分派任务、调用安置。眼下就不用费事介绍了。”

    张圭一震,忙大声应下,看向杜鹃的目光更奇异。

    赵书成等少年自然哀怨不已——太不受重视了!

    杜鹃又问张圭:“这么多人。后勤你是怎么安排的?你不是想着来我这,要我养活你们吧?”

    张圭愕然张嘴,看着少女不知如何接话。

    邱公公急道:“哎哟郡主,哪能让郡主养他们呢!这个皇上都想到了。带了银子从山外买米粮。因为咱们不知道去凤尾山怎么走,就不好运来,单等见了郡主听令呢。”

    杜鹃“哦”了一声。这才释然。

    然后蹙眉想主意。

    邱公公擦了把汗,心想郡主说话太直了些。

    展青展红看着玄武王世子瞪大的眼睛恢复原状。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杜鹃想了一下。走向林大猛。

    林大猛忙躬身含笑道:“见过郡主!”

    杜鹃白了他一眼,又歉意道:“干爹你看,皇上把回雁谷赐给我了。那地方原先还是春儿发现的……”

    林大猛急忙打断她话,道:“杜鹃你说什么呢!这天底下都是皇上的,爱赏哪个就哪个,我怎么敢把回雁谷当林家的?快别这么说了,回头叫人听见了,只当我们起了不该的心思呢。再说赏给你干爹只有高兴的。”

    他说真的,赏给杜鹃,将来不就是林家的嘛。

    说到这,他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张圭等人,“他们……”

    杜鹃就是为这事来的,笑道:“虽说赏了我,我一人住那也没意思。以前不好去的,现在没事了,让大头伯伯他们都搬去吧,种田种地也不收租。我还想请干爹问一声村里人,谁要是想去就去,趁着朝廷派了人来,有帮手,大家一块开荒盖房子快些。”

    说完悄悄对那些龙禁卫瞟了一眼。

    有现成的劳力呢,干嘛不用?

    林大猛心领神会,喜出望外道:“我这就去问。郡主放心,肯定好些人都乐意去,马上就忙起来。”

    杜鹃忙又叫住他,道:“干爹最好找那实诚人家,再有就是各样手艺人都要有,才能把回雁谷生活撑起来。”

    林大猛心里有数了,忙点头。

    等他跟林大头一说,再对村里人一说,顿时都兴奋起来,这个说要走,那个说要留;留的说你走了把屋子和田地给我;走的说我给你了你得帮我盖新屋子,热闹喧天。

    林大头当即决定:全家都搬去回雁谷!

    秋生都添儿子了呢,他实在放心不下他。

    还有杜鹃,他得帮春儿看着这个媳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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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杜鹃翻身了,有粉红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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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惊逝(求粉)

    邱公公等人就看见院子里的百姓寻爹找娘、喊媳妇叫男人,然后凑一处商议去留,争论得唾沫横飞,不禁眼都直了。

    黄雀儿和桂香等人围着杜鹃问这说那。

    二妮一手扯癞子、一手扯儿子就过来了。

    “杜鹃,我也要去!”她大声道。

    说完瞄见邱公公等人都瞧她,吓一跳,急忙又改口道:“杜鹃郡主,我……我能去么?”

    杜鹃笑道:“当然能去。癞子哥舍得丢下这家去那么?”

    二妮转头呵斥道:“他敢不听我的!”

    癞子咧着嘴呵呵傻乐,仿佛皇上把回雁谷赏他了一样。

    二妮就满意地笑了。

    因问一旁的黄雀儿:“雀儿也要去吧?”

    黄雀儿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用力点头。

    她小声问杜鹃道:“家里东西怎么办?”

    杜鹃道:“能搬的都搬去。”

    黄雀儿迟疑道:“那多难!”

    杜鹃低声道:“不是有那些现成的劳力么!再说,咱们在山上砍木头往家背,还要晾干才能打家具,费的工夫更多;与其这样,不如把这现成的搬过去还省事些。一人扛一样,也不是很重,总比扛死木头轻些;大件的拆开来运……”

    随着她的述说,黄雀儿不住点头。

    她其实也舍不得家里的东西呢,都用顺手了。

    再说,春儿现在不在家,要制一样东西都得请人。

    她们这里说着。林大头兄弟也在一旁商议。

    一个林家汉子道:“三哥,你放心去吧。家里都交给我。”

    众人听了一愣,然后轰然大笑起来。

    林大头脸色难看地瞪着他。气得要命。

    原来,乡下死了人也叫去了,交代遗言时,家人通常都会叫死者“放心走”或者“放心去”,林大头听了能高兴么!

    那汉子见误会了,急忙赔笑赔罪,说他不是那意思。

    当下,好些人家很快就商议定了。

    比如养蛇的李家,征得杜鹃允许后。全家搬去;

    林大头这一房都要搬去;

    还有些人家不好全部去,就分一支出来。

    就是石匠王家,因为槐花的事怕杜鹃膈应,不敢去。然桂香吵着要她爹娘搬,王四太爷心里一动,就命这一支搬去。因为桂香和杜鹃好不说,桂香娘可是林大猛妹子,所以不怕。

    林大猛对杜鹃说了,杜鹃满口答应。

    等这件事落实。她就将邱公公等人让进屋喝茶,一面请干娘和冯氏带了黄雀儿她们张罗晚饭,一面和张圭他们商议饭后去黄蜂岭接应运送粮草物资的队伍。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惊慌的叫声传来:

    “真的?”

    “当然真的。快叫小宝!”

    “我去喊老实叔!”

    “小声些!”

    跟着咚咚奔跑声。

    杜鹃疑惑。朝外问道:“怎么回事?”

    展青立即飘了出去。

    一会就奔了回来,低声在杜鹃耳边说一句话。

    杜鹃霍然站起身,大声问道:“这是真的?”

    竟然和刚才外面人一样口气。

    展青点点头。面色也很不好。

    一时林大猛也进来了,尴尬地对杜鹃赔笑。

    原来。黄老爹上吊自杀了。

    杜鹃将目光转向邱公公等人,严厉问道:“你们可曾派人威胁他?皇上有旨意下来?”

    邱公公大惊道:“没有的事呀郡主!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心管一个糟老头子死活?哎哟真晦气!好好的大喜日子,他怎么就死了呢?死也不换个日子!”

    说完见杜鹃瞪他,忙捂住嘴。

    张圭沉声道:“郡主别慌,还是先查明再说。属下等从进村就来这了,所有的人都在这,并未派人出去。皇上和皇后刚赏了黄家,断不会下旨赐死人,那不是让郡主名誉受损吗!”

    邱公公也连连点头,说绝不是他们逼迫的。

    杜鹃一时没了主意,匆匆嘱咐了他们几句,就带着展青展红跟林大猛出去了。

    张圭忙交代了赵书成等人一番,和邱公公跟了上去。

    外面,黄家族人都往村里奔去,冯氏和黄雀儿也回去了,却还瞒着杜鹃不敢说,生恐扫了她的兴,传旨公公和龙禁卫会怪罪。

    杜鹃听说后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到黄家老宅,隔老远就听见院里哭声震天。

    等进院,上房各种腔调的嚎哭扑面而来,悲天动地!

    黄老爹已经换上老衣(寿衣)入棺了。

    黑红棺木停放在堂屋正中,黄家兄弟妯娌孙辈们正抚棺大哭,不能自已。

    然听见杜鹃带人进来了——其实张圭等人不是她带的,她还不知道呢——黄老二等人都停住哭声,满脸惊恐地看着她,想要说话,又不敢,急忙去推黄老实,要他出头。

    黄老实哪会想那么多,他只顾闭着眼睛干嚎。

    虽然是干嚎,却听了令人心碎难忍。

    只因为他是真伤心。

    这两年他老了许多,因为他最喜欢的小闺女黄鹂没了,杜鹃之前又不见踪影,他觉得日子没了滋味,幸亏黄子规出世了,才让他有些安慰,不至彻底倒下。好容易儿子考了状元当了官,杜鹃也回来了,家里还得了封赏,正欢喜的时候,爹又死了,他能不难受么!

    杜鹃心里一酸,正要上前跪下磕头,被展红拦住。

    杜鹃奇怪地看着他。

    展红还没说话,邱公公抢先就道:“郡主不可!郡主宅心仁厚,可他当不起郡主这一跪,只怕心里更不安呢!”

    张圭也在杜鹃耳边低声道:“上一炷香即可。”

    就有黄家三太爷和四太爷颤巍巍过来给杜鹃见礼。说侄儿不敢当郡主拜祭,还是请郡主回去吧。这地方太杂乱。

    一时黄小宝也含泪过来了,低声对杜鹃道:“杜……郡主别磕头了。爷爷他,受不起……”

    说着又流下泪来,十分悲痛。

    杜鹃叹息一声,道:“我上柱香。”

    邱公公急忙上前要了一束香点了,递给杜鹃。

    杜鹃就走到棺前拜了一拜,然后将香插在香炉里。

    等做完这些,回头对邱公公等人道:“你们去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我娘和姐姐她们。”

    堂前已经拉起布幔,女眷都在帘后。

    等杜鹃进去后。林大猛忙将邱公公等人让至厢房坐了,黄家有族人便奉上茶来;林大猛又叫了一个知情的问话,这才得知黄老爹上吊根由。

    内堂,杜鹃见过黄大娘后,也弄明白了内情。

    原来,黄老爹听说皇上封杜鹃为郡主,还赏赐了冯氏许多东西,却提也没提他们做爷爷奶奶的,他就多心了。他想起自己曾经骂杜鹃“野种”。这可是杀头的死罪,皇上能放过他?

    其实上次邱公公来传旨,他就已经为此事惊惧不已了。

    但他十分相信孙子,问了黄元说没事后。就放了心。

    他想皇上也不喜欢杜鹃这个孙女,未必能记得这点小事替她出头,就渐渐忘记这事。然今天声势浩大的封赏。彻底绝了他的希望。

    从杜鹃那回来后,他神情木呆呆的。

    千思万想。然后对黄大娘说:“咱们不能连累元儿和宝儿他们,自个死了去吧。杜鹃是个心软的。老大和大媳妇以前对她也好,咱们两个死了,她肯定就不怪黄家了;皇上要怪,她也会拦着。元儿和小宝将来才能安稳,小顺和子规也会没事……”

    黄大娘听了,又惊又怕,痛哭不止。

    痛哭也没用,黄老爹找了绳子出来,在房梁上吊了两个绳套,问她道:“你先来我先来?”

    黄大娘缩在床头,哭道:“我……你……我怕!”

    黄老爹流泪道:“怕什么?心一横,脖子一伸,套进去就完了,快的很。我先做给你瞧——”

    说着,搬了凳子来,爬上去,真个把头套了进去。

    黄大娘吓得尖叫,却见黄老爹对她手舞足蹈地划拉并瞪眼,要她别喊,赶快也上来。

    眼看着老头子翻眼吐舌,黄大娘惊恐之下心丧若死,便绝望地搬过凳子到另一边,然后往上爬……

    所幸黄小宝和青荷搬着大伯大伯娘送给爷爷奶奶的皇家赏赐兴冲冲地回来,才发现他们,救了下来。

    黄大娘上去晚,救活了;黄老爹早没气了。

    杜鹃听后满心麻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

    责怪?

    她无心去宽慰黄大娘,连招呼也没跟冯氏打,就怔怔地从堂后走出来。走到院里,展青展红正守在门口,见了她忙迎上来。她木然道:“回去!”当先就走了。

    展青急忙进东厢去叫邱公公,然后一齐离开黄家。

    回到家里,杜鹃才长长透了口气。

    在堂间坐下,桂香忙送了茶进来。

    杜鹃让了邱公公等人,一面疲惫道:“公公也看见了,出了这事,黄元必定是要回来奔丧的。乡下人没去过京城,为免劳苦,就请公公代为传个信吧。”

    邱公公急忙道:“郡主放心,老奴帮黄家传这个信。”

    跟着又劝道:“郡主不必难过。那黄家老头糊涂愚蠢,自己要死,还害得郡主背负恶名,不值得为他难过。哼,死了也就死了。”

    其实他心里觉得,黄老爹死了才对。

    骂皇上孙女是野种的人,不该死吗?

    炎威太子和衍庆郡主那是什么人?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能责怪他们,剩下的谁有资格说他们?

    杜鹃摇摇头,长叹一声,神情十分落寞。

    暮色降临,初夏的傍晚,泉水村充满浓浓的乡野烟村气息,那些世家子弟十分新奇,四处观看。一时院里又喊吃饭了,忙赶回来吃饭。

    只见院里摆了几张大方桌,那些乡村媳妇们忙忙碌碌从厨房进出,用大木桶装饭,大粗碗盛菜,看去一切都很简陋,然饭菜的香气却引得他们直咽口水。

    ******

    求粉红。(未完待续。。)

第413章 青梅竹马(二更求粉)

    龙禁卫们在院中,堂间也摆了一桌。

    杜鹃请邱公公和张圭等人去堂间坐,说“乡野之地,虽然粗茶淡饭,也有跟京城不一样的,公公和大家尝个新鲜吧。”

    邱公公笑得老脸皱成菊花,对张圭道:“小王爷,郡主这是客气呢。咱家可是在这吃过的,别看碗粗,饭菜味道可不差。”

    张圭伸手延请道:“郡主请坐!”

