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蜚短流长(二更)
二妮道:“怎不好?你这样人睡这,那是给他面子。”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
正说着,癞子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让两女娃洗澡。
他特别强调,大澡桶也是新的、他没用过的。
二妮挥手赶他道:“再烧一锅水来,一桶不够。”
癞子忙道:“我肯定是要烧的。这么点哪够!”
一面小跑着又出去了。
等把大澡桶装满了水,癞子立即被二妮赶出房,叫他自己弄水洗洗睡去,不用过来了。
癞子被推得趔趄前窜,到了门口,还不忘扶着门框回头嘱咐二妮:“晚上要是怕就喊我!”
二妮一面推他出房,一面道:“知道了知道了!”
杜鹃看着这对质朴的少年男女,为他们简单的爱情感动,心头弥漫着浓浓的温馨。因笑问关门回来的二妮:“要是你喊怕,难道他守在房门口?”
二妮羞得扭身子道:“哪有!我怕什么?”
杜鹃呵呵笑起来,不再逼问她。
随后,二妮坚持要杜鹃先洗,一面和她唧唧咕咕说话,告诉了许多她和癞子的事,杜鹃听得津津有味,偶有云破月现的感觉,一闪即逝。
这一夜,杜鹃睡得很沉。
第二天凌晨,到了晨练的既定时刻,她没有起来,翻了个身,又睡起了回笼觉。直到外面狗汪汪叫,她见窗户上亮了,才不紧不慢地起床。
二妮早起来煮了饭。硬留杜鹃吃饭。
一时癞子收黄鳝回来了,用草穿了七八条送给杜鹃。
杜鹃急忙摆手道:“你们这么辛苦弄来。我可不能要。留着自己待客吧。我家也不缺肉吃,昨天才打猎回来呢。”
癞子道:“杜鹃你拿着。我还有好多呢。”
二妮也道:“跟我客气什么?待客哪就差这几条!”
说着,她拉住杜鹃的手往院墙根下的一口大缸走去。缸盖破了一个缺口,上面压了一块石头。她让癞子把那石头搬下来,揭开缸盖,示意杜鹃看。
杜鹃探头一看,禁不住浑身一哆嗦,倒退一步。
那缸里养了一大缸黄鳝,跟蛇一样蠕动,看得她浑身恶寒。“这么多!”
二妮得意地说:“屋里还有一缸呢!怕你瞧了身上难受,昨晚就没让你看。怎么样,你要不要这黄鳝?”
杜鹃笑道:“要,要!二妮姐姐,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也不送别的,我上山猎些山鸡,帮你添一碗菜。”
二妮高兴地说道:“好!”
癞子在旁又道:“还有泥鳅,还有鱼……”
二妮却道:“这两样杜鹃都常吃的。谁稀罕。不像黄鳝,她不会钓,我才送她的。”
杜鹃不禁夸她心细。
饭后,杜鹃和二妮各自提了一串黄鳝回村。
才走到河边。就听对岸有清脆的声音叫“杜鹃姐姐——”跟着又有一声软糯的童音,也喊杜鹃姐姐。
杜鹃抬头一看,对面站着任远明和任远清小兄妹。
她急忙高声道:“站那别动!等我过来。”
这河上有个木桥。昨晚他们不想绕路,所以直接渡水的。杜鹃怕小兄妹两个不稳当。所以命令他们不许过来。
一时过了河,小兄妹欢喜地扑过来。
二妮看着粉雕玉琢的两娃儿。羡慕地说道:“杜鹃你表弟表妹长得真好。”
杜鹃教两小喊“二妮姐姐”,一面对她笑道:“小娃儿都是这样的。弄得干净些,看了都讨人喜。不信等你生了就知道了。”
二妮闹了个大红脸。
杜鹃牵了远清,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远清笑弯了眼睛道:“我想杜鹃姐姐。和哥哥去二妮姐姐家,没看见,又找这来了。”
任远明也道:“姐姐早上没去练武,爹和娘都问了。”
杜鹃便知道任三禾担心了,即使听黄家说自己在二妮家,也还要远明和远清一早来叫。
她举起手中的黄鳝,笑道:“我在二妮姐姐家得了好东西呢。瞧,回头烧给你们吃。”
任远明忙抢过去提着,一点不怕。
几人一路说笑,往村里去了。
昨天晚上,杜鹃出村往西,然后再往南拐到山边,又往东到癞子家的;今天自然不用那么绕回去,只要往北直接进前村就行了。
进村后路过一条河埂,河边杂乱生了些柳、槐之类的大小树木,河沿下近水边挨次摆了许多大小不一的青石板,好些婆子媳妇和女娃蹲在石板边洗东西。有洗衣裳的,有洗菜的,有刷竹匾和筛子的,还有淘洗豆子的……说笑声随着哗哗的水声流淌。
这其中一道声音特别突出,直灌入杜鹃耳中。
“……你们说,这么金贵的人儿,放着那富贵的日子不过,要嫁我家元儿,这是多大的决心?我元儿心善,舍不得杜鹃,还是坚决要娶她做媳妇。人家不只好做妾了!你们说,这还亏待她了?我就不提大媳妇救了她的命这回事了。一个捡来的孤女,别说娶做媳妇,就是当丫头使,也没话说;她倒好,一肚子委屈,倒像我们家欠了她一样,赌气跑到山里逛了四五天才回来。回来了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指使雀儿和黄鹂伺候她洗澡吃饭。吃完连衣裳也不洗,就跑得影儿都没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一家子大小都急得吃睡不安,她爹娘都难过死了。元儿带了黄鹂去找,黑天半夜的,他一个读书人,哪走过夜路……”
黄大娘一边在水里摆衣裳,一边数落杜鹃。
她越说越顺口,将黄元的叮嘱忘得净光。
那些媳妇纷纷附和,都说杜鹃太过了,这也不嫁,那也不嫁,闹来闹去也不知到底要怎样。
二妮听了气得要死。别的她就不说了,杜鹃昨晚没回家,她不是叫癞子去黄家报信了么,怎么到黄大娘嘴里全变了样?
杜鹃笑吟吟地听着奶奶鬼扯。
对,就是鬼扯!
要奶奶改了这信口数落的毛病,永远不可能的;要冯氏听了奶奶的话不在意不生气,也是永远不可能的。她们婆媳脾气都是配好了的,还是绝配。
可是,今儿听这话的是杜鹃!
她走到一棵柳树底下蹲下来,对着河里大声喊道:“奶奶,你说什么?”
黄大娘吓得手一抖,转头望向身后。
只见孙女蹲在柳树下,笑眯眯地看着她;旁边还蹲了远明和远清两个小不点,跟看戏似的,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望着河沿下这些人;二妮却站在一旁,板着脸。
大娘呆了一瞬,立即叫道:“你还晓得回来?你……”
杜鹃打断她话道:“我昨晚在二妮家睡的,给她帮忙。我不是叫癞子哥去家里说了?癞子哥说,他路上碰见黄元和黄鹂,告诉他们了。怎么,黄元没告诉奶奶这事?”
黄大娘气道:“告诉了你就不回家?你就使性子吧!”
杜鹃不理她这话,接着又道:“我去山里累死累活的,弄了那些灵芝和药材,少说也要卖二三百银子,奶奶怎么说我去闲逛?”
河边一静,众人都被“二三百银子”给吸引了。
本来河水哗哗响,又夹着捶衣裳、刷筛子的声音,说话声音不高的话,根本都听不见,因此大家都停手,侧身扭着脖子,看她祖孙二人一个河埂上、一个河底下,对面掰扯。
黄大娘见人都瞧她,觉得理屈。
但她那性子怎肯罢休,坚持道:“逛不逛就不说了,你不是心里不痛快才上山的?人家昝姑娘还没委屈,你倒先矫情上了。要不是你娘那年拼了命把你抱回来,你现在还不晓得在哪呢。这样不知好歹,不晓得报恩……”
杜鹃打断她的话:“奶奶,我娘是救了我,可你那年把我撵下河,这命就算还给黄家了。后来,在梨树沟奶奶又把我弄丢了。说起来,奶奶还多欠我一条命呢!”
杜鹃一本正经地跟老婆子算总账,捋得十分清楚。
远明大声助兴:“对,还欠一条命!”
远清也软糯糯地喊:“欠一条命!”
黄大娘听了这说辞,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杜鹃知道她接下来就要骂了,不等她骂,又笑道:“当然了,我是不会跟奶奶讨债的,奶奶放心好了。我还是要感谢娘救了我,所以我呆在黄家报恩。”
黄大娘怒道:“报恩?报仇还差不多!你瞧瞧你把元儿折腾的,一天到晚为你操心烦神;你娘怀了身子,你也不……”
杜鹃提醒道:“奶奶,黄元也被人捡去了。”
黄大娘更怒,提高声音道:“元儿帮杨家挣了那许多银子,临了还陪了他们三千两抚养费,你能比?”
杜鹃也高声道:“我怎么不能比?杨家送黄元上学读书,他后来开铺子为杨家挣钱;黄家没送我读书,反倒是我教黄家的孙子孙女读书;我从三四岁开始就喂鸡喂猪洗衣煮饭做家务,长大了又上山打猎养家,我怎么不能比?黄家付给杨家的三千两银子,也是我挣来的。要不然,黄元在府城的铺子早没了!”
黄大娘不可置信地问:“那三千两银子是你挣的?”
杜鹃斩钉截铁道:“我挣的!我炒的茶叶卖出来的!一千两银子一斤,不信你去问我小姨父。”
河边轰然炸开,比先前听见二三百银子更震惊。(未完待续。。)
第303章 杜鹃就是杜鹃(补更)
哗然中,有人惊呼“衣裳!衣裳冲走了!”
大家急忙转头,只见有个媳妇想是看热闹忘了神,不知不觉就松了手,一件衣裳被水卷走,正随波逐流往下游飘去。
那媳妇急的直跳脚,对着河水招手喊“衣裳!回来!”
可惜衣裳不是鸡狗,听见人唤晓得回头,它依然随波逐水去了,毫不眷恋主人。
众人有说下水捞的,有说往前撵去拦住的,乱七八糟。远明和远清兄妹见了笑得前仰后合。
幸亏下游来了一个人,扛了一副渔网,看见这情形,将竹篙连网子往河面一横,总算拦住了衣裳,众人才松了口气。
待缓过劲来转头一看,杜鹃早牵着两小走了。
黄大娘兀自不忿,骂骂咧咧不停。
可惜没了对象,自然不如先前热闹。
再说杜鹃,在众人看捞衣裳的时候,就和二妮离开了。
因二妮家就住这河沟前,两人便分路。
二妮看着杜鹃,担心道:“杜鹃,你别生气……”
杜鹃摇头笑道:“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放心吧,我好得很。今晚要是有空,我还去看你们捞鱼。”
想想又赶紧问:“你嫌不嫌我碍事?”
二妮高兴地白了她一眼,道:“嫌弃!就嫌你不来!”
说笑几句,二人分头去了。
杜鹃牵着远明和远清往家走。因想起家中情形,便告诉二小道:“姐姐家有事,你们先自己回去。好好读书写字。晌午我把这黄鳝做了,送一碗给你们吃。”
远明远清答应了。手拉手跑回家。
杜鹃眼看着两兄妹进了任家院子,方才转头。
她在自家院门口顶头碰见黄老实。正挑了一担粪往外去,扁担压得弯弯的,忙问:“爹,这是浇什么?”
黄老实见了她很高兴,道:“杜鹃你回来了?爹给萝卜浇粪去。这一茬肥下了,就不用费事了,冬天萝卜才甜呢。”
杜鹃就笑了起来,侧身让他过去。
进院看见冯氏正低头扒拉大簸子里的黄豆,其实应该早听见她和爹说话。晓得她回来了,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忙主动叫道:“娘!”
冯氏抬头,不咸不淡地说:“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人家那呆一辈子,不回来了呢。”
杜鹃神情一僵,旋即笑了笑,往厨房走去。
她也终于尝到被人丧谤的滋味。
以前没有挑明她身世的时候,无论爷爷奶奶怎么说她,冯氏也会骂她。她都无所谓;今日不同,此情此景,这话实在刺心,仿佛在揶揄她“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母女离心。莫过如此!
杜鹃不像冯氏,不会被气得晕倒,却暗下了个决定。
自昨晚耳听目视了二妮癞子的生活后。她心中便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今早所见所闻。令这念头更清晰坚定了。
冯氏见一向笑嘻嘻的闺女居然变脸,显然心里那道坎还没过。更加生气。她多想杜鹃回一句“我是想住啊,可二妮不留我。”又或者撒娇说“我是想住啊,就是舍不得爹和娘!”就像闺女小时候,有一回她要打她,她躲去隔壁林家。过一会回来,她故意问她:“你还晓得回来,你林婶子没留你吃饭?”当时小杜鹃脆生生地答道:“留了的。我没好意思答应。”逗得她当时就笑了。
眼下她们母女这是怎么了?
冯氏又愤怒又难受。
再说杜鹃,走进厨房找东西收拾黄鳝。
黄雀儿正在案板上切菜,闻声转头,欣喜地叫道:“杜鹃!你回来了?哟,哪来这么多黄鳝?”
杜鹃道:“二妮给的。大姐你不晓得,他们家好多……”
遂把昨晚她所见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黄雀儿。
“二妮真大胆子。也不怕人说。” 黄雀儿听得又惊又笑,一面从墙上取下一个筲箕递给杜鹃装黄鳝,“熬一晚上你不累?放那待会我来弄。我这个就要切好了。”
杜鹃将黄鳝丢进筲箕,放在一旁,凑到她身边问:“切什么?”
黄雀儿道:“酸笋。晌午包饺子,我在剁饺子馅儿。水烟她们吃了好些天清淡的,我想着换换口味,旁的也不敢加,就加了些酸笋。”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歉意地叫“杜鹃!”
杜鹃微笑摇头,表示她无事。
可黄雀儿却停了手,双眼盯着她认真道:“杜鹃,我想了这几天,我也不劝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总归你是我妹妹,只要你喜欢,我就高兴;你要不喜欢,就不嫁元儿,我也不会说你。这件事搁我身上,我也受不了。我又不能说什么,总不能将水烟赶出去。”
杜鹃听了鼻子一酸,瞅着她就笑了。
“大姐,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别担心我。”
黄雀儿仔细看了看她神情,放下心来。
少女轻声对妹妹道:“你有不痛快就告诉大姐。”
杜鹃用力点头,对她感激地笑了。
她一面找剪子杀黄鳝,一面问“黄鹂呢?”
黄雀儿边切菜边道:“和小顺在黄元屋里读书呢。”
今天是学生们自己温习的日子,所以黄元没去私塾。
姐俩正说着,忽听门口有人道:“杜鹃姑娘,我们姑娘想请你过去说句话。”
杜鹃回头一看,原来是红灵。
她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就来。”
红灵见她没撂脸,松了口气,忙屈膝一礼,先退下了。
黄雀儿担忧地看着杜鹃道:“杜鹃……”
杜鹃笑道:“大姐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出了厨房,往黄元原先住的屋子走去。
东厢右手窗口。黄元看着她的身影,神色很是忧心。
杜鹃走进那间自己亲手布置的屋子。心境迥然。
昝水烟正坐在美人榻上低头缝布袜,听见声音。抬头见是杜鹃来了,忙起身下来,让她去榻上坐,一面歉意道:“本该我自己过去见姑娘的,但有几句话想私下对姑娘说,就让红灵去请姑娘了。”
杜鹃坐下道:“别客气。你手好了?”
她见她居然能做针线了,所以这么问。
昝水烟她对面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了,轻声道:“虽然未全好,做些小活计还是行的。老是不动。手也僵了。”
这时红灵倒了茶来奉给杜鹃,然后悄没声地出去了,还把房门带上了。
屋里就安静下来。
杜鹃喝了一口茶,径直问道:“姑娘有什么话说?”
昝水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觉得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痛不欲生,以及对她恨之入骨,神情好似很镇定、很平静,细看还带着浅笑。
不知为何,她心情松懈了些。
想了想。她正色问道:“姑娘究竟想如何?”
杜鹃不悦道:“怎么你也这样问我?”
昝水烟神情僵了下,很快恢复,然后道:“是水烟任性了。但事已至此,水烟绝不后悔!姑娘呢?姑娘既深爱黄公子。觉得与他有前世缘分,就忍心看他难受、为了姑娘彻夜不眠?水烟已经不敢奢求任何东西,甘愿为妾。姑娘难道还不满意?”
杜鹃脱口道:“不满意!”
昝水烟不料她这样斩截,不禁一呆。
杜鹃接着道:“所以你不用为妾了。我成全你们!”
昝水烟怔怔地看着她,半响才摇头道:“说实话。来此之前,水烟是抱有私心的:希望姑娘能延续与林家的婚约,成全我和黄公子。然来到这,才发现个中情形全不像我想的,黄公子他爱你很深。我既不能退缩,又不想令他为难,只有为妾,方能两全。只要他不再愁眉不展,我便甘之如饴。可姑娘竟还不能容忍。我要问一声:姑娘真的爱他吗?既爱他,何故如此相逼,惹他伤心?”
杜鹃打断她的话,反问道:“你真爱黄元吗?”
昝水烟诧异道:“自然。否则怎会效仿‘文君夜奔’。”
她可知道她究竟丢弃了什么,又背负了什么?
那绝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杜鹃道:“卓文君夜奔相如,那是有缘故的:是先有司马相如以琴音相挑,文君感知他心意,两情相悦,私奔的时候司马相如更是在外接应;姑娘私奔为何?难道黄元以前私下勾引了你?据我所知,你两次向黄元示意,他都拒绝了。可是,你依然不管他的想法,不计后果地逃婚来投奔他,让他陷入左右为难境地。你不知错,反说我不体恤他。真是叫我无语的很!”
昝水烟顿时面色发白。
但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刚才水烟已经承认思虑不周,姑娘何苦一再讽刺?果然我羞愧求死,于姑娘也无益。若是黄元对我毫无情义,也不会容留我在此——他不是容易被威胁的人。这点我看得很清楚,姑娘想来也清楚。”
这回轮到杜鹃变脸,心如刀绞。
她点头道:“是,我很清楚,所以我才要成全你们。”
昝水烟疑惑极了,忍不住问:“这是为何?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我们以前不是相处很好吗,何必一定要闹得两败俱伤,让他夹在中间心碎神伤?若是我不知进退,姑娘怒而弃他犹可说;但我自觉私奔之流,不配为正妻,自甘为妾,姑娘还想怎样?”
