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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7章 放逐(二更)

    林家人不理他嘲笑,只看着林春。

    林大头最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春儿,希望他想出一个既不让秋生受苦,又能让大家都接受的好法子。

    林春对着满堂人,重重吐出两个字:“放逐!”

    放逐是什么?

    众人都茫然。

    堂上一大半的人都没听懂,不知他什么意思。

    林春道:“朝廷为那些罪不至死的犯人设置了流刑,来惩处他们。林秋生虽然犯了族规,却不是私通、诱逼任何一种,是受槐花引*诱,而且他还救了人的,所以不应该被沉猪笼。不如把他放逐到深山里,找个地方自立门户,生死由命。山里生活艰难又危险,也算很重的惩罚了。”

    八斤愣愣地看着他,半响转不过弯来。

    这到底算是罚重了,还是罚轻了?

    王四太爷道:“你能做你大哥的主?”

    正皱眉细想的林太爷急忙对林大猛瞅了一眼,林大猛就道:“秋生犯了错,没资格说话做主。春儿这主意很好,就这么办。林秋生不准继承林家任何田地家产,放逐深山自生自灭。王四爷爷,这样处置王家可满意?”

    王四太爷能说什么?

    这处罚很重了!

    离开村子独自在山里生活,一天两天可以,十天半个月也能坚持,就一辈子放逐,那绝对是重罚。

    身手能力差一点的,必死无疑!

    这春生真狠!

    林家也狠,宁愿把儿子丢深山里。也不让他娶槐花。

    王家丢尽了脸面,还无从还手。因为林家没有偏袒。

    林大头惊叫道:“春儿,这不成!”

    林大猛喝道:“再吵就沉猪笼!”

    林大头吓得不敢作声。眼睛就红了。

    秋生漠然站着,仿佛事不关己。

    夏生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况他也疑惑,不知春儿什么意思,总觉得他不应该害大哥才对,于是忍下了。

    林春问八斤道:“你可满意?”

    八斤看看众人神情,想想那神秘莫测的大山深处,心里有些底了。却忍不住问:“那放多远呢?要是他就赖在附近山上盖个棚子住,那不便宜他了。”

    林春冷声道:“往西一百里外!”

    八斤愣了一下,讪笑道:“那么远?你狠!”

    屋里屋外众人也都用异样目光看着林春,觉得他太狠。槐花固然不好,但为了不让她进门,就把自家大哥扔深山里,这手段也绝了。

    槐花娘看着他喃喃道:“你不是人,不是人……”

    林家长辈却神色坦然。

    林大猛见王家人和八斤都不再吭声,遂大声宣布道:“把这一条添进族规。若再有族中人犯下这类过错。就把他丢进山里,能活下来就是他自己的本事!”

    林家小辈听了心中一凝,都畏惧地看向林春。

    王四太爷再坐不住,正要离开。忽听林春又道:“还有你,也要放逐,带上小莲。”不禁愕然看去。

    只见那个少年发落了哥哥。又盯上了八斤。

    八斤瞪大眼睛,霍然跳起来嚷道:“凭什么?”

    林春指着他鼻尖道:“凭什么?就凭你为了一己私怨。不把林家放在心上,眼看着自家兄弟落入他人算计而不阻止。还跟着推波助澜;做了错事不知悔改,对长辈惩罚心存怨恨报复,你就该再次受家法,就要被放逐!”

    八斤红着眼睛嘶吼道:“我为什么要阻止?”

    林春厉声道:“因为你姓林!你占了林家的光,享受了林家给你的富贵荣耀,却不知荣辱与共这个道理。”

    林大胜和媳妇都疯了一样扑到林春面前,要跟他拼命。

    林太爷喝道:“下去!”

    林大胜喊道:“爷爷——到底谁当家?”

    这个家还有他们的地方吗?

    一个侄儿,几次三番踩到他们头上。

    林太爷扶着拐杖慢慢站起身,先对王四太爷道:“亲家,槐花和秋生的事就这样了,下来我们要发落八斤。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亲家请先回吧。对槐花怎么罚,你们也要回去商议。不论什么结果,我林家都接受,不再追究。”

    王四太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再问:“不论什么结果都接受?槐花这样,林家不娶她,她还能有什么结果?”

    可是他没问出来。

    他没有理由要求林家娶槐花。

    因为这一切都是槐花自作自受。

    正如林春所说,她要是光算计林春还罢了,虽然丢人好歹引得秋生也犯了错,林家若想保秋生就只有让秋生娶她;让昝水烟落水也不算十分恶劣;唯有四月间算计杜鹃那次,不仅心思恶毒,而且给林家造成了很大恶果,眼前八斤对林家的报复和窝里反就是恶果之一。

    仅凭最后一条,槐花就没了活路,更别说要林家接受她了。本来她怀孕是个依仗,谁知又弄错了,这就没了活路。

    林家宁愿把儿子扔进深山,也不许娶她!

    林家不要王家报答救命之恩!

    林家不计前嫌,饶过她几次的错!

    林家根本不用处置她,只要不娶她,她自己就活不下去!

    可是,王家对此却毫无办法。

    偏偏林太爷还说得很大度。

    王四太爷脑中一一过滤这些,深吸一口气,对王家众人道:“走!咱们回去。”

    于是王家诸人纷纷起身。

    槐花娘眼见闺女没了活路,挣脱扶她的两个儿子,手脚并用,爬到林太爷脚边,扯着他裤腿嘶声哭求道:“求求老爷子,给我槐花一条活路吧!让秋生娶了她吧——她还这么点大。还有的日子活——”

    林太爷神色肃然,不为所动。

    林大爷和林大猛急忙喝她。

    大猛媳妇赶紧上来拉槐花娘。硬把她架起来往外拖。

    槐花娘拼命赖着不走,又喊林大头和大头媳妇。“大头哥,嫂子,活菩萨,求你们看在鱼娘娘份上,给我槐花一条活路吧——槐花晓得错了!她改,往后都改!我逼她改!”

    林大头眨巴着两眼,望着那个满脸眼泪鼻涕交错的媳妇,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心软下来。

    愣神的工夫。林大猛捣了他一下,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自己儿子重要还是人家闺女重要?”

    林大头听了急忙低头,不敢再看那个媳妇。

    他娘的,他真是没出息!

    看来秋生心软不是没来由的。

    想起秋生,他忙看向大儿子。

    只见他死低着头,跟死了亲爹一样沮丧,他就又火大了。

    槐花娘眼见林家人不动摇,自己又被两个林家媳妇拖到大门口了,便死命抓住那门槛。面朝里喊道:“槐花不做妻了,给秋生做妾!就做妾!做妾……”

    槐花爹和哥哥心中都一动,全部朝林太爷跪下,求林家许槐花进门。只要做妾就行了,好歹给条活路。

    “不行!”

    林太爷尚未说话,林春断然拒绝。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少年。听他决定槐花的死活。

    面对林家族人,还有王家族人。还有外面泉水村无数庄稼人,少年双手张开又握成拳。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双眼微缩,似在艰难抵抗什么。

    最终,他眉头展开,双眸射出决然目光,“我说过,林家不要这样的女子进门。是不许进门,不管为妻还是为妾!”

    槐花娘立即瘫软下去,抓住门槛的双手无力松开。

    “他不是人!不是人——”

    她恐惧地看着林春,喃喃自语。

    林太爷对林大猛道:“就按春儿说的!”

    他不说自己的决定,每每都说按春儿说的。

    看着这个重孙子,他无比满意——

    心狠?

    心狠好啊!

    哼,不心狠,怎么能撑起这么大的家业!

    林大猛之后,林家只有九儿和林春能当家。

    九儿和福生撑起大房没问题,这二房的夏生和秋生都不够大气,非得林春这样的才能撑起来,其他各房都只好依附这两房。

    王四太爷见结果已定,再无转圜,遂对桂香爹等人道:“把老四两口子拉走。回去!”

    说完扶着儿子胳膊就往外走,再不停留。

    一行人到了外面,却见槐花走了过来,摇摇摆摆的,“我要跟春生说句话。”她推开扶她的嫂子,径直往屋里走去。

    众人都站住,没有人拦她,且看她怎么说。

    槐花走到东上房门口,手扶着门框,望着林春笑。

    林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静等她开口。

    “你这样恨我,我不怪你,因为你自己也是个可怜人。是,我是算计了杜鹃。可惜没算计到。因为我那时候也没想到她心里惦记别人。”她瞟了黄元一眼,又转向林春,“她不去给你送水,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你。有一天,你也会尝到我心疼的滋味。”

    林春眉头一挑,对她道:“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都这时候了,槐花还不忘挑拨离间,他可不就安心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槐花真有心悔改,他还真为难,因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林家门的——怕她改不了那本性。

    别人听了他的话,只是糊涂。

    杜鹃在房内听了槐花的话,也惊诧不已。

    她当即走出来,对槐花道:“我白教你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

    槐花总想跟她多学知识,但她没空全面教她,所以教她认字的同时,侧重讲些人生道理。万没想到竟然教出这么一个学生来,这是她的失败。

    林春似知道她的心思,忙牵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杜鹃恍然未觉,望着槐花出神。

    眼前看来,她和林春正在把槐花往死里逼。

    但她却从未想过要槐花死。

    要不然上次槐花撞墙后,她也不会用言语激将她了。

    但是,她绝不会为了拯救槐花,就劝林春让秋生娶她。

    这和上次面对昝水烟时一样,她不会为了让别人好过而奉献自己一辈子。秋生这事牵扯更广,关乎林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所以她坚决支持林春。

    槐花见他们并肩而立,面色就变了,也不理杜鹃,只对林春强笑道:“别抓不住!”

    说完又看了黄元一眼,又看一眼秋生,才转身走了。

    走在院子里,众人见她来了,纷纷让开。看她的目光很复杂,有不信、有鄙视、有同情。槐花昂着头,觉得那头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她顶在脖子上的一个罐,一不小心就会歪倒摔下来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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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谋划

    秋生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子一片混乱。

    黄元对槐花恼恨异常,看着林春和杜鹃并肩而立又心疼难忍,林太爷、林大头看他的目光又使他难堪不安。

    往后,他是不是再不能接近杜鹃了?

    跟姐弟一样相处也不能了!

    他垂下眼眸,转身离去。

    等王家人走后,林春低声对杜鹃道:“去我屋里等我。”

    杜鹃点点头,进去房里喊了黄雀儿出来。

    接下来,林家要处置家事,林大猛带着兄弟出面,请所有在林家看热闹的人都离开了。

    秋生对接下来的事再没兴趣,并且心力憔悴,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头扎进自己屋里,把头蒙进被子,昏天黑地想要忘却一切,忘却自己。

    外面,林大胜两口子一齐朝堂上林太爷跪下。

    他们拉八斤下跪,八斤不跪。

    他跟狼一样盯着林春,咬牙道:“原来你早把坑挖好了,就等我往里跳呢。你小子有种,狠!连兄弟都赶尽杀绝!你这是为林家?你是为你自己吧?不服你的都要赶走!”

    林春冷笑道:“你别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就冲你先前做的,放逐你算便宜你了。你还不服气?你也算个聪明人,可惜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气。要不然,你这次好歹也能做件像样的事,让老太爷和大爷爷对你刮目相看,只怕心里还会怜惜欣赏你;可你偏偏使歪心眼,自己窝里横。还自以为得计,觉得报了仇了。长了脸了。呸,不知道一村子人都在看你笑话。看林家笑话!你想报复谁?你自己做了错事怨哪个?”

    八斤愤怒道:“还不是槐花……”

    林春道:“那你还跟着瞎搅和?就为了把她弄到林家来祸害我们,报复我们?你怎么这么蠢!她真要进了林家,就凭她的手段,往后能把你整死。你信不信?”

    八斤剧烈喘息不止。

    八斤爹娘还不太清楚事情内情,对林春大声喝骂,说他没人性,欺负自家兄弟。

    林太爷朝大儿子皱眉。

    林大爷立即喝道:“都反了!大猛?”

    林大猛就上前,对林大胜两口子威胁道:“闭嘴!要不我马上叫人拖你们出去。”

    林大胜两口子果然闭嘴,乖乖退到一旁。

    他们想知道如何处置儿子。当然不肯出去了。

    就见林春逼到八斤眼前质问道:“你还不服?这天下不平事多了。别说上次没冤屈你,就算真的冤屈你了,你也不该拿整个林家不当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懂不懂?不懂我告诉你:把鸟窝捣翻了,鸟蛋全都保不住!林家不好,你就能好了?!”

    “不错!”林太爷颤巍巍站起身,“春儿说的对。”

    他对八斤道:“你心里怨也好,恨也罢,连秋生救了人的都罚了。你有什么好说的?这就轮到你了。你扎槐花脚底,差点害她淹死;眼看着秋生糊涂不阻止;今天又帮着外人,窝里横报复兄弟,比上次更可恶。哪一样都不能饶!跟秋生一样放去山里自己找活路去。”

    话才说完,八斤娘尖叫一声软倒。

    林大胜一把没捞住她,一面蹲身去扶。一面愤恨地喊“爷爷!你这么狠心?”

    八斤也呛声质问:“上次林春生揍我就不是窝里横?”

    林大猛骂道:“上次几个人拉你都拉不住,你就是找打!今天你是故意害秋生他们。你要不把槐花脚底扎了。要是拦住秋生,后头的事就不是这样了。”

    八斤哑然。却倔强地不肯低头认错。

    八斤娘疯了一样一头撞向林大猛,道:“你们都欺负我们,什么事都算在八斤头上,又不是八斤把槐花睡了……”

    大猛媳妇忙上前拦住,“弟妹你干什么?”

    林大胜则对爹跪下,哭道:“爹,你饶过八斤吧……”

    林大爷看着八斤,眼神虽痛心却很坚定。

    如果说上次他对八斤还有些恻隐之心,这次却下定决心了:慈母多败儿,八斤该好好磨练了。上次被打后,虽然有些偏性,但行事说话却比以前硬气许多,也出息了,就是跑偏了方向。所以,他这次一定要把他扔山里去,绝不心软。

    想毕,他沉脸对小儿子道:“你连管儿子都不会了?”

    林大胜道:“八斤也没什么大错……”

    林大爷气坏了,叫林大猛:“大猛!”

    林大猛便对二弟和三弟喝道:“把他俩拖出去。”

    两汉子和大猛媳妇就上来拖人。

    林大胜和媳妇不依不饶,又喊又叫地被拖到隔壁去了。

    然后,林太爷命其他人也都散去,只留下大儿子大孙子和林大头父子,还有八斤。

    等人都走了,林春嘲讽地对八斤道:“我晓得你不服气,觉得大爷爷和太爷爷偏心我和九儿两个。”

    八斤愤怒道:“本来就是!”

    林春轻笑道:“你有能耐,那你就做些事出来给人看呐。放逐算什么惩罚?这山里都是宝,就看你会不会找。”

    八斤恨声道:“说得好听,你怎不出去?”

    林春双眼一瞪,道:“我就出去!等我从府城回来,我就去山里!我自己再开出一个泉水村来让你看看。绝不跟你一样,自己不争气还光会埋怨,就是一个孬种!”

    八斤大怒道:“你才是孬种!净说好听的。”

    林春冷笑道:“我说好听的?我干嘛要说好听的!这村里也没多余的田地了,我才不会待这跟你这样人挤一块。我迟早要出去的。我没犯家法,当然要等书读完再去;不像你,就是一孬种。撵都撵不走。除了干丢人的事,你就不能争一回气?”

    八斤气得发狂。道:“你想我死,门都没有!”

    林太爷双眼一眯。对八斤道:“春生学了木匠,将来这家财就不分给他了。你真要争气,在外面建了家业,我做主:把他这一份分给你。只怕你就是嘴头上工夫,到底比不过九儿和林春,我也是白嘱咐。”

    八斤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方明白,林春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这山里地方多的很。随便往哪个方向翻过山就有山谷,都能开荒。若是村里住不下了,附近哪里去不得,非要去一百里外的深山。那不就是送死吗!

    见他不忿的样子,林太爷叹气道:“那年我爷爷带我们来的时候,这泉水村四周都是深山老林子,山谷子里全是杂树荒草,老虎豹子都有,狼和土狗子更常见。我一个堂叔叔和姑姑就是被豹子拖去了。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影子了。当然,好东西也多……”

    他慢慢说起往事:死了多少人,才开出这片田园。

    泉水村呈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要么十分高寿,而更多的是青壮年时就去了。因为山里危险太多,光黄蜂岭的绝谷就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畜。

    “现在这里不够住了,咱们迟早要往外搬的。这山里好。我们舍不得出去,就想着再找别的地方分一部分人出去……”

    这是以前他和大儿子等人闲聊时说起来的。

    当时恰好林春九儿在。便提了好几个地方,还都说要亲自出去开辟新家园。所以。今天林春一提出将秋生放逐,他和林大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顺水推舟就决定了这一提议。

    八斤呆呆地听着,不自觉问“干嘛去那么远?”

    林春讥讽道:“说你没能耐你还不服气。靠着村里是安全,也能开荒,可是都挤在一块,打猎、捞鱼、采山货这些,附近不够采,总要跑好远。连野兽都晓得划地盘呢,你倒不懂这个了。”

    八斤气得瞪眼,又无话可回。

    林大猛点头道:“正是。我小时候随便在山上都能捡许多菌子,现在就不行了。打猎也是,要跑好远。”

    八斤见林春挑衅的目光,愤怒道:“去就去!”

    林大爷喝道:“争什么争?你当这是好玩的?”

    林太爷看着八斤道:“八斤你本事不大,好胜心比谁都强。索性没出息安分守己也好,偏偏喜欢卖弄聪明。这就由不得你了,这回是一定要把你丢山里去的。你别听我们刚才说得好容易,你就放大话。等你在山上过一年半载,活下来再说。我还是那句话:我林家多的是好儿孙,少你一个不少。你也不用跟春儿比给我们看,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你爷爷也不知能活多少岁,你要是真有能耐,将来创下一份家业,也这样坐着,对你自个的孙子重孙子说,‘我那时候被老祖宗放逐到山里如何如何’,那才显你自个的本事。”

    八斤面色阴晴不定,却没回嘴了。

    林大爷便问道:“把他们哥俩放在一处?”