    杜鹃微笑道:“你们先吃,我在里面吃。”

    张圭和少年们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只得都坐下。

    待吃了几口,都对杜鹃笑说,果然好味道。

    杜鹃大方地接受了赞美,丝毫不当他们客气。

    她对干娘做的菜还是很有信心的;再说,按常理隔锅饭香,越是他们在家吃惯了山珍海味,越应该对这乡野的农家家常饭菜贪新鲜才对。

    客气几句,请他们自便,她便走了出去。

    院里也十分热闹,龙禁卫们都吃得很开怀。

    大猛媳妇等人还不停往上端菜,拣大家爱吃了重复上。

    原本会更热闹的,可因为黄老爹的死,许多人都去黄家帮忙了,留下来的人也都低声说话,不好大声说笑;更因为杜鹃面色不好,大家也不敢说笑。

    大猛媳妇见张罗得差不多了,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来喊杜鹃去厨房吃饭,又低声对她道:“杜鹃,别难受了。那老东西就是作死!好好的日子不过,也没人逼他。皇上还赏黄家那么些好东西,他倒上吊死了。成心让人不好过!死就死了,谁稀罕他!”

    杜鹃叹了口气。怅然道:“也不能这么说……”

    黄老爹虽然愚了些,但对儿孙的感情却是不可否认的,打算也是周全的,正因为这样她心里才特别堵得慌。

    大猛媳妇见她这样,忙岔开话,故意抱怨道:“杜鹃,我是你干娘,皇上和娘娘怎么也不赏我些好东西呢?”

    杜鹃听了眨眨眼,忍不住笑了。

    她道:“干娘。回头我分些好东西给你。”

    大猛媳妇扬眉道:“那能一样?皇上赏的才有脸面!”

    杜鹃挽着她胳膊,哄道:“干娘,咱不稀罕人家赏。等九儿哥哥挣了功名,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那才是真的有脸面呢!”

    一席话听得大猛媳妇眉开眼笑,连声应是。

    进了厨房,小方桌上也摆满了菜,大家正等着呢。

    桂香对杜鹃招手:“郡主来这坐。”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大家便笑着盛饭搛菜。桌边坐不下,就在灶台前后或蹲或坐,边吃边谈。

    杜鹃吃前,先站起来郑重谢大家帮忙张罗。

    大猛媳妇笑道:“你要格外谢二妮和李嫂子。她们把家里好菜都拿来了。米也挑了一担来呢。”

    原来李家和癞子他们想着,等去了回雁谷肯定要靠杜鹃,所以现在为她付出是应该的。于是把家里藏的干菜和肉类拿来招待官兵。新鲜菜蔬更是一担一担往这挑。

    杜鹃听了忙又谢二人。

    二妮忙道:“先别急着谢,等去了你那儿。我们还不晓得要麻烦你多少呢,这会子帮忙煮一顿饭算什么。我们就是你说的那个……‘放长线钓大鱼’。”

    桂香也说“就是就是。”

    她对于能搬去一个新地方十分雀跃。满脸喜悦。

    杜鹃微笑听着,没有之前的开心。

    众人便有意避开黄老爹之死,专门说搬家的事。

    一时饭罢,收拾完后,天色也晚了,除桂香二妮留下陪杜鹃,其他人都回去了。

    那时天色已经黑了,杜鹃见官兵不多,便命展青展红和张圭安排他们就在院里搭帐篷。交代完,因听见远处锣响和凄凉的哭声,她便走到院门口,静静地看着河对岸。

    “郡主!”

    张圭走过来轻声叫道。

    杜鹃回头,昏黄的火把映照下,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张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向她,道:“这是临行前国子监林秀才托属下转交给郡主的。”

    说完,两眼紧紧盯着杜鹃,看她反应。

    杜鹃听了一喜,忙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小王爷。他可说了什么?”她随口问。

    “没说什么。”张圭道。

    杜鹃用手捏了捏包裹里的东西,心想是什么呢?

    这么小,肯定不是衣裳,也不会是吃的,难道是首饰?

    跟着又摇头,觉得他不会托人从那么远的地方送首饰给自己,往常他已经帮她雕了许多呢,这个肯定是一样很特殊的东西。

    一面想,一面微微笑,就要解开包裹来看。

    忽然觉得不对,忙抬眼,张圭正凝视着她呢。

    她便急忙将包裹往腰间一系,对他笑道:“小王爷,那些龙禁卫的履历资料就麻烦你了。还有,晚上命官兵们早些歇息,明日鸡叫头遍咱们就要出发,晚了到不了黄蜂岭。”

    张圭抱拳道:“属下遵命!”

    杜鹃对他略一点头,便匆匆回屋去了。

    须臾,阁楼上传来女儿家的低声说笑。

    张圭仰望上方,只见老虎如风半卧在廊檐下,透过木栏杆间的空隙盯着下方。想起杜鹃刚才听说林春捎来包裹时急切要看的表情,他心情有些沉闷。

    转头见龙禁卫已经将帐篷都支了起来,他便交代了属下几句,然后走出院子,往坡下河边行去。

    今天五月十三,月亮几近圆满,月华给初夏的山村和原野增添了许多韵味,与白天所见另有一番不同。

    张圭走到癞子家的自来水渠旁,兴趣盎然地查看。

    一阵狗叫声后。癞子从院内走了出来。

    看见他,也不知称呼。只知恭敬行礼。

    张圭白日却是见了杜鹃跟他媳妇和睦说笑的,知他也要搬去回雁谷。因笑着问他道:“这个毛竹管是接水的?通到你家?”

    癞子忙点头,跟他讲解引水原理。

    张圭听了连连称奇,就问是谁做的。

    癞子便说是林春,“去京城读书了。”

    张圭立即凝神,问起林春其人其事。

    癞子以自豪的口气把林春大大夸了一番。

    末了指着杜鹃的院子说道:“杜鹃,就是郡主,郡主的屋子就是他盖的,屋里的家用东西都是他做的。本来这水也通到郡主家,后来……那个……郡主叫官兵抓走了。后来又发大水。把毛竹都冲坏了。我们后来重新做,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就没帮她装。”

    张圭默默地听着,十分出神。

    杜鹃的屋子,正厅和书房他都进去过。虽是乡间村居,里面的家用器具精致典雅却堪比京城王侯世家摆设。林春的手艺他也有所耳闻,原想不过是个木匠,没想到有这样高的格调。就如同善书法和绘画的才子,已经趋于艺术境界。

    他慢慢在道旁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在月色下闪着波光的河水,轻声道:“你们这里很美。林春和杜鹃从小就很好吗?”

    癞子见这小官爷不厌烦自己,很高兴,也在他身旁坐下。道:“我们这里就是好看。杜鹃说风景如画呢。我家里贴的画儿就是她和黄小夫子画的。都是我们这山上的风景,春天的也有,秋天的也有。有山也有水。以前像这样的晚上,我撑木筏子去河上。带我媳妇和杜鹃她们去打鱼,可高兴了……”

    癞子向张圭描绘了一幅动人的乡村生活图景。

    在这场景中。林春和杜鹃从牙牙学语直到成人,浓缩成一个成语就是“青梅竹马”。

    他莫名地感动感怀,又有些心疼,为自己。

    脚下的河面腾起淡淡雾气,若不听见“哗哗”流水响,只当那是一条幽谷呢。月色下,远处的村庄也被雾气笼罩,身周的一切都如梦如幻,清晰明白地提醒他:他已从繁华京都踏入一个远离红尘的世界。

    接下来,人生会怎么样呢?

    他站起身,对癞子微笑道:“我叫张圭,是护卫郡主的龙禁卫。往后咱们一块住回雁谷,就是邻居了。”

    癞子不料他郑重报名,心慌地说道:“我叫……癞子。”

    张圭道:“癞子大哥,我回了,多谢你陪我聊天。”

    癞子急忙道:“嗳,嗳!不谢不谢!”

    眼看着他往坡上走,心想这小军爷人真和气。

    张圭走进院,不自觉仰头看向阁楼上。上面还亮着灯火,却没有声音。他静静站了会,也不进帐篷,吩咐随从掌灯摆笔墨,就在杜鹃廊檐下的圆桌边坐了,开始整理手下的履历。

    再说杜鹃,上楼后洗漱完毕,才在灯下解开林春的包裹。

    包裹里有个四方四正的暗红木盒子,也没开关处。她翻来覆去看了会,抿嘴一笑,在盒子底部轻轻一按,就听“咔哒”一声,盒盖弹开了。她便兴奋地笑出声来。

    正在床后洗澡的桂香忙问:“笑什么杜鹃?”

    杜鹃道:“没事,你洗你的。快点,我等你说话呢!”

    一面说,一面从盒子里拿出一只木镯子和一根木簪子,不禁嘀咕道:“怎么又做这个呢?还比不上原来的好看……”

    说着却住了声,发现盒底有一张折叠的信笺。

    她忙放下镯子和簪子,捡出信来看。

    一目十行地看完信,眼中流露出惊喜神色,急忙将镯子和簪子拿在手上,又是摸又是摁……

    ******

    马上要去开发回雁谷了。亲们跟杜鹃去原野虚构的世外桃源度假吧,带上粉红!(未完待续。。)

    ps:  感谢“双清柳渡”、“沐尔麻麻”、“爱狗的kelly”、“嵐亞書”、“宝宝帆帆”、“笨笨大象”、“曾韵”投的粉红票;还有“书魂入雪梦”、“xuan20052005”、“三月烟花飞”、“紫雪盟主”打赏的平安符。o(n_n)o谢谢大家!

第414章 排场

    一夜无话,第二天鸡还未叫,杜鹃就起来了。

    一番忙碌后,她率所有人出发,往黄蜂岭行去。

    离开时,对林大猛交代了好些事。

    她急于离开,一是为了接应工部官员和太监宫女们,再就是早些离开泉水村,不然听见河那边黄家传出的哭声心里堵得慌。她对黄老爹本没什么感情,但也受不了他这样死法,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去举哀,只能离开。

    这一路行来,邱公公和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很拖后腿。杜鹃便吩咐:凡是稍平坦的山路,就让他们骑毛驴;凡翻山越岭难走的路,就让展青展红背他们,免得跟他们来时似的,从山外进来用了两三天,太耽误工夫。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午后赶到黄蜂岭。

    张圭等少年看着依然精神抖擞的杜鹃,无不心里发憷——美人如花,似乎跟他们距离有些远呢!

    “郡主真好身手!”张圭由衷赞道。

    “身手?我恐怕还不如你们呢。就是从小走惯了山路,所以不觉得累。放心,将来你们在这待长了,也会跟我们山里人一样的。”杜鹃笑眯眯地说道。

    “真的?”赵书成也凑上来套亲近。

    “不骗你。跟着我,不出三个月你们就比我还厉害了。”杜鹃一面说,一面打量这些世家子弟,笑容有些怪怪的。

    众少年个个心里喜欢。他们私下议论:郡主人美性子又好,总是笑模样,跟她在一起做事说话都很轻松愉快。

    只有张圭。含笑中带着审视关注杜鹃。

    山阳县那边已经陆陆续续运送米粮物资来了,随同一块来的。还有工部官员和宫嬷太监宫女们。因为杜鹃要张圭先把人弄过来,不然去了回雁谷。没人手盖房子和煮饭打理杂务。

    可是,这些人来了,怎么送去回雁谷也是个难题。

    那个道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的,真要那么容易,回雁谷早被人发现了,还等今天!

    杜鹃并不着急。

    既来了这,首先要过这第一关!

    官府在黄蜂岭新开的栈道十分险峻,杜鹃亲自过去,领着展青展红、张圭。以及挑选出的身手矫健的龙禁卫,用从村中人家借来的轻便藤椅或竹椅反绑在背上,让那些宫女宫嬷等人坐在椅上,硬背过来。

    之后,大家依然互相轮换着背那些人去回雁谷;宫里的赏赐和粮食等物则由请来的山民运送,有黑山镇附近的,也有泉水村的。

    其辛苦艰难也无需细说,第三天他们才到凤尾山外。

    到了这,连龙禁卫也要集中精力攀越。别说背人了。

    这时,任三禾带着秋生和于叔赶来,和展青展红张圭等会武功的高手,分送两趟背那些人翻过山去回雁谷。连杜鹃也背了个小宫女。

    一位姓花的宫嬷是管事,见状阻止道:“郡主不可!”