杜鹃斩钉截铁道:“那是你,不是我!杜鹃就是杜鹃,不是昝水烟,绝不会与人共一个夫君,便是为正妻也不行!”
说完,见昝水烟露出惊诧不解的神情,冷笑道:“你也不必看我像怪胎一样,我看你也像怪胎呢!你自比卓文君,我就不说你一厢情愿地私奔来这,坏了我的好姻缘——”说到这,她禁不住声音发哽——“就算黄元接纳了你,你也无法和卓文君相比。卓文君私奔相如,后来司马相如富贵了要纳妾,她照样不许,写下著名的《白头吟》。心志是何等高洁!所以她的私奔成为千古佳话!!而你却自甘为妾,岂能和她相提并论!我要离开黄元,正是源于卓文君的《白头吟》,‘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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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你别后悔!
话音才落,房门“砰”一声被推开,黄元冲进来,面色涨红,焦急难受,大声喝止道:“杜鹃!”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昝水烟嘴唇不住哆嗦,泪水盈眶。
红灵忙进来扶住,一面愤怒地转向杜鹃,就要发作。
昝水烟却一把拉住她,微微摇头。
黄元也严厉地对她道:“红灵你先出去!”
红灵不甘不愿地出去了,临走看杜鹃的目光很痛恨。
杜鹃忽然觉得很没趣,对昝水烟道:“你放弃所有来私奔黄元,我也很钦佩,所以我从没在人前嘲笑羞辱你;但你也不能强迫我按你的意愿生活。你是你,我是我!”
说完又转向黄元,道:“我知道你心疼她,怕她听了我的话承受不住,走上绝路——”黄元焦急道:“杜鹃,你听我说……”杜鹃摇手,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担心我,为了昝水烟背弃我你也是不会做的。可是,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我是不会成全你的‘两全’的。那是你们的‘两全’,对于我来说不算‘全’,那将毁掉我的一生。所以黄元,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虽然这事不怪我。”
黄元听了发怔,一声出不得。
昝水烟忽然问:“若是我走呢?”
杜鹃轻笑一声,揶揄道:“你走?你走了,然后不知死在哪里,我和他还有未来吗?昝家能放过我们吗?‘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若他若没有‘两意’,你私奔来也没用。”
说完。她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内。黄元如雷轰电掣,呆呆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昝水烟道:“你放心,水烟不会自轻自贱的。既然走出了这一步,不论多苦,被万人唾骂,都会走下去!除非你嫌弃我、不要我。水烟不能像卓文君一般高洁,就做个卑微平凡的女子吧,只要跟在你身边就好。”
声音很坚定,很决然。
黄元从茫然中惊醒,忍住锥心的伤痛。慢慢转向她。
少女苦苦支撑的模样给了他些许安慰,他朝她走近两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姑娘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也请姑娘放心,黄元此生绝不会弃姑娘的!杜鹃她……”
他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拿杜鹃怎么办。
昝水烟柔声道:“这事是水烟不对在先,也难怪黄姑娘不能接受。我观她对你用情很深,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回心转意。你也不用太焦躁,多用些心思,让她看到你的真心,慢慢磨转她才好。”
黄元听了默然无语。
真要能那样就好了!
他用力按捺下心中的痛楚。叹口气道:“姑娘也无需时时自责。既然错了这一步,后悔无益,就让黄元陪你一起面对吧。”
昝水烟用力点头。反握紧了他的手。
再说杜鹃,心里涨满了疼痛。一旦说出决定后,沉闷散去。只剩下纯粹的伤感。走出昝水烟的屋子,站在廊下,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心绪,才又回到厨房。
黄雀儿正要去杀黄鳝,杜鹃忙道:“我也去。”
黄雀儿揣测她神情,虽不大好,却也不是太糟糕,便放下心来,笑道:“你端着这个盆。”
两人走去院外水池边蹲下,一个杀黄鳝,一个扒黄鳝内脏,边忙边低声说话。
“这黄鳝好大呢。”
“癞子哥特地挑大的穿的。”
“这怕是要烧好几碗。还像上回那样用辣椒炒?”
“青蒜抽苗了,来一个青蒜炒鳝片吧,给娘吃;我们吃红椒炒鳝片。”
黄鳝都杀好了,黄雀儿便从附近捡了块石头来,将杀好除去内脏的黄鳝放在石板上,划开的肚子朝上,用石块不轻不重地砸。
从头颈往下砸,将圆滚滚一条黄鳝的身子都砸扁了,脊骨砸碎了,成了一条宽扁的黄鳝,再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的。
杜鹃看着她熟练地操作,笑道:“谁想的这法子?”
黄雀儿微笑道:“谁晓得!都是这么弄的。”
一时全部弄完,杜鹃用水将石板上的血冲洗干净,才和黄雀儿起身回去。一路商议,再去后园子摘什么菜、如何配等。
后园子里,姐俩一边扯蒜苗一边闲话。
“大蒜太细了,才抽苗呢。”
“扯几根就够了,不过是当作料。”
“我看还得要排两垄蒜瓣。”
“种许多干什么?”
“大姐你怎么忘了,年下你就要出嫁。办一次酒席,得用多少菜?这青蒜是百搭的菜,少了可不行。对了,白萝卜也要再种些。打猎来的肉,不就是烧萝卜、腌菜、笋、菌子这些么?”
黄雀儿红了脸,小声道:“哪就操心那么远去了。”
杜鹃不赞成道:“操心远怎么了?我昨晚听二妮和癞子算账,他们想得可细了,还攒了那么多鲜鱼和黄鳝。这没爹娘的娃就是可怜,什么都得自己想到安排。咱们虽然比他们强,也要多想想,也省得爹娘操心了。”
黄雀儿这才重视,又细细地问二妮都准备了些什么。
说话间,两人扯了蒜苗,又去扯小白菜。
正忙着,忽听前面屋里“嘭”一声闷响,跟着有人爆喝“你也配!”两人都愣住了。
杜鹃辨出这是任三禾的声音,顿觉不妙。
她将刚扯的一把小白菜往篮子里一丢,“啪啪”拍了两下手,丢下一句“我去看看。”转身顺着菜地垄沟就往外跑。
黄雀儿愣了下,也丢了菜跟上去。
在上房门口,她们碰见闻声而来的昝水烟主仆。顾不得招呼,一齐朝屋里望去。
只见厅堂上。大桌子从当中碎裂开来,几大块桌面歪斜叉倒。茶杯也碎了一地;黄老爹和任三禾一坐一站,在破裂的桌子两边对峙;黄元则垂首站在下方,黄大娘和冯氏也站在一旁。
杜鹃忙叫“小姨父!”
她不用问,也知道这情形是因她而起。
黄老爹听见她的声音,转头看她,眼里掩不住的愤怒。
任三禾则指着黄元问杜鹃:“你答应他了?”
杜鹃忙摇头,坚定地说:“杜鹃不会和人共事一夫!”
“好!”任三禾笑了,再转向黄元,“你敢逼她?”
黄元抬头。艰涩道:“不敢!晚辈怎会做那样的事,不过是不得已之下才奢望能两全其美。然晚辈终究是才德浅薄,没那个福分。”
刚才任三禾来问,他又燃起一线希望,以为小姨父听了原委定会支持自己,帮助劝慰杜鹃。谁知任三禾怒而爆发,斥责他不配。他面上没有顶撞,心里着实不服——若是昝巡抚这样斥责他还可,他也已做好了为杜鹃抵抗昝家暴风雨的心理准备;小姨父凭什么这样说?他又没让杜鹃做妾!
任三禾可不管他怎样想。冷笑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黄老爹再也忍不住,颤声质问任三禾道:“这儿谁是你亲外甥?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还说这样的话。一个捡来的丫头,我孙子怎就不配她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冯氏。
冯氏被他迫人的目光压得难堪不已,况心里也生气,冲口道:“他小姨父。元儿又没让杜鹃做妾,你这样骂他?嫁元儿可是杜鹃自己答应的……”
黄元急道:“爷爷。娘,这事再不要说了!”
昝水烟见任三禾犀利的目光射向她。竟有些承受不住;加上冯氏也愤怒地看向门口几人,她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怪自己,或者怪杜鹃,但作为始作俑者,她不能不出面。
于是她跨进门槛,在屋子当中跪下,伏首道:“都是晚辈惹的祸。请小姨父不要责怪黄公子。他若不是品性纯善,也不会这样左右为难了。”
任三禾眼中戾气一闪,喝道:“谁是你小姨父?你不过是……”他似想起什么,生生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黄元生怕他折辱昝水烟,上前道:“小姨父,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是晚辈心志不坚,令杜鹃失望了。”
任三禾揶揄道:“你这样护着她?”
他指的是昝水烟。
黄元苦涩道:“都是晚辈不好。小姨父莫要怨怪他人。”
他就是护定了!
任三禾冷笑道:“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说完,将面前歪斜的四分之一桌面猛一推,抬腿跨出来,大步往外走。
经过杜鹃身旁,对她点头道:“有志气!”
杜鹃低声道:“小姨父别怪黄元了。他已无路可退。”
任三禾脚一顿,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听了任三禾的话,黄元心中炙烤般揪心难受。
他还用等将来吗?
他现在心中就尖锐地疼痛!
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是他不要杜鹃,是杜鹃不要他;而他又不能为了杜鹃丢弃昝水烟,那同样是一个没有未来的结果。
杜鹃见黄老爹一张脸沉得能拧出水来,冯氏面色也不好,她自己也难受万分,伫在这只会使大家更难堪,还是让黄元他们收拾吧,于是逃也似的去了菜园。
这一闹,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十几年的等待、期盼、努力,如同水月镜花般消散。
千思万想,心底的疼痛如水波纹般一圈圈扩散。
杜鹃不喜欢这感觉,不要被悲伤主宰!
她是杜鹃,是无忧无虑的杜鹃!
她茫然四顾,想要找个依托,驱逐心中的疼痛。
于是她看见那一片翠绿的小白菜,绿的逼人眼。于是蹲下去扯小白菜,一面想,晌午用小白菜滚汤呢,还是清炒呢?
怎么都好,不是还有黄鳝嘛!
想到黄鳝,她就想起二妮和癞子。
然后,她仿佛找到了希望和憧憬,心里没那么疼了。
二妮和癞子的生活让她有宁静踏实的感觉,同时也容易被鼓舞起生活的热情。她微笑着想,该准备大姐的婚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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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放手
正在这时候,黄雀儿将前面收拾了,也回来菜园。
杜鹃就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还要为她添些什么嫁妆;酒席按多少道菜安排,多少荤多少素,几冷盘几热炒;哪些要早准备,哪些只能等日子近了才能动手,“我看好了几个山塘,到了日子就去捕捞,办酒席用的鱼不用愁了。”
黄雀儿先还害羞,后来见她说得津津有味,心中一动,问道:“杜鹃,你不难过了?”
杜鹃笑道:“老是难过,人要瘦的。”
黄雀儿就劝道:“是要想开些。其实林春也不错。”
她觉得,杜鹃不肯嫁黄元,肯定就是要嫁林春了。
这样也好,也算两全其美了。
所以,她心里就轻松起来。
杜鹃却没有吭声,只是笑。
一时黄鹂也来了,帮着扯菜,“二姐”长“二姐”短地叫,声音特别嗲。她跟在杜鹃身后,杜鹃每扯一根菜,她就急忙将篮子递过去接着;杜鹃说上山下河,她就说要陪二姐。
杜鹃停手,怪异地瞪着她道:“你干嘛这样谄媚?”
黄鹂骨碌转眼珠,二姐的目光让她感觉无所遁形。
小女娃眼睛就红了,小心道:“二姐姐别不理我。”
杜鹃道:“你再这样,叫我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我就真不理你了。爹那样老实,娘打死也做不出你这样子,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闺女呢?”
黄鹂扭身子道:“跟二姐姐学的。”
杜鹃道:“你就鬼扯吧!”
黄鹂靠近她,可怜兮兮地说:“我……我没法不理昝姐姐。我又生怕二姐姐生气了。从此不理我了。”
杜鹃看着伶俐的小妹子,叹了口气。
她道:“黄鹂。八面玲珑很难的!你心里想怎样就怎样。我又没让你不理昝姑娘,连大姐也没不理昝姑娘。我不是一样跟她好?昝姑娘将来你要叫嫂子的,你要不理她,人家还以为是我教的呢。”
黄雀儿白了黄鹂一眼,道:“就你鬼花样多!”
黄鹂含愧低头,不吭声了。
同时,她心里也同黄雀儿一样松了口气,心想二姐不肯嫁哥哥,嫁春生哥哥也好,春生哥哥也很出色。想着想着。神情就渐渐喜欢了。
杜鹃道:“别扯了。我们只顾说话,扯了这么多小白菜,怎么吃得了?大姐,晌午有黄鳝,就别包饺子了吧,煮饭吃,晚上再包饺子。”
黄雀儿点头,说这也好。
黄鹂忙问黄鳝哪来的。
杜鹃告诉了她,不免又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黄鹂惊叹不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也想尝试。自见了昝水烟,她就特别羡慕她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高雅形象和气质,因此言行举止不知不觉就收敛了许多,也不再往山上田野里乱钻了。而是用心读书练琴学刺绣起来。
杜鹃和黄雀儿也没留意她,自去前面准备午饭。
杜鹃的心情比先好了许多。
就像一个胆怯的人,不敢面对困难和黑暗。因此一再躲避。可真要迎上去勇敢面对,无所退让之下。心里反而轻松了。
她彻底放手了!
到了前面,上房很安静。想是黄老爹他们走了。
原来,当任三禾走出黄家院子,看不见背影了,黄大娘立即冲冯氏尖叫道:“你的好妹婿!元儿可是你亲儿子,怎么倒不帮你了?你捡回来的好闺女!从她来了,黄家可过了一天安生日子?那就是个……”
黄元沉声道:“奶奶!杜鹃来了,黄家才过好了;我也是得了杜鹃帮助,才能认祖归宗的。奶奶往后还是少提这件事,也别在外跟人说。回头闹开了,丢的是我黄家的人!”
黄大娘顿时气焰矮了三尺。
她想起早上在河边发生的一幕,她已经把什么都吵出来了,村里人都晓得这事了,怎么办?
她又心虚,又不肯服输认错,撇嘴道:“早丢人了!还想瞒呢。杜鹃昨晚没回来,我担心她,下河洗衣裳的时候跟人扯了几句她娘捡她养她不容易的话。她从那过听见了,当着好多人面跟我算账:说她三四岁就开始做家务,长大了又上山打猎养家,又教了黄家孙子孙女认字读书,又卖了茶叶帮你赎身……听那话,我黄家欠她呢!”
冯氏想起杜鹃直言不讳的性子,立即信了,气得心疼。
黄元却反问黄大娘:“奶奶没说别的?”
黄大娘结巴道:“我……我说什么了?”
黄元也不追问揭她老底,直接道:“要是没人说闲话,杜鹃不会这样说的。”说完对门外叫道:“小顺来,扶爷爷奶奶去东厢我屋里歇歇。泡一壶茶,再把瓜子豆干端些去。”又体贴地对黄老爹道:“爷爷去喝杯茶吃点东西,定定心,凡事有我和小宝哥哥呢。”
小顺和黄鹂练好的一般,立即过来“扶”二老。
三言两语将两个老人打发了,黄元才转向冯氏。
黄老爹本也要发作杜鹃的,但孙子一句话就让老婆子露出慌张神色,他便知事实并非如此,且孙子干脆果断的模样也难让他有所作为,只好被尊敬着,去享福了。
黄元在黄家越来越决断。
从附学一事开始,他先是任由爷爷奶奶威风,最后闹出事来,他出面收拾了,二老气焰便矮了一截。
他则一面将二老捧着,一面却斩钉截铁行事。
几次下来,黄老爹二人就像兵法所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最后彻底被尊敬着,却再不能做孙子的主了。
但他们性子摆在那,黄元的日子注定不会消停。
晌午,杜鹃做了青蒜炒鳝片和酱爆鳝片。分别都盛了些,送去后面小姨家。给小表弟和表妹吃。
到了任家,任远明兄妹欢呼雀跃。立即就要拿筷子尝黄鳝。冯明英连声呵斥,命他们少吃些,等吃饭再吃。
杜鹃因没见任三禾,便问道:“小姨父呢?”
冯明英道:“出山去了。”
杜鹃心下奇怪,也没多问,就准备走。
冯明英拦住她,小声问道:“杜鹃你没事吧?”
杜鹃摇头失笑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冯明英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都是外甥,杜鹃虽不是亲生的。胜在相处的年头长,不比黄元这个亲外甥情分差,所以她只好叹气了。只是与冯氏等人不同,也不知是夫妇一条心还是怎的,她和任三禾一样讨厌昝水烟,这些天都没去前面看她。
好在杜鹃的模样不像受了大打击,她也就放心了。
吃饭时,因有匠人在,杜鹃索性就缩在厨房吃。避免了和黄元见面。两次:一次是在她面前,一次是在众人面前,她只要想起黄元护着昝水烟的情形,心里依然绞痛。
但她有法子不想这些事。她会帮自己找快乐。
因黄雀儿夸黄鳝好吃,杜鹃便想了一个主意。
她对黄雀儿道:“咱们待会把门前那条水沟清理一下好不好?那水越来越浅了,把沟挖深些。荡子挖大些,洗衣裳洗菜也方便。挖出来的淤泥还能肥田。说不定还能挖不少泥鳅呢。咱不会钓黄鳝,弄些泥鳅吃也是好的。”
黄雀儿立即两眼放光。说这主意好,等下就做。
黄鹂犹豫道:“弄一身泥,多麻烦!”
杜鹃道:“弄完了天也晚了,正好洗澡。你原先不是最爱干这个的?怎么今儿懒起来。回头我捉了泥鳅你不许吃!”
黄鹂急忙道:“我喊小顺一块给二姐姐帮忙。”
杜鹃点头道:“这才像话!”
