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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7章 护短的爹

    因家里有工程,杜鹃姊妹早上没去后面任家晨练。

    但她想,依着习惯,林春肯定会去的。于是,她特意起得早些,往隔壁来看。果然,林家院门开着,林大头坐在院子当中埋头掰玉米棒子。

    她问:“大头伯伯,林春呢?”

    林大头手一顿,也没抬头,闷闷地回道:“走了!”

    杜鹃大吃一惊,失声道:“走了?什么时候?”

    林大头道:“昨个晚上。”

    杜鹃便呆了。

    林大头没听见动静,抬头看她。

    见她呆愣的样子,想说什么,又生生的忍住了,低头继续忙活。

    杜鹃愣了一会,才道:“那我走了大头伯伯。”

    林大头没应,她也不在意,匆匆回头。

    黄家门口堆满了石料木料和泥沙,杂乱的很。上房前的一块空地上,黄元正在练拳。一眼瞥见她从隔壁来,面色不同寻常,遂收了招式,待她走近才问道:“怎么了?”

    杜鹃轻声道:“林春走了。”

    黄元听了也一愣。

    竟这样走了?

    上次,他不惜半夜嚎叫,把一个村的人都吵起来送他,虽显顽劣,然何等意气风发!这次居然无声无息就走了?

    静默了一会,他安慰杜鹃道:“他一时半刻解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试想,若他随意听一番话就能放弃,你也无需一直为他担忧了。”

    杜鹃没出声。

    黄元担心地看着她。

    然过了一会,她却洒然一笑。轻松地对他道:“是,春儿不会就这样颓废的。你不了解他。他是个很坚持的人,所缺的不过是历练而已。给他些时间。他一定能闯过这道坎!”

    真的这样容易吗?

    黄元看着笑灿灿的少女,不自觉同情起林春来,忍不住问“真的吗?”

    “当然!”杜鹃很肯定地点头,盈盈浅笑间,目光变得悠长,“他还小呢,有什么闯不过的!在这世上,喜欢一个人很容易,爱上一个人有些难;爱一个人容易。爱得刻骨铭心难;爱得刻骨铭心容易,无可替代却难!”

    九儿应该算爱上她了。

    林春陷得有些深,有些刻骨。

    但是,这都不是不可治愈的,时间会淡化一切!

    黄元奇道:“既然刻骨铭心,当然无可替代了,怎么……”

    杜鹃轻笑道:“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还有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甚至更多人呢。”

    黄元一愣道:“不可能!纵有,也不能都均等!”

    杜鹃却没有再跟他辩驳了。

    这世上有无可替代的爱情吗?

    杜鹃前世的闺蜜们都觉得没有。说当时觉得无可替代,也只是因为没有机会遇见那个替代的对象而已。

    这想法太颓丧,杜鹃不愿苟同。

    但她以为:只有承受住岁月磨砺的爱情,才能蜕变成璀璨的珍珠。想当年。她和李墩分手也很洒脱,没有悲伤,只有淡淡牵挂埋在心底。待李墩放下一切回头来找她时。她便磨成了她的珍珠。

    他们是从繁华走向平淡的!

    少有人能懂他们之间的默契,包括她的闺蜜。

    她看向黄元。他还会如前世一样吗?

    ……

    黄家公开了杜鹃不是亲生闺女的真相,却将儿子娶养女的想法暂时隐瞒着;林家虽知内情。也不愿对人说,依他们的想法,最好在这事传开之前打消黄家这个念头。

    可是,却有人不愿他们如意。

    也不知谁透露的消息,村人还是知道了此事。

    一时间,古村人议论纷纷。

    近日来,黄家接连爆出新鲜奇事:先是得知冯氏丢了儿子,接着又找回儿子;再后来,又说闺女不是亲生的;还没等大家缓过劲来,又传出儿子要娶这个养女了。

    当时,说什么话的都有!

    有些人觉得太不像话,就算养女,也不能娶。

    另有些心思简单的人却羡慕黄老实,说“老实兄弟你太好命了。捡了这么出色的闺女不说,养大了还不用送人,直接留家里做儿媳了,真是一点便宜不让外人占。”

    黄老实深以为然,不禁洋洋得意。

    黄元面对形形色色的目光,很是不知所措。

    林家立即作出反应,说杜鹃和林春已经定亲了,黄家这想头不可能的,一面气愤地查访,是谁透的消息。

    哪里查得出来!