    杜鹃瞥了她一眼,道:“先去了再说。”

    说完自顾背上人就大步走了。

    她背上的小宫女又怕又惊又愧。不知如何说才好。

    张圭等少年看杜鹃的神情已经是敬畏了,除少数几个人还能撑得住。其他人早累得手软脚软,恨不得也要人来背才好。然看着在前轻松攀爬的杜鹃。他们又愧又自卑,耻辱心驱使下,都咬牙跟在佳人身后坚持,不肯叫她看轻了。

    无论是工部官员还是太监宫女,此刻都欲哭无泪。

    抬头,云雾缭绕的苍翠群山在他们眼里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低目,泠泠作响的山泉和奔腾的河谷成了阻挡前程的恶水;侧耳,茂林中传出的清脆鸟鸣等同凶恶的鸦声;陡然从前方林中窜出的野兽和隐藏在暗处草丛的蛇虫更是令他们胆战心惊。

    到了这,就算放他们走,他们也走不出来。

    工部官员还好,等差事完了就能回京;太监宫女们满心茫然:他们还有未来吗?怎么感觉像被流放了一样呢!

    回忆起繁华京都和巍峨壮丽的皇城,众人如丧考妣。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回雁谷,看见风景如画的谷中景色才好了些;跟着目光落在四周矗立在云雾中看不见顶的山峦,脸色又垮了下来——

    这跟活牢笼有什么两样?

    到了地方,也不用杜鹃操心了,任三禾命令于叔和展青展红带领张圭等人,分派龙禁卫在湖边树林里安营扎寨、垒石搭灶、下湖捕鱼、上山打猎、采摘野果野菜,一齐轰动忙碌起来。

    等两三尺长的大鱼捞上来、野鸭等水禽捉上来、桃杏等果子摘来,湖边欢笑声才大了起来,一个个都惊叹连连,喜气洋洋;再等野牛、野羊、山猪狍子和野兔山鸡等猎回来,那热火朝天的气象就直窜云霄了!

    “这地方真好!”

    “就跟世外桃源一样!”

    “哈哈,我喜欢!”

    “要把媳妇接来住就更好了!”

    “对,将来在这安家。”

    ……

    首先是龙禁卫,都曾在边关历练过的,适应性比较强,立即喜欢上了这地方;太监宫女们虽然也喜欢,可面对四周的山峦和苍茫的丛林,还有不时从树梢荡下的猴子松鼠等动物,还是有些不适应。

    杜鹃便亲自安排他们。

    这次来的太监,归一位姓韩的公公总管;

    宫嬷和宫女由花嬷嬷总管,李嬷嬷协助。

    花嬷嬷先传达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将他们身负的责任回禀杜鹃,然后分别和韩公公引众太监宫女再次参见郡主,正式认主。

    杜鹃少不得端起架子告诫他们一番,“……我知道你们从京城那繁华的地方来了这有些不适应,不过没关系。等工部的人将房子盖好回京的时候,你们当中若是有人不想留下。我会找个适当的理由送你们走;若是愿意留下,就要一心一意跟着我;要是三心二意心怀不轨。到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地方我说了算!”

    此时她坐在一块山石上,靠着如风,活像个山大王。

    众人急忙都道,几个脑袋也不敢背叛郡主。

    杜鹃也不多说,要先查看她们一番再做打算。

    花嬷嬷看着杜鹃微微皱眉,便引四个宫女上前,恭敬道:“这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风花雪月,贴身伺候郡主的,从此郡主衣食住行等事都由她们掌管。奴婢和韩公公总领人事。听从郡主调派。奴婢和李嬷嬷还负责教导郡主女子德言容功和宫中规矩。”

    杜鹃点点头,打量那四宫女,“先都自我介绍一番。”

    “奴婢流风,掌管头面首饰负责郡主梳妆。”

    “奴婢落花,掌管衣裳鞋帽负责郡主穿衣。”

    “奴婢残雪,负责伺候郡主饮食茶水。”

    “奴婢弦月,负责伺候郡主出入和起居安歇。”

    四女逐个回禀了自己的职责,杜鹃听得皱眉,心想这排场也太大了。以她目前的生活状态来看,这四人免不了要失业,或者干拿薪水无所事事,因为这些她自己就能完成了。

    她便道:“我生活一向简单的很。所以你们暂时没事干。就跟他们一块打理杂事吧,先把屋子盖起来再说。我叫个人来,你们听她安排……”

    话未说完。花嬷嬷上前屈膝道:“郡主,奴婢有话回禀。”

    杜鹃早发现她不满意的神情了。倒要听听,因此点头道:“你说。”顺手抚摸如风颈毛。帮它挠痒痒。

    花嬷嬷便正色道:“皇后娘娘因为郡主自小生活在乡野,终日与乡野村妇合流,疏于教导,因此命奴婢和李嬷嬷前来,用心教导郡主女子德容言功和皇家威仪。这是皇后心念故太子殿下,心疼郡主。郡主切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心意。以往如何且不去说,眼下这些人来了,郡主当收敛行止,一切遵从规矩,再不可像以前一样行事了。”

    杜鹃听后,坐直了身子,盯着花嬷嬷看。

    花嬷嬷坦然对视,毫不瑟缩。

    过了一会,杜鹃才笑道:“我虽然长在乡野,也是读了些书的,女子的德容言功,我也知道。”

    花嬷嬷肃然道:“这奴婢也听说了,郡主满腹经纶。”

    杜鹃道:“满腹经纶不敢说,但就女子德容言功来说:妇德一项,我生在乡野,为生活所迫,无法不抛头露面,但‘贞静清闲,行己有耻’八个字我还当得起;妇言,别说对家人了,通常我对乡里小娃儿也和颜悦色;妇容,我虽然每日上山下地干活,也都能做到‘穿戴齐整,身不垢辱’;至于妇功,‘不必功巧过人’,重在勤劳,我亲自做衣洗衣煮饭,种植养殖,伺候养父母教导弟妹,这点怕是京城哪一家的闺秀也比不上我。”

    花嬷嬷听得哑口无言。

    微微蠕动嘴唇,再要说什么,杜鹃却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对他们道:“本姑娘很能体会皇后娘娘苦心,也能明白嬷嬷好意,但此事非一蹴而就,要慢慢来。今日先将要紧事安排了,再说其他。现在你们跟我去竹林掰笋。等着别人来伺候,可不符合女子‘德言容功’。”

    说完扬声对前面忙碌的一个少年叫道:“明心,去告诉他们,不许在回雁谷打猎。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别好好的世外桃源,被他们弄成了血淋淋的屠宰场。叫他们各样事都小心些。”

    明心,正是黄鹂装扮的。

    她目前的身份是于叔的儿子,跟**是兄妹。

    她听了杜鹃的话,忙答应一声,跑去告诫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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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我美还是她们美(二更求粉)

    杜鹃便领着花嬷嬷、韩太监等一群人往树林中走去。

    采蘑菇、掰笋子,听着很闲趣,实际情形一点不闲趣。一通忙碌下来,个个累得气喘吁吁、面色发黄;更有摔跤的、磕了碰了的、被荆棘扎了手的,形容十分狼狈。

    但他们从未做过这类活动,兴致都还好。

    连花嬷嬷看见树下草中肥嘟嘟小伞似的菌子,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来,虽然她还时时刻刻惦记要提点杜鹃,这样不合适、那样不妥。

    上坡的时候,杜鹃忽然停下脚步,转向花嬷嬷问道:“嬷嬷说说,眼下是我美还是她们美?”

    花嬷嬷脱口道:“郡主姿容无双……”

    杜鹃打断她话,道:“不,我是问仪容。是我现在走路姿态优美,还是她们更得体?”

    花嬷嬷看着杜鹃,仿佛树林中的仙子,闲适又轻盈;再看看宫女们,一个个发丝散乱,衣裳也被挂毛了;有那停下的,也都弯腰撑膝、张嘴喘气,哪还有一点优雅形象!

    她便实心实意回道:“郡主仪容得体。”

    杜鹃点头,又问道:“那你可曾体会出什么?”

    花嬷嬷怔了一会,答道:“郡主功力非凡。”

    杜鹃摇头,正色对她和李嬷嬷、韩公公道:“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入乡随俗;还有,凡事不可生搬硬套,须得因人而异,因时因地制宜。若我此刻在皇宫中,自然要行止端庄贵气、一言一行都要彰显皇家风范和威仪。可在这山野中。一举一动都自然舒适,才能和这如画般的山水林木、花草鸟兽相和谐。也才能如它们一样充满灵性。若这时还要装模作样端着架子,嬷嬷不觉得可笑吗?”

    说完紧紧盯着她。

    花嬷嬷看着随意靠在古树上的郡主。果然娇艳如山花、清澈如山泉、灵动如鹂鸟,浑身散发一股飘逸灵秀的仙气,绝非凡尘女子可比,不禁心神一震。

    半响,她微微躬身道:“奴婢受教了。”

    杜鹃微微松了口气——

    总算还有些见识,若是顽固不通的,她可要打发了。

    她又把目光转向李嬷嬷和韩公公。

    两个一齐躬身道:“奴婢(奴才)一切听从郡主安排。”

    杜鹃略点头,心道这两人是善察言观色的。

    诫斥过后,杜鹃又对花嬷嬷道:“嬷嬷放心。我也不是就不听教导了,我会认真跟嬷嬷学习诸般礼仪规矩。等咱们安顿好,我再一心一意跟嬷嬷请教。”

    花嬷嬷顿时欣慰笑了,道:“奴婢明白了。一切听从郡主安排。请郡主原谅奴婢之前见识浅薄。”

    她也跟杜鹃一样松了口气,看她的目光又不同。

    她见识的人多了,经历也丰富,刚才想:郡主身上的野性一时半会也难纠正,须得做长远打算,慢慢调教。谁知杜鹃一番道理出来。刚硬中不失谦逊退让,竟是个极聪明的,倒显得她愚顽不化,她便放心不少。

    杜鹃笑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嬷嬷没做错。来,我教嬷嬷找菌子;还有,前面有好东西呢。我带你们去看新鲜。你们别看来这一路辛苦,等住久了就知道。这里可好了,到时候舍不得走呢。”

    花嬷嬷用力点头。这会子她竟被郡主搀着走。

    想起在宫中几十年伺候的那些人,看着眼前人儿灿烂纯真的笑脸,她一颗心莫名安定,放了下来,遂跟着杜鹃在山林中转悠,听她讲山野趣事,也不觉得太累了。

    山里各式新奇事物,让大家渐渐活跃起来。

    看见蛇,吓得惊叫连连;看见小松鼠,又是惊叫,不过夹着嬉笑;一时从树上荡下一只小猴子,居然一跳跳到杜鹃肩膀上坐着,递给她一个桃子,杜鹃就从荷包袋里摸个炒板栗给它,它接过去就啃了起来,众人都看呆了眼。

    ……

    等大家或用手帕、或用篮子装着菌子,或用手捧着笋来到湖边的时候,一看那清洌洌的湖水和绵延的荷花荷叶,以及在水面上嬉戏的水鸟,更加欢呼。

    小太监和小宫女们尤其兴奋,不自觉将察言观色的心机抛开,露出童真的一面。

    湖边并排搭了几张木筏,可蹲在上面洗东西。

    当下花李二位嬷嬷分派,有人剥笋,有人清洗菌子。

    被杜鹃背上山的宫女正是流风,忽然指着湖边的高瓜草喊道:“那是高瓜!有高瓜!郡主,咱们去掰一些?”

    杜鹃笑道:“是高瓜。要下水的。我叫他们去掰。”

    说完吩咐韩公公带太监去掰,又嘱咐他们小心,别往深水处去,只在岸边一带掰扯,就没事。

    韩公公兴高采烈地带着几个太监过去了。

    这里,杜鹃问流风道:“你见过高瓜?”

    流风和几个宫女蹲在岸边草地上剥笋,闻言兴奋道:“奴婢家是乡下的,小时候见过。”忽然“哎哟”一声,细一看,原来把一寸来长的指甲弄断一根。

    杜鹃见了不无歉意地告诉众宫女:“在这地方想养长指甲可不成。做事不方便。”

    说着将自己一双手亮给她们看:纤细的手指,指甲很短,手指却十分白皙圆润。如今她也就照管茶叶,家务活都有于婶和小姨做呢,所以手比先要细腻多了。

    花嬷嬷立即吩咐道:“回头都绞了。费事伤了手。”

    众女齐声答应,有些人脸上露出肉疼的神色。

    杜鹃看向花嬷嬷,对她这样快适应和应对很诧异。

    流风见杜鹃这神情,忙对她道:“剪了就剪了,剪了才好呢。郡主,奴婢是不会走的了。皇后娘娘将奴婢赐给郡主。奴婢从此一辈子跟着郡主了。”

    她是个爽朗的姑娘,心思本就比人浅。因被眼前的山水勾起乡情和留恋,再联想杜鹃亲自背自己上山一事。当即认定了主子,且对未来新生活充满希望和期待。

    听了这话,无论是在岸上剥笋的宫女,还是在木筏上清洗菌子的宫女,都转头看过来。

    须臾,立即有好几个人跟着响应。

    看她们年纪,都是十三四岁。

    杜鹃含笑不经意地扫视其他人。

    落花瞅了流风一眼,道:“亏你还记得皇后娘娘。娘娘把咱们赐给郡主,不用想也要一心一意跟着伺候。难道你之前还想过走?”