因此纷纷忙碌起来,洗碗刷锅,收拾了好去逮泥鳅。
东厢,黄鹂向黄元解释了缘故,又喊走了小顺。黄元从窗户里看见杜鹃和黄雀儿等人提着小木桶、拎着木盆、拿着水瓢,甚至铁锹等物笑着往外走,不禁愕然。
她竟是这样潇洒,立马就将自己置之脑后?
他心疼的同时,也坐立难安,再看不进一个字。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和姐妹们一块嬉闹吗?
这样手足相亲的场景是他回来后最为贪念的。
可是,他想见杜鹃,杜鹃愿意见他吗?
没有人理会他的焦灼和忐忑,外面已经闹开了。
原来黄鹂不敢抗拒杜鹃的命令,又不想自己劳累,又担心弄脏了衣裳,因此另辟蹊径:喊了小顺不算,还去隔壁把正跟林春学做木匠的十斤和冬生喊了出来,说沟里有许多泥鳅,只管逮吧,今晚上就能吃到泥鳅烧豆腐了。
她小嘴比蜜甜,别说有泥鳅的诱惑,就算没有,两个半大小子也禁不住她的蛊惑。于是脱鞋卷裤腿,抄起铁锹铲土坯,把上下游一堵,有的用盆,有的用瓢,就开始舀水。
杜鹃和黄雀儿也跟着舀水,一时间沟边热火朝天。
正闹着,桂香和槐花来了,找杜鹃的。
桂香攒了一肚子话要对杜鹃说,槐花也急于推动杜鹃下决心,因此见到她之后,四只眼睛盯着她,都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
杜鹃奇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来得正好,帮忙吧。”
她当然知道她们为何看她,不过装不知道罢了。
桂香夺过她手中的葫芦瓢扔到草地上,然后急不可耐地将她扯到墙根下,低声问道:“杜鹃,你真要给黄元做妾?你脑子坏掉了,放着那么好的林春不嫁,要给人家做妾?那酸秀才哪点比林春强了?林春将来也能考秀才,你还怕……”
“等等,等等!”杜鹃连连制止她,反问道,“你听谁说我要给黄元做妾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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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昝水烟的努力
桂香眨眨眼道:“不是吗?”
杜鹃肯定道:“当然不是!”
说着疑惑地看向槐花,不会是她说的吧?
槐花主动解释道:“桂香心里急,猜的。她想昝姑娘来了,黄家怎么办?她家又有权势,不可能做妾,所以就……”
不等说完,桂香忙点头,她就是这么猜的。
杜鹃摇头道:“没有的事。”
桂香诧异地问道:“难不成那女人肯做妾?”
槐花眼睛一亮,喜悦道:“这就对了!我就说么,黄元对杜鹃是最好的,当然要娶她了;再说,昝姑娘是私奔来的,总归有些不好听……”
桂香打断她话,朝杜鹃瞪眼道:“那你也不能答应!好好的弄个妾在跟前,那日子怎么过?杜鹃,你真是瞎了眼!林春哪不好了……”
槐花急忙阻止她道:“桂香,杜鹃跟黄元那是前世的缘分,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林春听了也不许。”说着又转向杜鹃,小心地赔笑道:“桂香性子就是直。她这也是为你好,杜鹃你别生气。”
桂香一把搡开槐花,骂道:“狗屁的前世缘分!既然前世有缘,怎么还在外沾花惹草?怎不撵那女人走?杜鹃你就是瞎了眼……”
槐花听了觉得不妙,忙看向杜鹃。
杜鹃心里五味杂陈,因为桂香戳中了她的软肋。
怔了一会,见桂香依然不停骂,槐花跟着劝。她又好笑起来。因对桂香喝道:“好了!我没给黄元做妻,也不给他做妾。桂香你再骂小心我揍你!”
槐花听了一呆,不敢相信地看向杜鹃。
桂香则一把抓住杜鹃的手。惊喜地问道:“这么说,你答应嫁春生哥哥了?”
杜鹃见她喜出望外的样子很无语,又瞥见槐花失落的神情,忽然一阵烦躁,板脸道:“我嫁谁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别像个碎嘴的媳妇似的成天打听人家的事?我不高兴说!你要嫌弃我就走!”
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幸福和希望建立在她身上?
好像没有她,或者她答应了某个人的要求就所有的事都完满了一样;若是不如意,必定怪她不肯体恤,所以造成这结果。
杜鹃发火。桂香却一点不生气。
在她看来,杜鹃不嫁黄元,就一定嫁林春了。
自己先骂她,接着又堵住她追问,也难怪她生气。
她讨好地笑道:“不问了,不问了!对不住杜鹃,你最晓得我的脾气了,别跟我计较好么。走,去看水弄干没有;弄干了咱们捉泥鳅。”
说着亲热地挽了杜鹃胳膊就走。
槐花也恢复了正常。瞅着她笑道:“先骂得那样凶,我拦都拦不住。这会子又跟杜鹃赔礼了?”又向杜鹃道:“你早该这样给她一顿,她就安生了。”
桂香便笑起来。
杜鹃则笑得很敷衍,因为开心不起来。
然等她们去了沟边。她立即就欢笑起来。
原来这沟里竟大有乾坤:整条沟除了杜鹃家门前这段挖了个大水荡子洗衣洗菜外,其他地方沟两侧都生有大量杂草水草,掩盖了沟内情形。随着大家舀水加快。沟里的水变浅,沟底鱼儿便乱窜起来。甚而都蹦出来了。
众人大笑欢呼不止!
小女娃们纷纷抄起虾网、筲箕等物,随着人惊呼。忽而跑向这头,忽而又跑去那边,站在岸边兜鱼虾;小顺等男娃则等不及水干,跳下沟去捉;黄鹂忙拦住小顺,叫先拿镰刀来,把这草都割了。——她这会儿倒玩起了兴致。
小顺就飞一般跑进黄家院子。
杜鹃冲他背影喊道:“再拿个水桶来。捉了鱼用水养着!”
桂香也叫:“对,小鱼待会还要放回去的。”
槐花和黄雀儿也在水边兜来兜去,笑个不停。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鱼,再者这沟里的鱼也不太大,之所以这样高兴,主要是因为在家门口,嬉闹的成分多,不像外出渔猎是为了生活,一定要有收获的。
吵嚷声喧天,引得隔壁二丫姐弟、后面的任远明和远清兄妹,以及附近其他小娃儿都跑来瞧热闹。
林春也走出来,站在卖力舀水的杜鹃身边看着。
“你们这是要抄了这沟的老底子?”
他面色很古怪。
杜鹃喘气道:“就是要抄老底!”
黄鹂兴奋道:“本来想逮泥鳅的,没想到还有鱼。”
桂香哈哈笑道:“你们天天在这洗菜,喂肥的。”
黄鹂想看热闹,自己又不肯下去,因此见一个人来就要使唤。这时见了林春,忙甜甜地求道:“春生哥哥,我姐她们舀水太慢了,你劲大,帮忙用大盆泼,一会就干了。晚上我们用泥鳅烧豆腐……”
林春瞅了她一眼,一副看穿她小心思的模样。
黄鹂见他不吭声,有些讪讪的,以为他怕弄脏衣裳不肯下去呢,因为他身上穿了套很整齐的浅蓝绸衣,显然不是做活穿的,而是在学院读书时穿的。
谁知他看了会,便将鞋子脱了,裤腿、袖口都卷起来,直接下去沟里,从杜鹃手中接过葫芦瓢,轻声道:“我来吧。”
埋头泼水的杜鹃本能要拒绝,谁知人都下水了。
禁不住就埋怨道:“你就要下去,也要换身衣裳。这衣裳弄脏了,不是害你娘洗?”
这衣裳还是她的针线呢。
林春对她一笑,柔声道:“晚上我自己洗。”
杜鹃无言以对,又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亮闪闪的,慌忙转过脸去,心想这娃儿长大了,看人眼光不“纯洁”了。
林春见她这样。含笑低头,用力舀起水来。
果然力大就是不同。一瓢接一瓢,那水连成片往水荡子里倒过去。就像水车车过去的一样。
槐花在沟的另一头割草,刚才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默默垂眸,用力一下一下割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随着她和黄雀儿把沟边的草割倒,沟渠露出内幕。
杜鹃见小顺、任远明捉鱼捉得欢畅,也忍不住脱鞋下去,抓鱼捧泥鳅。
为何说捧泥鳅呢?
在泥浆里抓泥鳅很难的,滑溜溜的不着手,唯有看准了。飞快地用双手一捧,捧进盆里,那才准。
杜鹃既会抓鱼,捧泥鳅也飞快,很快弄了小半桶。
桂香看得眼馋,也下去了。她在泥里乱抓一气,鱼没捉两条,倒弄了满身泥浆,笑声传出老远。
杜鹃急得制止她道:“你别乱搅合!都看不清了。站那别动。仔细看,看哪块泥动一下,说明下面有泥鳅。你就双手连泥一块捧起来——”
说着一弯腰,双手迅速朝左边抄下去。
桂香盯着她捧起的一捧稀泥。问:“捧着了?”
杜鹃点头,双手往中间一挤。
结果,泥浆挤出来了。一条大泥鳅也从指缝里滑出来,又掉进沟里。钻入泥中。桂香忙不迭地弯腰去捧,大呼小叫。连带溅了杜鹃一身泥。
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引得杜鹃失笑不已。
沟里的水已经舀干了,林春直起身子。
听见笑声转头看过来,看见杜鹃发自心底的笑容,与以前一样明媚,他也不自觉地咧嘴笑了。
忽然目光下移,见她和桂香站在泥泞中,白皙的腿上糊满了污泥,忙劝道:“玩够了就上去吧。小心沟里有尖刺把脚扎了。我待会把这泥都弄上去,把沟底弄干净。你们想逮泥鳅,就去上面逮。”
杜鹃道:“我们也挖。这么长的沟,靠你一个人哪成。”
林春皱眉,忽见黄小宝走了出来,忙招手喊他。
又对杜鹃命令道:“上去!这不是女娃儿干的活。”
黄小宝也爱玩,一见这情形喜上眉梢,当即脱鞋下沟,一面对杜鹃挥手道:“上去,上去!弄一身泥像什么样子?这么大了还贪玩。”
杜鹃便不再坚持,招呼桂香上去。
她们将捉的鱼和泥鳅弄去水池边清洗干净,又换了一个桶用清水养起来。
因各人都拿了一个盆或桶或篓子装鱼,拿出来的就不够用了,杜鹃便叫黄鹂,“再回去拿篮子来。要编得密的,不然容易漏。”
黄鹂答应一声,急忙飞奔回家。
她跑进院子,一面大喊“昝姐姐,快出来玩!”一面跑进厨房翻找趁手的篮子篓子等用具。
等再出来,昝水烟和红灵已经站在东厢门口,正和黄元说话呢。她忙过去喊她出去瞧热闹,又绘声绘色地描述如何好玩有趣。
不用她说,外面的吵嚷笑闹声院里都听见了。
昝水烟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黄元。
黄元略一沉吟,微微点头。
他想的是:不管将来如何,水烟都要和杜鹃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就算做姑嫂,也不能避而不见;再有,杜鹃都坦然笑着面对此事,他们却做出尴尬难受模样,那不是成心让杜鹃不痛快么。
思及此,连他也准备出去看看,他早想出去了。
他想念杜鹃,希望跟她像以前一样相处,哪怕她不肯嫁他,只把他当弟弟也好;再者他也隐隐期盼她能回心转意。
他觉得很久没跟她一块说笑了,一想便心疼难耐。
眼下这场合正适合。
他很谨慎,让昝水烟跟黄鹂先出去,他自己落后一步出去。这是怕他和昝水烟双双出现在人前,杜鹃见了难过。
昝水烟知他心思,临去时轻声道:“请放心!”
她也明白,无论如何她必须取得杜鹃的谅解。
黄元微微点头,望着她去了。
黄鹂拉着昝水烟的手往外走,一面小声道:“昝姐姐你别担心,我二姐人最好了。先前我怕她见我跟你说话生气,她还说我呢,说你将来是我嫂子,怎么可能不理你?骂我多心。”
昝水烟激动地问道:“真的?她真这么说?”
黄鹂用力点头,笑道:“所以我才喊你出来玩。”
她最有眼色的,要是二姐不高兴,她才不会喊呢。(未完待续。。)
第307章 落水(加更)
昝水烟顿时心情好了不少,也十分感激杜鹃。
她并不是特别想出来玩,然她有她的想法:“既来之,则安之。”逃避是没有用的,唯有勇敢的面对。
不但要面对杜鹃,还要面对黄家人、泉水村的人。
想毕,她反握住黄鹂的手,坚定地走了出去。
才走出院外,一阵湿腥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红灵立即用手捂住嘴,道“好臭!”昝水烟只略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
原来他们挖出沟里的淤泥,沿沟边堆了许多堆。
大小娃儿围着泥堆扒拉、捉泥鳅,林春等人则在沟里忙。
看见昝水烟主仆,众人并没大惊小怪,都含笑打招呼,如黄雀儿、黄小宝等人都冲她笑,说“过来玩”“看,好些泥鳅和鱼。”
杜鹃闻声抬头望去:那个荆钗布裙的女子,行动袅娜生姿、轻柔如烟,显然非一朝一夕能培养出的气韵,心中止不住一疼。
正失神的时候,听见桂香嘟囔“瞧那轻狂样儿,还捂着嘴呢。”遂清醒过来,忙拐了她一肘子,低声道:“你别给我找麻烦!”
要是桂香无礼,人家还以为是她教的呢。
桂香就低下头去,不再吭声了。
杜鹃便冲昝水烟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她和黄元想的一样:不管如何,她作为黄家的养女,黄元的姐姐,势必要与昝水烟碰面,面子上的情分还是要讲的。
当然。也仅止于此了。
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跟她成为好朋友。
所以,她见她来了。就想避开。
为了弄干这沟,他们分别在上下游砌了小堤坝。截断水流。下游的堤坝就筑在杜鹃她们洗衣的水池上方,以便将沟里的水舀到水池子里来。不然连水池也弄干了,一时要洗个手什么的费事。那些娃儿在泥里扒来扒去的捉泥鳅,又有人用小筲箕在沟里兜来抄去捉鱼,弄脏了手脸,不时跑过来洗,沟边和池边到处溅得是黑色泥团,也淋湿了地面。
杜鹃将捉来的鱼和泥鳅洗干净用清水养上后,又把脚洗了。正靠着桂香穿鞋袜的时候,昝水烟惦着脚、小心踏在干爽的地方,轻盈地走过来。
“好些鱼吗?”她轻声问杜鹃。
“还好。泥鳅更多些。”杜鹃笑着回答。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以礼相待,她也不好板脸。
只是她却不愿留在这和她面对,便从黄鹂手上接过一个小篮子,笑道:“你在这看,我再去逮泥鳅。”
正要走,因发现池边都湿了。忙顺手将青石板上的木桶提到一旁,嘱咐黄鹂看着,别叫人打翻了,说里面养着鱼呢。一面就和桂香走了。
她想着走远些,去沟那头和二丫她们一起吧。
估摸着后面听不见了,桂香就开始嘀咕。说昝水烟拿腔作势、模样轻狂等等。
杜鹃不悦道:“你再说!人家还以为是我教你的呢。”
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尖叫声。
杜鹃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站立不稳的人影,双手举着胡乱划拉。然后就倒下了。不是往后仰面倒下,而是往前跌向水中。
就听“砰”一声,激得水花四溅。
是昝水烟!
杜鹃瞬间呆滞,心想怎么站也站不稳了?
一时间,池边尖叫呼喊声一片。
红灵贪玩,当时正蹲在水边扯那菖蒲呢,发现小姐不对,已是抢救不及了;黄鹂受二姐姐委托照看那装鱼的桶,因怕小娃儿们打翻了它,鱼儿落水里抓不回来,就心细地拎着它放远些,因此也不在旁边。
就这一会的工夫,昝水烟就趴进水了。
红灵不管不顾地跳下水池去扶小姐,可是昝水烟也不知是摔晕了还是呛晕了,竟没有自持的力量。她浑身绵软湿透,沉坠得像一个大沙袋,好容易红灵使了吃奶的力将她上身托离水面,手一软一滑,又“砰”一声二次落下。
红灵就大哭起来。
叫声一起,沟里的林春反应最快,立即转头冲过去;余者如黄鹂、黄小宝、黄雀儿等离的近的都跑过去。
杜鹃也跟桂香回头去看究竟。
到近前一看,不禁愕然——
只见那青石板整个滑入水中去了!
这可真是见鬼了!
这石板摆这可有好多年了,要是不稳当,怎么洗衣?
且不说杜鹃疑惑,只说林春三步并作两步跃进水池,与黄鹂红灵合力将昝水烟扶了起来。仔细看时,虽未昏迷,却喝了好几口污水,不住咳嗽,已呛得不辨东西了;形容更是散乱狼狈,哪有刚才一点雅致!
红灵哭个不住,一边喊小姐。
黄雀儿忙洗了手,俯身蹲在昝水烟面前的岸上,叫黄鹂扶她趴到自己背上,“快回去换衣裳。回头冻了可不好。黄鹂你也和红灵回来换衣裳。”
黄鹂忙帮手,小心搀扶。
这时黄元听见尖叫,也跑出院子。
见昝水烟浑身是水,跟个落汤鸡一样趴在黄雀儿身后,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掉水里了?”
一阵疾步跑过来,拉了她手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杜鹃看得心里冰冷,且直觉不妙。
昝水烟总算回过气来,冲黄元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黄元见她形容狼狈凄惨,哪像没事的样子,忙让大姐背她回去换衣,自己转身过来,又把刚才的话问红灵。
黄元的话也正是众人想问的。
这么一条小沟,这么多人在眼前,怎么就落水了呢?
而红灵在黄元问第一遍的时候,就跟魔怔了似的。呆呆地盯着那石板滑过的地方,不知想什么。
待黄元再问。她才惊醒过来。
她身子微微颤抖,满脸是泪。霍然转向杜鹃嘶喊道:“是你!你故意的对不对?我还以为你好心,把水桶拎下来让小姐站石板,谁知是做好的套儿,就等着算计小姐呢!你怎么能这样?”