    就算小莲也不承认。

    她那晚在河边听见杜鹃和黄元的对话,立即回来告诉了林大头夫妇。隔两天,她又在林家老宅将此事说给林老太爷和老太太等人听。当时屋里不少人,也许外边有人听见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说,黄家和林家终于直面相对此事了。

    八月二十二日,槐花回来了。

    她回来后,赶忙就来找杜鹃。

    杜鹃道,“你这次在外住的长。都快两月了。”

    槐花忙笑道:“表姐开了间铺子,我给她帮忙。”

    杜鹃“哦”了一声,顺嘴道:“在府城开的吧?”

    槐花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笑道:“嗳!我见了林春呢。真亏了他照应,要不然,我们在府城两眼一抹黑,也不能弄得这么顺溜。”

    杜鹃不理她的试探,随意点头道:“都是一个村出去的,帮忙照应那是应该的。何况你们两家扯起来也是亲戚。”

    槐花停了下,又问道:“林春回来了?他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跟我说。要不然,我们还能顺路搭伴呢。”

    杜鹃点头道:“前天回来的,当晚就走了。”

    槐花惊讶万分,失声道:“又走了?”

    杜鹃点头道:“走了!”

    槐花看着她。试探地问道:“怎么走这么急?”

    杜鹃道:“想是学业忙,没讨许多假吧。”

    槐花默然。好一会才问道:“杜鹃,我回来听说些事。你……你真的要嫁给你弟弟?”

    她套不出话来。只能直言相问。

    “还没定呢。”杜鹃微笑道。

    槐花见她不避讳,受到鼓励,忙又问“那是真的了?”

    杜鹃看着她认真道:“我说,还没定!”

    说完,不等槐花再问,就起身道:“家里盖屋子,又忙又乱,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槐花。”

    槐花赶紧道:“我给你帮忙吧。我闲得很……”

    杜鹃摇头道:“不用。好些人帮忙呢。再说。这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都是男人,女孩子在这也不方便,回头出什么事就不好了。我们姊妹也只在厨房打下手的。”

    槐花笑容一僵,只得讪笑着离开了。

    她一路走一路细想,越想越振奋。

    到家后,立即跟娘嘀咕一阵,然后对爹说,要再出山,说表姐铺子里离不开她。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在父兄的陪送下,再次出山了。

    再说杜鹃,自传出和黄元的事后。烦恼就来了。

    林大头逢人就说:“没有的事!别说我们两家定了亲的,杜鹃是春儿媳妇,就算没定亲这回事。黄小秀才也不能娶自个姐姐。不然,那还是人吗?跟畜生差不多了!你们不懂。读书人最讲究脸面名声的,杜鹃就算不是老实兄弟的亲闺女。也不能乱配。”

    村人听后,纷纷转向黄家人相问。

    黄老实听见骂自己儿子,当时就跟林大头吵起来。

    哪里吵得过他!

    黄家其他人却都忍气吞声,不敢分辨也不敢争吵,连冯氏也干受着,黄元更是不动声色,暗自想主意。

    这有个缘故:林家父子族人都在黄家帮忙盖屋呢,林大头指桑骂槐的时候,秋生夏生等人都闷头干活,并未帮腔;林大猛又每每在堂弟气怒抱怨时,呵斥他一顿,并跟黄老爹道歉,老爹还能怎样?大头媳妇在厨房帮忙,也整天苦着脸,冯氏面对她,气焰矮一截,内疚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摆脸子理论争吵!

    最后,杜鹃受不了了。

    这日她瞅了个机会,在门前水池边将林大头拦住,笑嘻嘻地问道:“大头伯伯,你究竟想怎样?不如我把这条命还给你,省得你算账算得累。”

    林大头听了一滞,气呼呼地看着少女。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女娃子!”

    “我要真没良心,大头伯伯非要娶我做儿媳干嘛?怕早就翻脸悔婚了!当年是谁说的,‘看雀儿娘能不能下奶。要是能下奶,咱再想别的法子;要是不能下奶,这事儿就好办了。’当没人知道呢?就真没人听见,老天爷也能听见!”