    流风愣了下。辩解道:“不是想走。刚来的时候,我瞧了这山、这路,我心里头害怕得要死!我又担心没吃的,又怕被老虎和豹子吃了,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的,苦巴巴的想哭。这会子不一样了,我觉得这里可好了,心里踏实了……”

    杜鹃顿时脆声笑起来。

    这个流风,她喜欢!

    落花等人看着她那畅意无拘的笑脸。都静住。

    好一会,落花才道:“郡主,流风性子直,不过说出了我们心里想的。奴婢之前也伤心呢。现在好多了。郡主往后多教教奴婢们做事,我想这日子肯定比宫里还要精彩。”

    残雪和弦月对视一眼,跟着一齐点头。

    杜鹃便朝花嬷嬷看过去。

    花嬷嬷一边费力剥笋。一边微笑着告诉她:“她们四个一直跟着皇后娘娘,最小的也跟了五六年了。都是奴婢一手调教出来的。流风言语爽快,手脚麻利;落花稳重大方。算是个领头的;残雪心细谨慎;弦月不言不语,做事最本分。都是可心的姑娘。”

    杜鹃听了会心地笑了。

    忽然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们的名字,有些……”

    她说不上来,总觉得皇家不该这样给下人起名才对。

    流风抢着道:“是皇后娘娘说,天下事难得十全十美,求全则毁,所以给我们取了这样的名字。”

    落花进一步解释:和风细雨当然好,然人生难免遭遇狂风,这是流风一名的由来;花开无限美,却总有落的时候,可落花预示着结果;瑞雪兆丰年,残雪化净,也就到了春回大地的时候了;月满则亏,每月只有一二日月圆,月初和月末不是上弦月就是下弦月,这是弦月来由。

    杜鹃连连点头,给宫女起这样名字,也算苦心了。

    正说着,只见湖面上荡悠悠飘来一叶木筏。

    木筏上,一个脑后悬着斗笠的半大少年双手撑篙,脚旁放了几只大篮子,笑嘻嘻地迎着她们来了。

    那时,夕阳正往西面山峰后沉坠,彩霞映红了半边天。这红色再倒映在湖面,撒在回雁岛上,将郁郁的山峦、青葱的岛屿和波光粼粼的湖面都染上一层瑰丽的色彩。这背景和水上荡悠悠的木筏、筏上灿笑的少年、水面盘旋起落的各色鸟儿,共同组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叫人移不开眼球。

    众人都看痴了。

    落花喃喃道:“好美!”

    她忽觉鼻子一酸,触动心事——

    离开皇城,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流风心思简单,反而最先领悟这点。

    残雪和弦月也静静地看着,不语。

    杜鹃见怪不怪,也不理会她们,上前接住木筏,牵起绳索拴在岸边树上。见明心(黄鹂)提了一个篮子下来,问“鸭蛋?”

    明心点头道:“是鸭蛋。也摘了些辣椒茄子。马师傅和牛师傅说人多,不够吃,我都跑了好几趟了呢。”

    众女围过来,看见两大篮子青皮鸭蛋,忙问哪来的。

    等听说从岛上捡的,是野鸭子们下的,立时惊叹艳羡,叽叽喳喳询问仿若莺声燕语。

    流风恳求杜鹃:“郡主,还要不要去摘菜?让奴婢跟这位小兄弟去跑腿,也去岛上瞧瞧。奴婢想去岛上瞧瞧呢。”

    落花忙拉她,低声道:“别贪玩,还有事呢。”

    花嬷嬷也道:“郡主人和气,你们别得脸就忘了尊卑。”

    流风就耷拉下脑袋,不敢吭声了。

    杜鹃笑道:“先把这鸭蛋洗干净,连这些菜一块送去烧。等吃了晚饭再玩。将来也多的是时候逛,不急在这一时。”

    众人这才欢喜起来,重新忙碌。

    等韩公公带着太监们又拎了两篮子高瓜来,一齐剥了洗了,才送去身后树林中的空地上给牛马两位御厨烧煮。

    树林中的空地上,任三禾前些日子就领着于叔和秋生搭了几座简易木屋,锅灶也垒了起来,两位御厨正在土灶跟前忙呢。

    他们丝毫不觉委屈,反而全神贯注操劳。

    为何?

    只因这里现采的食材给了他们施展身手的用武之地,做出的每一道菜肴都超出了以往水平,因此惊叹惊喜,充满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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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神仙眷侣

    晚饭的时候,杜鹃和明心避开众人,来到湖东岸近水林边的一座简易木亭里。亭内地面铺的都是木板,中央摆着大树根做成的茶几,几面刨得光滑圆润,边沿却未做任何修饰,呈不规则形状,看着原始而古朴;旁边配了几个木墩子。亭子四周都用圆木栏杆围着,里面则是长条木板,供人坐的。

    花嬷嬷领着残雪和弦月将带来的饭菜碗筷都摆上。

    杜鹃便喊她们一起坐下吃,花嬷嬷不肯。

    杜鹃便不强求,自己喊明心坐下吃。

    明心见花嬷嬷看她,乖巧地端着碗走到一旁去了。

    杜鹃见了愕然,这才想起明心眼下可是于叔的儿子,不但是男身,而且是随从的儿子,暗怪自己疏忽了。

    她很快吃完,对花嬷嬷笑道:“嬷嬷快来吃,顺便还能看湖景。晚上跟白天又不同呢。明心,你去弄些开水,泡一壶淡茶待会喝。”

    明心急忙答应着去了。

    花嬷嬷一面招呼二女坐下,一面赞道:“这景色极好。御花园也比不了这里美呢。”

    杜鹃就笑了,站起身让她们。

    她走到亭子边沿的长条木板上坐了,斜依在栏杆上,看向湖里。夜晚气温微降,水面又起了一层轻雾。荷花荷叶婷婷袅袅,被烟雾覆盖,在亭角悬挂的红灯笼映照下,再加一层朦朦的黄色光晕,如梦如幻。

    她静静看着,偶尔听见“咕咕”鸟儿低叫。

    正在这时,忽听亭外有轻微踩踏草地声。

    “郡主。”张圭走进来。站在杜鹃身边。

    花嬷嬷和残雪弦月忙站起身叫“小王爷!”

    张圭点点头,示意她们不必多礼。

    二人方才又坐下吃了。

    “怎么样。可吃的惯?”杜鹃笑吟吟地问。

    “郡主是故意问呢。这样美食,便是属下在家里也吃不着。嗯。只有回去祖籍的时候,才可与这媲美。”张圭道。

    “你祖籍哪里?”杜鹃好奇地问。

    “湖州。小青山。”张圭说着,见她疑惑,又补充道,“就是青山书院,郡主可听说过?”

    杜鹃忙道:“当然听说过。就在那呀!”

    张圭点头道:“属下老宅在小青山的桃花谷。”

    杜鹃听了疑惑道:“桃花谷?”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张圭解释道:“桃花谷也有一个湖,谷里还种了许多野桃树。每年四月的时候,山谷一片烂漫,灿若云霞。所以叫桃花谷。”

    杜鹃笑道:“听着也是好地方呢。比我们这怎么样?”

    张圭笑道:“属下没来这之前,以为那里算是人间仙境了;等来了这,发现那里还算人间,这里才是仙境。”

    杜鹃禁不住失笑道:“小王爷真会说话!”

    因见他一直站着,便示意他坐下。

    张圭摇头,眼望着湖中,轻声道:“属下说真的。那山谷不及这里十分之一,湖也小;树木也单一,更没有这里树木古老高大;也没有这许多鸟儿;四周山峰也没这样高耸巍峨……气候也跟这不同。刚才属下听说。这里冬天也温暖如春,许多候鸟飞来过冬,桃花谷冬天可是寒冷的很。”

    杜鹃听他这样赞美回雁谷,由衷喜悦。

    张圭跟着叹道:“这里真是仙境一样。这早晚的雾气。就是别处没有的。刚才牛师傅和马师傅说,因为气候水土的缘故,这里果子和菜蔬味道才那么好。鱼味道也鲜美……”

    如今回雁谷可是杜鹃的私人产业了,她免不了有些小得意。接着道:“还有茶叶呢,凤尾茶长在半山腰。”

    张圭转向她。笑道:“正要说这个呢。刚才他们都要找郡主,说既来了这,好歹沾些光,要买茶叶送回家呢。”

    杜鹃笑眯眯道:“这个好说。你们带了银子了么?”

    她就要挣来这异世的第一桶金了。

    上次通过任三禾卖的茶不算。

    这次的茶叶是她亲自种、亲自采、亲自带着她们炒,所以算是她自己挣的。

    张圭已经有些了解她了,闻言转头看她。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颊朦胧,越发仙灵。

    他遂柔声笑道:“带了。原就想着要买茶的。属下祖父、叔祖父可是最喜欢喝茶的。”

    杜鹃毫不掩饰她的欢喜,笑得十分灿烂。

    说话间,花嬷嬷她们吃好了,残雪和弦月收拾了碗筷,装进篮子提到湖边去洗;而林中也走出一群宫女,提着篮子端着砂锅,叽叽喳喳说笑着走向湖边的木筏。

    月色下,看去仿佛降落一群仙女在湖边。

    流风提着一只铜壶并一个小篮子走进亭,花嬷嬷忙上前接了过去,在茶几上摆开茶具。流风斟了两杯茶,先捧给杜鹃一杯,再捧与张圭一杯,然后就侍立在杜鹃身边;花嬷嬷也斟了一杯喝了,才站到杜鹃身旁。

    杜鹃便开始了她的郡主生活,静静地喝茶。

    一时展青展红也来了,在亭外四处漫步。

    林中传来龙禁卫的大笑声,水边宫女们笑声清脆悦耳。

    张圭忽然轻声问道:“郡主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杜鹃道:“这个么,是林春发现凤尾山上有茶,然后我们去山上采茶。采了茶又在山脚四处逛。因发现前面那个小山谷好些鸟儿,就顺着那谷往南来,谁知一拐过来,就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又是林春!

    张圭静默了。

    他飞快地瞄了花嬷嬷一眼,犹豫了下才问道:“郡主,原本是不是准备和他在这里住的?”

    杜鹃听了点头道:“是啊!我们都想好了呢,等他念完书就回来这里,然后大头伯伯一家也都搬来。谁知后来生出许多事。”

    花嬷嬷和残雪弦月或垂眸。或看外面湖面的夜景,仿佛没听见一样。将自己化为亭柱一类的摆设。

    张圭深吸一口气,再没说话。

    然每个人心里都在想:若没有那些事干扰。他们住在这样的地方,那不是神仙眷侣!

    一时任三禾来了,对杜鹃道:“回去吧。”

    花嬷嬷等人都愕然看向他。

    杜鹃便起身,对他们道:“我还去山上住,明早再下来。你们就在山下。小王爷要约束龙禁卫,晚上派人值夜,守住进山道口。”

    张圭躬身道:“属下遵命。”

    说完拦住要说话的花嬷嬷又道:“郡主住山上才安全。我会派人将凤尾山上山路径守住的。”

    花嬷嬷忙点头,问杜鹃道:“郡主不带流风她们?”

    杜鹃摇头道:“不带!她们上不去山。”

    又对张圭道:“我已经跟秋生大哥说过了,嬷嬷她们女子都去回雁岛上居住。岛上有多余的屋子。不用搭帐篷。”说着转向花嬷嬷几个,“待会嬷嬷就带她们坐木筏上岛。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坏了,晚上催她们早些睡,别贪玩。往后有的是日子玩,不急在这一时。”

    张圭和花嬷嬷一齐答应。

    残雪和弦月不自觉相视一笑。

    于是大家一齐出亭,往营地走去。

    略查看一番后,杜鹃便和明心随任三禾回山上去了。

    展青展红也回去了,不过他们没有上山,而是在山腰的悬崖边和于叔一齐守卫。

    如此一来。凤尾山就形成了四层防护:外围的龙禁卫把守回雁谷入口;张圭等人守在凤尾山上山路口;于叔和展青展红守在山腰峭壁前;山顶上自然由任三禾亲自防守了。

    回到山顶,饶是杜鹃平日爬山攀崖惯了的,这些天的忙碌下来,一旦放松。也是浑身疲惫。偏偏任远明兄妹和**都还没睡,都在门前刻苦练功呢。因为大家说他们功夫不好不让他们下山,他们为了早日下山。不就拼命练了。见杜鹃等人回来,众小立即涌上前来。缠住问这问那。

    杜鹃笑眯眯只说了一句“明天拿茶叶下去卖钱!”

    **等人愣了下,立即欢呼起来。

    任三禾看着一双财迷儿女。气恼地问道:“你们要银子干什么?”