杜鹃听了先一呆,跟着就笑起来。
果然来了,真是平地起风波!
林春大怒道:“你敢胡说!”
黄小宝也不悦道:“你家姑娘掉水里是倒霉,可也不能随便就诬赖人。怎么就是杜鹃害的?”
黄元也喝道:“红灵,你瞎说什么?”
红灵见无人信她的话,又气又急。指着石板滑过的地方喊道:“你们看这:那石板被人搬动过了,要是还在原来的地方,肯定不会滑下去。刚才就她在这,看见小姐来了,还故意叫三姑娘把桶拎走,不是她是谁?”
林春在水里,黄元在岸上,同时上前查看。
桂香却骂道:“自己没出息,连站也站不稳。还诬赖好人!我们这些人来来去去的,也没人掉下水,怎么偏偏你们来了就掉水里了?没本事就别私奔,在家当千金小姐多好。这乡下日子不是谁都能过的……”
尚未说完。就被杜鹃瞪眼喝止。
杜鹃走过去,也不睬红灵,先查看那地方。
果见原先卡住石板的凹槽完好。若是石板放在那里面,肯定不能滑入水中。分明有人将石板托了起来,前面搭在水池边。因为池边的地形是微微倾斜的。所以人站上去,石板受力过大,就迅速滑向水中去了。
黄元和林春显然也看出了这点,都皱眉。
红灵被桂香骂,气得哭道:“你们,你们欺负人!”
黄元沉脸对她喝道:“红灵,事情尚未弄清楚,你别胡乱诬陷人。你这是给昝姑娘惹麻烦!杜鹃什么品性,我能不比你清楚?你再说,别怪我罚你!”
红灵委屈不敢再言。
杜鹃对依然站在水中的林春道:“把石板捞上来。”
林春点点头,先用脚在水里摸索了一番,然后再俯身去水里用力一搬,将那块大石板搬离水面。
刚要挪到岸边放下,却听杜鹃道:“等一下。”
他忙定住不动,看她要干什么。
杜鹃对红灵道:“你看见了吗?这石块有多大,要搬动它得费多大力气。除了林春这样的,谁也别想无声无息地挪动它。这么多人在这,我要下死劲搬它,人家看不见?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没怀疑你,不然我还以为你们主仆‘监守自盗’,故意跌下水害我呢!”
大家看向林春,果然搬得很吃力,面色涨红,臂上青筋暴起,于是纷纷点头。
他可是练武多年的,力气非同小可。
林春卸下石板,喘口气道:“这石板有两百多斤。”
可红灵却更加肯定道:“所以我才说是你。你不也练武的吗?你又不用像他一样搬起来,就是挪一下,别人搬不动,你做不是好容易的事?”
杜鹃听得一呆,怎么觉得好有道理?
桂香不干了,她嚷道:“放屁!我一直跟杜鹃在一块,她要是搬了石头,我能不知道?”
红灵恨恨地说道:“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叫我怎么分辨?我刚才还听见你骂小姐轻狂呢。”
桂香大怒,就要上去跟她吵。
杜鹃拦住她,板脸对红灵道:“我没有动过石板!你想诬陷我,就拿出证据来。衙门查案还要证据呢,难道看着谁像坏人就给人定罪?”
林春也沉脸道:“杜鹃不可能做这事!”
这时,大小娃儿也顾不得逮鱼了,都围了过来。
槐花和二丫也来了,都说杜鹃不是那样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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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离心
黄元一直蹲地上仔细查看,这时起身严厉地对红灵道:“我说了不是杜鹃做的,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还不快去照顾你家姑娘!”
一声微弱的呼唤传来:“红灵过来。”
是昝水烟。
红灵就抹着眼泪跑过去了。
原来黄雀儿和黄鹂听说有人搬动石板,才害得昝水烟落水,都吃惊不已,不觉就站在门口听住了,忘了进去。
杜鹃转头,见黄雀儿还好,黄鹂看她的神情却很疑惑。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小妹子最是霸道的,要是搁以前有人这样说她二姐姐,早冲过来对着脸骂了,只怕还会动手打也不一定;今天这样子,明显对她起了疑心,想是怀疑二姐姐气不过,才故意教训昝姐姐一下子出气。
无他,因为她自己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
杜鹃顿时心冷。
心冷,面色也冷了。
黄雀儿对红灵道:“杜鹃怎会做这事!红灵你别乱说。”
一面又扬声对黄元道:“许是哪个娃子淘气,故意要捉弄人,闹着玩的。半大小子的力气可不比杜鹃小。元儿你好好问问他们。”
黄元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姐你先进去吧。”
黄鹂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不知如何说。
黄雀儿点点头,正要背着昝水烟进院,她却叫过红灵,命她过去给杜鹃磕头认错。
红灵委屈地叫道:“小姐!”
昝水烟气息虚弱,又很生气,猛瞪眼喝道:“去!”
使尽全力依然微弱的很。她却累得无力闭眼。
红灵无奈,只好走过来。对着杜鹃跪下。
“是奴婢错了,请姑娘饶恕。”
杜鹃侧身让开。淡笑道:“可不敢当!你既然当着人指证这事是我干的,要是不弄个水落石出,光认错有什么用。再说了,我瞧你虽然跪着好看,话也说得好听,心里却不服气的很。何必做这个样子!起来吧。”
桂香等人也愤愤地瞪着红灵。
红灵就难堪不已,又委屈不忿,不知如何是好。
昝水烟急得睁开眼睛,却是无力再说更多了。
黄元对红灵喝道:“你先回去!等我问清了再说。”
红灵只得起身。和黄雀儿等人进去了。
待他们走后,黄元朝着大小娃儿问道:“你们谁淘气做了这事,趁早说出来。反正是个意外,我不会怪你们的。要是隐瞒不说,待会我查问出来,就要按谋害人论处,送他去衙门蹲大牢!”
小娃儿们听了变脸,却一致摇头,都说没干过。
黄元仔细查看。不见有形色可疑者,只好让他们依旧各忙各的去,只留下林春、杜鹃和黄小宝,蹲在水池边低声分析。
他问杜鹃:“在你之前。都有谁来过这水池边?”
杜鹃看着他依然温润的眼眸,心中锥扎般痛。
她冷笑道:“你其实就怀疑我,是吧?你刚才替我辩驳。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其实你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是我了。”
“潜意识?”黄元诧异,跟着就温声责道。“杜鹃!我没有怀疑你。这事很蹊跷,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我们要仔细分析,弄清楚缘故,才能免除猜忌。”
他看着她心疼不已,什么时候他们离心如此了?
他将目光投向林春。
杜鹃板脸道:“你别看林春。他今天出来到现在,根本没过来这边。他来了不一会就下沟了。除了他,其他人个个都来过。可是,昝姑娘是才出来的,人家就想害她,也没那么大本事预见她会出来;只有我,在她出来前就在水池边了,我跟她又是情敌,我又有力气,而最能证明我的桂香却是我的好朋友,还对昝姑娘有成见。这不成死局了!”
黄元和林春听得目瞪口呆。
这番话辩解得无懈可击,却是自己给自己定罪。
很荒唐!
黄元艰涩地说道:“就因为这样,才更要查清楚。”
杜鹃愤怒道:“查清楚?你想问我什么?可惜的很,我要是知道昝姑娘会落水,我就算眼不眨也要盯着这块石板;偏偏我没有先见之明,不能预测祸福,所以只顾逮鱼玩了,哪还管什么人干什么!真要那样才是有预谋呢!我们今天下午本来就是闹着玩的,是我自己开解自己,特地找的这个事。”
自己开解自己?
黄元听得心中又是一痛。
可这好好的一场欢乐却被搅了。
他万分后悔,不该叫昝水烟出来。
林春盯着黄元道:“你只顾昝姑娘,怎不想想,这是有人想害杜鹃呢?她没站上那石板,所以躲过去了;昝姑娘阴差阳错站上去了,才跌下水。我这么说,不是我偏心,因为我……一直有看着杜鹃,我知道她没动那石板。”
说到最后一句,他顿了下,但很快又坦然说了。
黄元听得心里又酸又痛,又顾不上这个,因为他被“有人想害杜鹃”这话吸引了,忙问:“槐花什么时候来过?”
林春一愣,摇头道:“没注意。”
杜鹃知道自黄元听她说了八斤和小莲的事后,十分怀疑槐花,因此首先想到她。但她略回想了下,也摇头道:“她没那个力气。再说,她之前一直和二丫呆在沟那头。”
黄小宝在旁一直听着没插话,一来他没有想的更多更深,无话可说;二来黄元、杜鹃和林春你来我往,言语神情都很微妙,他不知如何劝解。
谁知说着说着,就扯到槐花头上去了。
他就沉不住气了,不满地看着黄元道:“好好的你怎么怀疑槐花呢?她和杜鹃、桂香三个人玩得最好,怎会害杜鹃。她也搬不动这石板。”
黄元看了堂哥一眼。淡笑道:“每个人我都要问的,何止是她。连你我还要问呢。我怕你为了帮杜鹃出气,故意害水烟跌倒。”
黄小宝惊跳起来。身子一歪,差点踏进水池。
林春忙扶了他一把,方才站稳。
站定后立即嚷道:“我也是后来的,根本就没来这边!”
杜鹃看着他那急迫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
林春和黄元也笑了起来。
因插了这一幕,杜鹃心情好了些,也能理智地对待此事了。遂帮着黄元,挨个地叫小顺等人过来,仔细询问前后情形。互相指证对照。
可是,问了好些人依然没有结果。
正忙着,黄大娘气咻咻地赶来了。
有个小娃儿刚才看了热闹家去,正好黄大娘跟他奶奶借什么,两老婆子站在院子里说话呢,他就一五一十将昝水烟落水的情形比给她们听了。
黄大娘想都没想,就断定是杜鹃捣的鬼。
这个孙女有多大本事,有多厉害,她可是清楚的很。
因此她一路飞奔来。到了大儿子门口也不问青红皂白,对着杜鹃就骂道:“你心里有气,也不能这样歹毒!人家身上的伤还没好,你怎么下得去狠手?你怎不干脆拿刀子杀了她?再不你用你那铁钉给她一下子。还省了你费劲搬石板呢!你这是要……”
这一放声,附近人家都跑出人来,围着观看。
杜鹃当即变脸;林春一声暴喝:“闭嘴!”
黄元也大声道:“奶奶。这事不是杜鹃做的。”
一面用目光示意黄小宝,赶紧合力把她弄走。
黄大娘真是生气了。跳脚拍手道:“不是她是哪个?她两岁就敢挑唆雀儿打小宝,九岁的时候你爷爷给你爹下跪都不能叫她心软。除了她谁有那大的胆子?谁有那个力气?她就是个心狠的!你瞧着她天天笑,你当她是好惹的?你收了昝姑娘,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有一天连你也要淹死!……”
黄元连连喝止不住,忍无可忍之下厉声叫道:“奶奶!!”
黄大娘吓得一哆嗦,愕然看着愤怒的孙子。
黄元却顾不上对她说什么,惶然转头看向杜鹃。
杜鹃轻笑道:“别忤逆长辈。让她说!”
林春也冷笑道:“大娘是说黄元比猪还蠢,他弄不明白的事,你一听就明白了?那他那书不是念猪肚子里去了?”
黄元松手,目无表情地看向黄大娘。
这眼神让大娘清醒过来,不敢再骂了。
可是,她为了证明这事一定是杜鹃干的,以扭转自己在孙子心中的印象,表明自己没胡说,是孙子心软被杜鹃糊弄住了,转而对人一条条掰扯起来:什么杜鹃力气大能搬动石板啦,什么水烟出来时就她在水边啦,更坐实杜鹃的罪行。
黄元这回没发怒,冷声道:“奶奶说得真像那么回事。那姚金贵可不就是这么稀里糊涂断案么。后来出了冤案,才被流放好远。奶奶想让孙子跟姚金贵一样?”
黄大娘惊恐闭嘴。
林春嗤笑道:“有这样的奶奶,只怕你下场还不如姚金贵呢!流放都是轻的,闹到砍头也不是不可能。”
黄元并没有驳斥他,神情肃然。
黄大娘气得想骂,却什么也骂不出来。
她从黄元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比刚回来那会儿还陌生,还有冰冷,心里十分惶然,不明白自己错哪了,明明看上去就是杜鹃干的嘛!
杜鹃笑嘻嘻地走过去,十分认真地问黄大娘:“奶奶,当年小宝哥哥把我推下水,可是他亲口承认的,你都不骂他,反将我和雀儿姐姐一顿骂;今天也没人亲眼看见是我搬了那石板,奶奶就一口咬定是我害得昝姑娘。奶奶,你真这么恨我?”
黄大娘无言以对。(未完待续。。)
第309章表白(二更)
黄小宝和黄元看杜鹃笑得那样,满心不妙。
黄小宝忍无可忍道:“奶奶,家里没事了?你听人说一句,就跑来发作自己孙女,叫人家看笑话。杜鹃什么时候害过人?”
桂香槐花等人不料又起变故,都围了过来。
桂香气得又叫又吵,不仅因为她之前一直跟着杜鹃,很清楚杜鹃没干这事,还因为她被红灵指称与杜鹃合谋,所以她必须帮杜鹃,也顺便洗清自己。
冯氏也回来了,站在院墙边看着婆婆闹。
下午,她因为杜鹃和黄元的事心里憋闷,去后面找妹妹冯明英说话。好容易妹妹劝得她心情好些,一回来就碰见这场闹剧。
她也不相信杜鹃会做这样的事,偏婆婆当着人喊出那样的话,等于打她的脸一样。但她的性子,表达袒护的方式也特别的很。
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杜鹃面前,劈头骂道:“谁叫你来逮泥鳅的?你害馋痨了?手痒痒了?黑天白夜地往外跑,一会子你都闲不住!你屁股长钉子了,就不能在家坐一会?”
杜鹃明知道她维护自己,也受不了这话。
黄元上前拦住冯氏,道:“娘别这么说。这事还不知道谁干的,娘怎么骂起自家闺女来?照这样说,往后杜鹃还不能出门了!”
林春则质问道:“婶子怎不去骂昝姑娘,伤没好跑出来干什么?好好的我们玩得正高兴,她这么一落水,大家都跟着倒霉。”
黄元转脸道:“你还嫌不够乱。还要挑事?”
林春气道:“我挑事?听听你奶奶、你娘说的话,你怎不替杜鹃想想?你家人想逼死她!”
冯氏脸色一白。看向杜鹃。
杜鹃脸上的笑一抹而去。
黄元面色铁青,沉声道:“我娘不善言辞。生就的这个性子,她关心儿女好说反话,或者干脆骂着来。我刚才不是在劝她?你何必跟着火上浇油!”
冯氏见儿子这副样子,又悔又憋闷。
可她就是这性子,有什么办法!
至于林春质问的,也有个缘故:昝水烟刚来,一不是她闺女,二还没成她儿媳,她只能客客气气地对她。远不如对杜鹃那样自在,骂几句是常有的事。
所谓越亲近的人伤害越深就是这样。
杜鹃见黄元和林春对峙,上前拦住道:“吵什么?”
二人都抿嘴不言,显然都看对方不顺眼。
杜鹃转向看热闹的人群,高声道:“衙门断案还要证据呢,没证据就是诬赖人!谁要是再说我,没叫我听见就算了;要是叫我听见了,管他老的小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转身走向沟边。依然捉泥鳅。
一干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桂香和槐花二丫跑过去,轻声叫“杜鹃。”
杜鹃头也不回道:“还不回去?惹了一身腥还嫌不够?”
说着双手扒开一堆淤泥,仔细翻找泥鳅。
桂香不知说什么好,但看出杜鹃心烦不想理人。只得对槐花使了个眼色,道:“杜鹃,那我们就走了。”
槐花见杜鹃看也不看她们。只好随桂香走了。
那边,黄元也让众人散了。然后走到杜鹃身边蹲下,轻声道:“都是我思虑不周。才害得你受这场委屈。”
杜鹃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黄元苦涩地解释道:“黄鹂叫水烟出来玩,我想着,咱们终究不能这样子下去,趁今日人多,大家在一处相聚,缓和下也好。谁知……”
杜鹃听后不语,心里只觉得他可怜。
但她却不会帮他,也无法帮他。
——她自己就够可怜的了。
所以,她连帮他分析查找真相也懒得做了。
怎么查呢?
她不是那种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人,丝毫看不出这里面的阴谋。若不是亲眼看见黄鹂怀疑的目光,她都要自作多情地认为是小妹子为她出头教训昝水烟了,毕竟是她把人喊出来的。除此外,她也不觉得是有人要害她,昝水烟做了替死鬼。因为若是她站上石板,顶多失脚跌下水,连倒下都不会。所以她心里想着,恐怕还是冬生他们谁淘气,捉弄人玩的,见事闹大了,便缩着头死也不肯认了。
可她是不会说出这想法的。
因为她和昝水烟微妙的关系,任何小事都能放大。
黄元并非要求杜鹃的帮助,而是无法容忍她对自己的疏离和失望。他又不知如何扭转局面,令她恢复欢颜。
他静静地蹲在她的身边,望着她用一双白皙的手聚精会神地在烂泥里翻找泥鳅,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揉成一滩烂泥。
可是他没有劝阻,也阻不住。
杜鹃捉泥鳅捉得很欢畅,受虐的是他的心。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他看看咫尺天涯的杜鹃,又想家中的昝水烟,茫然心疼。
傍晚来临,不像夏日,褪去燥热后劳作一天的人格外觉得晚景优美;现在他却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
明明家就在门口呢!
林春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黄元和杜鹃。
杜鹃难受他也不好过,然即便感觉到她和黄元之间的隔阂,他也插不进,这感觉令他很无力。
看了一会,他就跳下沟去了。
他不知如何让杜鹃展现欢颜,但他会陪着她。
看热闹的人正散去之际,村路上又来了晚归的农人,林大头夫妇和父子都在。在黄家院子一侧顶头碰见边走边议论的三五个人,忙问干什么呢,跟看把戏一样散场。
说的人忙停下。将前情描述了一遍。
林大头顿时瞪大眼睛,嚷道:“杜鹃能干那事!”