    林大头惊得魂不附体,见鬼一样瞪着杜鹃。

    杜鹃不理会他的惊怕,自顾道:“你这样闹,不管结果怎样,我还敢进林家门?”

    林大头又怕又担心还生气,垮着脸一言不发。

    杜鹃却知道,他这是服软了,遂劝道:“我都说了,不管怎样,不得你跟婶子点头,我不会自作主张的。你还担心什么?何必惹人说你小气巴拉的!”

    林大头气道:“我这老脸皮厚,我还怕丢人?”

    杜鹃笑眯眯道:“大头伯伯老脸皮厚,秋生哥哥他们皮可薄呢。走吧,我晌午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菜鱼,还有肉焖干蕨菜,还有笋,凉拌豆腐……晚上还有肉包子呢。大头伯伯你就别生气了。天天生气,吃不下饭,多亏本!”

    于是,林大头不甘不愿和她一块进院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还埋怨道:“杜鹃你白长了副聪明脑子,见识浅,一点不会挑女婿。我跟你说,那黄元根本比不上我家春儿……”

    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杜鹃只是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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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评论有些多,亲们做什么这么大反应?好像没有影射结局吧。你们要淡定!

第288章 李墩的影子

    自这天后,林大头再没在人前诋毁黄家。

    可是,等黄家两溜厢房竣工后,林家三代长辈却齐至黄家,会合黄老爹黄大娘和黄老实两口子,对面交涉杜鹃的亲事。

    林大猛还请来了任三禾夫妻。

    黄家的厢房用料普通,工程也没林家那么讲究,布局都是重在居住舒服方面,加上帮忙人多,只花了五六天就完工了。然后,帮忙的人散去,剩下黄小宝等木匠和瓦工在,制作屋内家什、平整地面墙面、砌外院墙等。

    林家就是在这时候,在傍晚收工后登门的。

    黄家上房堂屋坐满了人,长一辈有:林太爷林太太、林大爷林大奶奶、林大猛两口子、林大头两口子,还有黄老爹黄大娘、黄老实冯氏、任三禾夫妇;晚辈只有黄元和杜鹃两个,连坐也不敢,就站在堂下。

    林大头先说明来意,再提当年的娃娃亲。

    大头媳妇也淌眼抹泪地说,林春小时候和杜鹃如何好、如何亲、如何处处照顾妹妹等,除了证明林春和杜鹃是天赐良缘外,还强调了另一层意思:若不是她喂养杜鹃,杜鹃肯定活不成,冯氏捡她回来也白捡。——黄家之前可是没了两个儿子,都是几个月死的。

    黄家人顿时面色难看极了。

    黄老爹早得了孙子嘱咐,说此事由他出面,因此闷头不吭声,竭力容忍;他不说话,黄大娘也不敢说;黄老实被勒令不准开口;冯氏则是无可抵赖,因此无话可说。

    任三禾双目炯炯地看向杜鹃。

    林大头盯着杜鹃催她给答复。

    林太爷等人都盯着杜鹃。看她如何说。

    杜鹃又一次面对这种阵仗,且又是因为亲事。

    这一次完全不同于四月里那一次。那一次。林家虽也来了许多人,却是为林春求亲。气氛自然和睦;这一次,他们却带着凛凛威压,强势插入,与黄家争抢儿媳妇来了。

    杜鹃立即就感觉到这压力。

    自她来到这个地方,尽管农家生活辛苦,她却甘之如饴,始终笑着面对,唯有涉及她的亲事,每每平地起波折。就算她从襁褓中便开始算计筹划。也还是一次又一次被推向风口浪尖。

    想起种种过往,她心头忽涌起一阵悲凉。

    到底天性乐观,这感觉一闪即逝,她又摆上笑脸。

    正要说话,却被黄元抢先。

    刚才她的神情被他捕捉到,没来由地心中一痛,加上他也早有谋算,便拦在前面开口了。

    他道:“大头伯伯……”

    才叫了一声,就被林大头不客气打断:“没问你!我问杜鹃的。这事得杜鹃说。”

    林大猛也笑道:“黄夫子。这事得杜鹃拿主意。”

    黄元却一抖长衫,朝堂上从容走近几步,正容道:“杜鹃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苦苦坚持,不愿随意嫁人。自有她的缘故,而不是故意忤逆长辈。今日她除去黄家亲女身份,已是孤苦养女。黄家也好。林家也罢,对她都有救命之恩。长辈们摆出这个阵仗。已经令她战战兢兢了,要如何再分辩?”