    林太爷哼了一声道:“瞧他们现在才多大,这就争了起来,在一块还能过好?分开!大房分一支出去,二房分一支出去,剩下的都留在泉水村。我们也要多留条后路。”

    林大爷点点头,大家便仔细商议起来。

    中间,林大猛问八斤:“你和小莲怎么回事?”

    八斤面上怒气一闪,刚要说什么,瞥了林春一眼,淡声道:“没什么事,就是她肯嫁我了。槐花好些事都是她帮我摸出来的。”

    林春却狐疑地看着他。因为之前小莲进来一趟,他发现她现在对八斤很顺从,甚至有些惧怕,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两人这次联手了。(未完待续。。)

第349章 槐花的要求(二更)

    林太爷觉出不对,对八斤道:“你要不娶她就不娶;要娶她就要好好过。给自己弄个不顺眼的放跟前,那不是找罪受。”

    八斤板脸道:“娶!我当然要娶她!”

    又看了林春一眼,道:“我可不像有些人心狠。”

    “你……”

    林大爷听了气结,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林春冷冷地不吱声。

    林大猛忙一顿话岔过去,继续商议下来的事。

    林家厨房里,杜鹃和大头媳妇正剁饺子馅儿。

    大头媳妇无心做事,只跟在杜鹃身后不住叹气。

    说到底,他们都是朴实人,虽然恨槐花,但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也不忍心;可要是让秋生娶她,他们又不乐意,所以这心里就难受了。

    杜鹃不知劝什么好,心想,不嫁秋生就得死吗?

    要是她的话,绝不会死的。

    便是家族惩罚她也要逃走。

    一时饺子馅儿调拌好了,她塞了一双筷子给大头婶子,道:“包饺子了。”找点事给她做,不然的话,她头都要被她转晕了。

    先包了两竹匾饺子,杜鹃上蒸笼蒸。

    剩下的包了,用水煮了吃。

    为这个,杜鹃又特地做了一道清汤。

    正忙着,林大头进来了。

    大头媳妇忙道:“快帮忙烧火。就下饺子了。”

    跟着又补问一句,“你们说完了?”

    林大头往灶洞后面一坐,道:“说完了。”

    因见里面一口锅下有火。就问道:“锅里蒸的什么?”

    杜鹃道:“饺子。”

    林大头忙就道:“蒸好了拣些给秋生送去。他早上就没吃多少呢。春儿在跟他说话。杜鹃你去了也帮着劝劝。你会说话,你说的他肯听。”

    大头媳妇也记挂大儿子。听了赶紧附和。

    杜鹃只好答应了。

    于是估摸着饺子蒸好,便用竹盘子捡了两盘。又用小木碗装了些酱醋调成的蘸料,然后一齐装在一个大圆木盘内,端了往秋生屋里去了。

    秋生住西边上房。

    杜鹃进去厅堂两边一看,东面房门关着。

    她便上去敲门。

    里面问:“谁?”

    是林春的声音。

    杜鹃忙道:“是我,杜鹃。”

    门立即打开了,林春先看了她一眼,再垂下视线往她端着的盘子里一扫,轻声道:“这么快就吃饭了?”一面说,一面让她进去。

    杜鹃走进去。房间是用镂空雕刻的隔扇隔出前后两层来,中间以月洞门相通,秋生想是刚才躺着,听说她来了,正忙穿了鞋往外走。

    她便将盘子放在外面桌上,将饺子和蘸料一一端出来,筷子摆上,喊他们兄弟吃。

    面对杜鹃,秋生很尴尬羞愧。闷头坐了吃。

    林春却不管他,吃了两个饺子,又说起放逐的事来。

    “就在咱们采凤尾茶的那山。杜鹃你记不记得,那一片山谷好大。有水荡子,好些野鸭子在荡子里。你还射了许多背回来,累得七死八活的。”

    林春把秋生放逐的地点告诉杜鹃。原来就在凤尾山。

    杜鹃眼睛一亮,道:“那地方啊?那地方好!我怎不记得!我当时就跟你和九儿说呢:‘要是在这住。不比住村里差。真比起来,比村里还好。’那靠着凤尾山。山上水好茶也好;附近其他山虽然高,都不是悬崖峭壁石头山,都是林深树茂的,山珍野味很多……”

    她边回忆边说,完全沉入那片山水中去了。

    林春就满含深意地看向大哥。

    秋生也停了筷子,听杜鹃讲。

    “……秋生哥哥你不知道,我们上次去的时候,正赶上季节,捡了许多野鸭蛋;那河里还有好大的大鲵(娃娃鱼);山上菌子好多……云雾缭绕的,看上去好美……”

    林春等她歇下喘气的时候,突然问:“要是我以后也搬到那去住,你去不去?”

    杜鹃张大嘴,愣住了。

    不过她脑子一转,心想你要真能坚持,我跟你在这山里住一辈子也值了,因此点头道:“去,当然去!那地方比泉水村更美。”

    林春这才把目光对准秋生,认真道:“大哥你都听见了?你先去,等我回来,我就和杜鹃搬去跟你一块住。咱们再建一个泉水村。”

    秋生怔怔地看着他和杜鹃,眼睛就红了。

    半响,才“嗳”了一声,低下头大口吃饺子。

    林春也不跟他多说,而是跟杜鹃说林家的拓展计划。

    杜鹃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遂激动道:“好!”

    见秋生抬头看她,忙补充道:“我说真的……”

    她便仔细说起自己的想法。

    强者总是不甘寂寞的。若是以前,她一定贪念泉水村的舒适,轻易不舍离去;但随着她往这大山深处走的越多,对这片神秘丰富的山林就越感兴趣,也越迷恋。

    上次她离开黄家,一度生出过住进深山的念头,想想自己目前的能力,还有也不想害得家人担心,所以还是掐灭了这个念头。

    若是与林家兄弟共同开辟新家园,那就不一样了。

    “凡是山路艰辛难行的深林里,物资也必定丰富。辛苦是一定的,比如盐和布匹这两样,是一定要从山外运进去的。但这对旁人来说很难,对咱们来说,却不比住泉水村更难。总之一句话:有本事的人就能得到比人家更好的回报!”

    杜鹃脸上的兴奋和雀跃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的。

    秋生被她带动了,心中重又燃起对生活的期盼。

    自杜鹃从厨房出来,林大头就偷偷地跟了来。

    他在门外偷听了半天。这时忍不住跑进来参与讨论。

    说着说着,他就振奋了。

    原先以为爷爷和春生是为了安慰秋生。才画了一张饼给他,说林家将来要分支出去。然听杜鹃对那儿也赞不绝口,才当真喜欢起来。

    他分派道:“秋生你先去。等爹帮冬生娶了媳妇,爹跟你娘也去。你是老大,爹当然跟你住。你老太爷都是跟大儿子大孙子住的。”

    这一刻,他表示对长子无限偏爱疼痛。

    杜鹃看了忍笑,对林春眨眨眼。

    林春最知道爹的性子,也忍不住笑了。

    秋生喉头发哽,却说道:“太远了。爹还是别折腾了。”

    林大头瞪眼道:“远怕什么?我是过去享福的!等你们安顿好了再接我和你娘过去。我们也就跑那一趟。不然你还指望我帮你爬山过水运东西进去?”

    秋生听了愕然,眨眨眼说“随爹自己。”

    林大头见他应了。心里才踏实下来,帮他搛了一个饺子,柔声道:“快吃。厨房还有好多呢,有蒸的有煮的。”

    秋生有些不习惯面对老爹的柔情,慌忙低头猛吃。

    林大头在旁盯着他吃,并唠叨些废话。

    林春当然不是画饼,当即就行动起来。

    他和杜鹃碰头低声商议,准备下午去看地方。

    “你要不要去?你还是别去了吧。路远,又是冬天。怕路不好走,山头上可能结冰了,走路打滑,要是摔了可难得好。”

    林春望着杜鹃的眼睛柔声劝。口气并不是很坚定。

    因为他知道杜鹃性子,只怕不会听他的。

    果然杜鹃道:“我也去看看。我还不知道那地方冬天是个什么样子呢。我们三个人一道,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武功又长进了呢,我天天早晚都练得勤得很。”

    林春见她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想有自己护着她,确实不怕。于是点头道:“那就一块去吧。你先去吃饭,吃完回家收拾东西。天冷,带件皮袄子,歇息的时候好穿;要穿厚底皮靴子,风帽围巾也要带上。”

    杜鹃不住点头。

    她坚持要去,也是因为秋生。

    秋生的情形让她很担心,想趁此机会劝慰他。

    这个少年虽然是大哥,但性子直、脾气略急躁,心思也没那么细腻,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出情感的困局。

    林春叮嘱了杜鹃,又转向秋生,把这决定告诉他。

    秋生诧异道:“下午就去?”

    林春点头道:“下午去。路上在山里住一晚。明天上午到地方,选好位置,先砍些树晾着,等下次去帮你盖屋子。还有,咱们也顺便猎些新鲜野味回来给二哥办酒席。杜鹃和咱们一块去。”

    杜鹃毫不犹豫地对秋生点头。

    秋生听了跟做梦一样——

    这是放逐?

    怎么像去寻宝一样!

    林大头忙道:“爹也去。”

    林春道:“爹你就别跟去添乱了。你要去了,咱们得走两三天。那山都好高的,不然人早去了。”

    林大头只得罢了,转而催他们赶快吃饭上路。

    就这样,秋生根本来不及忧郁愁闷,就被林春和杜鹃连哄带劝卷出家门,投入西南大山深处,奔向未知的前程。

    同一时间,林大猛也带着福生和八斤往北方去了。

    半天时间内,林家放逐两个儿子,村里议论纷纷。

    而王家,王四太爷等人迟疑难决,不知如何处置槐花。

    在泉水村,像王家、林家,每每儿孙开枝散叶后,便将他们分出去单过,加上山里生活简单,少有妻妾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情形,所以家族虽大、人口虽众,却并无太多腌臜污秽事。

    两家的族规都严,却都没有动过处死族人的先例。

    槐花所犯的过错,若是秋生娶了她,便可酌情轻罚;如今林家不肯要她,王家便不能不处置她,她难逃沉塘下场。

    王四太爷并不想造杀孽,委实难决。

    王老太便道:“把她关在祠堂后院里吧,从此不放她出来就是了。林家说了不管,就不会管的。”

    王四太爷想这样也罢了。

    然而,槐花却主动要求将她放逐深山。

    ******

    二更求粉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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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田园福地

    王家长辈答应了槐花的要求。

    槐花说,沉塘也好,关起来也好,还不如把她放进深山里去,活一天是一天,落个自由自在,她死了也感激他们。

    就这样,泉水村一气放逐三人。

    不,是四人——八斤还带上了小莲。

    其中八斤小莲往北去了;秋生往西南;槐花最近,族人将她送进西面大家常去打猎的山中,希望她能多活些日子,或者找到路逃到山外去。

    这且不说,只说秋生跟着林春和杜鹃,往凤尾山奔去。他虽然生的魁梧健壮,却没有正式习过武艺,因此还比不上黄鹂和冬生从小勤练苦学,所以身轻体健,他也就耐力好些、力气大些,攀爬高山峻岭身手就差多了。

    因此,他们这一路走得比上次还慢。

    半路歇了一晚上,第二天晌午,他们才到凤尾山。

    等到了凤尾山下,杜鹃禁不住放声大叫。

    林春本也开心,看见她这样,就更开心了。

    秋生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山谷,一点没有寒冬腊月的萧索,说是春天也不为过,树木葱茏、花草繁盛、浅水碧清、飞鸟盘旋;而四周的山坡由低向高,逐渐过渡到秋季景色,向阳那面五色斑斓,从浅黄至橙黄、深红,漫山遍野的全是不知名的枫树类;山顶依然被云雾袅绕,看不清真面目,想来肯定比山谷里要冷。

    如风一头钻进山里,不见踪影。

    杜鹃兴奋地喊道:“咱们去那边。”

    说着手一伸。指向东头一个出口。

    那里通向他们上次猎野鸭的地方,即林春所说的有大片水荡子、准备将来安家的山谷。

    三人来不及卸下行囊。就顺着山谷往东赶去。

    转过山嘴,走了小半里地的样子。眼前呈现更大一片山谷,估摸着比泉水村所在的山谷还要大,四周全是高山。

    他们爬上山坡向谷中看去,只见一片白汪汪的水面占据了山谷一半面积,水面中央有一座小岛。环水四周的树林、水中的小岛,乃至水面上,密密麻麻、上下翻飞全是各色鸟儿。有的红毛绿头,有的白羽长颈,有灰褐色的大雁。有五色的鸳鸯,当然,野鸭子就更多了。

    这里竟然是南迁候鸟的栖息地!

    他们所生活的山区,因北方高山阻隔了寒流,山里气候温和,冬季少雪,夏季清凉;而这个地方更是山中之山谷,更多一层高山维护,所以四季如春了。

    杜鹃呆立半响。最后仰天叫道:“噢——”

    林春也呵呵傻笑起来。

    他侧头看向杜鹃,心里充满甜蜜的憧憬。

    原先只觉得这地方环境好,物产丰富,所以他才想来开辟新家园。却没想到它冬天也这么美,好似人间仙境。将来他和杜鹃住这里,凭着他们的手艺和勤劳。生活根本不用担心。

    想象那美好的情景,他不禁陶醉了。

    他凝视着喜悦的少女。轻声唤“杜鹃!”

    杜鹃闻声转脸,笑着叫“林春!我们发了!”

    得意的声音。仿佛找到宝藏的狂喜表情,逗得林春也笑起来,故意道:“淡定,淡定些!”

    杜鹃笑得更厉害了。

    两人那欢喜兴奋的模样,看得秋生双眼刺痛。

    他忍不住就滋生出跟槐花共同生活在这的念头,被这念头吓一跳,急忙在它发芽抽条前掐灭它。

    为了掩饰心情,他便道:“好多鸟儿,这下有吃的了。”

    杜鹃忙道:“不能杀它们。秋生哥哥,兔子不吃窝边草,要是在这打猎,将来它们都吓跑了。不过,捡鸭蛋可以。”

    她当即定下环保条规。

    林春见她想那么远,又笑了。因把四下一打量,道:“这儿山林多,有的是地方打猎,不在家门口打猎也好。”

    杜鹃道:“打鱼可以。我们编一个木筏。”

    说话间,三人四处转悠,一会说房子盖哪,一会说水边开了荒种稻子,又说靠山边种麦子,又说干脆种棉花自己织布……

    直到转累了,才坐下歇息,具体规划。

    林春解下工具箱,拿出斧头和锯子,沉着安排道:“先下料!下些料晾干,等下次来就好盖屋子了。”

    秋生慢慢收了笑容,对他道:“我不回去了。”

    林春和杜鹃听了一愣。

    秋生又道:“我不跟你们一块回去了。”

    杜鹃轻声问:“夏生哥哥成亲呢?”

    秋生低声道:“也不回去了。我不在还好些;我在才丢他的脸呢,白叫人说闲话。既然说惩罚放逐,就要有个罚的样子,哪能弄得跟出门办事似的,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呢。”

    杜鹃听了沉默。

    林春想了一会,道:“也好。这地方挺好,不是穷山恶水,你在这住着我也放心。等二哥成亲了,我们再来帮你盖屋子。先找个地方落脚吧;要是找不着,就先盖个树屋。”

    他不强求大哥,乃是明白他的苦衷:夏生成亲,来吃酒的人肯定多,他作为长兄,媳妇没定就很尴尬了,还闹出那样的丑事,让他出现在人前确实难为他了。

    秋生见他同意了,松了口气。

    他指着背篓道:“我特意多带了东西,米粮也背了些,就是不打算回去了。这里什么都不缺,也暖和,只要勤快,肯定饿不死,也冻不着。”

    林春这才想起,他走时为何要带上砂锅和一口小铁锅了,还卷了个小小的铺盖卷。当时说的是,迟早要搬去的,不如今天多带些,下次就可少搬些。原来他那时就没打算回去了。

    秋生做了这个决定。林春和杜鹃便更改了计划,准备在这住一晚。把其他事都搁下,先尽可能地帮他安顿下来。

    他们跑进山谷中的树林。选了一棵几人合抱的古树,准备搭个小木屋放在树杈间,这样安全。

    林春就和秋生忙着砍伐树木,搭建木屋。

    杜鹃也没闲着,捡了石块来,在空地上垒起一座土灶。

    灶台搭好后,她便在林子里寻找吃的。

    她记起林春说的,林家祖上搬进泉水村的时候,那里也是绵延的原始森林。顿时就想象出来那副图景。因为眼前这片山谷和四周山上,也都是古木参天。林间虽有落叶枯枝,却很清爽,并不充满腐烂恶臭。林间空地上满是青苔,生有菌子,都是她认得可吃的,可见这是个有灵气的地方。

    她一边捡菌子,一边听头顶上悦耳的鸟鸣。

    因看见一棵苹果树,上面还挂着果子。她就纳闷了:不知这里果树开花结果的规律,难道一年挂两季果?

    且丢下这个问题,她先上树摘苹果。

    摘了许多,把囊袋都装满了。就要下去。

    忽听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

    一只比如风小些的斑斓大猫正蹲在左侧枝叶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随时要来个扑击。她惊得“哎哟”一声,生生从树上掉了下来。苹果滚出来好几个。

    亏得学了不少年轻功,才没摔成肉饼。

    眼角余光看见一道金色的影子从树上跃下来,她忙不迭跳起身,一边大喊“豹子——”一边使出浑身解数,提气狂奔。

    她不用回头,也感觉到那畜生在追她。

    顿时觉得脑后凉飕飕的,吓得尖声大叫。

    忽见前面林春急掠过来,她便没命地扑向他。

    林春张开双臂接住她,一个旋身将她挪到身后,自己抽出腰间长剑迎向那豹子。谁知那畜生感觉最是敏锐,见林春气势不凡,忙掉头窜上大树,三跳两跳就消失在繁茂的枝叶间。

    秋生也提着弓箭赶来,问杜鹃“豹子在哪?”