大头媳妇也道:“别是哪个娃儿干的吧。怎赖杜鹃呢?”
有人就说,连黄大娘都说是杜鹃做的呢。
林大头一眼瞄见另一条村路上黄大娘的背影。眼角余光又看见黄元蹲在沟边,禁不住提高声音道:“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还不抵一个外人说话有用。到底不是亲生的,就不那么看重。那也不能冤枉人!别管人家说翻天,我是不信杜鹃能做那事的。”
黄大娘背影顿了下,然后走得更快了。
黄元转头,漠然地看着那个汉子。
天下父母无不爱自家子女,这林家却与黄家不同:他们有远见卓识,更懂得审时度势。行事便大气许多;而黄家典型的俗民心思,行事只盯着小恩小惠,只顾眼前近利和自己感受,愚顽不可扭转,实在令他头疼。
他轻声对杜鹃道:“早些回去。这手……歇歇吧。”
说完起身进院去了,丝毫不理会林大头。
林春见爹唯恐人家听不见的样子,大声叫:“爹!”
林大头忙住口不说,加快脚步走过来,笑呵呵地问道:“这沟都挖了?弄了不少泥鳅吧?杜鹃。你可不能分少了给我家,我最喜欢吃红烧泥鳅了。”
杜鹃“哼”了一声,道:“大头伯伯什么不喜欢吃?”
大头媳妇也过来了,接道:“他呀。连死猪肉都吃!”
秋生笑起来,一面从肩上把锄头拿下来,示意杜鹃道:“杜鹃。别用手翻了,用锄头翻。你过来。我用锄头翻,夏生逮。”
林大头忙道:“杜鹃喜欢逮。你就让她逮。”
又对夏生道:“你下去帮春儿,把这泥都弄上来,晒干了掺上鸡粪,正好用来压小麦。”
杜鹃气哼哼地说道:“这泥也要分!”
林大头愣了下,连声道:“分,分!”
众人望着撅嘴的杜鹃哄笑起来。
一时黄雀儿黄鹂又出来了,加上黄小宝、小顺和冬生,门口重又热闹起来。
夏生对黄雀儿道:“雀儿你别弄,让我们来捉。你和杜鹃杀泥鳅去。多杀些,帮我娘也弄两碗,不然我娘忙不过来。”
黄雀儿忙答应了,拉了杜鹃去池边杀泥鳅。
趁此机会,黄雀儿细心宽慰了杜鹃一番。
黄鹂也跟过来劝道:“二姐,你别生气了。昝姐姐歇过气来,就狠狠地骂了红灵,说她没脑子……”
杜鹃随口道:“谁生气了?我不是在捉泥鳅么。”
并不想深谈这话,转而跟黄雀儿商议这泥鳅怎么烧。
她是不会让自己被悲伤主宰的。
上一世,妈妈临终前对她说:“这日子啊,要笑着过,才有滋味。就算遇见难事,你当是磨练,就不会觉得苦了;你要是总想着,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那可就糟了,你真就成了这世上最不幸的人。”
她捉泥鳅是找乐趣,虽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该乐的也乐过了;现在,就剩下享受美味了,若因为别人气得不吃饭,那就不是杜鹃了。
当林春拎着桶来到水池边,又听见了杜鹃的笑声。
他不声不响地蹲下来,一边清洗,一边听她们说笑。
晚上,杜鹃烧了嫩滑的泥鳅,美美地吃了一饱。
饭后,她忍不住又想出去。
这个家,已经不能令她安心,而是觉得憋闷了。
于是,她遵从了自己的心,又出去逛了。
这次,她真去了河边的鱼娘娘庙。
她虔诚地跪在美人鱼前,低声祷告了一番,就回来睡了。因为她不想再像昨晚那样,惹得家人担忧。
杜鹃回头,悄悄跟着她的林春却被槐花拦住了。
星空下的田野,空旷寂寥,寒蛩凄鸣。
槐花很郑重地对林春道:“春生,我想跟你说说话。”
林春问道:“什么事?”
槐花犹豫了一下,道:“杜鹃的事。”
林春诧异,随即道:“杜鹃什么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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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好心办坏事
槐花轻声道:“杜鹃真可怜!我也替她难过。”
林春沉默。
槐花又道:“你也难过吧?”
说着一矮身子,在田埂上蹲下来。
林春依然没有回答,却望向杜鹃去的方向。
正想要走的时候,就听槐花幽幽道:“你不用难过。下午杜鹃对我们说,她不给黄元做妻,更不会给她做妾。”
林春如闻天籁,霍然转头。
昏暗的夜色下,依稀看见他发光的眼,如天上的星子,“这是真的?”
槐花点头,道:“是真的。下午我和桂香去找杜鹃。桂香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她以为昝姑娘来了,杜鹃一定要给黄元做妾了,把她好一顿骂,左一句‘瞎了眼’,又一句‘瞎了眼’。杜鹃就说,她没要给黄元做妾。桂香又骂,说做妻也不成,弄个妾在跟前,看着就闹心,那日子怎么过?放着那么好的林春不嫁,真瞎了眼!杜鹃又说,她不给黄元做妻,也不给他做妾。”
随着她的讲述,林春仿佛看见桂香掳袖骂人的模样,有些像大伯娘,忍不住笑了。
槐花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知道他在笑。
她忍住心中酸楚,问道:“你听了高兴吧?”
林春微微迟疑了下,才道:“谢谢你告诉我。”
槐花却道:“可是,我还有句话,说了你别生气。”
不等他回答,便自语道:“算了,还是不说了。”
林春沉声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槐花便道:“我本来好讨厌昝姑娘。我想要不是她来。杜鹃就能高高兴兴地嫁给黄元了。我……我就有了指望。虽然不一定能成,好歹有些指望。可是。我今天看见她,忽然不怪她了。还好敬佩她。你说,放着那么大的富贵不要,跑来跟黄元,她图什么?”
林春先听她说“指望”,不禁一震。
尚未来得及思索,又听见说昝水烟,就出神起来。
槐花仿佛并没指望他回答,自顾接道:“我看见你难过,我也好难过。我忽然就想明白了昝姑娘:她喜欢黄元,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便是做妾也甘愿。我觉得我也是。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要是嫁旁人,我觉得生不如死!我就扪心自问,杜鹃呢?”
杜鹃呢?
她怎么想的?
林春心慌起来。
槐花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田野里放大:“看她这样生气伤心,我先觉得,她肯定是不乐意嫁黄元了;后来我想自己错了,她这是放不下。杜鹃放不下!她说不给黄元做妻做妾。就是嘴硬。所以,她才老是跟昝姑娘闹这些疙瘩。听说那些有妻妾的人家都这样的。你说,她会不会迟早嫁给黄元?要是不嫁黄元,她这辈子还能好过吗?”
林春如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
他听明白槐花的话了:她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觉得生不如死;昝水烟举动更是决绝;自己也是一样坚持,那杜鹃喜欢黄元。有什么理由放弃?
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
他忽然不想再听。转身疾奔而去。
槐花愣住了,看着那个如风一般飘忽而去的黑影。她双手捂住脸,低声呜咽起来。这声音同身后“哗哗”的河水、附近的寒蛩轻鸣混为一幕,加重了秋夜的冷清。
再说杜鹃,回去后洗洗就睡了。
隔壁屋里,昝水烟睁眼躺在床上,红灵卧在她身边。
寂静中,昝水烟忽然道:“你还不服?若是受不住就走吧。我让黄公子请人带你出去。你不是还有个舅舅吗,你去投奔他,省得跟着我在这受累。”
红灵低泣道:“姑娘,我也不是争强好胜,我都是为了姑娘好。杜鹃姑娘以前是什么样人,我也清楚;可是旁人不知道,咱们可是从大家子出来的,府里的那些姨娘侍妾,哪个原先不是天真烂漫的好女儿?后来什么手段不会?姑娘私奔来这,坏了她的好事,她心里有怨,设计让姑娘落水算什么!别人都信她的话,说不是她干的,我再不吵出来,往后她该更大胆了。也算给黄公子提个醒……”
昝水烟幽幽道:“是她做的如何?不是她又如何?横竖我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她做的,她绝不会只做一次就收手,黄公子眼明心亮,难道会一再受蒙蔽?我私奔来这,本就心虚理亏,心存愧疚,她这样做正好减轻我之愧疚。若不是她做的,你这一闹,却加重了我的罪孽,恰证明我是个祸害,自来后就搅得黄家不安宁。黄公子纵然一时怜惜我,经得住你这样闹几次?”
红灵听怔住了,暗暗心发慌。
好一会她问:“若她害了小姐性命呢?”
昝水烟叹道:“别说她没你这么蠢,就算她真这样做了,我却是求之不得。我既来投奔他,连黄蜂岭都爬过了,生死何惧?真死在她手上,她这辈子就永远输给我了。”
一个“他”,一个“她”,听得红灵稀里糊涂。
昝水烟道:“你不懂,别问了。总之,我既然来了,再难也要走下去。今天那石板,多半是哪个淘气的小子捉弄人的,我碰巧站上去了。这也是我身子娇弱,若换一个这村里的姑娘,便是跌一跤又有什么!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学着做事了。若只顾争啊斗的,何必来这?嫁去玄武王府不是更好!”
红灵急忙道:“红灵知道错了,姑娘别赶我走。从明儿开始,我就和姑娘学做事。等什么都会了,也就不怕了。”
昝水烟道:“你果然这样想,我就安心了。”
主仆声音渐低,静静睡去。
第二日清晨。杜鹃照常起来去后面晨练。
这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回来的时候。她在院门口碰见黄元。四目相对,杜鹃无话可说;黄元满肚子万语千言。一句也说不出,就这么错身而过了。
黄元心里不忍,叫一声“杜鹃”。
杜鹃身子顿了下,却没回头,径直进厨房去了。
黄元在门口呆站了半响,才去私塾。
杜鹃洗漱时,黄雀儿和黄鹂已经在厨房忙开了,稍后黄雀儿提了一大桶衣裳去隔壁清洗,杜鹃忙完赶紧坐在院里剁猪草。
剁了满满一桶猪草。提了放在厨房墙根下。然后她走进厨房,见锅里水烧开了,黄鹂却不知去哪了,便抓了一把茶叶放进大茶壶,将开水舀进去。
正忙着,昝水烟和红灵进来了。
昝水烟郑重向杜鹃蹲身致歉,红灵也跟着赔礼。
杜鹃忙让开,又将大茶壶提到小方桌上放好。
忙完才转头问道:“姑娘身上好些了?”
昝水烟不好意思道:“也没受伤,就是呛了几口水。歇了一夜,就好了。都怪我没出息。”
杜鹃微笑着没出声。
昝水烟四下打量了一下,道:“要做早饭了吧?我们也不能老是吃闲饭,手好了。总要学着做事。况且,在家里别的事还罢了,厨艺我们都是会的。姑娘说做什么。我们来帮忙。”
杜鹃心里一滞,暗想这可不行。
她不想同她们一块做饭。又不好赶她们走,只得回避。于是笑道:“今早黄鹂做饭。我待会要去地里。”
说完走出来叫道:“黄鹂。我走了。”
黄鹂在房里高声答应,说她一会就来。
于是杜鹃就背着背篓下地去了。
去干嘛呢?
打猪草。如今秋凉了,野菜越来越少,指望余平和余安放学弄那些,根本不够;再者她也想趁机出去透透气。
外面山川田野被轻烟笼罩,又是一个极美的早晨。
这山里的风霜雪雨、阳光云雾,无不独具特色,一年四季都美不胜收。待在这样的地方,即便人生不如意,也不会是血淋淋残酷的悲伤,仿佛蒙上一层艺术的色彩,变得含蓄,就像古老的传说,演绎生命的内涵。
杜鹃徜徉在田野间,心灵处于奇妙的境界中。
当她背着一篓子野菜回到家,却发现气氛不对。
冯氏板着脸,在廊下换鞋,黄大娘站在一旁唠叨,黄雀儿和黄鹂从厨房跑进跑出,也不知忙什么。
看见她回来,黄大娘仿佛抓住了要点,立即叫道:“不是有人帮打猪草么,怎么你大清早的不煮饭去打猪草?”
杜鹃不悦道:“不够!黄鹂在干什么?”
黄大娘道:“不是你要她读书认字的么!”
杜鹃看向黄鹂。
黄鹂慌忙跑过来,说自己看书忘了,所以……
杜鹃奇怪极了:就算这样,也不算什么大事。小妹子一向厉害的很,若是以前奶奶这样说她,她早就回嘴了,今天怎么一副做错了事的心虚模样?
黄鹂见她疑惑,便低声告诉她缘故。
原来,杜鹃走时嘱咐黄鹂出来煮饭,她答应后就忘了,一直在房里读书。她最近用功的很,学琴、学画、练字读书,还有武功也没落下,各样功课都排得满满的。而昝水烟主仆觉得:别的她们不会做,这厨艺她们可是拿手的,不过是做个早饭而已,容易的很,因此也不忍打扰她。
两人想着最近吃过的饮食,知道黄家早上都是煮粥的,里面放各种东西,比昝府细粥味道还好,因此打定主意要显露两手。
想的不错,然在生地方,对环境不熟很容易出错的。
这不,她们看见杜鹃剁好放在厨房外面的猪菜,都是洗过了剁的,看着很干净,以为是人吃的,便提进来煮粥了。——乡下不就吃这些吗!(未完待续。。)
第311章 离开(二更)
这还不算,因吃粥要配饼子窝窝等硬粮,红灵就提议说,不如弄个新鲜的东西给大家尝尝,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手艺。昝水烟深表赞同。于是她们找到面粉,用猪菜搀了腊肉、酸笋、嫩葱等调拌了馅儿,做了许多春卷;然后又从橱柜里翻出素油,然后下油锅炸。呼啦一下就倒了半罐子油去了。因为她们想着多炸些,送些给爷爷奶奶尝尝,以表孝心。
昝水烟虽生在富贵乡,只没做过粗活而已,女子该学的持家之道都一样不落学了;红灵更是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手脚麻利得很,所以这顿饭除了烧火费些手脚、找东西费了些工夫外,其他都很顺利。
等所有的春卷做完,也炸了一大半的时候,红灵更是腾出手来干其他,顺东挪西、扫地抹桌子,十分勤勉努力。
她清理墙角的时候,发现两大篓子发霉的物事,用草间隔垫着,一层一层码得整整齐齐,表面长了一层白花花的绒毛。
这是做腐乳用的霉豆腐。
别看一大块霉乎乎的,其实是由许多小方块组成。
只等发酵完毕,每小块往盐里滚一下,再在辣椒粉混合的五香粉里滚一下,装入瓦罐内封严实,几十天后就成腐乳了。有条件的,兑入些老酒更绵更香。
她们主仆自然知道腐乳这东西,却不知怎么制腐乳。
红灵皱眉说:“这是什么东西放坏了?都长毛了呢。”
昝水烟过来看,也认不出。
红灵看看被自己弄得十分清爽的灶房,觉得这两篓子放那碍眼得很。就说搬出去吧,再放就要臭了。肯定是黄姑娘她们忘记了。
昝水烟也没想太多,就和她抬了出去。
红灵发誓要给小姐争气。又想着忙了一早上,猪还没喂呢。这个她真没干过,也不知道用什么喂。眼珠一转,目光落到那两篓子上。于是,这霉豆腐就被她闭着气全捡出来喂猪去了。到底是豆腐,猪吃得可欢畅了。
忙完,她长长地松了口气,自觉没有浪费东西。
又将篓子放在墙根下晾着,准备等下拿去沟边清洗。
回到厨房。见小姐将春卷都炸好了,十分高兴,就擦桌子洗碗,准备等人回来好吃饭的。
结果,她挪那大茶壶的时候,没想到里面装了满满一壶热水,烫的失手,整茶壶就掉地上去了。亏得茶壶不保温,开水放凉了些。但也烫伤了她的腿脚,厨房更是弄得湿透泥泞。
杜鹃听得目瞪口呆。
黄大娘犹唠叨不停,高声说都是杜鹃没看着才会这样,“谁家这么炸东西?都是过年才炸的。油都炸完了。过年吃什么?还有那霉豆腐,毛都出齐了,拌上盐和辣子面就能装罐子。这下好了。几罐子腐乳全没了,都喂猪了。也不怕雷打头!……”
黄鹂见杜鹃面色不好。生气地叫道:“奶奶,你怎么什么事都怪二姐姐?她走的时候叫了我的。是我看书忘记了,昝姐姐她们又不熟悉咱家,才会这样。”
黄大娘嚷道:“大早上打猪草,哄鬼!你问问她,是不是故意走的?”
杜鹃点头道:“不错,我是故意走的。”
冯氏、黄雀儿和黄鹂,连刚回来的黄元听了都呆呆的。
黄大娘高声道:“听见没?听见没?她就是故意的!”
杜鹃也高声道:“故意的怎么了?我不在你们都能怪上我;我要在,那不又成了我故意害她,跟昨天一样?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还是我就该让你们出气的?”
黄大娘气道:“你在就没事了……”
杜鹃打断她话道:“我在怎么就没事了?她们生来乍到的,又没做过这些,不顺手出错是肯定的。我要劝她们别做,恐怕又以为我不当她们是自家人;我又不敢在这陪着,怕人说我故意害人,我就喊黄鹂来,我自己就去打猪草了。这怎么不对了?”
黄元呆呆地听着这些,心疼到麻木。
果然不能在一个屋檐下共处吗?
冯氏见杜鹃今日口气非同往常,竟怔住说不出话来。
黄鹂也害怕地看着杜鹃,忘了和奶奶对嘴。
黄雀儿忙过来打圆场,说也没出大错,就是霉豆腐没了。
杜鹃哂笑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就是看我不顺眼而已。猪菜做饭,就算有点脏,也不是不能吃。不常听老人家说灾年的时候吃树皮草根么,这怎么就不能吃了?就费了些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还不是为了孝敬爷爷奶奶,不然人家费那个心思做许多干嘛?就把霉豆腐喂猪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黄元如今开私塾,还不缺这点东西。就算奶奶把这些账都算在我头上,我前天在山上弄了那么多灵芝回来,也抵得过两篓子霉豆腐了,值得这么埋怨我?”