    任远明振振有词道:“银子用处可大了……”

    任远清接道:“用银子换东西!”

    任三禾无法,呵斥道:“还不洗洗睡去呢!”

    冯明英过来,对他嗔道:“眼巴巴望了一天呢。你不跟他们说说热闹事,他们能睡得着?远明,跟爹洗澡去。洗澡的时候听你爹说。”暗地里捏了儿子一把。

    任远明心领神会,忙跑进屋去了。

    远清自然是黏着杜鹃,今晚跟她睡。

    任三禾无奈对妻子摇头,“你就惯他!”

    冯明英不跟他争这问题,笑推他道:“洗澡去吧。”

    这时于婶也笑逐颜开地过来,对杜鹃说水都烧好了,让去洗澡;**忙殷切道:“我帮郡主去打水!”飞奔去了。

    晚上,几个女娃挤一床睡。

    杜鹃先还跟她们说封赏和接人等事,后来眼皮打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已是满耳翠鸟清鸣、窗外晨光朦朦。

    她飞快起身,又喊明心等人都起来。

    洗漱后出来,任三禾早在门口和远明练武多时了。见她们来,他略对杜鹃安排了几句,杜鹃就带着明心往后山峰跑去……

    五月的回雁谷,清晨美不胜收。

    丝丝缕缕的雾气荡漾在林间和水面,不像山顶雾气那么浓厚,另有一种调皮轻灵之美;雾气中倏忽有飞鸟身影划过,一闪即逝。无论鸟鸣还是泉水声,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当张圭看见杜鹃穿一身浅黄金线绣牡丹骑装,外罩轻纱从山上下来,仿佛栖息在山中的精灵,和山中鸟儿一样,于晨光中乍现,感受又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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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第一桶金(二更)

    这身衣裳是落花昨天傍晚为杜鹃挑选的。

    考虑到她时常行走山林,不便穿长裙,于是从各式华丽衣履中把出行的箭袖骑装都翻了出来,连同好几双精美的短羊皮靴、腰带、护腕等,一并都交给了杜鹃。

    杜鹃也爱美,况有新衣裳不穿也是浪费,就换上了。

    只是这一路从山上下来,就算她刻意小心,也还是免不了被荆棘刮坏了,因此见了花嬷嬷撅嘴抱怨。

    “嬷嬷你瞧,纱都刮烂了呢。”

    她就说山上不适合穿这个,可花嬷嬷不听。

    花嬷嬷看着心目中的郡主,嘴狠狠抽了抽——

    那骑装的外面配有一层同色轻纱,既可掩饰骑装突出的身形,也能增加含蓄朦胧的美感,十分飘逸轻灵。现在这轻纱被荆棘刮成好几条,挂在身上,更“飘逸”了。好在郡主本就生的出色,不是靠衣裳来增添颜色的人,所以看着还好;若换一个差点的,还不知怎样狼狈呢!

    只是到底不雅,花嬷嬷忙叫落花“快帮郡主换了。”

    杜鹃惊道:“又换!”

    “换!”花嬷嬷斩钉截铁道,“把那纱去了,改用细密一些的轻纱做成无袖短褙子,穿在骑装外面,再系腰带……”

    她脑子只一转,立即替郡主想好了“新造型”。

    杜鹃立即被流风等四女簇拥进了一间木屋。

    木屋周围有十几个龙禁卫把守,因为里面放着皇上和皇后赐给她的各种赏赐。这些东西她不想运上山,只能等郡主府盖起来后再收储。

    过了一会。杜鹃又换了一套浅粉烟云玫瑰骑装走出来;连头发也重新梳过了,挽成元宝髻。元宝两端分别用两串莹白的珍珠串环住,发髻正中戴了一只碧玉凤。在这山林里。插金戴银显然俗气,只有玉珠才有足够的灵气相配。

    流风和落花果然有些本事,这打扮无损杜鹃天然的灵性,更增添了一份贵气和端庄。

    门外的龙禁卫盯着杜鹃看直了眼,连低头回避都忘了。

    杜鹃没有生气,忍不住笑了。

    没法子,在这里穿了好衣裳不给他们看给谁看?

    她就带着花嬷嬷和弦月,迎着张圭走去。

    张圭打量她,坦然赞道:“郡主真好风采!”

    赵书成不甘示弱。大声道:“依属下看,郡主乃我大靖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杜鹃挑眉,笑问:“真的?”

    赵书成忙道:“真真的!不信郡主去到京城就知道了。属下见过无数豪门闺秀和小家碧玉,就没郡主这样美的。以前听说昝家四小姐昝水烟才貌双全,可惜死了。”

    众少年都齐声附和,道郡主绝代风华云云。

    杜鹃眼波从张圭脸上一溜,说声“走!”

    转身就走了。

    张圭看也不看赵书成,也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只有一个叫胡鉴的少年。淡淡地瞅了赵书成一眼。

    赵书成毫无所觉,呵呵笑着撵了上去。

    他们此刻是去工地查看。

    关于回雁谷,林春早拟了详细的规划送回来。如今,杜鹃正是根据这份规划略作调整。再分派众人动工。

    整个回雁谷,从高处看就像八卦图中环抱的阴阳鱼,陆地树林是阳鱼。回雁湖是阴鱼。在阳鱼的鱼眼部位,生有两棵几人合抱的楠木。虽然不能伐倒来看,据林春和林大猛都说。这应该是金丝楠木;而回雁岛则正处在阴鱼的鱼眼位置。

    杜鹃吩咐将郡主府镇在阳鱼的鱼眼部位。

    工部官员来后,随同的钦天监官员四处勘察,最后也提议杜鹃把郡主府盖在那个位置。

    至于回雁岛,杜鹃只许林家在上面建屋。

    林氏一族一贯阳盛阴衰,如今第五代也是儿子多。

    从泉水村迁来的村民,一律按林春师傅的布局建造房屋,散落在四周;开荒的田地则在树林的外围和靠山边。

    杜鹃又反复叮嘱众人:凡谷中所有的树木,年代久远的都不许砍伐,桃、梨、苹果等果树也不准砍伐,只将些杂树或者合用的木材给锯了。

    这也不难遵守,因为之前几年她和秋生等人经过反复挑选,将不能砍的古树都做了记号,然后将能砍的树都锯倒存放,这时正好拿来盖屋用,无需再砍伐树木了。

    只是有了这样的规定,建房便不能随心所欲,免不了要像他们在凤尾山顶一样,把一些古树盖进屋子里,或者为了避让开古树,个别房间格局不规则。

    杜鹃说这也不是什么不雅的事,这才好呢。

    于是,所有人都遵从规定。

    四处查看已毕,又见山外物资也源源不断朝谷里运,林大猛也带了许多泉水村的木匠、石匠等工匠和壮劳力来帮忙,一切都有人管理,杜鹃就丢开手。

    她来到湖边凉亭里,问张圭“小王爷拟的履历呢?”

    张圭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双手奉上。

    杜鹃一面示意众人坐,一面低头翻看。

    花嬷嬷忙示意宫女去备茶点端来。

    一会工夫,残雪便带着几个宫女,用托盘托着一色的汝窑粉青小茶盏并铜壶茶叶,以及汝窑天青釉盘装的新制点心走来。于是,众人面前便各有一盏香气四溢的凤尾茶,和点心拼盘。

    杜鹃闻见香气,忙从纸上抬起头,端茶喝了一口,又示意众人自吃,不用管她,她仍旧低头看资料。

    大家便悄声喝茶,看外面湖景,偶尔回头看佳人。

    约一盏茶的工夫,杜鹃才看完了。

    她从头又看起,并根据履历所记挨个认人。

    凡叫到的少年都站起来,杜鹃就问他家里情形。以前干过些什么等等,看似不经意。却让人遐想无限。

    少年们见她斜倚在圆木栏杆上,背后是连绵的碧青荷叶夹着粉色荷花。远处回雁岛更雾气朦朦,景美人更美,早心神荡漾了,因此无不恭敬回答;更兼问一答十,就想跟佳人多说几句话,令她盈盈秋水眸子凝视自己多一会。

    杜鹃本嫌啰嗦,要他简洁些。

    忽然心中一动,反顺着他话问了起来。

    她也想了解京城上层权贵情形,正想着要跟花嬷嬷和张圭打听呢。如此一来倒省事了,多问几个人,也能全面些。

    这一问可就细了:生平特长、家族情形无一遗漏。

    问的细,答的自然也细:也有善书的,也有善画的,也有善骑射的,也有善吹和棋艺的;家里有封公侯王爵的,有做朝廷高官或者一方大员的;族中姐妹有嫁皇子的,有进宫为妃的。还有与高官联姻的,竟是一张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网。

    杜鹃也表现了她超凡的记忆力,问到后面人,还记得前面。说“那你跟他不是亲戚?你姐姐嫁了五皇子为妃,他姑姑是五皇子母妃……”花嬷嬷听了吃惊不已。

    这些少年除张圭明显不同外,另有一个叫胡鉴的也不卑不亢。神情冷冷淡淡的,不像其他人都含蓄地想讨好接近她。

    杜鹃因此留心。因问道:“胡佛手是你什么人?”

    胡鉴道:“是属下叔父。”

    杜鹃点点头,道:“哦!”就没再问了。

    这时。有几个小太监提了虾爬子和篓子飞快跑来,在湖边捞虾,跟顽童一样。杜鹃见大家眼光粘着那奔跑的身影,便笑道:“我带你们去坐木筏,游览湖景。”

    众人大喜,于是大家撑了两张木筏,往湖中间划去。

    在水上,杜鹃继续询问其他人。

    远远看去,靖安郡主和京中来的世家子弟相处十分和谐,笑声阵阵,和惊起的鸟儿一块飞上天空,回荡在山间。

    至正午时分,众人才上岸。

    午饭也摆在亭内,李嬷嬷和韩公公领着太监宫女来往穿梭在林间和水边,搬桌椅、摆杯盘、端酒菜,络绎不绝。

    杜鹃今天陪着众人一道用膳。

    一时饭毕漱口,然后上了清茶,张圭便问起茶叶。

    杜鹃忙道:“已经带下山了。”

    于是问众人要的数量,登记名册,回头按名发放,以便他们封包后让人带出去,送回京城。

    张圭很体贴她,主动帮她收银子。

    收齐了,再交给她点数。

    于是众人就发现:靖安郡主很爱财!

    她点数银票的神情很愉悦,动作很奇特:左手手指夹着一沓银票,右手飞快翻着点数,也不知怎么弄的,翻得非常快,一边数一边微笑。

    不过大家没有鄙视她,觉得她这模样很可爱,不像那些贪婪小人一副丑恶嘴脸,因此都用宽容、宠溺的目光纵容地看着她,心想往后要找理由帮她找些收入进项。

    不过,他们的宽容没有得到回报。

    杜鹃数完银票,总共两万三千五百两!

    她心里默算,回去要如何分配。

    正想着,抬眼看见众人神情,顿时不乐。

    眼珠一转,便笑问道:“你们可挣过这么多银子?”

    大家听了发愣,不知如何回答。

    杜鹃又换一种问法,指他们身上问道:“你们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日常用的,可有一分银子是靠自己挣来的?靠家里撑腰开的铺子不算,走门路进龙禁卫的也不算,我指的是完全凭自己的本事挣。”

    问完,如愿看见这些平日神气活现的少年们笑容僵住。

    她扬起手中银票笑道:“我头一回挣这么多银子呢,心里好开心。那边库房里放了许多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财宝,我看了就没这么开心。”

    胡鉴淡声道:“不都一样是银子。”

    杜鹃狠狠打击道:“当然不一样!这是我亲手挣来的!没本事挣银子,爹娘留再多的家财也守不住,只会败光;有本事挣,便是家贫如洗,也能挣回一份家业。又好比你们的祖辈建立功勋,热血拼搏后,封侯封王,那份荣耀的滋味岂是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子孙能体会的?”

    说完不管众人难看的脸色,小心将银票折起来,放进荷包里;再抬头,只见张圭好笑地看着她,一副洞察她小心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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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奢侈

    杜鹃也不管他,端起茶盏喝茶,觉得今天茶特香。

    放下茶盏,她又笑对众人道:“大家别嫌我这茶贵。谁让全大靖就这有呢,还这么少;又长在高山的乱石崖缝里,种植和采摘都不容易;连炒制都是我亲自来的,所以只能卖贵些,不然我亏本呢。”

    众人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忙说应该的。

    这倒不是奉承,光凭靖安郡主亲手种植采摘炒制这一条,这茶就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一千两银子一斤算什么,有些人出再多的银子还买不到呢!