    杜鹃只顾喘气,答不出话来。

    林春回身应道:“跑了。”

    看杜鹃时,只见她惊得面色煞白,兀自喘息不定,忙紧张地拉了她手,侧头搬着她肩膀看后面,“可抓伤你了?”

    杜鹃忙摇头,说没有。

    林春这才放心,问道:“这是云豹。你怎么惹上它了?”

    大凡山里的凶猛动物,只要人不去刻意侵犯它们,一般不会主动伤人的。

    杜鹃哆嗦道:“我……摘苹果……”

    看来,不光树下有危险,爬到树上也危险。

    本来她不至于这么狼狈的,好歹会几招不是,主要是没想到这云豹藏在树上,想是在睡觉,被她惊动了;在树下林子的时候,她一般都很警惕,反而能提前感知危险。

    听她解释后,林春也一阵后怕,忙尖啸呼唤如风。

    然后,他牵着她往回走,叮嘱道:“再别走远了。”

    杜鹃心有余悸地点头,一面担忧地看向秋生,道:“秋生哥哥住树上也不行啊。这太危险了!”

    秋生淡笑道:“山上哪没危险?小心些就是了。要是连活都活不下来,还说什么在这成家立业。”

    林春沉默,过了一会才道:“我待会教你一套拳,你早晚苦练,别再跟以前一样不在乎了。”

    秋生爽快点头道:“好。”

    回到古树下,秋生和春生继续做木工,杜鹃则开始做饭。

    山谷里暗下来的时候,一个简易结实的小木屋就做好了。为了便于安放,他们锯掉古树的一根枝桠,然后将木屋稳稳地卡在四根枝干间。木屋悬空的一面开了一扇小窗,上面有窗格子,晚上可以拉下来。林春又割了几根古藤,将特意钉在上下屋角的八根横木跟树枝绑在一块。这下便是扯也扯不掉了。

    秋生将铺盖和行囊搬了进屋,铺好后躺下试了试,觉得很安稳、很安心,因对林春道:“多谢。”

    林春笑道:“回头还是在林子里盖间屋子好些。这个将就着住吧。等我们走了,你先把这林子里的树多砍些,再去山上找些大石头背来。都准备好了,等我们再来就盖屋。”(未完待续。。)

第351章 秋生心目中的槐花(二更)

    秋生一一点头答应。

    他看着弟弟,欲言又止。

    好容易决心说的时候,林春却跳下树去了。

    他只好呆望着树下的少年男女,心中羡慕和苦楚并涌。

    杜鹃在土灶旁烧了一堆火,正烤一只野鸭;火堆旁埋着砂锅,煨着野鸭山菌汤;土灶上架着铁锅,锅里焖着兔肉。

    林春来到杜鹃身边,关切地问“可好些了?”

    杜鹃道:“早好了。刚才我吓了个措手不及。”

    林春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看她烤鸭。

    看了一会,忽然道:“这儿样样都好,就是进来的路不好走,山里危险也多。不过要是没有这些不好,外人早找来了。”

    杜鹃点头道:“危险总是和机遇并存的。享多少福,就要吃多少苦。不然这么一大片好地方,就白送你了?这山里的野兽们也不乐意呢!”

    林春听了呵呵笑。

    过了一会,他睁着黑亮的眼眸小声对她道:“真想现在就跟你搬来这,慢慢盖屋子、开荒种地、造船捞鱼。大哥一个人在这,我不太放心他呢。”

    四周弥漫着温馨,一时林间静了下来。

    杜鹃沉默,忘记翻转手上的野鸭,被火烤得滋滋响。

    林春也不出声,静静地凝视那被火光映照的脸颊。

    直到闻见一股焦香,杜鹃才醒悟,忙转动树枝。

    “烤糊了。”

    她对他笑道。

    “我来。你歇会。”

    他从她手上接过穿野鸭的树枝。

    杜鹃便让他烤,一面轻声跟他说话。

    “书还是要读的。拜周夫子为师可不容易,这个机会错过了。往后你说不定会后悔。秋生哥哥……肯定要吃些苦,这对他也是一种锻炼。就像我。以前可是什么都不会的。”

    “嗳,我也这样想。所以就狠心先不管他了。”

    “等几年后。这儿肯定更美。”

    ……

    林春忽然问:“你说,等这儿弄好了,会不会夏生和冬生来看了,也不想在家待了,也要搬来?”

    杜鹃听了一愣,想了下道:“真有可能。”

    林春笑道:“真要是一家子都搬来,也不错。”

    杜鹃忙道:“那你家那房子怎么办?”

    林春不在意道:“叔伯那么多,还怕没人住。”

    杜鹃道:“那可是你亲手做起来的!”

    林春失笑道:“我帮人家盖屋做家用器具的时候,还不一样要亲手做?这辈子我不可能只给自己做东西。把屋子让给亲戚。就当是帮他们做的,全当练手艺了。”

    杜鹃无言以对,但心里总有些惋惜。

    林春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专注烤鸭子,似乎自言自语道:“做的越多,我的手艺就会越来越好。往后做的肯定比以前做的更好。”

    杜鹃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话间,野鸭就烤好了。

    林春便仰头叫道:“哥,吃饭了。”

    秋生答应一声。顺着树干溜下来。

    晚饭主食是带来的冷馒头,就剩三个了;另有烤野鸭,野鸭蘑菇汤,杜鹃又从火堆里扒出一只泥裹的烧鸡。加上兔肉烧蘑菇,全是就地取材弄来的。没舍得煮带来的米粮,那要留给秋生。

    三人围着火堆吃着。都说烤野鸭味道好。

    关于这山谷,林春和杜鹃仿佛说不完的话。

    秋生却默默地。问一句,才答一句。

    等吃完。他们把锅碗收拾了,一块去水边清洗。

    这日已是腊月十一晚上,快要十五了,因天气晴朗,月亮当空照下来,山谷越发清静安谧;水面腾起袅袅烟雾,水中央的小岛若隐若现,看去极美;不时有一两只惊鸟飞起,鸣叫一声,越显夜的寂静。

    仰望四周山上,半山腰也是云雾缭绕。

    洗了碗,杜鹃站在水边,满足地叹息一声,连话都不想说了。

    这样的环境中,说话显得太聒噪、煞风景。

    若是低声私语,也显多余,不如不出声。

    林春就从腰间解下洞箫吹了起来。

    杜鹃觉得,悠扬的箫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纯净无暇,仿佛到了这远离尘世的深山里,吹箫的人也忘记了世间的爱恨情仇,所以吹出了纯粹的自然之音,一如这山谷里的鸟鸣,和山泉激荡的清响。

    一曲完毕,秋生已痴了。

    忽然他道:“春儿,要是我把槐花接来,成不成?”

    在建造未来家园的地方,在夏生成亲前夕,在春生和杜鹃两两相对时,他忽然特别孤寂,心里涌出强烈渴望:和槐花躲在这里生活,再不理那些是非算计,不理闲言碎语和名声。

    这问题如同一粒石子,击破了平静的水面。

    岸边好几只鸟儿腾空,往水中间的小岛飞去。

    过了好久,杜鹃才轻声道:“秋生哥哥,你肯定能找到自己的‘槐花’的。”

    秋生大喜,问:“杜鹃你说我能接槐花来?”

    林春静静道:“不能。你心里想的槐花,不是你看见的槐花。你想要一个‘槐花’,陪你在这开荒打猎,为你生娃养娃,就像咱娘跟咱爹一样,就像雀儿姐姐对二哥一样。可是,她不是咱村里的槐花。那个槐花,她不会安心陪你的。”

    秋生颓然闭目,觉得水面反射的月光有些刺眼。

    好一会,他才低声道:“她还小,这回也吃了大亏,还差点丢了命,要是她知道错了后悔想改了呢?要是我接她来这,她见我都这样了还这么待她,她能不感激?她以前想不开,也是看你对杜鹃好。她眼气不服,才走错了路;等看见我也对她这么好。她就会想过来了,会一心跟我过日子的。要是真这样。你们也不肯饶她?”

    林春和杜鹃都沉默了,不知如何说。

    杜鹃看着落寞的秋生暗自感叹:这娃有处子情节,他和槐花阴差阳错有了肌肤之亲,竟然就放不下了。

    可是,秋生想过简单安定的日子,槐花肯吗?

    林春没有发怒,他盯着水中心黑黑的岛屿出神。

    他想,晚上不用睡太早,等会儿扎一只木筏。明天在岛上也盖一间木屋,让大哥有两个地方安身,这样更保证。

    想毕,他才转头对秋生道:“槐花不是丑的没人要,村里有许多男娃喜欢她:黄小宝,石家的,还有许多人。你喜欢她她也看出了,这回又这样护着她,她又不傻。不知道嫁你也能过好日子?可是你瞧她,先前根本不承认你,不想嫁你;后来抵赖不过去了,又走投无路了。才说要嫁你。你觉得她这样的,能甘心跟你过?嫁过来真不会再惹事害我和杜鹃了?”

    秋生心狠狠一抽,疼得他往前俯身。双手抱住膝盖。

    他忽然就恨起槐花来。

    奇怪,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恨槐花。

    恨她瞎了眼,也瞎了心!

    她看着聪明。却是最蠢笨的。

    她跟杜鹃就是不能比:杜鹃见黄元要纳昝水烟,就晓得回头,晓得转弯,晓得放手,她却一条道走到黑……

    对了,她还害人!

    这么心思歹毒的女娃,他还是别想了吧。

    可是,心里怎么就这么疼呢?

    秋生的忧伤如水面的烟雾弥漫开来。

    杜鹃首先被感染,忍不住又道:“秋生哥哥,你一定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槐花’的。”

    属于他自己的“槐花”?

    秋生听得似懂非懂。

    林春接着道:“等你在这盖了屋、开了荒,样样都弄妥当了,还怕找不到媳妇吗!要是你把槐花接来,她不肯改好,再作出什么事来,那你一番心意不是白费了。那时你要怎么办?亲手掐死她?倘若她给你生了娃呢?大哥,媳妇不像衣裳,不好就换;媳妇要是娶得不好,会麻烦你一辈子的!”

    杜鹃听了忽然想笑。

    她想起三国里刘备说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

    林春有这番见解,也算独特了。

    不过也难怪,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无论古今,媳妇要是娶得不好,都是一辈子麻烦,是不可能像换衣裳一样换的;就算换了,心里也会留下伤痕。

    弟弟的话让秋生很是纠结难受。

    他本能地往美好的方向想,亲人却时时提醒他残酷结局,他不知未来的正确走向,取舍间难免痛苦。

    接下来,林春又谈起未来规划,反复强调:将来他可是要和杜鹃来这安家的,借以警醒大哥,别再想槐花了。

    秋生也没空想了,因为林春说趁着大月亮扎木筏。

    三人便在月下忙碌起来。

    扎好一只木筏,终于能歇下了。

    杜鹃睡在木屋里,他们兄弟则靠在树杈上睡,如风在树下卧着。

    秋生睡到半夜,听见有人在山上哭喊:“别走,别走!”

    他四处张望,大喊“我不走,不走!”

    可是春儿跑来,拉着他飞奔,还不许他回头……

    “哥,哥!”

    有人推他。

    他睁开眼睛,只见春儿扶着他肩膀摇晃。

    月光从头顶的树枝间漏下来,斑斑点点跳跃。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没事。”

    于是动了下腿,换了个姿势,接着又睡。

    杜鹃也被惊醒了,推开小木屋的门问林春“怎么了?”

    林春低声道:“没事,你睡你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开始忙碌。

    撑着木筏将砍好的树木运上小岛,在岛上又盖了一座五脏俱全的小木屋。连简易木床也做了一张,还做了一张小方桌,刨光了几截木墩子当凳子;水桶和木盆也都做了,灶台也搭了,整整忙了一天,直到月上中天才歇下。

    岛上也有树,但他们没砍。

    那些树要尽量保留,不然容易惊了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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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蜕变的贵女

    第三天,林春还要帮秋生做箱柜等物。

    秋生拦住他道:“别弄了。这些等我自己弄。砍些竹子来,编几个竹篓子,多少东西装不完。你们还是走吧,再有几天就要到正日子了,这两天家里肯定好多事。”

    他说的是夏生成亲。

    林春想了想,点头道:“那我们走了。你多砍些树料晾着,等二哥的事办完了,我再来。”

    秋生答应了,陪他们一块上路。

    因为他们还要猎些野味带回去。

    林春要去猎野牛。

    泉水村附近很少有野生的牛,林春在这片山区看见过,所以带着秋生和杜鹃找到以前发现野牛的山林,兄弟俩和如风合力,猎杀了两头牛。如风独吃了半头,剩下的全部分割成块,三人一虎驮着几百斤牛肉返回。

    因为多了牛肉,秋生一直将他们送到泉水村附近山里。林春正要劝他回家算了,他却不走了,将牛肉卸下来分给林春和如风,自己要回头。

    林春无法,叮嘱了他几句,才和杜鹃走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林间,秋生才慢慢转身。

    山林里,他像一只孤独的狼,踽踽独行……

    林春和杜鹃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林家和黄家却灯火闪烁、人声喧腾。两家的廊下都挂着一排红灯笼,渲染出昏黄朦胧的喜庆气氛。杜鹃见了很高兴,对林春笑道:“这就开始闹了?还没到日子呢!”

    林春心里也很喜悦,笑道:“要开始准备了。远路的亲戚都会提前来。瞧你们家。肯定是你外公家来人了。”

    杜鹃听着黄家院里传出的清脆笑声,也估摸着是。

    那笑声是少女的声音。听去好像是表姐翠儿。

    想到翠儿,就想到秋生。不禁暗自惋惜。

    这时黄老二从黄家院里出来,看见杜鹃二人,忙叫“杜鹃回来了?哎哟这是什么?”

    一面就上前来接。

    杜鹃笑道:“是牛肉。小叔帮我搬进去吧。我可累死了。”

    黄老二急忙道:“给我,都给我。”

    杜鹃侧身让他卸下背篓,然后两手不住揉捏肩膀。

    林春对她道:“这些我先拿回去,待会再分些来。”

    杜鹃道:“够了,不用再分了。你们家客人多,我们家没那么多人,这么多肉够了。前几次也猎了许多其他的呢。”

    黄老二也说够了。说菜单都配好了。

    说完两人就进院去了。

    林春看她进去,才招呼如风进了林家。

    自离家以来,杜鹃这是首次回家。

    她跟以前无数次回家一样,没有任何不惯。

    黄老二将牛肉背进厨房,杜鹃也跟了过去。厨房里的人看见杜鹃,忙都欢喜地迎上来,一阵寒暄问候。

    原来是小婶凤姑、小姨冯明英、大舅母杜氏几个在厨房里忙,分配准备明天的菜色,并炒栗子和榛子。冯氏在灶下烧火,顺便陪她们说话。

    杜鹃见了大舅母很高兴,拉着说了好一会话。

    因见都是长辈,便笑问:“怎么都是你们在忙?”

    杜氏笑道:“不我们忙还有谁?她们表姊妹好长时候没见了。赶一块说话还不够呢,还有空煮饭!我那翠儿一个顶几个,自己玩还闹得黄鹂和雀儿也陪着。她还嫌不够。还说杜鹃怎么这样忙,晓得她要来也不在家等着。进山干什么,管他们有肉没肉吃!”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杜鹃也忍俊不禁。

    这时冯氏打了洗脸水、又拿了布巾来。喊杜鹃洗脸。

    杜鹃挽起袖子走到洗脸架旁清洗,她就在旁看着。

    只见她一身灰蒙蒙的粗布紧身短打装扮跟个小子一样,背上斜背着包裹;头发用头巾扎着,外面还带着翻毛帽子,扯下来后发丝蓬乱,上面还沾了一根细细的枯树枝;脚上靴子也沾满泥土污渍,冯氏不禁心里一酸。

    伸手将那细枯枝摘了,又埋怨道:“有那些肉还不够,还弄什么牛肉!大过年的,要是跌哪山沟里,我瞧你怎办!”

    杜鹃笑道:“秋生哥哥和林春猎的。”

    听见林春的名字,冯氏心里一堵,不吭声了。

    这时冯明英和凤姑已经把牛肉从篓子里都拿了出来,搁在案板上,大家看了连连夸赞说好肉。

    杜氏笑道:“先用盐抹了放起来,回头酒席添一个牛肉烧萝卜,最香了。”

    众人听了都喜气洋洋。

    冯氏见杜鹃洗好了,转身去炉子上端了砂锅下来,用碗边盛边说:“这刚热的汤饭。是你最喜欢吃的板栗烧鸡,还放了菌子。你晚上都不吃那些辣的,我就没弄别的了。”

    杜鹃点头,接过去道:“谢谢娘。”

    冯氏气道:“一家子谢什么!”

    很不满她的客气疏离。

    杜鹃失笑,她以前就是这样的好不好。随口称谢,那是前世带来的习惯,又不是才这样,娘又多心了。

    冯明英拉她在小方桌边坐下吃,一面自己也抽了个小凳子坐了,小声凑近她问:“那个……秋生放……放哪儿去了?”

    杜鹃听了眨眨眼,道:“放山里去了呗!”

    冯明英白了她一眼,看着大舅母叹了口气。

    原来她已经听杜鹃说过林家想求翠儿的意思,谁知槐花闹了这么一出,这下可说不成了,白白毁了一门好亲。

    冯氏也关心林家,也要细问杜鹃。

    还没开口,黄鹂从厨房外一头冲进来。

    看见杜鹃高兴地叫:“二姐姐!”

    杜鹃使劲咽下一口饭,问道:“玩疯了吧?”

    黄鹂挤在她身边坐下,不好意思地笑道:“表姐表嫂都来了。表妹也来了。刚才翠儿姐姐还说你呢。走,去房里。”

    杜鹃忙道:“等我吃完。不然怎么吃饭又说话?”