    杜鹃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看见李墩站在面前。

    黄元身上有李墩的影子,行事方式让她熟悉无比。她断定今日不会与林家冲突,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事的,就好比前次处理奶奶娘家亲戚附学那件事一样。

    任三禾望着黄元沉思,林家人则全都缄口不言。

    黄元继续道:“此事涉及晚辈,不如由晚辈来回答长辈们的提问。若是不满意,再问杜鹃。当着人,晚辈也不敢弄私弊手段,各位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大头刚要反驳,林大猛拦住他道:“就听小夫子的。”

    黄元精神一振,遂团团对大家施了一礼,道:“晚辈归家虽然才两月,过去往事也听了不少。诸位请细想:杜鹃有什么错?可曾做了对不起人、或者失体统之事?俗语说‘一家养女百家求’,若她真是那不安分守己,或者无品行的女儿,林家还会求她为媳吗?但她纵有千般好,于亲事上却一再违逆长辈,也为世情孝道所不容!——当日在府城,赵御史大人曾就此事下过判决。然而,林家却一再纵容怜惜她!为何?早知今日,何不早早下手逼迫,或者放手?果然那样,只怕杜鹃如今不知在哪里呢。晚辈观林家行事风格,祖上想必有些来历,非我黄家这等寒门小户可比。当日既肯放纵杜鹃,一是出于不忍心,二则不愿行霸道之举……”

    林大猛截断他,笑道:“我林家可没小夫子说得这么好。这些年一直护着杜鹃,就因为当她是我林家媳妇,不然谁敢管她的事!你问问老爹,当年是不是恨极了林家插手?”

    黄元见他敞开意图,不禁心一沉。

    黄老爹面色也越发阴沉。

    黄元略顿了顿才道:“既这样,何不干脆把亲事落实?”

    林大猛解释道:“这有个缘故:杜鹃说她的亲事鱼娘娘有安排。我们都觉得春儿就是她命中的夫婿,所以想等她自己转过弯来,和和气气地结成这门亲。”

    大猛媳妇忙嘻哈哈道:“大侄子,我们觉得林春才是杜鹃前世的夫君,你不大像!”

    说完,还把黄元上下一打量,一个劲儿摇头。

    林大猛垂眸微笑。

    他知道媳妇嘴皮子厉害,小秀才怕要头疼了。

    黄元道:“像不像,得杜鹃说了算。”

    大猛媳妇拍手道:“所以我们才要杜鹃说呀!你偏要抢着说。”

    林大头听了,也看白痴一样看着黄元。

    黄元不为所动,回道:“杜鹃已经说过了。是林家不信而已。所以她才为难。依晚辈看,此事眼下急切间也没有法子解决。不如暂且放下,等将来有了证据再行定夺。如何?”

    林大头气呼呼地问“你这是想拖着?”

    黄元摇头道:“杜鹃说了。她的亲事必定要林家干爹干娘和乳娘点头,才能定下,大头伯伯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大头蛮横道:“既这么说,我现在就不点头。也不用等以后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点头的!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杜鹃还是嫁林春吧!”

    黄元无语地看着这汉子。

    林太爷忽然问道:“以后要是还没有证据呢?”

    黄元忙恭敬道:“晚辈觉得,此事玄妙,既然鱼娘娘给了杜鹃提示。想必不会坐视不理。许是不到时候。假以时日,此事定有转机。”

    林太爷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

    说完,他转向杜鹃,温声道:“杜鹃,我们今日来这,不是逼你来的,只是怕你看不清,误了事。我活了一百多岁。自信这双老眼还算亮,不会看错的。既然你说等等,就再等等吧,横竖你还小。不急着嫁人。”

    杜鹃笑道:“我先就这么告诉大头伯伯,是他不放心。”

    林太爷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自然有些不放心!”

    杜鹃尴尬。笑着上前帮众人又斟了一遍茶。

    待斟完,又回到林太爷和林太太身边。恳切道:“太爷爷,不管怎么样。都多谢林家看得起我。可是,我不敢跟长辈撒谎:我一直没答应林家的亲事,并非不知好歹,而是心里有这个结。若不能解开这个结,就算嫁入林家,也不可能安心做林家媳妇,只会害了林春。”

    林太爷和林太太一震,他们看见一直笑到底的杜鹃眼中涌现浓浓的哀伤和悲痛,仿佛刚经历生死劫难!