    杜鹃道:“等茶树长大了,产量提高了,我就卖便宜些。”

    众人忙又夸她心善,不贪财。

    杜鹃依然不领情,又说出一番令大家脸色更难看的话:“皇上派你们来这保护我,可这山里情形你们也看见了,要是我跟你们谁单独出去,只怕还要我保护你们呢。当然,人多还是起些作用的。我的想法是:从今以后,你们要多在山上操练。要是能提高武艺,也算没白来这山里一趟。这事就交给小王爷了。”

    说完便起身带着花嬷嬷等人出了亭子。

    张圭看着大家,咳嗽一声道:“都听见了?”

    赵书成等人同时浮现一个想法:美人如玉在云端!

    下午,张圭就带着众人去工地扛木材去了。

    杜鹃见整个回雁谷建设呈热火朝天之势,自己难得闲散下来,便带着花嬷嬷等人来到湖边。兴致勃勃地指点她们看各处风景。

    说着,忽然就想起林春来。

    想他如今可好。在干什么;又忧心他才十几岁年纪,能不能抵得住京城繁华下的各种诱惑;再想她如今被封为郡主。他心中会不会有落差等等,越想越不安,就解下洞箫,坐在亭中吹奏。

    箫声飞起,回荡在湖面上。

    张圭听见曲中隐含寂寥思念之意,慢慢走过来。

    在亭外,他以目询问花嬷嬷。

    花嬷嬷看着他轻轻摇头,她也不知杜鹃为何突然这样。

    张圭便站着静静倾听,直到一曲终。

    杜鹃放下洞箫。这才发现他站在亭外,因问道:“世子什么时候来的?他们都还撑得住吗?”

    张圭便走进去,微笑道:“撑不住也要撑。”

    说着在杜鹃对面倚栏而坐。

    花嬷嬷立即对残雪示意上茶,残雪忙转身出去了。

    一时茶点端来,摆好后,花嬷嬷不动声色地引着残雪等人悄悄退到亭外,独留杜鹃和张圭相对而坐,面对斜落的夕阳和一湖霞光。

    “郡主是否在想林春?”

    张圭犹豫了一下,终究问了出来。

    杜鹃刚想摇头否认。忽心里一动,又改为点头。

    张圭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道:“让他在京城历练几年也好。属下听说当年郡主是属意黄翰林的。因为昝姑娘去了,才……既如此,林春必定要经受一番磨练。否则怎知他对郡主情义是否坚贞呢?”

    杜鹃明知他说得对,也不禁刺心。

    她不想接话。将目光投向湖中,盯着一朵荷花出神。

    旁边。张圭的声音又传来:“属下祖上也出身乡野。曾祖和高祖都只娶一个妻子,张家虽未立祖训不许纳妾,但这方面的家教极为严格。可是,属下祖父和父亲依然纳了妾。”

    杜鹃立即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神情有好奇,有疑惑,想求知。

    张圭便微笑道:“郡主别以为属下祖父和父亲是那贪花好色、无情无义之人,若属下父祖是那种人,那朝中便没有正直的人了。只是这世道,若要男子只娶一妻不纳妾,极少有人能做到;若有,必定是刻骨铭心的情义,不容他有一丝旁心。即便这样也难。”

    杜鹃顿时怔住,精神恍惚起来。

    她轻声问:“你们家……妻妾都好?”

    张圭道:“还好,至少没有别家那些龌龊事。”

    跟着又补充道:“也许这只是表象。我毕竟年轻识浅,不能看透她们心思,谁知她们心里不酸楚怨恨?谁知她们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就有一位姨娘曾经闹着想升为侧妃,我父亲当即将她打发去庄子上,再不准进王府。”

    杜鹃惊住,好一会才问道:“你娘呢?她的心思你也不知?”

    张圭面上露出濡沫之情,轻声道:“我娘是个温婉的女子。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奢侈,对女子是,对男子亦如是,强求不来的。”

    杜鹃听了一震:奢侈,说得好!

    这不仅仅指婚姻,而是指感情。

    不仅指这时空,对她前世一样适用。

    妙的是,虽然“奢侈”,却是贫贱简单的人生易得,富贵名利场的人生难求。比如癞子和二妮。

    深思时,就听张圭又道:“我祖父有一个姨奶奶,育有一子一女;我父亲有两个姨娘,育有二女一子;我亲兄弟姊妹好些个,都还算和睦。但我知这只是暂时的。在我们家,除了承袭爵位的,兄弟一旦成家,就分出去单过,以免人口众多滋生多事。这也免不了日常磕磕碰碰。”

    杜鹃问:“当年拿了安国玉玺的小苞谷是你什么人?”

    张圭立即笑了,道:“七太爷。我们家如今就剩下七太爷辈分最高了。也亏得有他镇着,张家还算稳妥。”

    杜鹃忙道:“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好不好?”

    张圭就说了起来,也牵出他曾祖和高祖的爱情故事。

    花嬷嬷等人就听亭内笑声不断。转头看去,只见小王爷说得绘声绘色,郡主听得聚精会神,两人就像好友一样对面相谈。不像先前那般尊敬疏离,心中暗喜。更不去打扰。

    杜鹃听张圭说张家祖辈的往事,觉得很不对劲;他又时不时蹦出一个很有现代感的词。便怀疑他家有穿越人士。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那当了女将军的老姑太太;后来又猜想是不是他太爷爷,即第一代玄武王,后又都推翻了。

    她心里疑云密布,便盯着他不停追问。

    张圭就一直说,两人都忘记了身周一切。

    忽然张圭惊觉天色已暗,忙道:“要用晚膳了。郡主若还想听,属下明天再说吧。”

    杜鹃道:“好,明天再说。你可别忘了。”

    张圭保证道:“不会忘的。”

    见她站起身。又轻声问道:“郡主心里可好些了?”

    杜鹃一笑道:“好多了。谢谢你开解我。”

    张圭听了发怔——

    开解?

    他竟不知自己在开解她。

    那么到底是希望林春经历住考验,来这和她白首偕老,还是希望他经不住考验而失足,让自己有机会更进一步呢?

    怔了会,就见她笑着招呼:“走,咱们吃饭去!”

    他忽然脱口道:“不管怎样,属下都希望郡主永远开开心心的。郡主可知道:郡主最美的不是容颜——容颜只是表象,容颜易老——郡主身上最美的是笑容,能令每一个接近的人心情愉悦。忘记日常的烦忧,记起生活的美好!”

    杜鹃愣住,迅即又反应过来,看着神情认真的少年微笑道:“我知道了。张圭。谢谢你!”

    口气十分诚挚,眼眶微热。

    即便她一直真诚待人,这口气也分外不同。

    张圭就笑了。伸手道:“郡主请!”

    二人遂出亭,往树林中走去。身后。有宫女在湖边洗东西,一边轻声吟唱。合着湖上的轻烟袅袅飘荡……

    且说回雁谷的建设,除郡主府外,各家房屋盖造都很快。

    林家尤其不同,展现了木匠世家的底蕴。他们在回雁岛上帮林大头造的房子,都是一色的独立木屋和小院,每栋木屋最多不超过四间。不仅正房和厢房间以回廊相接,院和院之间也以回廊相接,还蜿蜒曲折地通向树林中的各亭台轩阁,可从回雁岛的各个角度观赏湖景和四周山景。回廊地面铺设枕木,两旁设有栏杆和木椅。

    木屋优雅古朴,配以全套的木器家什,床、榻、柜、箱笼桌椅等无不优雅大气;小椅子、小凳子、桶、盆、盒、盘以及妆奁等摆设又都玲珑精致,所有的东西都是家常趁手合用的。

    连花嬷嬷见了也满脸艳羡,每一样东西都要摸摸。

    虽说她在皇宫待了许多年,见过大世面的,但皇宫那地方只会让人心生敬慕和畏惧,而这些木屋却不同,看了就让人亲切,觉得温馨,生出想住进去的**。

    六月中旬,林大头一家都搬来了。

    同来的,还有林太爷老两口。

    他们说在这山里住了一辈子,居然没来过回雁谷,死了也不甘心,因此要来住段日子。于是,林大猛就和任三禾将他们背来了。

    自林家搬来后,杜鹃就老往岛上跑。

    这日是个晴天,晨雾散后,岛上一切都清明起来。张圭带领赵书成、胡鉴撑着木筏,载着杜鹃和花嬷嬷等人靠近回雁岛。

    待木筏停稳了,杜鹃首先跳上岸。

    流风忙喊“郡主小心些。让奴婢下来扶郡主。”

    杜鹃回头笑道:“我扶你还差不多。”

    流风就闭嘴不言了,表情十分幽怨。

    杜鹃一笑,伸手对花嬷嬷道:“嬷嬷小心些下来。”

    花嬷嬷忙道:“多谢郡主。”

    张圭亲自扶着花嬷嬷下来,一行人就上了栈道。

    这栈道全是用三尺长的圆木拼成的。圆木连树皮也未刮,只在横头侧面钉上长木条,将所有的圆木连接固定起来。这样铺设的好处是雨天也不会弄脏了鞋,还方便,省却搬运石材之苦。

    目前,回雁谷各处都铺设了这样的栈道。

    走在栈道上,听着比湖那边更多的鸟鸣,大家心情格外轻松。忽然前面传来一声嫩嫩的呼唤“郡主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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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啊朋友们,昨晚忘记在文文后说,今天有事会迟更。另外,今天一更。咳咳……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就是要转折了!攒粉红等我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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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齐聚

    杜鹃忙笑着拍手道:“圆圆!想小姨没?”

    “想!”前面回答。

    转过一片密林,眼前呈现一块田地。

    地里,林大头带着斗笠,手持锄头正给黄豆薅草呢;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娃站在地头埂,两只粘泥的小黑手各握着一把绿色的菜叶,眼望着杜鹃等人来的方向。

    流风几个顿时跺脚笑道:“哎哟,瞧那手——”

    圆圆撅嘴道:“我扯草!”

    杜鹃忙道:“圆圆真能干,都会干活了。”

    圆圆立即笑了,有点羞涩。

    林大头直起身子,对杜鹃叫道:“郡主来了!”

    眼光却看向张圭几个。

    他来了这时候不长,却把一些事和有数的人都弄得清清楚楚。比如眼前老跟着杜鹃的少年军官,就是玄武王的儿子;还有个是朱雀王的儿子;还有个是什么将军的儿子。他满心酸楚,代他的春儿吃醋。

    杜鹃笑道:“大头伯伯,薅草啊!”

    林大头闷闷地回道:“不薅怎办?这地肥,草长得比黄豆还快,几天不弄就起来了。”

    杜鹃道:“我们在山上种的就不管。玉米地的草跟玉米秆子一样高。大头伯伯,我先带圆圆回去了。”

    林大头拄着锄头道:“嗳!”

    跟着对张圭笑道:“小王爷,出来玩呢!”

    他可不觉得杜鹃需要人护卫,心想这些人就是闲得没事干,自己折腾还带累杜鹃不能做活计。

    张圭笑道:“嗳。玩呢!”

    林大头刚来的时候,他就发觉他不大喜欢自己;后来才警觉是因为郡主之故。这老子代儿子吃醋。还真是头一回见。因此每见了他,他都要故意气他。或者没话找话对杜鹃说,或者特别殷切叮嘱照应她,果然林大头脸上更不好看了。

    杜鹃毫无知觉,招手叫外甥上栈道来。

    花嬷嬷不等她上前,就对一个小宫女使眼色。

    那宫女忙下地去牵了圆圆上来。

    流风接过去,笑道:“来,姐姐帮你洗手。”

    一面牵着小娃儿超前快走,进了地头一间凉亭。

    这凉亭也是木质的,有几个作用:一是为了给做活计的人歇脚喝茶用;再就是秋天收获庄稼的时候。可将庄稼暂时存放在里面,回雁谷雨雾很重,成熟的庄稼一时来不及打下来弄回家储存,放在亭子里可解燃眉之急。

    因用着方便,后来便在每块地头都造了一个亭子。

    当下,流风走进亭内,从茶壶里倒水帮圆圆洗手。

    洗干净了,才和杜鹃等人蜿蜒往林家行去。

    沿途还有好些旱地,都被木栅栏围着。有些种的黄豆。有种的玉米,还有花生芝麻和山芋等,一块块颜色或深或浅,植株或高或矮。错落有致;且地垄间没有杂草,看着就十分清爽养眼。

    等离林家近了,屋侧面那一大块菜地看着更喜人。

    杜鹃回头对花嬷嬷道:“嬷嬷。咱们晌午在这吃。”

    张圭听了无声笑。

    每次郡主走来这都说这话。

    先他还想不通,后来陪杜鹃在林家吃过一次饭。亲眼见她们摘菜洗菜,拿进厨房不一会端上桌。再走过这菜地时,看见那些长在地里的碧绿肥嫩蔬菜,脑海中便会自动浮现做好的菜肴,腮帮子就会分泌唾液,这才明白。

    花嬷嬷嗔道:“郡主就是隔锅饭香。不怕麻烦人家?”

    杜鹃无所谓道:“不麻烦,咱们自己动手。”

    花嬷嬷知道郡主跟林家感情不一般,再多人伺候她用膳,也不值她跟林家人坐一桌吃一顿,因此吩咐一个宫女跟一个龙禁卫过去对岸告诉马师傅一声。

    赵书成高兴极了,道:“也真怪了,我怎么也觉得林家的饭菜比御厨做的还好吃呢?”