    冯氏骂黄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人来疯!”

    黄鹂吐了下舌头。自去找盘子装炒好的栗子和榛子。

    杜鹃三口两口将饭吃了,漱了一口。就和黄鹂出去了。

    来到上房,才进到堂屋内,就听她原先住的房里传出阵阵笑声,而堂屋内的火桶边也围坐了一圈人,是黄大娘和几个娘家侄媳妇。

    杜鹃便上前招呼,叫“奶奶”。

    黄大娘别扭地应了一声,不咸不淡道:“回来了。”

    那几个媳妇也好奇地打量她。

    杜鹃一笑,也不在乎,略说了两句。就进房去了。

    进去一看,满屋子姹紫嫣红,罗汉床上,圆桌边,坐着的,歪着的,站着的;有十几岁少女,有小媳妇,也有几岁小女娃;有的吃果子。有的玩游戏,有几个围着昝水烟主仆,看她们帮一个小表妹梳头。

    一个紫衣少女看见杜鹃眼睛一亮,轻快地跑过来拉着她手。喜悦地叫道:“杜鹃,你怎么去了几天才回来?”

    杜鹃就笑道:“翠儿姐姐,我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

    翠儿眉飞色舞地拉她在床上坐了。一堆人围上来招呼。

    除了外公家的表姐妹和表嫂,还有大妞姐姐。以及梨树沟表叔的闺女们,加上黄雀儿等人。总有十几个。

    这时昝水烟已经梳好了,和红灵一前一后各举起一面靶镜,让小女娃自己看。

    众人见了都夸赞不已,说昝水烟和红灵手巧。

    翠儿忙叫“轮到我了!轮到我了!方姐姐帮我梳吧。”

    方火凤,也就是昝水烟,微笑着谦虚两句,又客气地过来跟杜鹃招呼了,然后就替翠儿打开头发,仔细梳起来。

    杜鹃看着这情形,笑容就挂不住了。

    这时黄鹂从里间端了几碟子点心出来,对杜鹃道:“二姐姐,这是……你尝尝好不好。我瞧你先没吃饱的样子。”

    她差点说“这是方姐姐做的”,幸亏想起来,又止住了。

    然翠儿却接口道:“这是方姐姐和红灵做的。可好吃了。”

    杜鹃看那点心确实很精致,应该分别是用栗子粉、玉米粉、红豆粉和花生仁做的,看来她们已经学会量材为用,尽量就地取材做食物,再也不会浪费了。

    她哪里有食欲,勉强拣了一个栗子糕放嘴里吃着。

    偏外面堂间传来黄大娘高门大嗓子:“火凤住你那,那是你们的福气,她做饭煮菜的手艺比杜鹃还要好,又会缝,又会绣,家务样样拿手……”

    杜鹃顿觉嘴里糕点味同豆渣。

    黄鹂见她脸变了,不禁惶惑,后悔不该端点心来。

    黄雀儿过来打岔,想要拉她过去一边轻声问秋生的去向,杜鹃却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在外待了好几天,一身臭,要好好洗一洗。”

    翠儿正和方火凤红灵说笑,道等梳好了头大家玩牌。

    忽然听了杜鹃的话,扭头诧异地问道:“回哪去杜鹃?”

    她竟然不知道杜鹃已经离开黄家了。原来冯家人今天才来,有外人在,黄雀儿等人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这件事。

    方火凤脸就变了,捏着梳子有些不知所措。

    杜鹃笑了一笑,并不回答,只问道:“志明表哥他们也来了?在哪呢?我去看看他们。”

    黄雀儿知她不想留下,也不为难她,忙道:“我带你去。”

    便牵了她手一块出去了。

    这里,翠儿还要问,被方杏儿捏了下手,使了个眼色止住了,满腹狐疑不得解。

    且说杜鹃随着黄雀儿出去,迎上黄大娘目光,很得意地样子,仿佛在说,你走了家里越过越好呢。

    杜鹃没理他,径直随着黄雀儿出去了。

    在黄元住的东厢也是阵阵说笑,都是少年声音。

    自厢房盖好、黄元搬来后,杜鹃还没进来过这里,因为他正是腾屋子给方火凤才搬的,后来接连出事,杜鹃就离开了。

    这时进来,自然四处打量。(未完待续。。)

第353章 失控(二更)

    东厢北头两间屋是连通的,第一间是黄元的书房,第二间是卧室。杜鹃和黄雀儿走进书房,就见任远明和两个冯家小男娃在玩九连环,抖得哗啦响,争执抢夺不休,里间则传来阵阵说笑声。

    杜鹃唤了他们一声,远明几人忙丢下玩具招呼她。

    杜鹃一边答应,一边走到里间门口朝里看。

    看见黄元和冯志才冯志明等人正说笑,就招呼“二表哥,三表哥好,什么时候来的……”

    才招呼一半,她面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黄元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就见杜鹃盯着左边墙上一幅画,呆呆地看着。

    那是昝水烟的画像,是黄元在府城为她画的那幅。

    画中的女子微微淡笑,典型的大家闺秀,又超越了大家闺秀的端庄和矜持,如水烟迷雾般飘渺,柔美中带着执着。——执着地看着画外的他!

    那日,他将自己的安排告诉她,她说,从此后昝水烟就不存在了,这世上只有方火凤,把这幅画挂在这,让它陪伴你吧,还说这是她从家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他看着她有些感慨,就任由她和红灵挂了。

    不知为何,看见杜鹃这样,他就心慌起来。

    “杜鹃你来了,坐。”

    他有些无措地招呼。

    杜鹃将目光从画上移下来,定定地凝视着他。

    那一眼,直看进他的灵魂。

    在他心颤不支的时候。她对他嫣然一笑,才转向冯家几个表哥和小舅舅。“小舅舅好,表哥好。”又说了一遍。

    冯志才也笑着道:“杜鹃你才回来?快来坐。哟。瞧你这样子倒像黄家儿子,养家撑门户的;黄元像个女娃子了……”

    杜鹃笑道:“不坐了。我还要去那边看舅母她们……”

    她的应答很简短,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冯志才等人有些奇怪,因她说去看舅母,也就没多想,对着外面大喊“待会我们打牌,斗地主……”

    这牌是杜鹃画出来,在外公家教他们玩的。

    门外,杜鹃对黄雀儿道:“大姐。我先回去了。”

    刚才的情形黄雀儿都看在眼里,觉得她有些不对,却不知怎么说,忙道:“好吧。杜鹃,你……”

    不等她想出话来,身后传来急促唤声“杜鹃!”

    是黄元撵出来了。

    然杜鹃已经急步走出院子。

    黄元紧跟着追出去,不住喊“杜鹃”。

    黄雀儿楞愣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院外,面上露出担忧神色。

    杜鹃一出黄家院子,泪水就夺眶而出。

    原以为离开了。就放下了,就忘记了,真是可笑!

    没有昝水烟在场,不管是分开还是在一起。她和黄元都很自如,哪怕分手都平静;只要一看见昝水烟,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

    看见现在的方火凤。原来的昝水烟,从一个豪门贵女蜕变成一个平凡村姑。跟昔日的家人、亲友水乳交融,熟练地操持一切。似乎她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人,她本来就是黄元的爱人,而她才是外来侵入者,与黄家格格不入,她心里的痛便止不住泛滥。

    就像上次的伤处被贴上了膏药,如今猛然撕开,却发现里面并未痊愈,而且溃烂更深,疼到她窒息。

    她不辨方向,踉踉跄跄跑着,不知奔向何处。

    身后,黄元急促叫喊,追了上来。

    她猛定住身,就着已近圆满的月亮看向追来的少年。

    清冷的月光和腊月里的寒气浸透她骨髓,令她全身冰冷彻骨,连心头也没有一丝热气,她禁不住痛恨。

    自昝水烟来后,头一次,她对黄元痛恨!

    她愤怒地对他喊道:“滚!”

    喊完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失声痛哭。

    黄元愣住了,月色下,少女带泪的脸映入眼帘,满是愤怒和痛恨,目光绝望而无助,他心里狠狠一抽,随即再次追上去。

    “杜鹃,杜鹃!”

    他拼命地追着。

    杜鹃再次回身,待他到了近前,劈手揪住他胸前衣襟,对着他脸大叫道:“我叫你滚——”

    猛然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地。

    然后,她转身疾奔而去。

    她这样子更令黄元心碎神伤,顾不得摔痛,爬起来还要追,树影婆娑中,闪出一个黑影挡在他面前。

    是林春。

    他不耐地推他,吼叫道:“让开!”

    林春不动,怒叱道:“你伤她还不够吗?”

    黄元就呆住了。

    是了,她这样都是因为他,是他伤的她!

    林春厉声道:“不许你再靠近她!”

    说完转身朝着杜鹃离开的方向追下去。

    黄元呆呆地看着四周,只觉阴风阵阵、寒气袭人,凄冷的月照着古树和房舍,没有一丝温暖,仿佛到了阴间地府。有人从屋里走出来看他,他觉得他们都如同鬼魅,用没有表情的目光盯着他这个外来闯入者。

    他猛然转身,疾步往家走去。

    回到黄家,上房的人早被惊动了,都站在廊下低语。

    黄大娘一如既往地高声“……还闹什么?她不是林家媳妇了么……”

    声音忽然没了,想是被人拦住了。

    黄元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屋内,直直地走进卧室,盯着墙上的画出神。半响,他搬来凳子,动手将画取了下来,卷起。

    将画轴放在桌上,一抬头,看见方火凤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他,面色发白。

    他沉默。

    “是我考虑不周,孟浪了。”

    她走过来。轻声道。

    “不是为这个。你人都住在黄家,何况一幅像!不是因为这个……”

    他静静地说着。

    这画不过是一个引子。将隐埋的伤痛扯开。

    曾经,他看见她对林春关心很不舒服。可是后来就再不会了,哪怕她戴着林春帮她雕的首饰,用着林春做的家什,住着林春盖的屋子,还好像答应了林家的亲事,他都很少有当初的醋意。

    开始是看透了杜鹃心意,后来……

    后来他以为自己放下她了!

    他是堂堂男子汉,即使有柔情,也不会沉湎纠结于儿女私情。他做了应该做的,其他的就听天由命,所以很洒脱地放下了。

    可是,今晚是怎么了?

    看见她痛哭流泪,他觉得撕心裂肺地惶恐疼痛。

    这是为什么?

    是了,因为杜鹃从不哭的。

    即使上次离开黄家的时候,她也没有掉泪。

    这次哭成这样,他当然心软。

    他默默地想着理由。

    抬头,见方火凤也默默地凝视他。他便将画递给她,道:“拿回去吧,别挂了。昝水烟既然已经不存在了,还挂这画什么意思。人问起来也不好解释。等闲了我再帮你画一幅。”

    方火凤轻轻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

    黄元静静地没有出声。

    停了一会,方火凤低声问:“她……还好吧?”

    黄元没有回答。

    半响道:“你过去吧,她们等你呢。”

    方火凤“嗳”了一声。拿着画悄悄走出。

    黄元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地出神。

    他该上去安慰她的。可是他仿佛忘了。

    这时候,他只惦记绝望离开的杜鹃。哪还有心思安慰她!就像几个月前他在杜鹃面前坚决护着她一样,现在他也无法在她面前将杜鹃置之脑后。

    再说杜鹃,疯狂地在村里奔跑,也不知奔向何方。

    等出了村,她才辨明方向——

    已经跑到家门前的河边了!

    无心之下跑来这里,大概完全是习惯吧。

    可是她没有回家,那不是她的家!

    今夜,她感觉偌大的泉水村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便过了河,往山上跑去。

    循着记忆的路径,她一口气跑到冯氏当初捡她的山谷。

    站在空旷的山谷里,她仰首望天,恣意放声痛哭,如同当初降临这里时,那绝望孤独的心情,悲痛到无以复加。

    山上好啊,没有人围观。

    她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哭了一会,她便跌跌撞撞地在草地上寻找。

    从哪来的呢?

    她边哭边找,一直找到山谷尽头,也有一个断崖。

    她就站在断崖边,想:“要是从这跳下去,能不能回去?”

    回去后就算活不成,好歹埋葬在前世的家门口。那个家,是她和李墩亲手建起来的。

    造物主制定了生死轮回,那是绝大的智慧!

    前世种种,幸福也好,痛苦也好,都会随着死亡烟消云散;新生儿如同白纸,开始他新的一生。

    可是她,违反了生死轮回的规律,所以受到惩罚了。

    她愤怒地揪住头发,想把前世的记忆从脑子里抠出去、摘除掉,或者来个失忆,扯得越痛,心也跟着痛。

    正疯狂间,身后伸出一只手臂,将她从崖边拖开。

    “杜鹃!”

    是林春来了。

    “你来干什么?”杜鹃哭道,“你看见我为他伤心,你不难过?槐花说对了,我还惦记他。你不生气,不愤怒?”

    林春用双臂圈住她,道:“我难过!可我知道你!”

    杜鹃听了破涕为笑。

    她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呵呵笑问道:“你知道我?你知道什么?你才多大的娃?十几岁,你知道什么!”

    林春固执地说道:“我就知道!”

    他知道她的痛苦,感受到她的痛苦,跟她一样痛苦!

    “哈哈哈……”杜鹃泪如雨下,“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和前世的夫君刚要成亲的时候双双掉落悬崖;我死了没喝孟婆汤,我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今生;我眼看着娘从这里把我捡回去,我眼看着爹抱我去你家找你娘喂奶,我眼看着几个月大的你望着我……我等啊找啊,好容易把他找回来……”

    林春听呆了,紧紧地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化了。

    杜鹃所说的超出了他的认知,颠覆的他的观感。

    ******

    二更求粉红票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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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宣泄

    “……你说,我能忘掉他么?你说,他怎么就忘了我、喜欢了别人?我从前世追到今生,他却喜欢上了别人……”

    随着她边哭边问,他不住接应:

    “不能忘!不可能忘!”

    “他不会忘了你!李墩不可能忘记你!”

    “黄元喜欢别人,因为他根本不是李墩!黄元不是李墩!没有人能经历那些事后再喜欢别的女人!没有!要是有,他就不配!黄元不是李墩,我才是李墩!”

    林春最后喊了起来。

    十几岁单纯的他想象不出那个结果。

    杜鹃疑惑了,跟所有失恋后变得幼稚可笑的男女一样,疑惑地确认:“他不是李墩?”

    林春斩截道:“不是!我才是!”

    杜鹃傻傻地点头道:“是哦!他不是才对……”

    仿佛头一次才想起这个问题。

    林春泪水就下来了,喃喃道:“我才是!我从小就放不下你,所以我才是!”

    就算不是,他也要自己替代李墩!

    他从未这样坚定,还带着恐惧,生怕她不信——

    杜鹃有着这样奇异的经历,她会认错人吗?

    他不敢想,不愿想,不去想!

    他终于明白了杜鹃对他的忽视——

    不是他不够好,是因为她的心早被人占据了。

    他记起那个秋日,在河滩上,面对着群山和苍穹,才两岁多的小杜鹃高声呼唤“where are you? 李墩——”

    奇怪,两岁时候的事他早忘光了。唯有这件事,仿佛木雕一般。被他刻在了记忆深处。记得这样清楚,除了小杜鹃那奇怪的语言外。还因为那天黄小宝将杜鹃推下水,然后杜鹃和黄雀儿把小宝摁在河滩上狠揍,然后黄大娘把她们姐妹撵下了河,生死不知,全村人找了半夜才找到。

    想起这件事,后面点点滴滴都记起来了。

    她教他的那些东西,她超常的聪慧和广博的学识……

    她果然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从小就知道许多事。

    什么鱼娘娘,都是假的!

    林春恐惧地紧紧抱着杜鹃。生怕她随风散了。

    散在这据说是她当年出现的地方!

    他反复在她耳边说,他就是李墩,可是他不争气,没能记起前生的事。往后他会努力地想,天天想,终有一天能想起来的……

    杜鹃静静听着,仿佛信了。

    然而冷不丁的,她又哭道:“她问我是不是真爱他,既然爱他。为什么要逼他;他也问我,可曾为他考虑过……我不曾为他考虑过,我不爱他……哈哈哈……”

    若真到万不得已时,纳妾又如何!

    然感情的真假、心灵的呼应。只是纳妾这么简单吗?

    这些话,若是别人听肯定稀里糊涂,然而林春听懂了。

    他只得又强调:黄元不是李墩。所以他才会这样。

    说了几遍,连他自己也信了。

    他觉得。李墩不可能在经历和杜鹃那样的感情后,再爱上昝水烟。就算转世重生也不应该。这样的爱,就应该生生世世延续;就应该像他一样,从见到杜鹃的第一眼开始,就认定她是今生的良人!

    他反复说着,渐渐杜鹃安静下来。

    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宣泄完了,她双眼开始迷蒙。

    林春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抵御夜晚的寒气。

    不知何时,杜鹃朦胧睡去。

    林春却凝视着她的睡颜,毫无睡意。

    看见她这样,他心中的痛一点不比她少。

    早知如此,他当初会不会阻挡昝水烟私奔来呢?

    他竟然有些不确定了。

    已经是半夜时分,在这山野深处,两个人坐在断崖边,仿佛坐在前世和今生的路口,观望两边的红尘,解读人生的情感。

    当天色朦朦亮,鸟儿在林间叫出第一声,杜鹃就醒了。

    她努力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看向低头凝视她的少年。

    怔怔地看了半响,似乎想起了昨晚的事,她费力地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你坐了一晚?”

    林春点头道:“嗯!”

    杜鹃眼睛红了,轻声道:“让我起来。”

    林春便试着动了下,将她轻轻扶起。

    杜鹃挪到一旁坐了,望着断崖下面出神。

    林春紧紧盯着她,观察她的神情。

    杜鹃回头看见,对她咧了下嘴,轻声道:“别担心。我不会跳崖的。昨晚……是发病了。人总有失控的时候,不是吗!”