黄大娘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越发生气。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呢?到底不是亲生的……”
“到底不是亲生的,这家我也待不下去了。我就走!”
杜鹃终于说出那句话,神情出奇地冷静。
冯氏惊呆了,黄雀儿黄元黄鹂也惊呆了。
黄雀儿冲到杜鹃面前,双手攥住她胳膊用力摇:“杜鹃!”
黄鹂也跑过来哭喊道:“二姐姐!”
接着,她转头对黄大娘跺脚嚷道:“奶奶干什么说二姐姐?明明就是我忘了煮饭。昨天奶奶跑来闹一场,今天大清早又来闹,奶奶想干嘛?我家的霉豆腐,我想喂猪就喂猪!”
黄元制止黄鹂,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别说了!”
黄大娘见孙子看也不看她,又怕又气,又不觉得自己说错。因此十分委屈,不禁也掉下泪来。
她昨天冲动惹得孙子生气。昨晚回去煮了茶叶蛋,一早就颠颠地送过来。想挽回孙子的心。正好碰见昝水烟主仆将厨房弄得一团乱,红灵还受了伤,忍不住又没管住自己的嘴,怪杜鹃不在家看着,发作了她一通,没想到气得孙女要走。
这到底是怎么了?
往常赶她走她都不肯走,今儿两句话就受不了了?
这下黄元可不能原谅她了。
可她这时就有十分的委屈,也不敢作声。
黄元走到杜鹃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杜鹃轻笑道:“别这样瞧我。你心里最清楚:这家,我是住不下去了。才几天就这样,往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呢。趁着还没闹得反目成仇,我走了,好歹还能留些情分。”
黄元深吸一口气,问:“说得倒容易。你去哪?”
杜鹃笑道:“这个回头再跟你说。总之我不会独自离家出走,害得你们担心愧疚就是了。还在村里住着,就是不住黄家。”
黄雀儿连连摇头:“不,杜鹃。你不能走!”
黄鹂也哭道:“二姐姐,你不能走!”
黄元正要说话,昝水烟从东屋跑出来,神色急切。
她来到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冯氏跟前,说:“都是晚辈的错,不关杜鹃的事。晚辈不想被人伺候吃喝。想学着做家务。因在家里也会做这些,自觉没什么难的。就没喊黄鹂询问,谁知就出了大错。实在不能怪杜鹃姑娘。”
冯氏紧闭着嘴唇死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雀儿也怨怪地看着她,终于觉得她搅乱黄家了。
黄鹂倒没怨怪她,可是二姐姐要走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她竟然不敢在这个时候为她说话,或叫她起来,生怕二姐心里膈应。
只有黄元深吸一口气,道:“你起来吧。你想的很对,做得也对。就出了点错,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好了。不然总让人伺候吃喝,你也不能安心。就是要记住一点:下次有事多问娘和大姐,免得再出岔子。”
昝水烟连连点头,并没有起来,而是转向杜鹃。
她诚恳求道:“求姑娘消消气,别离开黄家。若是因水烟之故,导致姑娘与黄家生了嫌隙,水烟于心难安。”
杜鹃摇头道:“恕难从命!”
昝水烟见她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禁一呆。
黄元也红了眼睛。
昝水烟又哀求道:“求姑娘好歹消气。若是今天姑娘走了,水烟在黄家怎么抬得起头来?今后要如何立足?”
杜鹃盯着她,认真道:“你再求我也不会答应的。我不能为了减轻你的愧疚就和你共事一夫,也不能为了让你心安而留在黄家。我为什么要委屈我自己?我只跟着本心走,因为我在这住不下去了!再住下去亲人要成仇人了。你不也是一直跟着本心在走吗?否则你要是为我考虑一丝一毫的话,你也就不会来这了。从你来的那天开始,你就将我逼得无路可退!所以,我们俩谁也别求谁,谁也别埋怨谁,就跟着自己的本心走吧!”
昝水烟面如死灰,颓然往后跌坐在地。
黄雀儿怔怔地看着杜鹃,她知道妹妹走定了!
黄元更是呆若木鸡,完全不知如何劝解。
他忽然冲上前,双手抓住杜鹃胳膊,颤抖着嘴唇质问道:“你不会为了减轻她的愧疚、为了让她心安委屈自己,那我呢?你可曾为我想过?你等这么多年为了什么?”
杜鹃定定地看进他眼底。
那里面有伤心、不甘和失望。
她脑中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心中剧痛又不忍。
于是,她轻笑着,决然道:“没想过!”
黄元呆呆地怔住,仿佛不敢相信般。
杜鹃又冷声道:“所以你可以释怀了。我比不上她爱你深厚、坚定,你选择没错,再不用为我难过了!”
说完,用力掰他的手。
黄元怒道:“这不是我选择的!”
杜鹃坚定道:“这是我选择的!”
黄元手被掰开,又急忙抓住,愤怒大喊道:“我不信!杜鹃,你要去哪?小姨家?还是林家?你就算怪我有二心,难道也舍得爹娘和大姐他们?他们可是千真万确对你好!”
他直觉不能松手,否则不妙。
为何不妙,他想不出。
“我哪家也不去,我自立门户。”杜鹃斩截道,“至于爹娘他们,我不过是出去自己过,又不是跟黄家断绝关系,也不是离开泉水村,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本来我想等大姐出嫁了再走的,可现在我等不及了。”
昝水烟闻言又是一阵颤抖,跪坐也不稳。
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冯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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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五年之约
杜鹃推开黄元,走到冯氏面前,朝她跪下,伏地磕了三个头,道:“娘别难过,往后我还是会来看娘的。只要娘不嫌弃,我就永远是你的闺女。也别担心我,我什么都会做,肯定能过好的。”
冯氏放声大哭道:“你个狠心短命鬼!我就不该抱你回来呀……说走就走,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哪?……”
往地上一坐,拍腿嚎哭数落。
杜鹃鼻子发酸,不想再听,起身转头就走。
黄雀儿震惊不已,拉住她急切道:“杜鹃你干什么?你就要走,也要等吃了饭,收拾些东西,把住的地方找好了再走,你这么两手空空的去哪?”
黄鹂恓惶地看着杜鹃,已哭不出来了。
杜鹃淡然道:“收拾什么?当年娘抱我回来的时候,可不就是光溜溜的么。大姐别担心,我去隔壁林家说些事,就在那吃饭了。”
屋内做活的黄小宝早注视着院中这一幕,可是他也不知如何劝解周全,因此只能干看着。这时见杜鹃竟说走就走,再待不住了,冲出来拦住道:“杜鹃你疯了?”
又转向黄大娘怒道:“大伯家的事,有大伯和黄元管,奶奶怎么老喜欢插嘴?奶奶昨天闹一场,今天闹一场,闹得人离家散,就满意了?”
黄大娘气得哆嗦道:“我就说了几句,啊?我不就是说了几句么!怎么怪起我来了?她……她就是……”
想要再责怪杜鹃几句,忽见黄元冰冷的目光射来,急忙忍住不敢再言。直掉眼泪。
杜鹃对黄小宝劝道:“小宝哥哥别埋怨奶奶……”
一语未了,就听院门口传来一声喊:“让她走!养不家的野种。再留也没用!”
是黄老爹来了。
从知道杜鹃是捡来的那天开始,他待这个孙女心境便不同了。因为黄家是她的恩人。以前不能责骂的话,今日脱口便骂了出来。
黄元闻言,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绝望闭目。
黄小宝愕然看着爷爷,心下也颓然丧气。
杜鹃就笑了,再不看众人,趁机飞奔而去。
黄鹂大叫,跟在后面追。一眨眼就出了院子。
隔壁林家已经被惊动了,林春正往这边来。
杜鹃在院外碰见他,急速道:“来,我有事告诉你。”
林春忙转头,领着她进了院。
后面黄鹂呆呆地看着,心想二姐姐这是去林家了?
黄雀儿随后赶来,拉她道:“别去了。让你二姐在林家喘口气也好,呆在家她也不自在。等吃了饭我过去看看,问她怎么样。”
黄鹂只好随大姐回来了。却一路泣不成声。
进院后,两人谁也没理,扶起冯氏就进屋去了。
黄元心头空旷,呆呆看着萎顿在地的昝水烟。说不上是疼,是怨,是悔。还有对杜鹃的愤怒,复杂至极。
然很快他便镇定下来。对黄小宝和小顺道:“送爷爷奶奶回去!”然后趋前搀起昝水烟,一言不发地往上房东屋走去。
黄老爹还弄不清形势。还不肯走,还要再发泄杜鹃。在他看来,孙子娶杜鹃做妻,让昝水烟为妾,那是给杜鹃天大的面子,她竟然这么不解好意,就是不知好歹!
已经走到廊下的黄元忽然回头,漠然道:“爷爷再说,我即刻就离家,再不回来了。本来我就准备去湖州府游学的。”
黄老爹顿时呆住。
黄小宝压低声音道:“爷爷走吧,黄元生气了。”
黄大娘也急忙扯老头子衣袖,命他别说,赶紧走。
黄老爹就满心不甘又稀里糊涂地被孙子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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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林家,也正赶上吃早饭的时候,听见隔壁吵闹,忙侧耳倾听。之后更听见冯氏哭喊、黄老爹赶人,林春急忙冲了出来。才一会工夫,就带了杜鹃过来了。
林大头和媳妇急忙招呼她坐,又问吃了饭没有。
杜鹃说还没有,她是特意过来吃饭的呢。
众人听了奇怪,林春却什么也没问,就帮她盛了饭来。
杜鹃先吃了一碗饭,然后才将刚才的事简单说了。
林家人先是全部呆滞,接着从林大头起,都高兴地笑,又愤愤地骂黄家人,说他们不分皂白和好歹。
只有林春,静静地看着杜鹃,想她是多么难过。
“自立门户干什么?你就搬来这住。春儿不在,你就住他屋。你是我林家未过门的媳妇,你住这谁也不能说什么。”林大头喜不自胜地安排。
他以为杜鹃弃了黄家,无处可去,只能投奔林家了。可她面子薄,不好自己说出来,于是很体贴地搭了个台阶给她。
杜鹃冷静地说道:“我不会住这的,亲事再不要提。”
屋里顿时一静,众人笑容僵住。
“叮铃”一声,林春手中筷子落地,张大嘴看着杜鹃。
杜鹃盯着他道:“五年后,你若心意不改,我就嫁给你。”
林春“吧嗒”一下合拢下巴,无不幽怨地向她控诉:就不能一次说完?弄得他一颗心一会坠入谷底,一会又飘上云端。
林大头等人又纷纷笑起来。
他嗔道:“这丫头,净吓唬人。五年就五年。那你还不得住这。春儿又不在家,人家还能说闲话?”
杜鹃先对他笑道:“大头伯伯,我怎么也不能叫你吃亏,你就把心放肚里吧。我说不提亲事,是有原因的。”
接着又转向林春,认真道:“你才十五岁。过去一直长在泉水村,才见了几个人、几朵花?槐花、桂花、杜鹃花。都是些山花野花。要是有一天你见到更大的世面,也爱上了什么‘水烟’‘火烟’;又或者出息了。去了京城,被什么宰相家的小姐,或者皇上家的公主看上了,你那时要怎么办?是要休妻呢,还是要我做妾呢?”
林春怔怔地看着她,忽地心疼颤抖,眼睛红了。
林大头等人也都听愣住了。
杜鹃目光扫了一圈诸人,继续道:“所以我说这亲事再不要提了,就当没这回事。但我会在泉水村等他。五年后。他若还不改主意,我就嫁他;若他喜欢了别人,这门亲就算了。无声无息的,我也不丢面子,你们也不用费心。大头伯伯,这样林家不吃亏吧?你不就喜欢做两手准备么,省得将来春儿跟黄元一样左右为难。”
这是她这几天想好的,要冷五年时间。
给林春五年时间:十五岁到二十岁,是少年感情最冲动的阶段。过了这阶段,他若还是痴心不改,她将埋葬前世种种,将今生托付给他。
也给她自己五年时间:五年内她必能调整好自己。用全新的姿态开展新生活。若林春能坚持,当然好;若他不能,她便结束这段情缘。出去闯荡这异世。
多五年的习武磨练,她信心也足些。
说实话。现在让她出去,她还真不敢。古村的生活尽管纠纷不断。但人真的很淳朴;去了外面,就凭她这副长相,谁知会遇见什么。
林大头看着笑嘻嘻的少女,不知怎的,泪水刷地就下来了,把碗往桌上用力一顿,朝林春怒吼道:“他敢作怪,老子打断他的腿!!!”
这个没爹娘的女娃,她走投无路了!
可还是这么笑眯眯的,骨子里带着倔强。
他禁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猫儿似的小奶娃,在媳妇怀里努力吸奶。吃空了媳妇一只奶,自己就骂,不许媳妇再喂,说要留给春儿半夜醒来吃,然后她就不吃了。
原以为她是黄家闺女,不料竟是捡来的!
这些年自己一心算计她,而她努力地活着,艰难地周旋在林家和黄家之间,坚持要找前世的夫君。
好容易说找到前世的夫君了,林家阻拦,昝水烟私奔……最后她落得个孤身离家的下场!
如今来林家,又说出这番话。
她说得没错,这样确实很合他的心意。
可是,一生算计的汉子却受不了,落泪了——
没爹娘的娃,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
秋生猛然低头,端着碗起身出去了;夏生冬生愣愣地看着杜鹃,觉得她今儿好奇怪,笑得有些孤单和落寞;大头媳妇则撩起衣襟不住擦泪。
唯有林春明白杜鹃的心意,对她坚定地点头道:“就按你说的。我一定努力求取功名,去见识体验荣华富贵和各样女子,然后回来证明给你看:任她春色满园,我只爱山花杜鹃!”
杜鹃笑道:“真那样就最好了。你也不必太执着,不用太把这约定当回事。要知道,一个人骗别人可以,可是骗不了自己的心。真要喜欢了别人,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告诉我,我不会怪你的。”
林春深深地注视她,没有赌咒发誓。
他知道她并非不信自己,只是他将要经历非常诱惑和考验,才有资格对她说话。黄元和昝水烟的事摆在眼前,他前所未有的慎重和警惕。
林大头不知怎样接话,闷头扒饭。
说真的,他忽然对儿子没信心起来——
宰相家的小姐,皇上家的公主,儿子能抗得住?
他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点呢?
春儿在书院读书,他又那么聪明,将来出息是肯定的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还一个劲地要帮他娶杜鹃。
这时候,他没有了兴奋和期盼,只为杜鹃感到难过。
想着想着,他忽然抬头对杜鹃道:“那你还是就住这。将来春儿不娶你,你就是我闺女。”
杜鹃失笑道:“大头伯伯想的倒好,我可没脸住这。真要那样,我还不如回黄家呢,还出来干什么!”
林大头哑然,跟着又道:“那就住你干娘那去。你干娘肯定喜欢你去住。老太太也喜欢你。”
杜鹃只是摇头。
大头媳妇哽咽道:“可是杜鹃,你到底住哪儿?”
林春试探地问杜鹃:“你想住师傅家?”
杜鹃摇头道:“我谁家都不住。我要自己盖屋子。我都这么大了,住谁家都不合适。”
林家这么多兄弟,不方便是肯定的;就是任家,她也不能去——任三禾对她可是比亲闺女还要重视,回头再被人传出些绯闻,连小姨都要生分了。所以,她早想好了,要自己单独住。
“我会跟人换工换料,盖两间屋子起来。在这之前,我住娘娘庙里。我来这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再喊干爹来,求他许我盖房子前住庙里。”
她准备进深山一趟,弄些好药材什么的出去卖,得了银子请人在山边盖个简单的住处,过几年安静日子。
林大头父子都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大头媳妇急道:“杜鹃,这不成!”
夏生气道:“你就心狠!雀儿要难过死了。”
他可以想象黄雀儿有多难过,忍不住怪杜鹃犟。
林春却点头道:“这样也好,清静。就依你。”
黄家她都不肯住了,她还肯去谁家?
因此他对爹娘道:“别担心,我叫如风陪着她。”
杜鹃听了很高兴,又迟疑道:“它愿意跟我?”(未完待续。。)
第313章 单独立户(二更)
林春道:“如风本来就喜欢你,你再多带它上山跑几趟,往后它就跟着你了。你再喂两条狗,平常爹和哥哥留心多照应些你,再说还有师傅呢,没什么对付不了的。”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定下这条,林春又注视着杜鹃道:“你想跟人换工换料?那好。不管你用什么换,我是最该还你的,早欠你了。你想想:你教了我这么多年,我难道不该为你做些事?你别死心眼,一定不要我帮忙,那我是不是要把脑袋砍下来,把这些年学的都还给你?再有,从亲事上论,要是我往后娶你,你是我媳妇,我帮你盖屋子是本分;要是不娶你,更应该帮你盖,这样我背信弃义后心里也少些愧疚。”
杜鹃听了他前面的话,心想是啊,干嘛较劲?
她可是教了他和九儿十几年,在山里盖两间屋子最多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坚持跟他划清界限,何必呢,又不是不来往了。
正想着就听见他后面的话,愕然楞了半响,才“噗嗤”一声笑了,嗔道:“好,就让你盖!都交给你了,我还省得操心呢。”
林春望着展开笑颜的少女,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林大头更开心了,心头压抑的难受散去,教训杜鹃道:“就该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是蠢人!这么争气干什么?争气能当饭吃?……”
唠唠叨叨说着,被林春打断。
林春轻声问杜鹃:“可想好盖什么样的?在哪盖?”
杜鹃道:“盖一大间,隔成三间小小的。大了我一人住还怕呢。又要花工夫收拾。就盖在河那边山边上,和癞子家一块儿。癞子和二妮就要成亲了。我和二妮还说得来,将来互相照应。那山边也宽敞。我在屋边弄两块地种着,再打猎捞鱼,想必日子不会难过。”
林春凝神听着,心下暗自计算安排。
大头媳妇却叫了起来:“不行!住那么远,我们想照应你都照应不到。那山边才李家一户人家,癞子和二妮就算去了,也就多两个人。你要有个事,想喊个人也没有。这我怎么放心?”