    两位老人忽然就想起当年,杜鹃还不足一周岁的时候,就知道照顾九儿和林春玩;还知道用尿布帮八斤堵尿,为的就是怕他把老虎皮尿湿了,不禁骇然心惊——

    联系眼前,杜鹃有来历是肯定的了!

    鱼娘娘究竟在她身上施了什么手段?

    她心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林太太便拉过杜鹃,柔声道:“杜鹃,太奶奶晓得你是好女娃。可你也别钻牛角尖,想周全些总没错。不然真要是弄错了,将来后悔怎办?”

    杜鹃忙点头,道:“多谢太奶奶!我记着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出‘不得干爹干娘和大头伯伯的允许就不嫁’的话来。我真要成心哄骗,我撒个慌,跟黄元做个套,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

    这话听得林家诸人都点头,私心里都很满意。

    只林大头还不肯罢休,问这问那的,极不放心。

    林太爷白了他一眼,道:“大头,别啰嗦了!杜鹃都说了,她的亲事要你们几个点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还能偷偷把自己给嫁了不成?”

    大猛媳妇忙笑道:“就是就是,杜鹃说话算数的很。”

    林大头就没话说了。

    冯氏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张罗留客吃晚饭,猛不丁听他又道:“那杜鹃不能再住黄家了。他们又不是亲姐弟,又有这事,不方便住一块。我也不要她去我家,她就住她干娘家去吧。省得将来出事。”顿时黑脸。

    黄元也满脸涨红,怒不可遏!

    杜鹃则忍无可忍地叫道:“大头伯伯!你说什么?”

    林大猛直咧嘴,狠踩了堂弟一脚。

    林太爷瞪了孙子一眼,对黄老爹道:“别理他放屁!”

    林大爷也骂道:“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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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春天里

    这情形,黄家人虽然不满,却发作不得。

    林大头那怕吃亏的性子,故意当着人说这话,不过是恶心黄元,省得少年人冲动,做下不可挽回的事,并不真要杜鹃换地方住。

    待长辈骂他,他才道:“杜鹃,你别生气,大头伯伯心里急,没过脑子,话说冲了些。呃,你就还住黄家吧!”

    杜鹃气呼呼道:“我当然住黄家!身正不怕影子歪。”

    走了才奇怪呢!

    林大猛见黄元脸上红潮依然未消,忙转移话题,告诉他第一批纸已经造出来了,请他明天过去,商议分派给各家。

    黄元这才丢开不快,和他商议下一步安排。

    终于有纸用了,大家都满脸喜气。

    后来的气氛就很好,林家人是吃了晚饭才走的。

    待人都散了,冯氏和黄雀儿黄鹂收拾洗刷,愤愤不平的黄老爹却留下杜鹃和黄元,问他们怎么打算。——他急等着要出这口气呢!

    他真是又恨又怒。

    一个捡来的养女,他做爷爷的要把她嫁给老婆子娘家侄孙,没能成;后来,他要把她嫁给自己外孙,又没成;现在,他亲孙子想娶她,还是不能成!

    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黄元轻轻一笑,劝爷爷别上火,说他会想法子的。

    任三禾理也不理黄老爹,只问杜鹃:“你决定了?”

    杜鹃点点头,状似无意道:“决定了。小姨父就别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总有办法的。”

    不知为何。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黄元一定能恢复前世李墩的记忆。最近这感觉尤其明显。所以,她才敢跟林家定下那个约定。

    任三禾目光转向黄元。久久不语。

    晚上,一家人收拾好后。他姐弟姊妹四个都聚集在黄元房里。黄元指点黄鹂书字,黄雀儿和杜鹃挤在美人榻上,一个做针线,一个看书。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黄元低语,和灯花偶尔爆裂的声音,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近日,他们每晚都这样一起度过。一是共用灯盏,也节省些;二是方便学习。累了还能互相说笑,增进手足情感。

    然很明显的,今晚他姐弟都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爆出杜鹃不是黄家亲女的秘密后,黄雀儿和黄鹂心里就隐隐有些别样想法了。杜鹃就跟亲姐妹一样,而好容易找回来的黄元,更是让她们打心眼里爱护。所以,当听长辈说要把杜鹃嫁给黄元,她们真的很欢喜。