    林春忙用力点头道:“是!”

    上次他得知杜鹃要和黄元定亲的消息,不是在山里奔波了大半夜么,直到天明才精疲力竭地停止。

    杜鹃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心里一疼。

    她望着他自嘲地问:“我两辈子加起来,已经——”她掰着指头默算了下——“四十岁了。面对我,你不觉得怪?按我前世的风俗,你该叫我阿姨。”

    林春神情一滞,脸就垮下来。

    憋了会,他才沉声道:“瞎说什么!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你现在这样子,就是十四,过年也才十五。”

    杜鹃不语,不和他争论这个,也没心情争论。

    可是,她也没心情伤心了,似乎昨晚已经发泄净了。

    “我不想回去。你自己回去吧。”

    沉默了会,她闷闷地说道。

    她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顾忌这顾忌那,如果转身决然而去,遁入深山,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痛苦了?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去凤尾山呢?

    要是去了,她现在就可以跟秋生一块住那了。

    如果现在才去,倒显得她矫情了。林家可是才帮她盖了屋呢。

    可是,她真的不想在村里待了。

    曾经万事不萦心的她。终于失了常态,迷失了自己。

    林春道:“不想回就不回。咱们还去大哥那。家里帮忙的人多的很。不差咱们两个。今天才腊月十四,等腊月十七再回来也不要紧。”

    没再费心争论,两人起身,又往凤尾山奔去。

    如风不知从哪钻出来,绕着他们前后跑。

    因杜鹃身体不支,这次他们跑得也不快,傍晚时分才到凤尾山那个山谷。看着密密麻麻各色飞鸟盘旋在水上、岛上和林间树梢,杜鹃脱口道:“回雁谷!”

    林春听了一愣,随即道:“好。就叫回雁谷!”

    想想又道:“那这水就叫‘回雁湖’,水中的岛就叫‘回雁岛’,有名字叫起来也方便些。”

    杜鹃点头,觉得确实方便很多。

    回雁岛上,小木屋前,秋生正坐在木墩子上,端着一碗大米喂鸟儿。随着他将白花花的大米撒在屋前草地上,各色鸟儿争先恐后飞来,落在地上叽叽喳喳啄食。

    鸟兽远比人更容易亲近。才一天的工夫,他就和它们成了好朋友。当然,也费了他好几碗大米。

    可是他开心。

    他省下粮食喂这些邻居,看见它们毫不惧怕地亲近自己。就感到万分喜悦,觉得不再孤单了。

    正低声跟鸟儿说话,忽听对岸边有人长啸。

    他忙将碗里的米都倒在地上。奔向水边。虽然距离很远,但他也看出对岸并肩而立的是春儿和杜鹃。不知他们为何又来了,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他撑了木筏往对岸划去。

    快到时才问“怎么又来了?”

    林春不答。却对他使眼色。

    他觉出不对,又见杜鹃神色非比寻常,眼睛上的红肿虽然消了,却依然很憔悴狼狈的样子,敏感出了什么事,便不再问了。

    唉,他自己也是伤心失意人呢!

    当下搭上他们两个,又荡悠悠往岛上撑来。

    秋生听林春说给这山谷取名叫“回雁谷”,水荡子取名为“回雁湖”,湖心岛叫“回雁岛”,笑道:“这名儿好。”

    说话间,就到了岛上。

    三人往岛中央的木屋走去,看见门前许多鸟儿,依然仔细地在草间搜索漏下的米粒。

    杜鹃惊奇地问秋生:“它们不怕人?”

    秋生讪讪道:“我喂它们……”

    林春早看见草间大米,失声道:“你把米喂鸟?”

    秋生越尴尬起来,不知如何说才好。

    讪了一会,才道:“看着怪好玩的。”

    林春就没话说了。

    这里没人,难道还不许大哥逗鸟儿玩?

    他又想起槐花被放逐山里的事,隐隐担忧。

    杜鹃却想起一事,惊问道:“这里这么多鸟,将来开了荒,种了庄稼,还有收成吗?等长成了,还不都叫鸟给吃完了。连种菜怕都不成!”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发现这果然是个问题。

    想了会,林春道:“也不要紧。每年四月它们就该飞走了,要到九、十月才飞回来,祸害不到多少。也就野鸭子多些。到时候多喂些狗看着就是了。”

    秋生也道:“到时候再说。总会有法子的。”

    遂丢下这个话题,又商量起完善住处来。

    因这次出来匆忙,林春没有带工具箱。幸好昨天走时他给大哥留了几样必须的工具,像斧子和锯子等都有,所以还是能做些活计的,兄弟俩就忙起来。

    杜鹃倒是还背着自己的行囊,当下用火烧了一枚缝衣针,扭弯后做了一个钓鱼钩;又砍了一根竹子当钓竿,麻绳当钓线;然后就地挖了些蚯蚓,就坐在水边钓鱼挣晚餐。

    大概回雁湖中从未有人捕过鱼,水产丰富,杜鹃才将自制的钓钩丢下水,没一会就感觉线扯得拉力。

    她急忙用力往上一提,一条大半尺长的细鳞鱼就被扯出水面,“啪”一声摔在草地上。

    杜鹃嘀咕道:“怎这么容易?笨死了!”

    “这地方没人来,鱼儿自然不识人心险恶。等以后钓多了,它们也会变精明的。”

    林春说着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未完待续。。)

第355章 一败涂地(二更)

    杜鹃在回雁谷钓鱼的时候,泉水村黄家却气氛沉闷。

    东厢书房,黄元问刚回来的黄鹂和翠儿:“还没回来?”

    黄鹂瘪嘴道:“没有。二妮说,昨晚到今儿都没回。”

    黄元又问:“林春呢?”

    黄鹂道:“春生哥哥也没回来。”

    翠儿张张嘴,又闭上了。

    对于此事,她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黄元沉默了会,才怅然挥手道:“随她去吧。”

    黄鹂和翠儿见他神情不好,悄悄出去了。

    黄元等她们走后,将自己关在卧房里,静成一尊雕像。

    为什么这样,不是都放手了吗?

    有林春陪着她,还担心什么呢?

    林春陪着她,自己和水烟相伴,这不就是结局吗?

    为什么心里这么痛?

    脑中现出她绝望伤心的脸颊,那声愤怒的“滚——”,震得他心房发颤,心底仿佛有道阀门被打开,无尽的伤痛滚滚涌出……

    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黄鹂就守在杜鹃门口。

    然而,她没有等回二姐姐。

    第三天,她又守了一天,杜鹃还是没有回来。

    这天晚上,黄元亲自来了,在杜鹃门口坐了一夜。

    第四天白天,杜鹃依然还没回来。

    这天是腊月十七,明天就是黄雀儿和夏生成亲的日子。

    傍晚的时候,黄元又来到杜鹃门前。

    黄小宝陪着他一起。

    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山边万籁俱寂。寒夜里冷风直往人脖子里钻,连院子里两只狗也叫累了。趴在门边歇息,只是 还警惕地望着门外两个人。坐得僵硬的黄元忽然听见下面传来轻响。轻轻地踏着台阶的声音。

    他精神一振,忙凝目朝下看去。

    月色下,两个黑影走了上来,背上背着东西;身边还跟着一只虎,也驮了东西。

    他一颗心重重落下,又不禁怒气横生。

    看着两人走近,黄小宝高兴地叫“杜鹃!你回来了?”

    院内黑狗也兴奋地叫起来,不住挠门。

    杜鹃诧异地问:“小宝哥哥,你在这等我?”

    黄小宝跳起来道:“嗳!我和黄元在等你回来。”

    黄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木然道:“回去吧。”

    说完迈步就往下走,一路不停顿,直走过杜鹃和林春身边,也不问候一声。

    杜鹃也没叫他,任他走过去了。

    黄小宝没想到黄元焦灼了几天,见了杜鹃连话也不问一句就走,他有些尴尬地对杜鹃道:“杜鹃……”

    杜鹃轻笑道:“我没事,就是好累了。小宝哥哥,难为你想着我。这么晚了。也不留你了。你坐了这么久,肯定也冷了,回去睡去吧。”

    黄小宝见这样,只得道:“嗳。那我走了。”

    走到林春身边,叫了一声“春生。”

    林春一直静静地不出声,这时才答应“嗳!”

    并不多话。也没跟要他们一块走。

    黄小宝就跟黄元往山下走了。

    黄元等了几日,见杜鹃回来一句话也没有。不禁满心酸楚、愤怒、痛苦,又浑身疲惫寒冷。内外交攻,如在炼狱煎熬,几乎不能抵挡。在昏暗的月色下木然走着,深一脚浅一脚,过河的时候还差点掉下石桥,亏得黄小宝早发现他异常,一直留心他,手快才拉住了。

    他咬牙坚持着,深恨自己是个男人,不能像杜鹃一样放声大哭,以宣泄心中压抑的痛。

    等过了河,回望山边小院,已经亮起了微光。

    他心中疼痛更甚……

    黄元二人走后,杜鹃才放下背篓,开了院门。

    两条狗都扑上来围着她打转,呜呜轻哼,似乎很委屈。

    杜鹃摸摸它们的头,道:“饿坏了吧?”

    林春道:“癞子见你没回来,肯定来喂过它们了。不然你瞧它们叫的这样,像饿了几天的样子吗!”

    杜鹃想也是,就放心了。

    两人将猎物和山货搬进屋子,杜鹃才对林春道:“你回去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林春点点头,道:“明天早些过去。”

    杜鹃点头道:“放心,我说了去就会去的。”

    林春这才告辞离开。

    杜鹃烧了热水,热热地泡了个澡,然后扑上床睡了这么多天来最沉的一觉。转眼至天明,她起来略梳洗后,换了一身裙装,带着如风就走了。

    到了林黄两家门口,虽然时辰还早,两家都已经人来客往、喧嚣鼎沸。其中林家更是唢呐阵阵、哄笑不绝,时不时还响起几声单一的鞭炮声,是小娃儿们偷偷放的。

    杜鹃便拍拍如风,示意它去林家找林春。

    如风就一头钻进林家院子,惊得女客们尖叫连连。

    林春忙出来喝住它,飞快赶到门口,看见杜鹃,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才问“吃了没?”

    杜鹃摇头,道:“没。特地过来吃。也省一顿。”

    说着笑话,两人却都没笑。

    林春就道:“下午才能迎亲。”

    杜鹃早知道这规矩了,点点头道:“知道。”

    林春又道:“到时候我舞狮子,带如风去。”

    杜鹃这才咧了下嘴,道:“看你的了!”

    忽见黄鹂跑出来,便对林春道:“我过去了。”

    说完迎着黄鹂就进了黄家院子。

    林春看她进去了,才转身回去。

    杜鹃再次进入黄家,受到刻意隆重接待:一群表姐表妹包围住她,当贵客一样拥往上房,而方火凤主仆却不在其中。

    因亲戚长辈们都在上房堂间,由黄家男人陪坐喝茶。杜鹃便上前拜见黄老爹、黄老实、舅舅等人。

    黄元也在座。

    杜鹃一进来,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一身橙色衣裙。头上挽着简单云髻,乌压压的发间斜插着那只金丝楠木拼接的凤头钗。另一边簪着一根木簪,簪头上是两朵并头盛开的黄杜鹃,雕刻的栩栩如生,两耳各戴着两颗珠圆玉润的浅黄水纹木珠。

    简简单单的装扮,遮不住那耀眼光华。

    只是今日这光华却有些失色,因她脸上没有了笑容。

    黄杜鹃不笑了,便不再灿烂。

    不笑的黄杜鹃呈现出别样孤寂,有些遗世独立。

    就像游离在画外的赏画人,看着画里人生百态。

    面对这样的杜鹃。黄元心中一颤,连日的担忧等待攒下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他觉得她就像一场战争的失败者,孤零零地站在残阳如血的沙场;又有西楚霸王兵败乌江的悲壮,一切都不复再来。

    这样的杜鹃,比当日决然离开黄家时更令他心碎不舍。

    他看着她,恍惚和她一起慢步田间,月下弹琴,生生世世长相厮守,他们生来就该相守的……

    黄鹂挽着二姐姐的手不由紧了一分。两眼滴溜溜看看哥哥,又看向二姐姐,目中有担忧,有惶惑。还有恳求。

    杜鹃察觉,看着她不由一愣——

    原来大家都担心她闹事呢!

    她竟然给黄家造成这些烦恼和担忧吗?

    一时间,她心尖尖如被针扎了一下般。疼得五脏同时紧缩,不由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才缓了过来。

    她这一动作让众人更担心。都盯着她。

    杜鹃睁开眼睛,先对黄老实叫道:“爹!”

    黄老实嚷嚷道:“杜鹃,你怎么出去好几天不回来?你娘你姐姐都急的很。”

    杜鹃道:“这不是回来了么。”

    又对着黄老爹叫“爷爷。”

    黄老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没多话了。

    杜鹃也没再看他,目光从黄元脸上一扫而过,仿若流水滑过水底的石头,随即远去了,又和小舅舅冯兴业招呼了一句,然后便进冯氏屋里去了。

    自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笑容。

    姐妹们刻意的逢迎和讨好,她仿佛看不见。

    她的漠然,让黄元心疼又不忍,恨不能将她拉到身边,软声安慰她、再问她到底要怎么样。

    到底要怎么样?

    这句话早问过了。

    是个无结果的心伤结局。

    他想着,整颗心焦灼难耐,再也听不见周围人的说话声。

    杜鹃进屋和冯氏说了两句话,就去了以前她姊妹的闺房,坐在黄雀儿身边,直至发嫁,再没有出过房门一步。

    这让黄鹂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心她。

    黄雀儿今天被人摆布的团团转。

    忙碌的时候,她不忘在杜鹃耳边道:“你出去这几天,旁人都担心,我就一点不担心,有林春跟着你怕什么。别想那些了,跟我去林家吧。咱们先前是姐妹,往后做妯娌。”

    杜鹃看着她轻轻点头。

    黄雀儿就拉着她欣喜地笑了。

    姐俩并肩坐着说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外面熙熙攘攘的闹、隔壁锣鼓唢呐震天地敲吹,仿佛都与她们无关。杜鹃无视众人异样目光,也不出去帮忙,也不周旋招待人,连吃饭也没出去——黄鹂和翠儿弄饭来给黄雀儿吃,也顺便给她弄了一份。

    因她在这里坐着,方火凤便没有踏入这屋一步。

    直到傍晚时分,林家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从村里转了一圈,又在林家老宅过了一趟,锣鼓喧天地来到黄家院内,杜鹃才从屋里出来了。

    黄家院内被堵得水泄不通,连隔壁林家院墙上也坐满了人。因为林家今天的迎亲很特别:林春带着冬生、十斤和任远明舞着狮子催妆。一大三小四只狮子,加上如风也上场助阵,狮虎相争相戏,精彩万分!

    为增加表花样,林春特地准备了八支红色木架,由十六个壮汉扶持,每一杆木架上面都顶着一个圆形木盘,或一字排开,或围成圆圈,共狮子上下攀爬、腾跃。

    架势一拉开,杜鹃便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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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断肠雁

    今天大姐出嫁,她什么也没做,就舞一段增色吧。

    当下她找黄鹂拿了一根腰带,往腰间一束,翻身腾空跃上木架。脚下连番疾点,步步登高,就踩上了木架顶端的木盘。刚一站稳,便一手向后牵起裙摆,微微仰头挺胸,另一只手向前捏起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指微微翘起,做了个经典的孔雀舞动作。

    随后,她便在八个圆盘上踏步飞舞起来。

    以她如今的轻功和身体的柔韧性,只是随意纤腰款摆,便曼妙无边,何况她是懂舞的。众人仰头看去,只觉那少女如同一只鸟儿在空中振翅高飞、盘旋起落,衣袂翩跹,令人眼花缭乱。

    昔日赵飞燕掌中舞是什么样的,山村人无缘得见,今日杜鹃之舞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当下,不但屋里的女眷纷纷涌出来观看,连新嫁娘黄雀儿听说后,也隐在窗后,看妹妹为她出嫁添彩。

    自杜鹃一上来,林春便精神大振,指挥三小紧随其后,配合她在木架上上下翻腾,竟是以舞狮为她助兴了。

    对于杜鹃的舞,观看的人各有理解。

    老人觉得她不像话,今天这个日子还抛头露面。

    少年们看得如醉如痴,少女们羡慕嫉妒各种情绪都有。

    小娃儿们最起劲,疯狂叫喊喝彩。

    黄元满腹诗文,且与杜鹃情感牵系,理解又不同:满院喝彩叫好声中,独他觉得杜鹃如同一只孤雁——失去伴侣的孤雁,一边振翅南飞。一边孤独哀鸣,一声声叫得九曲回肠。令人心碎。

    明明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他就是听见了。

    一瞬间。脑中便浮现这样词句: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只影向谁去?

    失去伴侣的雁绝不会独活!

    他看着木架上翩翩飞舞的少女恐惧了,一波又一波痛楚如同洪水般肆虐,心房被重重撞击,仿佛有个狂怒的灵魂在其中悲嚎。想要破除心门的阻隔冲出来。

    他颤抖不已,转身奔回房,取了一只洞箫往嘴边一横,就吹奏起来。

    他吹得是李太白之《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他一遍遍吹着。呼唤那只断肠雁。

    满院子的人都沸腾了:今儿可真热闹,鼓声震天中,美女和狮子老虎共舞,现在又加入大舅子吹箫。谁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一个个笑得嘴巴像荷花。

    还有人鼓动那吹唢呐的也吹起来。

    吹唢呐的人瞪眼喊道:“你耳朵能听清?”

    众人都哄笑起来。

    黄元确实读懂了杜鹃。

    满院子的人,也就他和林春看懂了杜鹃的舞。

    杜鹃尽情地跳着,宣泄无尽的孤独和痛苦。

    从前世追到今生。她追丢了自己的伴侣,如同一只孤雁盘旋哀鸣。心碎神伤。

    黄元的箫声她听见了。

    可是她无动无衷。

    抖动双肩,缓缓振翅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瞟向正房屋檐下。

    那里,站着方火凤!