虽然刚才说了那些话,在她看来。儿子才不会像黄元呢,所以她就当杜鹃是儿媳了,把她一个人搁远了她心里不踏实。
林大头对媳妇摆手道:“我晓得杜鹃心思了:待在村里,跟黄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也难受,不如搬去远些地方自在。说是远,也不多远。我们常常过去看看,再托癞子一声,再跟李家打声招呼。又有如风跟着,不会有事的。”
杜鹃也笑道:“婶子,我又不是那娇滴滴的女娃。”
冬生“哼”了一声,道:“杜鹃姐姐又不是那个姓昝的。才不会怕呢。三哥你放心,往后我天天过河去看杜鹃姐姐。”
林春微微一笑,轻拍了下他的头。
林大头瞄了一眼杜鹃。咳嗽一声道:“别提那不相干的。来,咱们合计合计。看怎么安排。”
秋生就走进来,接过话道:“小麦都种差不多了。剩下的爹和娘收尾。我们几个,再请些人,木料石料家里都还剩的有,盖三间小屋子还不快的很。就是屋里家用的东西,春儿你有空做?你什么时候走?”
说着在桌边坐下。
林春道:“我暂时不走,都安排好了。家用的东西,我和十斤,再喊上四叔他们,慢慢制一套,一个月足够了。”
杜鹃吃了一惊,忙道:“做什么要那么长工夫?不用。”
林春安慰她道:“我来时跟师尊禀告过了:我在家一样用功,所有功课会定期托人带给他审阅。师尊答应了。”
杜鹃坚持说,她只要做些必须的家具和用具,不用复杂。
林春却很坚持,只叫她别操心,他自会安排。
大头媳妇拉着杜鹃的手,也叫她别管,让他们弄去。
夏生气呼呼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我将来是你姐夫,我帮你做事总成吧!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成心让雀儿不好过。”
杜鹃说不出话来。
不过,望着议论纷纷的林家父子,她心里踏实下来。
正商议的火热,外面匆匆来了黄雀儿、黄鹂和黄老实。
夏生一见黄雀儿,忙站起身迎了上去,“雀儿。”
黄老实人还在院子里,看见坐在林家堂间的杜鹃,立即红着眼睛哭道:“杜鹃,你怎么就跑了?丢下爹不要了?你叫爹怎么活!闺女,你怎舍得爹呢?”
一路干嚎着奔进来,痛不欲生。
林春急忙起身让座,秋生却怒视着他,十分厌恶。
林大头毫不留情地鄙视他道:“你家乱七八糟的,整天闹得鸡飞狗跳,叫杜鹃怎么住?你儿子能耐呀,弄回来几个女人……”
黄老实愤怒地对他嚷道:“怎么乱了?我晓得你没安好心,在背后说坏话拐我闺女。你从来就闷坏,专门算计人……”
杜鹃忙站起来,叫“爹”,又示意他别吵。
黄鹂挨到她身边,怯怯地牵着她衣袖,轻声叫“二姐姐。”
黄老实顾不得跟林大头吵,忙坐下,拉着杜鹃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杜鹃,你气就气,走干什么?你做大,她做小,一点不吃亏呀!是不是元儿得罪你了?你娘也没骂你……”
杜鹃听得心里直抽,忙抢着道:“爹,你想开些。我又没走远,还住村里。你要想我了,就来看我。我也会常去看爹……”
父女两个各说各的,话语打架。
林大头听了面现得意之色,心想真是糊涂蠢人,居然还不明白杜鹃为什么走。就跑过来劝。他也不说话了,就站着看杜鹃打发老实爹。
大头媳妇将黄雀儿拉到身边。低声问她娘怎样了。
黄雀儿一面答,一面注意杜鹃这边。
听见老实爹说得不像话。忙对黄鹂使了个眼色。
黄鹂便推了推爹,道“爹,别说那些。”又问杜鹃道:“二姐姐,你到底要住哪?要不你住小姨家去吧。这样娘和我们也放心些。”
不等杜鹃回答,冬生得意地大声宣布道:“杜鹃姐姐谁家也不去,她要自己盖屋子,单独一个人住。哼,刚才都说好了,我们帮她盖屋子。”
黄老实和黄雀儿姐妹听得一呆。
黄老实想的是:林家抢了他闺女。
黄雀儿和黄鹂想的是:杜鹃一定答应了林家的亲事。那为何林家不留杜鹃住在家里,要另外盖屋子给她住?
黄老实站起来,冲林大头劈头就骂:“你不是人!”
林大头立即争锋相对:“我不是人是什么?你自己没福气,还怪我。哼,我还没骂你呢!那一年咱们怎么说的?你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不算数了?”
黄老实应对不来,恨恨地望着他。
杜鹃忙拦住他们,叫别吵,又对林大头瞪眼道:“大头伯伯你又欺负我爹!”
林大头称心如意了。心理占据优势,大度地呵呵笑,道:“我欺负他干嘛?你小娃儿不懂,我跟你爹在一块混了几十年了。说话就是这副样子。不像你们读了书的,文绉绉的。”
黄雀儿惦记杜鹃的去向,就问夏生盖房子怎么回事。
她心里不相信林家会怠慢杜鹃。却又不踏实。她想着杜鹃应该住林家,她才放心;一个姑娘家单独住外面。那怎么成呢?
夏生见她焦急,忙解释道:“是杜鹃不想住这的。要在河那边靠山边上盖屋子,将来和二妮癞子他们一块住。我们就说帮她盖。正商量呢。”
黄雀儿疑惑地问道:“那……春儿什么时候……”
她想问林春什么时候娶杜鹃,这一住要住多久?
若是住不到两年,何必再费事盖屋子呢?
杜鹃听见这话,不等夏生回答,抢着道:“是我喜欢清静自在,所以要去山边盖屋。那边人少,我能自由自在地过,省得听口舌是非。大头伯伯他们都在帮忙安排了,大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不想跟林春的五年约定传出去。
山村人未必能理解她的想法,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
她说完,特地朝林春使了个眼色。
林春眼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她一个眼神丢过来,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对黄雀儿说了自己的安排,使她放心,也不提五年之约。
听说杜鹃在这之前要住娘娘庙,黄雀儿和黄鹂一愣。
黄雀儿脱口道:“那怎么成!”
黄鹂马上道:“我去陪二姐姐住。”
杜鹃摇头道:“都别多事。让我静两天吧。要是把你们折腾得手忙脚乱,我还静什么?我就爱娘娘庙那清静,在田野里,风声水声格外不同,日出月落也不同。我本来不准备盖屋,就住那的,又怕你们不放心,才想着去山边和二妮做邻居。”
林春再次意会杜鹃的心思,心下更坚定了。
黄鹂见二姐如此决然,眼睛又红了。
林大头“嗐”了一声,说他们盖屋快的很,杜鹃在娘娘庙也住不了几天,就能搬进新屋子,“石料、木料、砖瓦都是现成的,找些人,几天就能把屋子竖起来了。”
夏生对黄雀儿道:“我爹说的都是实话,雀儿你放心。”
黄雀儿才略安心些,但心里还想着晚上去陪杜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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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不被看好的林春
黄老实见林家人这样为闺女出力,也苦着脸道:“爹也去帮忙。”委委屈屈的模样,跟被抓了壮丁似的,毫无自己家盖房时的喜悦。
他终究不能接受杜鹃离开的事实,想想又对她摆出苦瓜脸,挤出两滴眼泪,诉说道:“杜鹃,爹心里难受的很……”
杜鹃忙道:“爹放心,我能过好。”
她不想再听老实爹说不舍的话。
别看他说得十分难舍,杜鹃知道他很快会好的。他现在有儿子,有闺女,媳妇肚里还有个呢,日子顺心的很,这点小小的不如意,不会对他造成很大打击。倒是冯氏,杜鹃很担心她想不开。
黄雀儿见事已至此,再说无益,便招呼黄鹂回去,好帮杜鹃收拾衣物铺盖,送来给她,不然还真让她孤身离家不成。再者,她也要将这事告诉娘和黄元,看再能为杜鹃做些什么。
几人回去黄家,告诉了冯氏这事。
冯氏果然气倒了,拍着床铺骂杜鹃没良心,叫黄雀儿“什么也别送!反正有林家帮她撑腰,她也不稀罕黄家的东西。热脸去贴冷屁股干什么?”
黄雀儿忙劝道:“昝姑娘在这,杜鹃日日和她碰面,也是不自在。走了也好,娘就当嫁闺女一样。比如我,年底还不是要嫁出去?娘只顾嘴硬,回头她在外受苦,娘就不心疼?就算有林家照应,她不会受苦,可到底养了十几年,临了狠心撒手不管。倒叫人家上前做好人,说咱们心狠把人赶出去了。娘就不觉得冤屈?”
冯氏听了越发伤心,哽咽不止。
她当然心疼杜鹃。又恨她决绝,一口气堵在胸口,耿耿意难平。听见一向少言的大闺女句句话劝在心坎上,由不得哭着数落道:“养了十几年,有什么用?那个狐狸精把元儿迷住了,她不帮我就算了,自己还跑了。等你再一嫁,我这日子怎么过?……”
黄雀儿听得目瞪口呆——
娘竟这么恨昝姑娘?
她不自觉地回头看看房门,转过来慌忙打断娘的话。道:“娘,别这么说。昝姑娘人不坏,她……”
“她就是来祸害黄家,祸害元儿的!”冯氏低声咬牙切齿道,“你说娘怎么这么命苦?受了你奶奶一辈子的气。原以为养了几个好闺女,又找回儿子来了,儿媳妇也是自己养大的,最贴心不过的,这日子好过了。谁晓得来了这么个祸害,搅得一家子不安生。那个没良心的,但凡有一点点心向我,她也不会走了。元儿许她做正头媳妇。还亏了她?真当自己是凤凰呢!没出息的东西!老娘前半辈子看婆婆脸色过日子,后半辈子看儿媳……”
她死也想不明白:杜鹃那样厉害,怎么未战就逃呢?
她不是应该嫁给儿子。然后变着法儿收拾昝水烟么!
黄雀儿急忙道:“娘,昝姑娘不敢对娘不好的。”
冯氏瞪眼道:“我看她那样子心里膈应!”
黄大娘看着昝水烟只觉荣耀。冯氏却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妇,因为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只凭她不喜欢她。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或者责怪她,就知道她有多憋屈了。
黄雀儿听了哑口无言。
好在这时黄元被黄老实从私塾里叫回来了,进来问黄雀儿杜鹃的情况,黄雀儿便又说了一遍。
同林春一样,黄元立即就明白了杜鹃的心思,没对她要盖屋子单独住大惊小怪。经此一事,她是不会再进任何人家的了。所以他之前才不放心,一直追问她去何处落脚。
可她竟要把房子盖在河那边,离他那么远?
一想起那个决然而去的背影,他的心就止不住颤抖。
他望着黄雀儿,期望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黄雀儿却没说了,静等他说话。
黄元诧异,欲言又止。
难道林家没提亲事?
杜鹃又是怎么应对的?
他想问,又打消了问的念头,觉得林家若是定了这事,黄雀儿肯定会主动说的;既没说,那就是没提了,或者杜鹃没有给准确的回复。也对,这才符合她为人行事,不然刚经历变故,转头就愤而嫁人,那不是杜鹃。
“把她日常用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去吧。”他满心萧索地对黄雀儿道,“大姐这两天去陪着她,家里让黄鹂带着水烟张罗。盖屋子的事我来安排,好歹尽点心力。”
说完又劝慰了冯氏几句,方才走了。
他去到私塾,让学生们回家带一条消息:河那边山边要盖房子,每家出两天人工,即可抵一月束脩;若有好料献出来也行,具体安排可找林家。
学生们听了十分高兴,晌午纷纷回去告诉家人此事。各家有劳力的出劳力,没劳力的媳妇出面,纷纷都去找林大头。
林大头和林春正在老宅。
原来林春点数了家里剩的材料,觉得不大够,就跟爹去老宅,找大爷爷凑去了。
走时,他对杜鹃道:“你去我屋里歇会吧。”
杜鹃摇头道:“我去娘娘庙看看。那里的屋子不常用,得好好扫扫,不然不能睡。”
林春虽不忍,也只好随她去了。
父子俩到了林家老宅,将情况都告诉了林大爷。
当时林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在,当听见黄老爹骂“养不家的野种”时,个个震惊。
林大爷道:“这老东西莫不是疯了?”
林太爷老眼一翻,白了他一眼,严正道:“别骂人家。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厚道!”
林大头被爷爷逗得嘿嘿笑起来。
待听完杜鹃的决定,三个老人沉默了。
半响,林太爷感叹道:“这娃儿。以前还是小看她了。”
转向林大头郑重嘱咐道:“别亏待了她。就算她往后不一定做我林家媳妇,也要当人家闺女一样。把这房子好好盖。声势弄大些,盖精致些。叫全村人都看见。省得往后有那势利眼和混账东西,见她一个孤女住着,上门欺负。”
林大头忙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家里的料不够了,才来跟大伯匀些去。”
林太爷想了想,道:“也别用你那些剩料了,我以前还存了些好料,就给她用吧。春儿这一出去了,将来未必稀罕家里这点老底。我把这些给他。随他用吧。”
林春忙站起来,道:“多谢太爷爷。”
林太爷满意地看着他,打趣道:“谢什么?我这是变着法儿扣你应得的东西,好让你自个闯,省下来匀给家里种地的子孙,你还谢我?”
林春笑道:“‘一技在手,吃喝不愁’,太爷爷早把最好的都传给我了,还要什么。”
林太爷听了捻着胡须乐呵呵地笑。十分开心。
林大头忙朝儿子瞪眼——
这死小子,也不知老祖宗都留了什么,随随便便就说不要了,真是傻得可以。
林太爷和林大爷见他那样子都忍不住笑。
一时林大猛回来了。听说事情经过后,也感叹一番,然后接过爷爷递给的钥匙。带林大头父子去库房挑拣木料和石料。
等他们走后,林大爷纳闷地问老爷子:“费这事。干嘛不摆酒请客,把他们亲事定下来?将来春儿未必就会改主意。”
林太爷道:“你呀你。还不如一个丫头!春儿将来怎么样,你怎晓得?可眼下杜鹃要是不给这个话,他就不能定下心思好好用功上进;给了这个话,又留了余地,这是对春儿最好的安排。要是定亲成亲了,将来万一春儿又在外有了别的女人,那杜鹃又是不肯让男人纳妾的,那不得跟在黄家一样要闹一大场?”
林大爷听了不住点头。
林太爷又叹息道:“少年人,有几个经得起诱惑的?春儿要是还在这村里,那不用说,我马上叫大头帮他们定亲,过一二年成亲;他既然出去了,这后果就难说了。杜鹃这丫头,看得比我们这些老的都透彻。又心善!唉,可惜了,心气这么高,免不了要受苦。也难为了黄家小子,这事还真不能怪他。男人家,有几个能专情?她连妾也不许男人收,只好在泉水村嫁庄稼汉了。”
说着和老婆子相视摇头,竟一点不看好重孙子。
林春不知老祖宗已经看透了他的未来,正对着库房里上好的木料和石料计算,要给杜鹃的小屋用什么样的料。
不必太多,也不用太奢华,重点要合用。
在脑中默默规划一遍,他已经有了个概括。
古有“金屋藏娇”,今日他要亲手在山间建一栋木屋,给心爱的人居住。金屋不适合住人,而木石土建成的房屋,又落在山水间,却是最适宜养生居住的。这便意味着:他和杜鹃一定能白首偕老,绝不会像汉武帝和陈阿娇的结果!
用心点了一批木材和石料后,林春将余事交给大伯父和爹安排,他便匆匆赶回去了。
回去后,将自己卧室外间一张精巧狭长的楠木美人榻搬了出来,小心扛上肩,往娘娘庙送去。
娘娘庙后来又扩建了,增添了两路厢房,杜鹃正在东厢房收拾呢,见他来了一愣。
“扛这个来干什么?这里有床。”
“那床赶庙会的时候好些人睡过,怎么睡!”
“我哪有那么讲究!”
“不是讲究,有就搬来,又不费事。”
林春小心将床榻放进里间,反复移动,摆弄稳当。
杜鹃摸摸床头光滑的圆枕,目光落在那油润优美的木纹和神采灵动的花鸟雕琢上,埋怨道:“怎不费事?扛来扛去的,要是磕着碰了,碰豁了一块,就可惜了。”
这床完美得就跟艺术品一样。
林春摆稳了床,转头对她一笑,道:“不搬回去了。等帮你盖了新屋,就搬去你那,给你用。我想着你的屋子要盖小巧些,不适合放大床大柜,这个正合适。”
当时做这榻的时候,他心里便隐隐想着:假如杜鹃嫁过来,平常歇午觉,或者看书,或者夏天傍晚搬出去纳凉,歪着躺着都舒服,今天果然用上了。
他静静地凝视她,感觉心灵前所未有的与她贴近。(未完待续。。)
第315章 没有人可以代替(二更)
杜鹃先前一个人的时候,牛反刍似的,那些隐痛便冒上心头,越咀嚼越难受,偏又无从释放,想不透怎会是这个结局。
听了林春的话,她笑道:“那我就厚脸皮收下了。”
林春见她淡淡的,没欣喜若狂,也没推拒,莫名的就体会到她心思:将来有结果,收了应当;若无结果,这床不过就是个床罢了!
她这样子让他心疼。
他不想看她这样,他要她开开心心的。
于是他道:“你不是最喜欢这些精巧的东西吗?“
杜鹃抚摸床沿,点头道:“对,我是好喜欢。”
林春道:“那就用吧,别想其他的。”
杜鹃正坐下来,闻言抬头看他,似不解。
林春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这床我本就是做给你用的。这不比金玉财宝,我亲手做给你的东西,是我的情义。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不论将来如何,这情义都抹不去。将来真娶了你,这床就是我送给媳妇的;万一不能如愿,你也应该开心地用它,因为它是春生哥哥送给杜鹃的。春生哥哥送你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对你的情义,没有目的;就像你为他做的任何事一样。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遇上什么‘水烟’‘火烟’,但杜鹃妹妹跟我从小一块长大,除非把我这十五年记忆抹去,否则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杜鹃呆呆地看着他,泪水激涌而出,顺着面颊滚落。
除非把记忆抹去?