    众人听了一齐笑出声来。

    杜鹃警告他道:“你这话别让马师傅和牛师傅听见了,回头跟你拼命。往后不让你吃了,看你哭去。”

    说话间就来到林家院门口,只见翠儿和黄雀儿正在院里摊晒干笋和菌子,还有花生、白果等干果菜;大头媳妇在上房廊下不知做什么。

    “大姐,又晒?”

    “不晒都发霉了。”

    黄雀儿妯娌见他们来了,都起身招呼。

    大头媳妇更高兴,喊她道:“郡主,我要给春儿带些吃的去。你瞧带些什么好?我都两年没见他了呢。”

    说着指廊下排列的坛、罐和小木箱,示意杜鹃看。

    昨天张圭说要派人回京,问他们可有东西捎带给林春,林家就忙了起来,昨晚收拾了一晚上。

    杜鹃忙走过去,道:“我看看,都什么东西。”

    “炒花生,板栗,白果……哎呀,这些不用带!这有什么稀罕的!这香榧还算稀罕,带去还行。笋干?还有肉酱?这个也还行……”

    她一边查看大头媳妇准备的东西,一边挑剔。

    说着说着心痒将起来,想要做一样东西带给林春,让他看了吃了能解思乡之苦;私心里还希望他吃了能想起她、惦记她,体会她的心意,因此脑子就转开了。

    只一瞬间,她就想了个主意,对大头媳妇道:“婶子,咱们要给他带一样京城没有的,就算有也比不上咱们家做得味道好的,那才显得稀罕。”

    大头媳妇急忙问:“什么东西?”

    杜鹃笑道:“咱们做鱼干。这湖里的鱼味道最好。”

    大头媳妇问:“腌鱼?”

    杜鹃振奋道:“不是。婶子看我做就是了。”

    说完对一个小宫女吩咐道:“你去地里跟大头伯伯说,要他去湖里捞三条——不,捞四条大鱼回来。”

    那小宫女急忙屈膝一礼。飞奔去了。

    花嬷嬷也疑惑问道:“郡主要怎么做?”

    杜鹃笑道:“我也没做过,咱们来尝试一下。”

    大头媳妇见她这样为林春。笑得合不拢嘴,忙招呼大家坐。流风和弦月领着宫女主动从屋里端椅子出来。又帮忙泡茶抓果子。原要带给林春后被杜鹃“淘汰”的果子都拿来装盘了。

    赵书成把各样都尝了些,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好的东西,郡主还说不稀罕。叫属下说,这花生就比京城的好吃……”

    张圭踢了他一脚道:“你能出息点吗?”

    众人都笑了,说他离家久了,吃什么都香。

    等林大头把鱼拎回来,众人就在杜鹃指挥下忙活起来:先把鱼去鳞,斩去头尾,剔除脊骨。然后一律片成豆腐干一样的小块,约莫半寸厚。切好的鱼片分成两份装盆,一份用少量盐腌渍,另一份放了适量的盐。

    “这个等会再用酱腌。”

    杜鹃指着那一盆盐少的鱼道。

    黄雀儿问:“腌好了呢?”

    杜鹃道:“放锅里用文火干焖。”

    流风问:“不放别的料了?”

    杜鹃摇头道:“不放了。”

    大家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都拭目以待,看结果怎样。

    林大头笑道:“弄个鱼还这样费事!”

    说着,洋洋得意地看向张圭。

    这是在替儿子炫耀,顺便打击小王爷:瞧郡主亲自帮春儿做吃的,你还有指望?

    张圭根本不用他炫耀。确实被杜鹃这举动打击了——当一个女子肯费心为一个男子缝衣做吃食,那行动比一切甜言蜜语都证明她爱重他,不管这个人是恋人还是亲人。

    他默默地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指挥众人做事。放盐的时候。她还担心别人手不准,亲自去放,十分细心认真。他心里冒出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从未有过的。

    一向洒然磊落的他,忽然生出些淡淡的愁。

    淡淡的。朦朦的,就像每天清晨回雁湖上的雾!

    因杜鹃说要在这吃晌午饭。大头媳妇就急忙张罗起来,叫林大头捉鸭子杀;黄雀儿带小宫女们去菜园摘菜,翠儿去湖边掰高瓜、掐水芹。

    杜鹃见插不上手,就去隔壁看林老太太。

    往西穿过回廊,又是一间小院子。

    花嬷嬷抚摸着弯曲溜光的栏杆赞道:“这林家手艺真没的说。奴婢也见过些好东西的,偏他家总能让奴婢觉得新奇,还不显粗俗。乡下人,能有这份眼光倒不常见。”

    她手下的栏杆不是直的,而是一条弯曲的树干,宛若虬龙;前面根部根须都在,也刮光了,正像个龙头模样。

    杜鹃微笑道:“也是山里资源丰富。心思巧一点的,借着原本天然的形势略加修饰,就比刻意做出来的更好了。”

    说着,就走到门口,扬声叫“老太太?”

    屋里没有声音,一只狗摇头晃脑地奔出来,看见杜鹃他们连哼一声也没有——都认得了。

    杜鹃道:“老太太呢?”

    那狗就往后门口跑。

    “在菜园子里。”花嬷嬷道。

    “老太太真精神,这么大年纪还能干活!”流风道。

    杜鹃到后门口一望,果然林老太太正蹲在地里。

    喊了一声,老人家才起身,笑着走过来。

    去沟里洗了手,甩了甩,问道:“吃了没?”

    杜鹃扶着她胳膊笑道:“老太太是问早饭还是晌午饭?早饭肯定吃了;晌午饭就在婶子家吃,她们正忙呢。太爷爷呢?咱们过那边去。”

    林老太道:“他?他闲不住,跟秋生去你们那边了。你来的时候没瞧见?他说工部的官儿盖屋子有好些讲究,他就天天去看门道。”

    杜鹃就明白了:林太爷去郡主府的工地了。

    老人家对盖宫殿很感兴趣,到处看。

    双方惺惺相惜:林太爷仰慕工部的设计;工部的人也十分欣赏林家的手艺,在林家屋子做好后,只留下两个木匠制家具,其他人都被请去对岸盖郡主府。

    闲话几句,杜鹃就搀了老人家去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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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情义

    张圭看着前方一老一少慢慢行走,一边闲话家常,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跟着很可笑,与那温馨画面极不协调。想她本来在这山里过得好好的,朝廷一时派禁军来抓人,一时又封郡主,还拨人来伺候护卫,生生的把这日子搅乱了。

    这农家小院根本不是他们待的地方!

    他默默走着,心绪复杂。

    与他同样沉默的,还有胡鉴。

    他也看着前方一对祖孙,眼中意味莫名。

    回到隔壁,众人已经忙开了。

    当下杜鹃和林老太在廊下圆桌边坐了,圆圆就扑到老太怀里歪缠。小宫女采薇端着一盘用蜂蜜拌的莲藕片走来,道:“郡主,这是才采上来的新藕。林大娘用蜂蜜拌了的。”

    残雪急忙用小碟子搛了几片,先奉给林老太,再搛了才放在杜鹃面前。

    杜鹃赞赏地对她点头,吃了两片,禁不住夸“爽脆”,因问大头婶子“水那么深,谁下去挖的?”

    大头媳妇笑道:“夏生早上挖的。雀儿喜欢吃。”

    杜鹃就笑了,说“姐夫最心疼我姐了。”

    她吃了两片,对花嬷嬷等人道:“嬷嬷也尝尝。又清甜又脆嫩呢。”说着起身,去屋里看刚才弄的鱼。

    两个半大的木盆放在堂间桌上,上面盖着木盖。

    杜鹃掀开盖看看,觉得差不多了,便对大头媳妇道:“婶子,舀些酱来。就舀……两碗,两大碗够了。”

    大头媳妇急忙就去厨房舀酱。

    等酱舀来。倒入盐少的那盆,用筷子搅拌均匀。

    见鱼块都沾匀了酱。大头媳妇又问:“还放别的?”

    杜鹃摇头道:“不用了。酱里面什么都有,再放别的。坏了鱼的鲜味就不好了。这还是因为春生能吃辣的我才放;要不然什么都不放,就放盐,那才鲜呢。等会我烘干了婶子尝了就知道了。我想味道不会差的。”

    虽然是头一次做,但以她的经验决不至失手。

    大头媳妇听了满脸是笑,想象儿子吃到鱼的情形。

    晌午饭是黄雀儿掌勺,都是家常菜。

    最近大家吃太多御厨做的精美食物,因此对这些家常菜格外青睐。况且黄雀儿的厨艺也是自成一家——黄家,或者说源自杜鹃,非一般乡下村妇可比。从花嬷嬷到张圭等人,无不觉得满意。

    饭后,杜鹃要小憩一会,弦月等忙去伺候。

    林家在岛上专门盖有一栋木屋给杜鹃,就在东面隔壁。里面的家什大多是从泉水村搬来的,原是林春西厢屋里摆的。

    工匠们盖造时很用了一番心思:先在墙壁或者隔扇上预留出空间,将林春雕刻的山水林木、花草鸟兽屏风,并松柏竹兰、虎豹鹿鹤、日月星辰等各种小件镶嵌在木质板壁上,再配上屋内陈设的古色古香床榻、桌椅、柜、几、案。入目典雅质朴。

    花嬷嬷命人将皇宫带来的珍奇物件挑出古朴雅致的青铜或玉器以及古画等摆挂上,再将帘幔蚊帐被褥等挂铺上,这木屋便成了极精致的香闺,古朴的外表下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等杜鹃在拔步床上躺下。弦月放下粉色喜鹊登梅纱帐掩好,然后出去外面,和流风一块坐在廊下做针线。

    杜鹃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她便对花嬷嬷道:“嬷嬷,今日不学规矩了。”

    她这样说是因为最近一直在跟花嬷嬷学习规矩。从坐卧行到饮食标准,从宫中等级制度到参拜礼仪规定。十分繁琐严格。

    花嬷嬷点头道:“也好,横竖郡主学得快,就歇一天。”

    流风忙道:“咱们郡主随时一举一动都在练习,不学的时候也是那副样子,不必专门学。”

    花嬷嬷微笑点头,看杜鹃的目光十分赞赏。

    当下,大家簇拥着杜鹃来到隔壁,大头媳妇早等着了,问道:“郡主,这鱼腌好了吧?再怎么做?”

    杜鹃道:“先用石板烤几块试试。”

    于是黄雀儿忙和婆婆将石板支了起来,下面烧炭火。

    这次,杜鹃不让人插手,亲自动手。

    她侧坐在石板前,用筷子各搛了一块酱鱼和原味鱼片,搁在石板上,又叫黄雀儿“把炭减些。只留几块就够了。”

    黄雀儿急忙用火钳搛出几块红旺旺的火炭,避进泥炉。

    杜鹃就着这小小的炭火煎鱼,一时又翻个边;看看色泽,用筷子轻轻戳一下,然后继续煎;觉得差不多了,就用筷子在鱼块边角夹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凝神细品。

    众人就见她脸上含着恬静的笑容,像慈母,又像热恋中的女儿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所做的食物上,那样专注,忘记了身周的人们。

    流风先忍不住了,问“好了郡主?”

    杜鹃这才惊醒,忙道:“能吃了。”

    说完叫拿碟子来搛,分成小块,给大家都尝尝,然后各自说说味道如何。

    等众人吃的时候,她又煎了两块。

    这次把炭火又撤了些,煎得更慢了。

    旁边,大家都尝了一点鱼,也不知是太少了,还是真的太好吃,一个个都惊叹,说又鲜又脆嫩。酱鱼片尤其受欢迎,说比原味的鱼更有味道。那一点微微的辣并未掩盖鱼的原本鲜美,入口更开胃;再说酱里面放了大虾,本身就鲜;还有辣椒也是回雁谷种出来的,平日清炒了吃在嘴里都鲜巍巍的,如今三相结合,真真是相得益彰了!

    杜鹃就笑了,看样子这新菜式很受欢迎。

    第二次的鱼烤好后,立即又被分抢一空。

    赵书成实在受不了,道:“郡主,多烤些。”

    杜鹃笑道:“想吃你们就去捞鱼自己弄了烤,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个不成,要做鱼干带给林春的。”

    赵书成听了无语,无比嫉妒林春。

    他想不通,林春哪里好了?得郡主这样青眼相加!

    黄雀儿微笑道:“好了杜鹃,你过来让我烤。我看了都会了。就是用小火慢慢炕,对不对?也不是很难的。你去忙你的吧。”

    杜鹃摇头道:“不在这烤。用大锅慢慢炕。”

    大家听得一愣,流风道:“不烤郡主为何烧石板?”