    小小的一个举动,立即被不错眼注视她的黄元发现了,似听见她问:“你到底吹给我听的,还是吹给她听的?”他便如被雷击,箫声戛然而止。

    箫声断绝之时,孤雁从高架上跌落。

    飞扑而下的时候,林春直起狮身,向她张开了双臂。

    几米高的木架,她落了十四年。

    她看见那个小小的婴儿扑向她,把口水滴在她嘴里;看见他第一次开口叫“妹妹”;看见他站在她落水的河岸边放声大哭;看见他坐在屋顶为她吹箫;看见他暴怒地向八斤挥拳;看见他坚定地对她说“修炼一万年,也要娶你为妻”;看见他为她打造木屋;看见他陪她寻找桃花源……

    绝望的时候,这些记忆使得她如枯木逢春,心底小小地松动了一下,向他展开今天第一抹笑容。

    黄元看见这笑,心中又一波痛苦撞击,站立不稳。

    他怔怔地看着杜鹃,神情慢慢坚定起来。

    自杜鹃上了木架起舞,方火凤与其说是在看舞,不如说是在看黄元。黄元的痛楚、所吹的《长相思》,都令她心碎难过。她不知自己是为了他的痛而痛,还是因为他为杜鹃痛而痛,或者根本没有区别。

    她看着杜鹃,神情也坚定起来。

    再说林春,稳稳地接住了杜鹃,扶在一旁。

    然后,他取下身上的狮子行头,露出里面暗红箭袖和长袍,越显英姿勃勃、神采奕奕。他转身从一位族兄手上接过两面竖直匾牌,将其中一面递给杜鹃。

    杜鹃仔细一看,原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用说,这是他雕的了。

    可是……怎么送给她?

    林春对她一笑,道:“走,去催嫁!”

    杜鹃就明白了。

    今天是大姐成亲的日子,刚才这舞必须有个好的吉兆,林春接住她,再送这样一副匾,意义就非凡了。

    于是她和他并肩往黄家上房走去。

    这一刻 ,她倒成了林家来迎亲的了。

    其实,只要热闹喜庆,管他婆家娘家呢。

    在回雁谷。她曾告诉林春她前世一些婚宴习俗:女方姐妹好友会跟着送亲去男家,婚宴上还有男傧相和女傧相。林春当时听了眼睛一亮——他和她不就是最好的男女傧相吗!

    所以,今天夏生和黄雀儿的成亲仪式被他们两人弄得有些跨越时空了。

    林春以两幅木雕催促发嫁。实在出乎人意料。

    因为泉水村催嫁都是递红包的,还要不停放鞭炮。

    当然,今天这些林家也做了,木雕是另外添加的。

    杜鹃抱着两幅木雕进房,告诉黄雀儿这句话的意思。

    黄雀儿听了,精致装扮过的脸上更添幸福神采。

    没有再折腾,黄家立即发嫁。

    拜别过长辈后,由黄元将大姐背了出去。

    这里,杜鹃又一次破除规矩——

    她也跟在黄雀儿身边。随她去了。

    黄鹂急了,忙拉住问:“二姐姐做什么?”

    杜鹃回头一笑,道:“我送大姐。”

    黄鹂只觉不对,又不能不要她送,眼睁睁看着她出去了。

    到了外面,锣鼓齐响,唢呐也吹了起来,热闹氛围中,黄元将黄雀儿背至花轿门口放下来。一转身。就见杜鹃和大猛媳妇一块将黄雀儿往轿里扶,不禁愣住。

    这是什么规矩?

    可没有人告诉他。

    虽然是庄稼人,但林家的花轿却做得非常精致:以紫楠制成,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顶。轿身四面分别雕刻着龙凤呈祥、麒麟送子、喜上眉梢、富贵牡丹,上面横楣等处另有吉祥花卉和喜庆图案,四檐角悬挑精致绣球。看去十分华丽。

    这轿子显然有很多年了,古老又吉祥。

    杜鹃不禁暗赞。还真不像庄稼人坐的花轿!

    四个壮汉抬起花轿,霎时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铿锵咚咚的锣鼓声中,迎亲队伍启程返回。

    黄元和黄小宝等人作为男方亲友,是要送亲的。

    然而,当他们发现杜鹃也跟着去了,一个个都张大嘴巴。

    黄元一把拉住杜鹃,“杜鹃,你干什么?”

    杜鹃道:“我送大姐。”

    黄元急了,道:“你不能去。没这规矩。”

    杜鹃道:“规矩是人定的。”

    黄元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的林春,嘴唇微微颤抖,坚决道:“你不能去!”

    这是两个女儿要一同出嫁吗?

    可是,杜鹃根本不理他,早已转身随着花轿走了。

    林春冷冷地看着他道:“她想去就去!”

    说完也走了。

    黄元心痛抽紧,只好跟着去了。

    一路上,他反复思量斟酌。

    花轿是抬往林家老宅的,新人在老宅祠堂拜堂,然后才送来林家二房这边入洞房。

    晚上,林黄两家都大摆宴席,将喜庆热潮推向顶峰。

    饭后,女家送亲的亲友要返回,杜鹃没有跟众人回去,说她待会儿跟二妮直接回家。

    黄元听后再次难受。

    可是,这次当着满屋子人他什么也没说。

    等回到黄家,他将黄鹂和黄小宝叫道一旁,低声嘱咐了几句话,就独自出了黄家院子,奔南山而来。

    离开喧嚣热闹的人群,走在田野里,他头脑更清晰了,心中也更痛,眼前上下翻飞的都是那只孤雁,一声声叫得催断肝肠。

    他踽踽独行,也像一只孤雁,去寻找丢失的伴侣。

    来到杜鹃门前,门内两只狗立即疯狂叫了起来。

    他生气地低喝道:“瞎了狗眼,还不认得人!”

    那狗很不给他面子,依然狂吠。

    隔壁癞子听见狗叫声,忙跑过来喝问“是哪个?”

    黄元忙道:“是我,癞子哥。我在等杜鹃回来。”

    癞子见是黄元,忙道:“是黄夫子啊。那……你等吧。”

    他满心纳闷,想说杜鹃不是去你家了么,你怎么倒来这了,又不好问的;想叫他去自己家里坐坐,也觉得不妥,只怕他也不会去的,只好随他去了。——前两天,他可是整晚坐在杜鹃门口的。

    读书人就是怪!

    癞子便转身走了

    黄元在门槛边坐下,静静等待。

    等不来,他也不急。

    坐在这里,比坐在家里让他安心,虽然寒冷。

    等待的时候,他又回忆起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的家事、国事和情事,比他以往十几年经历的还要多、还要复杂,让他困苦、愁闷、心伤,也令他迅速成长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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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守不住的心(二更)

    杜鹃和二妮回来时,已经夜深了。

    她们是和养蟒蛇的李家人一块回来的。

    癞子听见声音,跑到河边去接她们。

    和李家人道别后,二妮还要将杜鹃送到家门口,癞子忙拉住她,对杜鹃道:“杜鹃,黄夫子来了。在门口等你呢。”

    杜鹃听了一怔,“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二妮忙喊住她,将灯笼递给她。

    杜鹃接了,带着如风回到家门口,定定地看着那个坐在寒风中的少年,也不上前开院门,也不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黄元先问道:“你回来了?”

    杜鹃接道:“你来干什么?”

    黄元起身,轻声道:“进去说吧。”

    杜鹃摇头道:“晚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爹和娘他们会担心的。”

    黄元就望着她沉默了。

    好一会,他才软声道:“杜鹃,咱们别置气了!你可知我这几日度日如年、活得像行尸走肉般?我放不下你。我好后悔当日由着自己高傲的性子作祟,放你离去。我现在求你:求你了杜鹃,跟我回去吧。此生黄元绝不会负你的,定会守护你到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完,上前握住她的手,哀声叫“杜鹃!”

    这饱含深情和痛苦的声音对杜鹃构成致命诱惑,她差点就要点头了。她想起了李墩。她从前世追来,不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吗!

    忽然昝水烟从旁走过来,盈盈站在他们中间。

    她一腔火热便化为寒冰。脑子也冷了下来。

    静了一会,她才用力将手抽出来。

    “你已经辜负我了。”

    黄元手中一空。心中跟着一空。

    他痛苦地问道:“杜鹃,你怎么就看不明白:纳水烟并非我心中所愿?她一时冲动。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我没有任何选择。若硬要她走,今生今世你我都不能心安好活。这你知道,也说过!”

    杜鹃淡声道:“我看得很明白。”

    黄元愕然地看着她,似没听清。

    杜鹃又道:“这件事我看得很明白:你的人没了选择,你的心可以选择。但是你爱上了她,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黄元心中大痛——

    又是这个问题!

    他颤声道:“为什么非此即彼?她为我所做的,我实在无法不动心。但是杜鹃,我也并没有因此对你减少一分爱。为什么一定要我丢弃一个?丢弃她你我都不能安心过活,丢弃你我同样心碎,水烟也跟着愧疚,为什么就不能两全?”

    杜鹃看着他,落寞道:“你没有办法两全。即使眼前两全了,往后也不能两全。你,不懂女子的心!”

    黄元叫道:“我要不懂女子的心,我就看不出你如同孤雁徘徊的痛苦;我要不懂女子的心,我也不会跟着痛苦至此。也不会跟个傻瓜一样,可笑地守在这里等你到半夜……”

    杜鹃猛然看向他,眼中射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竟然看懂了!

    这并没有使她高兴,却让她流下了屈辱的泪。

    剥离了她坚强的外表。她的脆弱,她的挣扎,她的痛苦。都被他一览无余,然后他怀着同情和内疚的心情来忏悔、来认错。来接她回去,时机拿捏的多好啊!

    她哽咽道:“是。你看得很清楚:我是一只孤雁!我丢失了自己的爱侣,彷徨无助,叫的凄惶断肠。可是,你知道孤雁的结局吗?”

    黄元失声道:“不,杜鹃!你不能!”

    杜鹃抢白道:“我不能什么?你以为我会怎样?”

    黄元浑身颤抖,无力又无奈地看着她。

    门内的狗儿见杜鹃回来半天也不开门,实在忍无可忍,急促地狂叫,把门抓得吱吱响。如风听了火大,干脆从墙头飞跃进院,一声低吼才把它们震住。

    杜鹃待声音静了,才轻声道:“孤雁还有一种结局:哀大莫过心死!心死了,什么都结束了。我是放不下你,但每伤心一次,对你的牵挂就少一分;最后,当所有一切都烟消云散,也就不再伤心了,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这话更让黄元悲怆,颓然跌坐在门前。

    杜鹃绕过他,走去开门。

    黄元心头空荡荡地,唯有心底被什么东西一波又一波奋力撞击,禁不住悲声唤道:“杜鹃……”

    杜鹃听得一震,霍然转头看向他。

    然黄元接着喃喃问:“杜鹃,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杜鹃满目失望,颓然道:“你回去吧。”

    走进门,转身又把门掩上,关上的那一刻,又补充一句“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会活得好好的。你也好好地活着吧。”

    活着吧!

    可不就是活着么!

    不是好好地生活。

    黄元被关在门外,心痛到麻木。

    茫然无所归的时候,下面来了两个人。

    是黄小宝和黄鹂。

    他们将黄元搀起来,扶了回去。

    走下山坡,黄鹂回身看向二姐姐住的院子,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黄元回去后,当晚就病倒了。

    心碎神伤,加上连续受寒劳累,终于病倒了。

    方火凤和黄鹂精心照料他。

    黄元憔悴的病容让方火凤难过不已,睡梦中叫“杜鹃”的声音更是让她听了酸涩。可她没有精力后悔,只能全心想主意化解这局面。

    这也是让她颓丧的地方,因为事情的症结在杜鹃身上;而她,根本不能左右杜鹃。

    私奔之前,她觉得若杜鹃放手。和林春成亲最好的结局。

    现在却发现:杜鹃离开,她先就输了一半;只有杜鹃留下。她才有个好的开始。

    再难,也要试试!

    她端着碗从东厢出来。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冯氏在里面哽咽道:“她这么心狠!早晓得这么心狠,我就不该抱她回来。不养一场,还少些怄气……”

    走进去,只见冯氏坐在灶下,正和切菜的黄鹂说话。

    听见声音冯氏抬头,见她来了,立即住嘴。

    然而扫过她的那一眼,却令她心一颤。

    冯氏怪杜鹃。并不因此就对她好多少。

    不过,她因为珍爱儿子,所以尽管不喜方火凤,却从未给她难堪过,只是亲近不起来。

    方火凤将碗放在桌上,过去朝冯氏跪下,轻声道:“婶子,这事都怨我,不怪杜鹃。等明天大姐回门。杜鹃来了我跪下求她。一定求她回心转意。婶子放心好了。”

    冯氏看了她半响,才闷声道:“你起来吧。别总跪。”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着她一腔怨气半点发不出。

    唯一让她安慰的是,这女娃还算懂眼色。晓得自己不对,肯向杜鹃认错。她向杜鹃伏低做小,杜鹃说不定气就消了。就会回来了呢。

    她忘记杜鹃走那日,方火凤可不就在跟她认错么。

    熟知二姐脾气的黄鹂半点不看好方火凤。

    可她并没劝止。她也希望方火凤能令杜鹃回头。

    腊月二十这日,一早黄鹂就去喊二姐。

    杜鹃本和林春商议定。待夏生成亲后就再去回雁谷,给秋生送东西,再帮他盖大屋子。因为夏生说要一块去,叫他们等他陪雀儿回门后再走,就耽搁下来了。

    听了黄鹂来意,杜鹃沉默了。

    想了一会,她坦然告诉小妹子,她不想回去,等过几天,她会接大姐和大姐夫来家里玩一天,今天就不去走那个形式了。

    黄鹂就哭了,道:“二姐姐……”

    杜鹃不悦道:“黄鹂,连你也怪二姐姐?”

    黄鹂就不敢哭了。

    杜鹃道:“黄鹂,你从小就伶俐过人。现在还没长大,有些事你不懂。等你将来喜欢了一个人,体会了男女之情,那时再怪二姐姐不迟。”

    黄鹂懵懂,急忙说“我没怪二姐姐。”

    停了一会又怯怯地问道:“二姐姐从此就不回家了么?”

    杜鹃自嘲地笑道:“回不回的,有什么关系。孝顺也不在这上头。有些人一个屋檐下住着,朝夕相对,还不是跟仇人一样。再说家里现在好的很,没我更好。”

    她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黄家可兴旺和睦了。

    没有她在,黄家更和睦。

    黄鹂没有办法,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那时黄雀儿和夏生已经回门,听了这消息,黄雀儿劝冯氏,“杜鹃不来就算了。找一天我跟娘去她那吃饭。”

    冯氏用力喘息道:“我饿死了也不去她那要饭!”

    遂愤愤回房,躺下生闷气。

    黄元身子骨底子厚,养了两天便见好。

    待听说杜鹃没回来,也没说什么,只呆呆出神。

    方火凤见他丢了魂魄的模样,上前帮他掖了掖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躺好,我去求她。我跪着求她,一定把她求回来!”

    黄元闻言看向她,愣愣的。

    方火凤柔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是我引起的,还得我出面认错。她那天的样子你也看见了,要是能放下你,也不会跳得那样断肠了。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你。我去一定能磨转她回头的。”

    这话似乎给了黄元信心,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衣,一面道:“我跟你一块去。我也再求她。事情虽然是你先引起的,但若不是我意志不坚,对你动了心,她也不会这样。”

    这话让方火凤面色一变,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怎样。

    她心里涌出一股酸楚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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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孤雁的结局

    杜鹃家厅堂内,她看着清减憔悴的黄元,难受又烦躁。

    再看看地上,方火凤规规矩矩地跪着。

    看样子,若是她今天不松口,她就要一直跪下去。

    黄元见杜鹃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先艰难开口道:“杜鹃……今日就我们三人在此,大家赤诚相对。无论你要怎样,我跟水烟都无不从命,只要你肯原谅我们。杜鹃,我们不要彼此折磨了,好不好?你痛我也痛,每一刻都在煎熬……”

    这里没有别人,两个女子都是他所爱的。

    他敞开心扉诉说,期望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那天晚上,他看见杜鹃痛哭着跑出黄家,所有的坚定和坚持都坍塌崩溃,仿佛遭受了灭顶之灾。他这才发现:自己固然不愿辜负方火凤,但失去杜鹃更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很奇怪:为何上次就任由杜鹃离家走了?

    他居然就那么放手了,还坚持了两个多月!

    杜鹃看着面前一坐一跪两个人,难受极了。

    她对黄元道:“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是知道我的,不会那些手段,玩什么以退为进。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一个女子丢了你的傲骨和气节,这不符合你为人。走吧,没用的!若我能回头,绝不会用这个法子折辱你。这对你是一种折辱!”

    黄元红了眼睛,轻声道:“若能唤回你,折辱又如何!”

    杜鹃摇头道:“我无法成全你,那只会令我更痛苦。哭一次还不够。难道你要我哭一辈子?断肠一次还不够,你要我生生叫断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黄元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怔怔地看着她。

    方火凤扬起头,看着杜鹃轻声道:“姑娘是为他哭。为他断肠,为什么坚持不肯回到他身边?何苦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姑娘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惩罚火凤吧,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些的话。”

    杜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然道:“我不喜欢你!”

    方火凤神情一僵,苦涩道:“火凤抢了姑娘的心上人,难怪姑娘讨厌。”

    杜鹃摇头,认真对她道:“不是。”

    方火凤诧异地问:“那是……”

    杜鹃道:“因为你行事太绝。不给他人留活路!”