这话撞在她心底最隐秘处。
她就是有抹不去的记忆。所以才会这样痛苦。
她含泪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林春轻轻道:“就是叫你别想太多。”
杜鹃强笑道:“那我不是该趁机向你多要东西?”
林春摇头道:“那也不必。”
杜鹃诧异极了,她以为他一定会急忙表白“你说。想要什么我给你做。”或者“我帮你弄来。”不想却是这话。
林春见她不解的模样,微笑道:“合适才好。”
杜鹃就笑了。擦去眼泪,心情好了许多。
林春看在眼里,心头浮起静静的喜悦,这才道:“你忙完了,咱们去山边看看,选一块地盖屋子。”
杜鹃惊叫道:“哎哟,把这件大事忘了。”
正好黄雀儿和黄鹂背着背篓,手里还挽着两个包裹,从庙外跨进来。接过话问“什么大事忘了?”
杜鹃忙迎上去告诉了她,一面帮黄鹂卸下背篓。
黄雀儿便道:“这我和黄鹂来收拾,你和春儿快去吧。明天动工打地基,今天地方可要看好了,不然误事。”
黄鹂也催,说这里交给她和大姐,管保弄得清清爽爽的,还说,小宝哥哥待会要来修门窗呢。
杜鹃顾不得说客气话。忙和林春匆匆出去了。
走在田间,两人很轻松地说笑,不再考虑亲事,也不想未来的五年之约。就像以前一样,单纯无拘束地、兴奋地去做一件事。
“走这边田埂,这边近一些。”
“看着不远。走起来还蛮费工夫的。”
“咱们这样绕路了,从村里直接穿过去就近些。”
“这样屋子你估计几天能盖好?”
“料都齐的。盖起来快得很。就是那山边上地基不平,要挖地基;还要把水路事先挖好。不然下大雨的时候,水从山上冲下来会出事的。这就得费些工夫了。”
“真亏了你,想那么多。我本来只想盖个木屋住的。”
“就是给你盖木屋。外面墙基用青石板,上面用青砖,里面全部用木料,这样干净又凉快。”
……
一路说着,就过了河,来到山边。
杜鹃上次黑夜没看清,今天一看地形顿时傻眼——
山脚下稍微平坦些、离水近些的地方都被挖成了旱地,都种了庄稼呢,想在癞子家附近找块地方盖屋,居然找不到。若是往山上去,倒有大片荒地,但看着就不大好。
于是两人就沿着山脚转悠起来。
选屋基地,杜鹃肯定没有林春在行。但这是她自己盖屋,忍不住就要拿主意,可每每都被林春否定。
“就这吧,山坡上,一间小院够了。”
“不行!地方太小了,旁边挖块菜地的地方都没有。”
“那就盖那,那棵松树那。”
“不行,都跑山上去了。你不怕?用水也不方便。”
“那怎么办?再往西去找找吧。”
“不能离癞子家太远了。还是在这附近找吧。”
杜鹃一连提议好几个地方,都被林春否定了。她无法,只好跟着他在癞子家附近流连勘察。据她看来,这儿是没有地方可选的,也不知他看来看去干什么。
最后,林春在癞子家和李家中间选了一块地方。
杜鹃看了诧异,道:“这怎么成?这地方乱七八糟的怎么盖。”
林春却微笑着,胸有成竹地指点给她看、分析给她听:“把这山坡挖掉,填到那坑洼地方去,这一大片就连起来了,够宽敞。而且这地方在李家和癞子家中间,喊一声两家都能听见。你住这我放心。”
杜鹃迟疑地问道:“可是这干巴巴的石头疙瘩地,也不适合种菜呀!白费了这么大地方。”
林春笑道:“要适合种,早被人开荒了,也等不到你来了。不过我估计,这地面是这样,底下肯定不是这样,要不这树能长得这么壮实?所以我才要挖。把面上的挖平了,再把昨天那沟里清上来的泥都挑过来,好好养两年,不就跟好地一样。土地是要伺候的。荒地养熟总要些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杜鹃恍然大悟,又钦佩又期待。又有些犹豫,不禁问道:“这么大的山坡。挖起来可费工夫了。哪找那些人来?”
林春沉默了会,才道:“你放心,肯定有人的。”
见杜鹃还不解,又道:“黄家会找人帮忙的。”
他指的是黄元。
杜鹃盖屋,黄元要是不出头出力,他可真瞧不上他了。他断定他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驱使学生家以工代束脩,来为杜鹃帮忙。林家花钱请人不是不可以,但他不想夺去黄元这机会。不然杜鹃该难过了。
杜鹃也想到这点,也沉默下来。
真要那样,她不能拒绝,也不打算拒绝。
若拒绝了,就等于跟黄家恩断义绝,她不想闹得那样。
林春见她又陷入那件事,忙转移话题,指着山脚下的一处坑洼湿地道:“瞧见那洼地没有?我准备在河边架一趟水车,把河里的水往上车。弄到这洼地里来;李家旁边那条山沟那,也挖个水坑蓄水,上下一齐使劲,除非天大旱。不然这儿就不会缺水了。再从东山弄些竹子来,栽在这后坡……”
随着他的描绘,杜鹃自动脑补。将眼前地形变幻修补粉饰,幻化成栩栩如生的一幅农居图画。忍不住笑了。
“你这么一会儿工夫,连兴修水利都想到了!”
杜鹃由衷赞叹他脑子灵活。
林春笑而不语。
只要用心。没有想不到的。
可是帮杜鹃盖屋,他能不用心吗?
自从早上她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件事了,自觉心思灵动,眼耳俱开,全力构思创想。其实他想出来的比告诉杜鹃的要多的多呢!
杜鹃对河里看了看,又问道:“水不容易车上来呢。”
林春很有把握地说道:“这不难,我去跟李家和癞子商量,在河上拦一道堤坝,水车就安在堤坝附近。上下水落差变大,利用水力冲击带动水车运转,都不用费神的。春夏山水下来的时候,连堤坝都不用拦。”
杜鹃越发高兴,觉得前景可期。
林春见她这样高兴,也笑了。
忽一眼看见李家院内出来一个人,忙迎上前去。
接下来,林春和李家、癞子商议,将水利建设纳入这次建房活动一块规划。
等初步议完,已是晌午了。
癞子留林春和杜鹃吃饭,今儿是他往二妮家过礼的日子,家里正有客人。
杜鹃婉拒了。
癞子上午去村里的时候,在二妮家听人说了黄家早上发生的事。众说纷纭,都道杜鹃被黄家赶出来了,也不知实际内情如何。这时他看着杜鹃和林春,不像定亲的模样——定亲了还在外帮杜鹃盖屋,让她一个人住外面?因此心下着实同情杜鹃,便安慰地说道:“杜鹃,你搬来住,二妮听了肯定高兴。”
杜鹃点头道:“你们不嫌我就好。”
癞子急忙道:“怎么会嫌!杜鹃你别怕,这山边人家少,回头我们多喂几条狗,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家狗下小狗了呢。”
杜鹃忙叫他别送人,说她搬过来捉两只过去养。
林春看着这个憨厚的少年,觉得杜鹃跟他做邻居自己很放心;加上二妮,那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他就更踏实了。
跟癞子告辞后,两人便过河往回走去。
杜鹃这时的心情比来时又轻松了些,望着阳光普照的田野,隐有掀开新一页的期待。
但她觉得林春似乎把这房屋弄得太复杂了些,不放心地叮嘱道:“林春,就盖三间屋,别弄太讲究了。”
林春应诺道:“不讲究。”
杜鹃又道:“也别太大,就三间,小小的。”
林春保证道:“小小的。晚上我画个图样拿来你看。”
杜鹃这才放心,说太大了她一个人住害怕。
林春忙又保证一番。
杜鹃忽又有新担忧,问道:“这几天会不会下雨呢?”
林春安慰道:“应该不会。秋天雨水少,就算下,也是绵绵细雨。况且我们又不用打土坯,一律用青石砖瓦木材,所以不怕的。我下午就安排起来,快得很。”
杜鹃听了放心,转而又愁起饭菜来。
她说,明早就上山打猎去。
唉,她现在可是一无所有。
原本她是想进深山弄些珍稀药材去山外卖,得了银子再请人建房的,没想到林家接手后弄这么快,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林春轻声道:“我叫大哥带如风去就行了。你在家帮着煮饭。把村里大锅借来一支,什么都成了。先用我家的米粮。也不用记账,等将来你有了,尽管还我家。”
杜鹃轻轻“嗯”了一声。
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她也没的选择了。
等两人回到娘娘庙,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来哭闹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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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赶出来的孤女
原来,大猛媳妇告诉桂香:杜鹃净身出户,搬到娘娘庙来住了,要她过来陪她几天。
桂香大惊失色,一阵风似的就卷来了。
跟着,槐花、青荷、二丫,还有其他村里小女娃,也都来了,总有七八个。她们都是听说黄家的事,知道杜鹃被赶出黄家——传言是这么说的——震惊不已,都跑来看。
待看见杜鹃果然搬出来了,都傻了。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孤单单要怎么活?
这在她们是无法想象的!
桂香那个脾气,单纯又性直,且和杜鹃又好,哪里受得住这个!她见黄雀儿和黄鹂正在厨房忙,很欢畅的模样,当即就骂起来。
“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把自己姐妹赶出来,你们还有点良心么?杜鹃虽说是捡来的,那也是鱼娘娘看中的人。不是沾了她的福气,你黄家能这样兴旺?往常可是穷得叮当响的!”
青荷脾气更火爆,嘲笑道:“谁叫外面的女人来头大呢,不敢得罪人家,就欺负捡来的闺女了。这又是干什么呢?把人赶出来了,又假惺惺来帮收拾?做给谁看呢!”
正洗灶台的黄雀儿听怔住了。
黄鹂气红了脸,尖叫道:“你们说谁?谁赶了?”
桂香怒道:“就说你们!你黄家!”
青荷质问道:“不是你们赶的?早上吵得全村都知道了,还想瞒人!”
黄鹂红了眼睛,嚷道:“是二姐姐自己要走的!”
桂香暴怒道:“你二姐干什么要走?还不是叫人逼的!”
黄鹂哑口无言。泪水顺着面颊淌下。
青荷冷笑道:“怎么不敢说了?”
黄雀儿想解释,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管怎样。因为昝水烟来了,黄家接连出事故。杜鹃才萌生离意的;今早黄大娘和黄老爹都说了不好听的话,黄老爹更是骂杜鹃“养不家的野种”,黄家赶人事实别想澄清了。
她无可辩驳,只好将哭泣不止的黄鹂往身后拉。
黄鹂跟人相争从未这样落下风、丢脸面,不禁又气又愧又伤心,遂放声哭起来。
桂香和青荷还不肯放过她们,讥讽说黄家攀富贵、心狠什么的,吵成一团。
乱糟糟中,槐花等人两边劝解。
槐花又趁乱中询问。半套半激,总算弄清了黄家早上吵架经过。又问杜鹃为何没投奔林家,却搬来娘娘庙,黄家姐妹也说不清。
众人就好奇:到底杜鹃有没有答应林家的亲事呢?
正在这时候,杜鹃和林春就进来了。
看见这么多女娃在庙里,两人一愣。
杜鹃见黄鹂还在抽噎不止,不住擦泪,忙问“怎么了?”
桂香槐花看见杜鹃,忙冲过去叫“杜鹃”。千万个疑问一齐涌到嘴边,就要问她。然看见她身旁的林春,又止住了。桂香欢喜,槐花狐疑。各自揣测。
林春见这些女娃满眼好奇地打量他和杜鹃,很不喜,便不想停留。于是丢给杜鹃一个眼神,道:“我先回去了。”
杜鹃点头。他便转身走了。
槐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心里七上八下纠结难安。
杜鹃却拉了黄鹂的手。问道:“怎么吵起来了?”
黄鹂就哭道:“桂香姐姐说我们赶你走的。”
杜鹃就明白了。
她转过头,对桂香等人道:“是我自己要出来单过的,你们别瞎传。桂香,你还是这脾气不改,老想帮我出头。可到底是帮我呢,还是害我呢?吵得人家都来看我笑话,你就好过了?”
桂香愤愤道:“你还护她们?你不是被逼出来的?”
杜鹃不悦道:“别说了!你专门来吵架的?”
桂香这才悻悻道:“不是。我听大舅母说你搬娘娘庙来了,叫我来陪你,我就来了。”
杜鹃“哦”了一声,道:“多谢你。不过我不用你陪,我在这也住不了几天。我要在山边盖一间小屋子,等盖好了就搬过去。”
众人听了更惊诧万分,又满心不解。
槐花见桂香忍无可忍的样子,便安静地等她先问。
果然桂香跺脚,问出一连串的话:“杜鹃!你干嘛要自己盖屋子?怎不住春生哥哥家呢?你真要一个人过?你一个人怎么过?”
她觉得杜鹃简直疯了,为何不嫁给林春呢?
杜鹃道:“一个人怎不能过?一个人才自在呢!”
桂香急道:“那春生哥哥怎么办?”
杜鹃道:“什么怎么办?他自读他的书!”
这话什么意思?
桂香等人都傻愣愣地看着她。
槐花见桂香问不出来,心内斟酌了一番言辞,正要开口,却被杜鹃发话堵住了。
杜鹃扫视众人道:“你们什么也别问了,我不高兴答。再说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你们不就是听见了,看见了,晓得我搬出黄家了,才撵到这来的吗!这会子又晓得我要盖房子单住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再问,我就算说了,各人想法都不同,有人信,有人不信,回头再往外一传,传得我里外不是人,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们想逼我离开泉水村?”
桂香大惊摇手道:“哎呀不是!”
杜鹃抢道:“既然不是,就别问了!小女娃,还是别东家长西家短地打听,那是长舌婆子才干的事儿。你们才多大?就学那样了!反正你们知道我搬出来单过就成了。”
青荷“哼”了一声,道:“好心没好报!”
杜鹃毫不客气地回道:“好心?好心你就少说两句!叫人听了传来传去,你的好心也给我带麻烦。那不是枉费了你一番好心?”
青荷不服气,还要说。被桂香一把拉住了。
杜鹃转向黄鹂问:“在干什么?做饭?”
黄鹂见二姐并不受外人挑拨,依然像以前一样对她。十分欢喜,忙殷切道:“嗳!做饭。还没开始做呢。刚洗菜。”
杜鹃疑惑地问:“从家里拿菜来了?”
黄鹂笑灿灿地答道:“拿了。小宝哥哥挑了一担吃的东西来,又回去了。说把炉子搬一个来,还有砂锅也要拿一个来,还得跑一趟呢。”
原来黄雀儿想,晌午在哪吃饭呢?
杜鹃肯定是不愿回家吃的,若去林家吃吧,看见隔壁黄家屋子难免心里会不好受,于是她让黄鹂回去弄些菜粮来,今日就在娘娘庙开伙了。
杜鹃听了正合心意。老实说,她都不想进那个村了。
在外面,在田野里,她心情才敞亮。
她点点头,正要进厨房,忽想起什么,转头对望着她的桂香等人道:“还站着干什么?都回去吧。多谢你们来看我。这也没吃的,也没碗筷,我就不说虚留你们的客气话了。”
桂香眼珠转了转。道:“好,那杜鹃你忙。”
说完招呼大家“走吧走吧,别在这挡事了。”
众人都不知说什么,想帮忙做事。又无甚可帮的,插不上手,只得随着桂香走了。
槐花走时招呼道:“杜鹃。我下晚来看你。”
杜鹃忙摇头道:“不用了,我忙的很。没空理你。”
槐花愕然,望着闪身进了厨房的背影发呆。
青荷见槐花闹得比自己还要灰头土脸。嘻嘻笑了起来。
一时大家出去了,在路上三五一群,凑一处低声议论:先说杜鹃胆子真大,又说不料她这般倔强,又说黄元心狠无情,又猜林春跟杜鹃到底怎么个结果,怎么会舍得杜鹃在外住呢?一路猜测、争论,声音越来越大,好奇心不减反增,那真是抓心挠肺、急不可耐。
槐花静静地听着,自有一番思量。
这且不说,且说杜鹃姊妹,众人走后重又忙起来。
原来娘娘庙东厢有厨有灶,甚至碗筷都齐全,专为办香会的时候,大家凑份子做素斋准备的,倒省了杜鹃不少麻烦。
当下将锅碗等洗刷一遍,就开始煮饭。
因是庙里,不敢带荤腥进来,只拿了些笋、菌子、豆子、青菜等素菜来,做起来也简单。
杜鹃就劝黄雀儿,“大姐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方便,我一个人还能少做个菜,弄简便些;你们要都在这吃,反要多做菜,这不找麻烦么?回去把这情况告诉娘,她也放心。”
黄雀儿想了想,道:“黄鹂你回去,我在这。”
黄鹂不答应,叫大姐回去,她留下。
杜鹃朝黄雀儿使眼色,黄雀儿无法,只好走了。
然后,杜鹃就和黄鹂炒了个小白菜,又用菌子烧了个汤,再煮了苞谷米饭,就吃起来。
姐俩默默地忙着,不像往常话多。
这也没法子,最近一连串的事出来,对她们冲击都大,因此竟然不知说什么了。不是她们不想推心置腹地交谈,只不知如何说,生恐不小心触及敏感话题,令姐妹情谊再受损。
比如黄鹂,她就很想问二姐姐,为何不肯嫁给哥哥?在她眼里,哥哥是最好的,二姐又那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二姐,况且是昝姐姐为妾,又不是她为妾,为什么不答应呢?还有,不想嫁给哥哥就算了,那也不能走啊!要说爷爷奶奶说话不好听,以前也不是没骂过、没赶过,二姐不是都当耳旁风么!怎么这回就一怒离家了呢?还有和林春的事、盖房子的事,诸如此类,她都想问,又都不敢问,因为这都牵涉到之前的矛盾,小女娃真心伤感无措。
而杜鹃呢,觉得再难对小妹子悉心教导了。她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说,且家中又多了黄元和昝水烟,观念和见解未必相同,他们的言行令她耳目一新,开启她新的视野,自己再如以往一般教导她,只会增加争执和烦恼。
因此,她们都缄口不言,就算说,也是烧菜煮饭的话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