    可黄家与林家关系不一般,她们对林春感情更不同。加上近日流言,今晚林家长辈又找上门来,这欢喜便没那么纯粹了。

    黄鹂看看有些走神的哥哥,又对二姐姐看了看。忽然合上书本,小手盖上嘴巴,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要先睡去了。大姐姐。你还做针线?你陪我烧水去好么?我一个人害怕。”

    黄雀儿茫然抬头,忽地醒悟。忙道:“我也困了。杜鹃,我先去烧水。你忙好了就来。”

    说话间就收拾了针线簸箩,抬腿下了榻。

    杜鹃答应一声,目送姐妹两个出去,这才看向黄元。

    黄元也正看向她。

    两人静静凝视着,仿佛脱离了这个时空。

    好一会,黄元才轻声道:“你不想跟我说什么?”

    杜鹃没吱声,却望着昏黄的油灯,轻轻唱了起来。

    黄元精神一振,想起那首《人鬼情未了》,不知她这次唱的比那首如何,遂凝神倾听起来。

    杜鹃唱的是《春天里》,这是李墩很喜欢的一首歌。

    说实话,性格单纯的她并不能很深地体会这首歌。李墩告诉她别想太多,每一首经典的曲子,每个人领悟都会不同,也不必一定要体会那沧桑和挣扎的感觉,只要记住生活中简单的快乐,便会永远停驻在人生的“春天里”。

    今晚,在异世空的山村,她再次回忆那旋律。

    才唱出前面两句,她忽然就被触动。

    前世一个个简单的日子串连起来,就像串满欢笑的项链,成了她收藏的古董。就连和李墩分开的那几年,也因为后来的重逢,被蒙上了特别的色彩。就像蛰伏的冬天,为了后来那个“春天”的萌动积蓄能量。

    那个春天,永远定格在她的生命中!

    在这异世空,她也生活了十四个年头。

    每年都有一个同样灿烂明媚的春天。

    每年春天她依然在春光中欢笑。

    可是,她忍不住望空唱出自己的心声:

    凝视着此刻烂漫的春天,

    依然像那时温暖的模样。

    我绝美的容颜更胜往昔,

    正处在人生的豆蔻年华。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不甘,

    岁月留给我无尽的迷茫。

    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若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歌词经她改动后,正是她眼前人生的写照。

    她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泪流满面。

    李墩呢,他听见这歌想起来了吗?

    她转头向黄元看去,却见他正蹙眉思索。

    他的眼中没有感触,只有迷茫和不解。

    杜鹃忽然间就痛彻心扉!

    这样的歌,轻声唱是唱不出味道的。更何况,他欣赏的是《高山流水》,是《渔樵问答》,再不然,也是雄浑大气的《十面埋伏》;他欣赏宁静舒缓的琴音,还有悠扬的洞箫和竹笛,摇滚乐……离他真是太遥远了!

    黄元听着这歌曲。觉得内中有缅怀,有挣扎。着实难解。他细品“那时”“往昔”“不甘”“迷茫”等隐含的寓意,微觉心惊。忽一眼看见少女含笑的泪眼。是那么哀伤,仿佛期盼不到未来和希望,以至于绝望!

    这笑比哭更令他难以承受,泪水灼烫着他的心。

    他急忙拉住她的手道:“这歌唱的是……”

    他觉得,杜鹃的心里埋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他不敢强求她说出来;他也知道,她是不会说出来的,除非有一天,他能证实他就是她前世的夫君。

    杜鹃深吸一口气。收回失守的心神,先轻声念了一遍歌词,然后道:“当你在滚滚红尘中,被名利和爱恨情仇缠绕,以至于迷失自我,你会不经意间想起多年前的春天,那无欲无求、简单质朴的快乐!你努力嘶吼、挣扎,想要回到过去,却挣不脱心上的枷锁……”

    黄元静静地听着。如同当年的杜鹃一样,难以触动。

    只因他的人生正充满朝气,未曾尝过迷失的滋味;

    只因他的心性单纯明朗,没有背负太多成败得失;