    方火凤面色惨白,颤声道:“姑娘这话火凤当不起。”

    杜鹃沉声道:“你当得起!我一句话概括你的行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方火凤听了固然发抖,黄元也心惊不已。

    他想要反驳,又想听杜鹃说清楚。

    说清了,发泄了,也许就能解决此事也未可知。

    杜鹃果然又说了起来。

    “你为了爱私奔,说实话,我很钦佩你的勇气。若是你能先征询黄元的意思。若是他禁不住你诱*惑愿意接受你,你私奔来我无话可说,会输得心服口服。可是,你明知黄元不会答应你。也明知我要与他定亲,还先斩后奏私奔来。你昂然走了自己的路,但把别人都逼入死局。无路可走了!”

    “你来了,黄元无路可退。只能接受你;黄元接受了你,我心碎神伤。我无路可退!你掉水里是我的错;我避开你还是我的错;我离开黄家更是任性、没有包容之心,把一家子都搅得鸡飞狗跳;我哭有错,因为害他担心;我躲起来默默地自己添伤口还是错,因为害他在门口等了几晚上,熬出病来了我还不肯原谅他,最是可恶;我绝望到断肠,还是错,因为他放不下我了。这时候你来了,你很贤惠地上门来跪求我。我不答应,就是不贤,就是不爱他,就是不替他着想。你看看,自从你走出那一步,就好像摆下一盘棋,把别人所有的退路都堵死,更把我将得死死的,是进也错,退也错,唯有走入你安排好的结局,才能皆大欢喜。可是,我不要走入你安排好的结局!我不是你的棋子,我要冲出你布下的这个局!我看你还怎么下这盘棋!”

    她愤怒地站起身,对震惊的方火凤道:“你不是个愚蠢的女子,你满腹诗书,难道不知这私奔的后果?不,你把后果想得很清楚,无非这几种:黄元若是舍得我,我嫁给林春,这当然最好,是最完美的结局;黄元若舍不得我,以我一介孤女身份,抬举我做妾应该是很大恩惠了,何况黄家对我有救命之恩;结果你没想到黄元居然不肯辜负我,于是你只好退而求其次,自甘为妾。你做出这样决定,自以为做了最大牺牲和让步,所以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了;而我不答应你,成了最不贤不孝之人。黄家所有的风波和矛盾都是我闹出来了,我成了罪魁,我没有包容之心。可大家偏偏都忘记了你:忘记了你才是始作俑者!你毁了我,也毁了黄元,毁掉了我跟黄家十几年的亲情!”

    杜鹃愤激说完,便大步走出厅堂。

    方火凤浑身颤抖,心儿狂跳,比上次更难以支持。

    因为杜鹃说得没错,她私奔之前确实这么想的。

    她根本没想到黄元会爱杜鹃这样深!

    她惊恐扭头看向黄元。

    黄元面色很难看,仿佛两方的痛苦都加诸他一人身上,让他无法承受,也想不出突破的办法。果然他就像杜鹃所说的,前后左右冲突,都无路可走!

    “竟造成这样的恶果吗?”

    “便是为妾也不能弥补吗?”

    方火凤泪流满面。

    她绝望地想,自己何尝不是进退两难!

    她如今连求死都不能够——

    她要死了,会给黄家和黄元带来灾难的!

    她唯有恳求杜鹃原谅,尽力弥补。

    可是,杜鹃不会原谅她。因为她觉得她成了自己安排的棋子,将她逼入唯一的结局。

    她呆呆地跪着。黄元呆呆地站着,不知过了多久。

    杜鹃再次进来。身上添了一件圆领粉底撒花褙子,脖子上围了一圈银灰狐毛围脖,走到堂中央。

    她冷声问二人:“你们还不走?这是在逼我?”

    方火凤惊得缩了下,转向她道:“大错已铸成,还请姑娘原谅!火凤任凭姑娘发落,绝不敢有怨言。”

    杜鹃忍无可忍道:“我可不敢发落你!不管怎么发落,还不都在你掌控之中,还不都是走入你安排好的结局,我还落个骂名。你要真慈悲的话。就请放过我,请离开我家好吗?我已经离开黄家,再逼,就只好躲进深山了。”

    黄元涨红了脸,颤声道:“杜鹃!”

    声音是满满的痛苦和绝望。

    方火凤看着决然的杜鹃,忽然冷静下来。

    她定定地望着她,道:“姑娘说得都不错,但有一点错了:火凤绝不是有意算计姑娘和黄公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容忍他纳妾?若这一点解了。我不觉得自己有算计姑娘、对不住姑娘的地方。”

    杜鹃走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告诉我,看见黄元为我伤心难过、为我煎熬病倒。你心里难受吗?”

    方火凤面色僵住,紧闭嘴唇。

    杜鹃道:“说实话!别叫我看不起你!”

    方火凤垂眸道:“不错,我是难过。可是——”她猛然又抬眼直视杜鹃——“但我愿意为了他煎熬容忍。只要他高兴,只要他不再痛苦……”

    “那是因为眼下你无暇顾及。”杜鹃打断她的话。犀利指出,“这就好比穷困潦倒的人。首先想到的是填饱肚子,玉米也好,不管什么都好,先填饱肚子;然后他才会想穿暖衣裳、吃鱼肉;然后再想肥马轻裘、华宇广厦;然后才是名利地位。你先求和黄元美满姻缘不得,退而求其次想纳我为妾;再不得只能自甘为妾;如今这样还是不圆满,因为我走了,黄元痛苦失意你也过不安,所以你才来求我。若我真的和你共事一夫,往后漫长的日子里,你再看见他对我爱慕,你就不会这样贤良了,只怕要醋海翻波了。”

    方火凤勉强道:“姑娘没试过,怎知火凤做不到?”

    杜鹃讽刺地笑道:“还用试?这些道理,我们长在山里的女子可以不清楚,你生在官宦豪门之家,你长辈们妻妾成群,你怎会不明白?别跟我说她们都是庸俗女子,只贪图富贵。任何卑微的人都有权利向往爱情和幸福。大多数女子所求都不多,若能得男人一心相待,便跟着他吃糠咽菜也情愿;只因为男子不能一心一意对她们,所以她们便自相残杀!你以为你比她们强?错,你比她们更俗!你要不是怀着对黄元强烈的占有欲和不得到不甘心的心理,又怎会私奔?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方火凤再次脸色大变。

    她不明白,杜鹃小小年纪,又长在山里,怎会对人情世故有这样的看法。不得不说,她这番话切中要害,竟是她往日不曾听过、细品却又犀利深刻的。

    她真的跟那些夫人和姨娘没有不同吗?

    方火凤惶惑了。

    杜鹃轻声道:“贤妻,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这种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肯定做不来。”

    听着两人对话,黄元心乱如麻,又心疼到麻木。

    他问杜鹃:“那我呢?你可有为我想过?”

    这是他始终不能释怀的一件事。

    因为并非他贪花好色引来方火凤,这件事中,他最是为难,左右为难,想求两全而不能,里外不是人。他爱杜鹃,不肯为了方火凤辜负她,所以坚持以她为正妻;杜鹃这样爱他,为何不肯为了他退让一步?

    杜鹃反问道:“你怎不把这话问她?”

    黄元看向方火凤,有些疑惑——

    方火凤不是任凭怎么样都无不从命吗?

    杜鹃冷笑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怎不大声质问她:私奔前可有替你想过?可有想过你若不愿接受她怎么办?黄家若不愿怎么办?她凭什么把自己的决定强加给你?你倒在她做下结果后来问我!”

    方火凤今天一再被打击,听了这话依然崩溃。

    黄元也嗫嚅不能言。

    杜鹃走近他一步,轻声道:“或者,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原本就是你渴望得到的。所以,你从不曾怪她,你只会欢喜。”

    “不!”

    黄元坚决否认。

    然一转脸,看见方火凤苍白的脸色,又急忙刹住话头。

    才这一会的工夫,他就已经疲于应对、心力憔悴了。

    杜鹃收了锐气,看着黄元悲伤道:“你问我可曾为你考虑过?好,我就为你放纵一次!”

    黄元听得一愣,不解地看向杜鹃。

    方火凤也转头,以为杜鹃终究不忍,所以回头了。

    杜鹃对黄元道:“我没有昝姑娘的名望地位可以为你放弃,我有的只是生命。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我找到他了,又弄丢了他。失去爱侣的孤雁是不会独活的——”

    说着,右手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

    顿时鲜血喷涌,溅湿毛领,浸染粉衣。

    好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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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有一种爱叫放手(二更)

    黄元和方火凤看着倒地的杜鹃,半响没有声音。

    似乎他们还不敢相信看见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忽然方火凤尖叫一声,爬在地上不住往后缩。

    她一边拖着两腿往后缩,一边恐惧地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美丽女子。一直缩到楠木台案底下,抱住一根桌腿,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黄元则怔怔地看着杜鹃,仿佛看见一朵鲜花荡悠悠从树梢飘落,跌入泥中;又好似看见一只孤雁发出“伊啊——”悲鸣,从高空跌落,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杜鹃也静静地看着黄元,眼神孤寂无望。

    没有怨恨,没有愤怒,就只剩下孤寂。

    只瞬间工夫,那血仿佛流尽了,她也仿佛倦了,慢慢阖上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下来,遮住那片幽深的星海。他心中被一股大力撞击,紧闭的嘴便再关不住,五脏翻腾,连喷出两口鲜血。

    方火凤更加恐惧,眼中满满都是绝望。

    她看见了他的结局,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除了死,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黄元吐血后,没有惨嚎,甚至没有流泪,他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扶起那还温热的躯体,轻声道:“我带你走。咱们去个没人的地方,再没有别的女子……”

    他抱着她,右手小心地托住她的后颈放在臂弯,生怕那割断的脖子支撑不住那美丽的头颅,“如此也甚好。你再不用伤心,我也无需心碎了。”

    忽然他发现。杜鹃紧闭的眼角滚下两滴泪水。

    绝望的他心颤了,更加抱紧她。在她耳边低语“今生今世我都会陪伴着你”。

    方火凤听了这话怔怔的,忘记了心疼。

    她也忘记了过来劝慰照顾他。

    她怔怔地想,她还是赢了,便是死,她也插不进他们中间。

    正呆呆地看着他们,忽然,歪在黄元臂弯的头颅向后转了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问:“你听了这话可绝望?”

    方火凤瞪大眼睛。再次恐惧地惨叫。

    黄元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浑身僵硬。

    他低头向怀里看去,杜鹃也转回了目光,看向他。

    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她浑身是血地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又解下脖子上沾了血的毛围脖,扒下带血的褙子,一齐扔在地上。

    黄元看见那堆物事中间有一团瘪缩的红色布带一样的东西。再看杜鹃神情还是跟先前一样冷寂,但身手灵活自如,显然未受伤。

    许是见他的目光在她脖子上盯久了,为了证明给他看。她还特意左右转动两下头颅,意思长得牢实着呢。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火凤也面色呆滞。

    杜鹃在黄元面前蹲下,从袖中扯出一条帕子。轻轻将他嘴角血迹擦去,然后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很抱歉,我没舍得死。所以问题还是要面对。日子还得过。也许你失望了,但是我不喜欢把人逼得无路可走。”

    黄元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是更深的伤痛。

    这伤痛与先前不同,仿佛在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这样彼此伤害又各自伤心?

    他不用杜鹃回答,因为答案就在他前面——

    那就是方火凤!

    他却不敢把目光转向她。

    他依然无法怨怪她私奔来找自己。

    杜鹃说的对,问题还要面对,日子还得过。

    她既然没死,他就不会丢下方火凤。

    面对这样的杜鹃,黄元无力又绝望。

    她向他揭露一个残酷的现实:除非跟她一块死,要么跟方火凤一块死,否则,这中间没有两全!

    杜鹃道:“哀大莫过心死。今天,我当着你的面杀死自己,也算绝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你也为我吐了血,很好,我们两清了!从此后,你再不必为我悲伤痛苦。”

    黄元神色木然,心里空荡荡的。

    对于他来说,杜鹃真的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也带走了他的心!

    他永不能忘记她临死时看他的孤寂目光,令他痛断肝肠,以至于在看见她又活过来后,那感觉依然不能消除;再回想那目光,心中也会再次涌出一波新的痛,无可抵御!

    面对活生生的杜鹃,他却说不出任何话。

    一切话都显得可笑、虚伪、无力。

    刚才一刹那生死的转换,将三人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人生都浓缩了,又戳破了,索然无味。所有的坚持都坍塌尽净,煎熬也好,痛苦也罢,无情也罢,仿佛都随风吹散,归于尘土。

    他竟有了些许沧桑的感觉。

    杜鹃任他沉默,又走到台案前蹲下身,对方火凤道:“让你也体会一次被人逼得无路可走、绝望无助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受?不过别怕,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做那种不留余地的事,那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所以我只演了一场戏。还有,我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有一种爱,叫放手!我放手了,你从此和他好好过吧!”

    方火凤依然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和他好好过吧!

    他们还能好好过吗?

    她看着失魂落魄的黄元,觉得自己输得干净彻底,痛苦难受的同时,心里也涌出对杜鹃强烈的怨愤——

    她把她逼得无路可走了!

    可是她又不能怨恨杜鹃,因为是她先逼她的。

    绝望之下,她也想结束生命,一了百了。

    那时候,黄元会怎么样呢?

    可是,她还是不能够!

    杜鹃并没有真的死去,她只是演了一场戏;而她作为这场纷争的始作俑者。要是再闹出任何事来,只会令黄元心冷厌弃。

    她无路可走。唯有坚持原来的路一直走到底!

    她便惨笑道:“姑娘真好心!真大度!用这样的方式放手,固然留有余地。就是对他太绝情了些。水烟只是俗人,比不得姑娘。水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她坚定地说着,既是对杜鹃还击,也是对自己鼓励。

    她以昝水烟的名义说话,也是一种坚持。

    杜鹃点头道:“这是你必须做的。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是你欠他的!我虽然绝情,也是为你们好。长痛不如短痛。为了我们三个人的将来,我只能做绝情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是我爱他的方式!”

    方火凤再次无言以对。

    杜鹃又道:“希望姑娘记住自己的话,好好对他。就算有朝一日他喜欢了别人,也不要有所怨恨,要始终如一才好。回去后用三七和灵芝煎汤,早晚给他服用一次。”

    这不是讽刺,这是她的真心话。

    方火凤既然认可妻妾同存,就不应该嫉妒。

    若是她有朝一日嫉妒生事。对黄元将会是打击,会以为自己错把真心付给了她,会后悔当初选择,这是杜鹃不愿看到的。杜鹃虽然怨恨他。却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他招来的,至少他与那些风流好*色、无情无义的人有本质区别。刚才那一刻,他的悲伤和绝望打动了她。令她伤心痛苦,她并不想看他的笑话。

    方火凤的眼睛就红了。

    杜鹃的话听在她耳中。是**裸的讥笑和讽刺。

    讽刺她将来落不到好下场!

    她努力吞咽泪水,道:“水烟多谢姑娘提点!”

    说完。挣扎起来走向黄元,俯身扶他,“走吧。”

    从杜鹃自杀到复活,黄元一直没看过方火凤,这时才正视她。他的目光清冷,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刚才的生死经历耗尽了他的心力。看了一眼,便点点头,把手递给她,借力站起身。

    站起来,他又看向杜鹃,也是同样清冷的目光。

    杜鹃也静静地望着他,并未再多说。

    然后,黄元就转身走了。

    和方火凤相互扶持着走了。

    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杜鹃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流下两行热泪。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她并不没有因为黄元在她假死时说“带你走,去一个没人地方。再没有别的女子。”而心存侥幸,等她一活过来,一切还是照旧,他还是左右为难。

    她想起这方法,乃是被他们自以为是的恳求弄得愤怒了,出去后想,为什么不主动出击一次呢?

    自方火凤来后,她一直活得憋屈,输得莫名其妙。

    主动出击一次,让她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出口气的同时,也顺便让他们死心。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篇短文,说的是一对出*轨的男女,十分相爱,难舍难分,都觉“恨不相逢未嫁娶时”。他们是唐山人,这天晚上各自瞒着家人偷偷跑出去幽会,商议各自离婚,把他们的爱情坚持到底。当天晚上,唐山发生了历史上举世震惊的地震。他们因为在郊外幽会,逃过了那场灾难。后来他们发现,各自的父母妻子丈夫子女都在地震中遇难了。阻挠他们爱情的所有因素都被地震淹没,然而,他们却一句话也没说就分手了,从此再未相见。

    失去了亲人,似乎他们的爱情也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没有绿叶衬托的红花,孤零零很单调、无趣。

    这样说还不够,应该像失去土壤的植株,再不能存活!

    从那天起她就明白:爱情,并不代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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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她就从后面翻上阁楼,添了一件衣裳和毛领围脖做遮掩,然后下来杀了两只鸡,放了一大碗血,用灌腊肠的肠衣装了鸡血,掖在围脖里面,演了这场戏。

    结果,她并不觉得出了气,徒留满心失落和空洞。

    她觉得有些东西真的死去了,再回不来了。

    她掐断了前世!

    哪怕只是演一场戏,也让她痛不欲生。

    她孤单地坐在厅堂里,对着那堆沾血的衣物,仿佛初临这个世界。

    如风跑进来,围着那堆衣物打转,鼻子轻嗅。

    她惊醒,忙走过去赶它。

    她将衣裳和围脖拎到外面院墙根下,点火烧着了。

    杜鹃死了,她不想再留着这衣裳。

    看见它她心里不好过。

    看着那衣裳化为灰烬,她摸着如风的头轻声道:“你知道吗?杜鹃死了呢。”

    如风不语,用脑袋蹭蹭她。

    杜鹃死了,她还要继续活下去。

    她起身,开始收拾屋子、打理家务。

    正闷头忙着,院外来了林春。

    “看这是什么?”

    他手里举着一个木头小玩意,也不知是什么。

    杜鹃凑近细看,疑惑地问:“这什么?”

    林春匆匆招呼道:“你出来,我装自来水给你看。”

    杜鹃惊得张大嘴巴。

    “自来水?”她问。

    “自来水!”林春肯定地答。

    杜鹃随着林春来到外面,向癞子家走去。

    路上,林春告诉她。他在家里安装了她说的自来水:在水井旁边用大青石砌了一个封闭的水箱,留一个小口。再把压水机的出水口抬高,从水井里抽水灌进水箱。这就蓄了水了;然后在水箱底部靠近洗衣池的地方安装了水龙头,只要旋转木筏,水就流出来了。洗衣洗菜都很方便。

    杜鹃听得愣愣的,问“你用什么做的水龙头?”