    杜鹃解释道:“我就是试一试,看什么样的火烤出来好。”

    花嬷嬷忙道:“就刚才这样烤就很好。依奴婢之见,火再大些也没事,外焦不影响里面嫩,吃着才滑。”

    杜鹃点头道:“嬷嬷说得没错。但我们现烤现吃,怎么弄都好;若是做鱼干就不行,冷了的话肉质就绵软了,也不脆了。我所以改用锅,用灶里热灰慢慢烘,将鱼里面的水分烘干。这火就不能太大了,大了鱼干又干又硬;用文火慢慢烘,中间再隔段时候掀开锅盖散水汽,焖到明早,那个鱼肉就算比不上现烤的滑,肯定很松软。”

    一席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得多费工夫?

    这得多用心思!

    张圭看着杜鹃,怔怔的。

    胡鉴目光沉沉的,看不出想什么。

    黄雀儿首先反应过来,道:“好,你说,我用大锅来炕。”

    大头媳妇也急忙道:“用大锅!用大锅!”

    说着端起装鱼的木盆就往厨房走。

    走几步又觉得不对,似乎冷落了客人,忙回头歉意地对赵书成道:“赵少爷,我等会叫他爹再捉两条鱼来,杀了腌了你们用这石板烤着吃。这个就留给我家春儿了。你们在这比他吃鱼容易些。”

    赵书成不好意思,忙道:“知道了婶子。”

    杜鹃朝他笑道:“自己动手吧。”

    说完也跟去了厨房。

    等她将两盆鱼分别在两口锅里摊好,又交代每隔半个时辰烧一把柴草,将鱼片翻个身,这样一直焖到明早,一切弄妥再出来时,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

    因对张圭道:“小王爷,今晚我就在这住了。”

    张圭听了一愣,忙道:“那属下……”

    杜鹃道:“你们回去吧。只要守好入山口就成了。要是在这岛上我都不安全,那这谷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我也不用过了。”

    张圭虽然踌躇,也只能遵命。

    他暗想,只好在外面加强防护了。

    于是,他便带着赵书成和胡鉴离去。

    杜鹃目送他们离开,回身对花嬷嬷道:“嬷嬷,你们也歇歇,想玩的就去玩,别总跟着我。没人的时候,咱们随意些。”

    花嬷嬷便让流风几个去湖边玩,她却搬张凳子坐到大头媳妇身边,和她拉家常,听她说些农家趣事,顺便逗圆圆和秋生那还不满一岁的小奶娃豆豆。

    杜鹃就靠在廊下栏杆旁吹箫,一直吹。

    看着沉浸在箫声中的郡主,花嬷嬷微微叹息。

    盛夏的夜晚,回雁岛上凉风习习、龙吟细细,全无山外的暑热。萤火虫四处飞舞,密密的好像烟花燃放后坠落的火星,落下后还不熄灭,四处飘荡。湖东面的树林里传来粗犷的歌声,那是民工或龙禁卫在宣泄喜悦的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回雁谷万籁俱寂,连鸟儿都睡了。

    杜鹃躺在床上,头枕着蓝田白玉双凤玉枕,静静闭目。

    忽然,床边走来一个人影,悄悄靠近。看着床上的人儿,他犹豫了一会,侧耳听见无声,才张开一张什么东西,朝床上罩了下去。

    ******

    亲们等急了吧,今天恢复两更呢。求粉红……(未完待续。。)

第421章 消息(二更)

    杜鹃迅速翻身,右手一按左手腕上镯子,就听闷声惨哼,那黑影丢下手上东西,一手捂住眼睛,转身朝窗边跑去。

    才跑了几步,梁上飞下一道白光,他便倒下了。

    点上灯后,杜鹃和任三禾看着地上嘴角流黑血的龙禁卫,脸色都很难看——这是死士,一旦事败就自杀。

    任三禾将尸体扛了出去,花嬷嬷和流风等人才赶来。

    至于弦月,她睡在杜鹃外间,早被迷晕了。

    花嬷嬷看着任三禾夹着的尸体,浑身颤抖。

    任三禾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转身踏入夜幕中。

    杜鹃见她张嘴想问自己,挥手道:“睡去吧,明天再说。”说完重新上床躺下了,且面朝里,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花嬷嬷冷声对流风和落花道:“你们俩把铺盖搬来,就睡这地上;我跟残雪睡外间。”

    流风二人急忙答应,忙去准备了。

    一阵匆匆忙乱后,大家又睡下了。

    静夜中,流风等人都大睁着眼睛,心里也闷闷的,哪里还能睡得着;而床上却响起了细细的鼻息声,她们的郡主睡得沉着呢!

    凌晨,任三禾与展青展红又来到岛上,那时杜鹃刚晨练后洗浴完毕,流风正为她梳头呢。从窗内见他们来了,忙催流风快些。一时打扮停当,走到堂间,招呼他们几个坐了,问道:“怎么样,可抓到同伙了?”

    任三禾摇头道:“不确定。左不过那些人。”

    说着将一份名单递给杜鹃。

    杜鹃一看,张圭的名字霍然排在首位。

    她吃惊道:“张圭?这怎么可能?”

    任三禾道:“只是怀疑。没确定。毕竟只有他、赵书成和胡鉴知道郡主没回山上去,更清楚郡主住哪间屋。哦。这些宫女们也知道,但她们从昨晚就在岛上。没去对面,不方便传信。”

    杜鹃蹙眉,道:“总觉得他不像。”

    展青道:“属下已经将死去的龙禁卫姓名传给王爷了,王爷一查,便知他与何人有牵连。”

    杜鹃哼了一声道:“要那么容易弄清,我也不会一再被人害了。我就想不通了,我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怎就那么难呢?还是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任三禾等人都说不出话来。

    静了好一会,花嬷嬷才道:“奴婢请小王爷给皇上皇后上折子,增派人手来护卫郡主。”

    杜鹃好笑地看着她。道:“花嬷嬷,你真糊涂了!你没见正是龙禁卫想害我吗?再增派人手来,免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花嬷嬷哑口无言。

    早饭后,杜鹃随任三禾撑木筏去对岸。

    花嬷嬷和流风等人在后面另坐一张筏子。

    在木筏上,展红对杜鹃道:“郡主,这事绝不是小王爷指使的。无论从郡主父族还是母族来说,玄武王府都跟郡主沾亲,不可能害郡主。”

    杜鹃坐在木筏边缘,一边用手撩水。一边随口道:“连你们兄弟我都怀疑呢,你还帮人家说话?哼,如今这世道,我亲叔伯还要害我呢。别说那多少代的亲戚情分了。”

    展红脸色顿时垮了,道:“郡主……”

    展青拦住他,使眼色不命他辩解。

    杜鹃心里很郁闷。

    真的。很郁闷!

    本来在回雁谷这地方,想心情不好都难。早晨一睁眼看见的一切都赏心悦目。叫人忘记烦忧;晚上更是带着对明天的无限期待甜甜入睡;睡眠质量好得不得了,连梦也难得做一个。仿佛刚躺下又醒过来了,就像没睡一样。

    可是,总有人不叫她过好日子!

    她强烈怀疑:她的穿越遭天谴了!

    前几天林家搬来时,黄雀儿带了一封信给她,是丁忧回乡守制的黄元写的。他让杜鹃小心那些龙禁卫,说黄老爹不是自杀,是被逼死的。那天她受封赏时,有龙禁卫趁乱告诉黄老爹,说他们此行奉了皇帝口谕赐他死,但因不想让靖安郡主扫兴,要黄老爹自己了断。黄老爹就悲悲切切地回去上吊了,死前也把缘故告诉了黄大娘,叫黄大娘一块死了算了,死了就能为黄家免祸。黄大娘获救后不敢告诉杜鹃实情,等黄元回来才告诉了他。黄元便断定有人想害杜鹃,因为村里已经传言是杜鹃得势后报复,逼死收养的黄家爷爷奶奶了。

    杜鹃接信后气得半死。

    这几天,她和任三禾反复谋划此事,昨晚故意宿在岛上,又特意遣走张圭等人,做了万全准备,却只抓了个死人。

    木筏轻快地飘到湖岸边,杜鹃向岸上看去。

    张圭带着赵书成站在码头栈道上,等着他们。

    木筏靠岸,杜鹃起身跳上去,张圭忙虚扶了一把。

    待她站定,他立即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请郡主责罚。”

    赵书成也急忙跟着跪下。

    杜鹃定定地看了他们好一会,才轻声问道:“张圭,我能相信你吗?”

    张圭沉声道:“郡主要相信自己。”

    这时,展青抱着一个老黄色的木箱跳上岸,杜鹃指木箱对张圭道:“这是我送给林春的东西,交给你了。你别在里面下毒药才好。”

    张圭一震,道:“属下万万不敢。”

    杜鹃便对展青道:“给他!”

    展青就将箱子放在张圭面前。

    张圭并不起身,继续道:“郡主贴身护卫暂交给两位展大哥,属下将对剩余龙禁卫严加查问和关注。还有,今后郡主若是无事请少下山来。”

    杜鹃听后沉吟,半响才道:“知道了。”

    见花嬷嬷等人也上来了,便转身走了。

    任三禾一直在旁看着张圭。张圭发觉,坦然回望他。

    任三禾便走了。展青和展红对张圭点点头,也跟上去。

    张圭看着他们背影。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当天他便写了几封信函,连同杜鹃交给他的箱子,派人送回京城。做完这些,他就盯住龙禁卫,对每一个人都仔细观察,并加强谷中防守。

    杜鹃并没有躲回山上去,郡主府工程浩大,短期内不能完成,她便带人去查看开荒的情况。又或者和二妮桂香等人说说笑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不过晚上她是一定会上山去的。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好像之前的事不过是个意外。

    杜鹃也渐渐心安了,心想无非是她的叔伯们想给八伯父找些麻烦,欺负她一下。其实自从正元帝封赏她后,她在立储中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所以他们未必肯在她身上花大力气。

    然京城接连传来消息,让她心里梗得连饭也吃不香。

    首先就是那批卖给世家子弟们的茶叶。被正元帝没收了,说凤尾茶从今后列为贡茶,专供皇宫。说是贡茶,却没定价格。

    杜鹃听了傻眼:难道她要退款?

    那可不成!

    她苦想了一天。命于叔去山阳县,以靖安郡主的名义将回雁谷附近的山买了一大片,把两万多两银子全花个精光。然后。她在任三禾指点下拟了个折子,老老实实告诉皇帝爷爷:她种茶第一回赚钱。钱到手了是不会吐出来的,所以她买地了。贡茶从明年开始……

    才把这件事解决了,张圭的随从也从京城回来了。

    杜鹃就叫了他去观雁阁问林春近况,张圭也在旁。

    观雁阁建在凤尾山的一个缓坡上,距离回雁谷谷底百来丈高,可俯瞰谷中全景。楼阁三开间,两层高,背靠巍峨的山壁,有粗大的梁柱支撑,飞檐斗拱,瑞兽压顶,气势十分雄浑。楼阁外墙壁全是用附近的山石粗粗切割后垒砌起来的,石块缝隙处则用糯米浆伴石灰和粘土填合,阁内间隔墙壁和楼板则全是以上等杉木制成。

    此时,杜鹃坐在观雁阁二楼窗下的一张贵妃椅上,向跪在面前的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年问话,“起来说话。东西你亲自交给林秀才了?”

    小六是张圭八个亲随中最不起眼的一员。

    就因为他的不起眼,所以这次另辟蹊径,为世子爷安全把信和东西送到了京城,其他几路人都是惑人眼目的。

    他谢过郡主,起身回道:“是,箱子小人亲自送去勇亲王府,当着勇亲王的面交给林秀才的。”

    杜鹃听了忙又问:“勇亲王也在?他说什么了?”

    小六眼神就有些闪烁了,道:“勇亲王说……说小的传话不清,郡主做的烤鱼肯定是送给王爷的,林秀才又不是没吃过郡主烤的鱼……所以就……就装了一盘给林秀才,剩下的都……”

    他说不下去了,总不好说王爷贪了那些鱼片吧。

    他也怀疑地看着杜鹃,别是交代错了吧?怎么说郡主都应该送鱼干给勇亲王,怎么能提都没提,只送给林秀才呢?

    杜鹃听了很无语:这个八伯父!

    她不是送茶叶给他了吗?

    鱼干那东西,应该不是他那样尊贵的人嗜好的东西吧!

    张圭忙道:“王爷想是觉得郡主做的鱼干好吃,所以才稀罕。原该分着吃才香的。”

    杜鹃懒得再纠结这话,继续问小六:“你走的时候林秀才没来见你,就托王爷转交了这封信?”

    林春在信里没有写太多话,只问候她,这不像他行事。

    小六见她不追问了,松了口气,笑嘻嘻道:“没来。林秀才想是忙得脱不开身,他要娶亲了呢,所以托王爷交给小的带两封书信回来。一封给林家的,一封给郡主的……”

    杜鹃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了,满耳轰鸣:

    娶亲!!!

    她没听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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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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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