    他整日被琴棋书画熏陶。心境澄澈,也无法体会杜鹃口中的枷锁……

    可是,他看出杜鹃今晚很不对。心里焦急,目光一转。忙走到琴案前坐下,琴音起处。曲调清新明快,流淌一派勃勃生机。

    这是《阳春白雪》。

    杜鹃慢慢平静下来,听出了神。

    似乎,又是李墩在轻声对她讲述点点滴滴:每一件细小的事,都包含生活的趣味;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是上天的恩赐……

    黄元见她面上又露出纯净的笑容,遂放下心来,弹完《阳春白雪》,又换了一支《平沙落雁》。

    正弹着,忽然隔壁院里传来一声大吼:“敲什么敲?吵死了!深更半夜,还让人睡不睡了?”

    是林大头!

    他的声音十分愤怒。

    最近黄鹂学琴,早晚聒噪他的耳朵,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加上对黄元怨念很深,连带对古琴也痛恨,便是黄元弹的,他也觉得难听无比。

    这都是什么呀,哪比得上他的春儿吹箫好听!

    不但比不上春儿吹箫,连春儿锯木头也比这好听!

    黄元正专注时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琴弦给弄断了。

    杜鹃也被惊扰,郁闷道:“别弹了!咱惹不起他!”

    气呼呼地抬脚下榻,睡觉去了。

    走的时候心情轻松,不复先前的失控。

    次日,泉水村造纸作坊的第一批纸出来了,各家按出力大小和分工不同,都分了许多白纸。除了写字作画用的,甚至还有如厕用的细纸,以及糊门窗的厚纸,乡村人喜欢得疯了。

    杜鹃捻着那纸赞道:“这质量还不错。”

    黄元笑道,这陈家手艺可是有名的。因他常去作坊观摩,特意细说了对纸张的各种要求,也提了不少意见,那造纸师傅便根据他的要求做了这三种纸,说今后只做这三样。

    杜鹃见他说起来如数家珍,神态越发让她熟悉。

    想起昨日的事,她心里一动。

    因刚才她正要往后园去摘菜,便将一个长篮子塞到他手上,对他道:“走,帮我摘菜去。”

    黄元提着篮子不知所措道:“我?”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雀儿在旁见了,急忙道:“我去,我去。”

    杜鹃却道:“就要他去!”

    又对黄元道:“你就不能摘菜?”

    黄元眨眨眼睛,忽然点头道:“能!”

    果真提了篮子率先走了,杜鹃笑着跟上。

    背后,黄雀儿和黄鹂都怔怔地发呆。

    秋季,很多时令菜都下市了,大白菜和萝卜雪里蕻等菜才种下去。这时候,园子里的青菜就是小萝卜苗、小白菜等,几畦碧绿看去非常养眼。

    杜鹃走到萝卜菜的垄沟里,示意黄元蹲下扯萝卜苗。她自己则站在旁边,向他介绍各个季节蔬菜的种类,以及如何烹饪等,说得口干舌燥。

    黄元看着绿茵茵的萝卜菜很喜欢,下手大把地扯。

    一面扯。一面偷偷瞟一眼杜鹃,见她说得十分起劲。自己却听得糊里糊涂,不禁有些心虚。“杜鹃,我……我从没干过这个,所以尚不能领悟饮食一脉之精华……”

    杜鹃伸手挡住他,道:“不懂,就好好听。还有,这菜别乱扯,要拣这样大棵的,一根一根地扯。你这一手下去,这块都成不毛之地了!”

    黄元听得呵呵笑起来。按她的指点,一根根拔起来。

    杜鹃眼睛盯着他的手,嘴里继续道:“等下你帮我烧火,我凉拌一个素萝卜菜给你吃。碧绿清爽,卖相也好。”

    黄元先十分欢喜;后睁大眼睛道:“烧……烧火?”

    杜鹃用力点头道:“嗯,你烧火!”

    不理他的尴尬,又问道:“明天上山,你去不去?”

    黄元赶紧道:“去!怎么不去?上次去了虽然累,可是感受分外不同。难怪林春——”说到这。慌忙又转过话头——“我既要学前人躬耕南亩,农家活计自然都要一一尝试。除了体会民生疾苦、关注农作经济,在山间采摘果实也别有意趣。我当然想去了。”

    杜鹃很满意他的回答,一心盘算如何让他恢复记忆。

    可她的做法却招致家人极大反应。

    晌午。黄元才往灶洞后一坐,还没摸着火钳,黄雀儿就赶来推他。“你在这干什么?快走!看落一头灰。”

    杜鹃忙说就让他试试吧,也算锻炼。

    黄雀儿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问:“锻炼?煮饭!不读书了。不教书了?将来他煮饭,他媳妇干什么?”