    林春道:“毛竹筒和水竹管,还有这个旋转木筏。”

    说着他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杜鹃。

    杜鹃拿着那旋转木筏掉着个儿看,确实类似开关阀门。

    “你家真的用上自来水了?”

    她还是不信,再次确认。

    林春点头道:“昨天晌午就弄好了。已经用上了。厨房的正在做。等做好了,直接在厨房就能用水,不用出门。”

    停了下又道:“今天说好帮癞子哥弄。刚在家做这个。”

    原来。癞子家地势略低些,和杜鹃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家离那条人工沟渠近些。林春想要帮杜鹃装自来水,就先在癞子家做尝试。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癞子家门口。

    杜鹃就见那沟渠边装了一架靠人力脚踏的水车,癞子正趴在上面。随着他用力踩踏,水斗里的水就不停地灌入旁边约三尺高的水池。那水池看样子是才砌的,很简陋。水池朝着癞子家的方向连着青色大粗毛竹管,一节套一节。一直延伸入癞子家院内。

    杜鹃一看就明白了。

    她惊讶道:“真的引进去了!”

    林春微笑点头。

    癞子看见她兴奋地大喊“杜鹃!”

    杜鹃刚要说话,忽见二妮从院里跑出来对她挥手大喊:“杜鹃,水来了!你来看,我家有水了!”

    杜鹃和林春相视一笑。一齐往癞子家走去。

    进了院子,就见那毛竹筒沿着院墙走,每隔一段就有一个三角木架托住支撑。拐着弯通往厨房去了。二妮兴冲冲地挽了杜鹃胳膊,“灶房里还有个池子。”

    说话间三人就进了厨房。

    果然靠墙地面上有个大水池子。是用石块砌起来的。为防止漏水,水池里面还有一层。安装了一个敞口的大木箱。

    毛竹出水口就在水池上方,水正不断流进池中,已经装了半水箱了。比水箱低一尺的地方,还有个小水池,这是洗东西的池子。在小水池的上方、水箱的侧面有节封闭的毛竹伸出来,出水阀门就装在毛竹上,是一节手指粗细的水竹管子。

    林春当即就动手倒腾起来。

    二妮站在一旁激动地看着。

    杜鹃各处仔细看了,道:“这水箱矮了些。水位低了,落差不够,水放一半就放不出来了。”

    林春点头道:“这也没法子。外面的水槽低了。”

    二妮却十分满足,眉开眼笑地说道:“这就省事好多了。放不出来我就用瓢舀。往常挑水吃,去沟里洗衣裳,不比这个麻烦?有了这个,好歹下雨天不用出去受罪了。”

    看着她喜不自胜的模样,杜鹃忍不住笑了。

    林春道:“先将就着用吧。回头还要重做的。”

    杜鹃纳闷地问“为什么重做?”

    林春解释道:“我和癞子哥先做这个试试看的。你家地势高,用这水车不成。得搭一座高些的水塔——就像你说的那样的——用翻车把水车上去,然后再用毛竹接到家里去。到时候弄好了,你们两家合用一个水车和水塔,都能接自来水。”

    杜鹃听了有些迟疑,道:“就这样吧,别麻烦了。已经把河水引到家门口了,不过走几步路,很方便的。我一人也用不了多少水。”

    林春道:“不麻烦。都做了这么多了,就差一步了。”

    说着,也不知怎么弄的,已经装好了阀门。

    侧身让开,手一旋转,那水竹管里就流出一股水来。

    二妮尖叫一声,兴奋的脸颊通红。

    见那水只顾淌,慌忙转身去案板下摸了一个小木盆来,接在水池里,说“淌可惜了。”

    杜鹃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上前试验。

    见开关十分灵便,她对林春由衷赞道:“做得真好。”

    林春微笑不语。看她的眼神却很喜悦。

    二妮探头朝水箱里一看,道:“水满了。”说着飞速冲出去。跑到院门口对癞子喊道:“水满了!别踩了!”

    杜鹃对林春笑道:“瞧二妮姐姐高兴的!”

    林春看着她,轻声问道:“你高兴吗?”

    杜鹃见他专注看着自己等回答,忙点头道:“我当然高兴。就是太麻烦你了。你想试验自来水,在你自己家做就好了——你家有井,抽水方便——不用帮我弄的。我住得太高了,麻烦!”

    林春道:“这是你前世常用的东西。”

    杜鹃听了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少年眼中闪烁莫名的光芒,忽然心里一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尽力做她前世的东西。一是为了让她有亲切的感觉;二是为了证明他才是李墩;第三才是为了生活方便。

    这其中,努力证明他是李墩恐怕才是他最心切的。

    她眼睛就红了,低声道:“谢谢你!”

    林春道:“还有什么,你说了我都做。”

    杜鹃勉强笑道:“那么多,你怎么可能都做。那些东西不是某一个人做出来的,是集合了许多代人的智慧,由各行各业的人慢慢发展起来的。”

    就是李墩也不会呢。

    她本想劝他别费这份心思,她刚才当着黄元的面斩杀了自己了呢,又一想: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带着记忆穿越的。告诉他一些前世的东西,让他学习创造也好,能提高他的技艺和能力,所以就把劝解的话吞了回去。

    林春想了想。道:“那你就说我能做的。”

    杜鹃点头道:“我想起来就告诉你。”

    想想又叹气道:“我原先是长在城里的,乡下的事也不太清楚。所以他们种地呀,灌水呀。都怎么弄的,我真不晓得!”

    林春就沉默了。似心疼。

    她也是城里来的呢,原本什么都不会做的。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会,还做了十几年!

    杜鹃又道:“你能做的其实很多。我教你的那些知识,是基本原理,能运用到很多行业上。我们那里孩子读书,只要进入中学,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

    林春认真听着,静静看着她。

    她虽然比前几天精神好些,脸上也有了笑容,但还是不如从前灿烂有活力。原因不用想,还是出在黄元身上。

    刚才他出家门的时候,看见黄元和方火凤,他们的精神都很萎靡。当时黄元看他的目光很奇怪,不太好。他猜他们是来找过杜鹃了。

    因此他问道:“黄元和昝姑娘来干什么?”

    杜鹃沉默了一会,才道:“劝我回去。”

    林春瞪大眼睛,问:“他还敢叫你回去?”

    为了昝水烟,杜鹃伤心成那样,他还叫她回去?

    杜鹃自嘲地笑道:“他是看出来我心里还惦记他,以为我回去就好了。”

    林春听了更忍无可忍,斩截道:“他不是李墩!”

    他暗自想道,一定要让杜鹃觉得他才是李墩,变得开心起来;就算不能确认他是,也要觉得他不输给李墩,因此慢慢接受他;为此,他要努力修炼,要做得比李墩还要好!

    李墩能做的,他也能做!

    李墩不能做的,他还能做!

    杜鹃怅然道:“是不是的,都不要紧了。”

    林春听了诧异。

    杜鹃道:“我……”

    她不知如何说,于是就顿住了。

    可是林春眼巴巴地看着她,很想知道的样子。

    她只好从头说起,把她假自杀的事说了一遍。

    林春听得嘴巴张老大。

    听完没笑也没怒,眼中甚至有些担心。

    不知为何,黄元吐血让他很不安——

    他竟这样爱杜鹃吗?

    那为什么又喜欢昝水烟?

    他想不通,暂丢开这问题,又问杜鹃:“昝水烟问你为什么不许黄元纳妾?”

    杜鹃点头。

    林春冷笑道:“她这么贤惠!”

    既然这么贤惠,他就给她一个机会!

    一时癞子和二妮进来了,兴奋地说起这自来水装置,林春和杜鹃便丢开刚才的话题,和他们商量起来。

    商议一番后,林春和癞子又忙活起来。(未完待续。。)

第362章 温馨(二更)

    这工程并不容易:除了安装水车,还要打通毛竹关节、砌水塔,计算各处连接和进出水路等,十分繁琐精细。

    当下癞子按林春说的处理毛竹,林春则帮杜鹃做水箱。

    正忙着,隔壁李家大哥给杜鹃送来两篓木炭。

    原来前日杜鹃又带了牛肉回来,分送给李家和癞子家各几斤。这李家每入冬都要开窑烧炭的,除了自家用,也常和村人换些零碎物事。他感激杜鹃送肉,所以送她两篓木炭。

    来这一看,林春他们正弄自来水呢。

    等问明情形后,再看了癞子家的自来水,李大哥当即要求:他也要搭个伙,三家一块弄这个东西;还说他家大青石和木料都有,他们父子都是壮劳力,都能帮忙做。

    林春求之不得,忙就答应了。

    当下又重新分派活计,李家人便负责砌水塔。

    杜鹃昨晚用牛骨头炖了高汤,今早把些牛杂和牛肉混合,下了各种作料焖制。这时估摸差不多了,就去后院拔了四五个大白萝卜,洗净切成块丢进锅里跟牛杂牛腩一块熬煮。

    弄妥后,她坐到廊下择菜,一面看林春做水箱。

    林春见她来了,抬头笑道:“好香!”

    杜鹃也笑了,问道:“你饿了没?”

    林春摇头道:“不饿。”

    过了一会又说道:“我等牛肉吃。”

    杜鹃听了失笑,脱口道:“真是个孩子。”

    林春听了幽怨地看向她。

    明明他比她年长,也高好多的!

    杜鹃一看他脸色。自觉失言,忙转移话题。举起手上的黄心菜道:“瞧这菜——又大又嫩。那沟里的泥真管用。二妮说她家的萝卜没我家长得大,菜也不如我这长得好。”

    林春一边钉木钉。一边道:“那是。”

    闲话两句,杜鹃就问起黄雀儿嫁过去的情形。

    林春就微笑了,道:“二嫂来了,家里都热闹许多。我爹我娘从早笑到晚。哦,昨晚上我们还玩牌了呢,我爹输了许多铜板给雀儿姐姐。”

    杜鹃听得笑了,道:“大头伯伯不心疼死了!”

    林春道:“那也没法子,他能玩得过我二哥和雀儿姐姐?后来还是我上去,才帮他捞回本儿来。”

    杜鹃更笑出声来。

    林春又道:“爹和娘叫你明儿去吃饭呢。”

    杜鹃静了下。道:“不去了。不是说要去回雁谷吗?”

    林春知她心思,道:“不去就不去。等正月里再去。”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狗叫,二妮端了个小簸箩走进来,“哎呀好香!这狗,叫什么?连我都不认得了,养你什么用!”

    两只黑狗被她骂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窜到廊下。

    因闻见厨房牛肉香,就在门口朝屋里伸头嗅鼻子。

    杜鹃一面对二妮道:“待会你盛一碗去。”一面拿脚在地上用力顿了一下,呵斥狗儿。“下去!别进屋。还没到吃饭时候呢,瞧你那谗样!”

    狗儿就跑下台阶。

    杜鹃就招呼二妮坐。

    二妮道:“你不是送牛肉给我了么,还盛什么盛!占便宜也不能这样。”说着拖了个小板凳在杜鹃身边坐了,将小簸箩递到她面前。道:“这个沙给你。”

    杜鹃接过去一看,簸箩里全是颗粒匀净的细沙。

    这是从泉水河下游淘洗来的,用来炒板栗、榛子、瓜子等。受热均匀,不容易炒焦。杜鹃说要弄。总也没空去弄。谁知二妮送来了。

    她忙进屋,找了个东西装沙。将簸箩腾出来还二妮。

    然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二妮才回家吃饭。

    晌午,杜鹃把早上杀的鸡肚里内没见天的蛋掏出来,再泡了些干菌子,就着牛骨高汤调制出一道鲜美清汤,然后下了一斤面,又素炒了黄心菜,才和林春吃午饭。

    林春吃得头上冒汗,因问她“香牛肉还没好?”

    杜鹃道:“那个煮透些才好。这面好容易消化的,等半下午的时候就弄牛杂给你吃。再配些粉丝。”

    林春便笑着点头。

    因说起后天去回雁谷,杜鹃便说要帮秋生做双鞋带去。

    林春忙阻止道:“不用做!昨晚雀儿姐姐捡了七八双二哥的鞋,有棉的有单的,装了一篓子呢。他俩脚差不多大,正好能穿。”

    黄雀儿的嫁妆最多的便是衣物鞋袜被褥等,都是历年攒下来的,其中夏生也得了不少衣裳鞋袜,正赶上给秋生用了。

    杜鹃听了恍然,遂不再操心。

    等吃了饭后,林春在院子里四处打量找活计。

    看见鸡笼,忙转身便找来一个粪耙子清理起来。如风懒懒地卧在廊下看着他,两条黑狗却跟在他脚边,歪着狗头看他清理鸡笼,觉得十分有趣的模样。每当他掏出些鸡粪来,它们就凑上去用狗鼻子闻。待发现味道不是理想中的那样,就丢开了。

    杜鹃洗了碗出来,见了忙道:“你又弄那个干什么?回头我自己弄。等你走了,我还不得自己干活。”

    林春听了闷声道:“我这不是在这么。”

    飞快将鸡笼清理干净,将鸡粪撮去后园子堆起来。

    等出来,杜鹃早打了水等他清洗。

    他一边洗手脸一边嘱咐她:“你可别逮猪喂,太脏了。你想吃肉,就叫如风上山去弄。”

    他见不得她往猪笼里钻。

    那畜生邋遢的很,她钻一回猪笼就要大洗一回。

    杜鹃踌躇道:“不喂猪攒不起来肥呢。”

    林春道:“你那几块地能要多少肥!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找几条沟弄干了,掏些淤泥挑来。比什么肥都强。你是会打猎的,就打猎好了。别喂猪。不然你要上山了,那猪丢家里也是个麻烦。”

    杜鹃一想也是。道“不喂就不喂吧。”

    因见他小小年纪想得这样细,心下触动。

    她轻声对他道:“你别担心我。两辈子加起来,我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也不用担心我过不去这个坎,我这么大的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林春听了看着她不语。

    想起那天晚上她凄苦无助的样子,他心里还有些闷痛。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杜鹃唯一一次迷茫失态。

    现在她虽然还有些落寞,却不再迷茫了。

    这使他既安心,又难过。很是复杂。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无论学识还是经历都比他丰富,这让他很着急不安,暗自发誓:定要努力奋进,长快些,长大些,变得经验老道些,别总被她当小娃子看待。

    他不喜欢她说“我都这么大了”诸如此类的话。

    他要像个大男人一样保护她!

    ……

    下午,大家一齐出动。把这引水工程做了一半。

    傍晚,林春带着杜鹃装给他的两大砂锅牛杂回村去了。

    牛肉是带给冯明英的,因为大舅母和表哥表妹们都住在任家,杜鹃是送给他们吃的。虽然林春已经送了师母牛肉。但她也要尽一份心意。

    众人晌午在黄家吃的回门酒,晚上冯明英只随意下了些山芋粉丝,弄了些酱、笋和青菜。大伙儿正吃呢。

    林春带了牛杂来,当即被端上桌。

    只尝了一口。众人都轰然说好,配这粉丝更妙。

    冯明英问林春:“你从杜鹃那来?她做什么呢?”

    林春笑道:“今儿忙了一天。帮她和癞子他们弄自来水。”

    说起这个,大舅母等人都惊叹起来。

    原来他们已经去林家看过自来水装置了,都稀奇的很。冯志才和冯志明更对林春佩服得不得了,拉着他问长问短,连饭也顾不得吃了。

    翠儿听了林春的话眼珠儿直转,忙插进去打断哥哥们的话,问林春道:“杜鹃忙不忙?我明天去看她可好?”

    林春想起那锅喷香的牛杂,急忙道:“她就是这么跟我说呢,说要请你们过去玩。因为今天没空来,说找一天请黄婶子和小姨,还有雀儿姐姐和二哥过去吃饭;大舅母你们当然也要去了,不然她心里过不去。不如就明天去吧。我明早过去跟她说一声。”

    翠儿立即说她晚上就去,要跟杜鹃谈心。

    她因为杜鹃这些天心情不好,也没好好跟她说话。偏偏事情牵扯到黄家表弟,她又不知怎么劝,因此很郁闷。通过这两天所见所闻,她觉得林春很能干,长相英朗,还在府城书院读书,比黄元表弟不差,杜鹃嫁他很不错,她就放心了。

    冯明英瞅她道:“才说明天去,转眼就改晚上了!”

    众人听了都哄笑。

    翠儿强辩道:“这么多人,我不得早些过去帮忙!”

    大舅母杜氏道:“这话说的倒是。”

    因对闺女和侄女们说,叫她们晚上就去杜鹃那。

    杜氏是很喜欢杜鹃这个外甥女的。

    她吃了一筷子牛杂叹道:“杜鹃做的这卤牛杂真是香!比我们前天做的牛肉好吃多了。翠儿,你要有杜鹃一半能耐,娘死了也闭眼了。去了别闹她,陪她好好说话。”

    一面对闺女使眼色。

    翠儿听了急忙点头。

    林春见说妥了,很高兴,遂告辞出来。

    然后他去了黄家。

    黄家也正吃晚饭,两房老小都在陪新女婿夏生。

    见了林春,众人忙招呼他坐下一块吃。

    林春笑说自己吃过了,一面扫视席面,问:“黄兄弟呢?”

    小宝忙道:“他有些不大舒坦,躺着呢。”

    林春就说他去看他,招呼一声就去了东厢。

    东厢卧房内,黄雀儿正坐在床边喂弟弟喝汤。

    黄元靠在床上,头上缠着一圈填了棉花的红色棉带,面容依然憔悴,且看着大姐手上的汤碗怔怔出神。

    这汤是用灵芝、红枣和鸡炖的,益气补血安神。

    那灵芝是杜鹃跟任三禾和林大猛进深山里采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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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