    说到这。想起什么来,更疑惑地看杜鹃。

    杜鹃只得解释说黄元只是想试试好玩的。

    黄元也赶紧点头,说他见姐妹们辛苦,就想试试,不是真要学煮饭。

    黄雀儿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谁家不是这样。你看你的书去,别在这添乱了。有教你的工夫,我们早把饭煮好了。”

    杜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元走了出去。

    傍晚,黄元下学后,学人用大扫帚扫院子。

    才扫了一下,黄老实扛着锄头从院外进来,见状忙将锄头往他手上一塞,叫拿去廊下靠着,自己接过大扫帚就划拉开了。

    连续被阻拦,杜鹃不死心,依旧偷空指使黄元干这干那。

    这情形被冯氏发觉了,板脸问她想干什么,又说你弟弟教书也挣钱的,又没吃白饭叫人养着。

    杜鹃无法,只好说想帮弟弟记起一些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敢看冯氏,生恐她追根究底。

    然冯氏并没有追根究底,却道:“做这些就想起来了?我瞧你不如多去娘娘庙烧两柱香,烧几个菜上供,比这管用多呢。杜鹃,你太不诚心了!有事求鱼娘娘,就该早晚去磕头烧香。鱼娘娘好久都没找你了吧?”

    杜鹃愕然瞪大眼睛——

    感情娘以为,鱼娘娘经常拜访她呢!

    她再也不想编了,遂颓然放弃要黄元干活的想法。

    可是,要他做事不成,上山还是可以的。

    因为他喜欢上山,常借故跟人去山上,四处观望。

    为了上山,黄元将教学安排错开:让学生们学一日,再巩固练习一日。反正他们自己家里也忙,也常告假,他这样安排正合他们心意。

    这日一早,杜鹃姊妹三个一齐出动,带黄元进山。

    黄小宝也去了——他本来在大伯家做木工的,因听黄元他们商议得热闹,心痒痒的,也要歇一天,跟他们一块上山去打猎采山货。黄老爹等人生怕黄元出事,也让他跟着去,好照应些。(未完待续。。)

    ps:  你们的每一条评论原野都认真看了,包括抗议的、吐槽的,这才是读者最真实的反应,原野都有思索。可是,请原谅原野的固执,并非不肯采纳忠言,只因作者永远处于漩涡的中心,承受四面八方的拉扯力,若是左右摇摆,那小说将面目全非,那才是对你们不负责任。不是说顺了眼前读者的意,就可以万事大吉了,那时候,另一批读者就要跳出来了。无论你们怎样夸丑菊,但当初很多人砸砖,你们忘了,原野可没忘记。还有,亲爱的,别贬低《果蔬青恋》(我一直觉得它比丑菊写得好,死不悔改!),它和《丑女如菊》虽是两本书,却是延续了菊花的人生。丑菊带动张家和郑家兴旺,她的子女不可能走她的老路,就算张家不抄,她的儿女也必定会走向官场、商场。处的层次越高,越会遭遇强大的挫折,这你们都清楚。《果蔬青恋》描写丑菊面对劫难时的坚强和处变不惊,和她教出的子女的奋斗历程,构成了她人生重要部分,这才是她的闪光点。丑菊最后一章,应该放在果蔬最后,那才完整。原野知道小女孩儿都不喜欢苦难和纠结,喜欢阳光温馨。但就像原野在书中说的那样,这世上不是只有春天,春夏秋冬少一个都不成。谁的生活能避免各种纠结?至于结局,你们放一万个心。

第290章 左右为难的恋人

    冯氏和黄老实自然反复叮嘱儿子小心,又严令黄雀儿等人,不可带弟弟往那险峻的高山去。

    兄弟姊妹几个都答应了,簇拥着黄元出来。

    天还早,朦胧昏色中,两人一虎站在院外。

    黄小宝凑上前仔细一看,叫道:“秋生哥哥!”

    再细看另一个,正是夏生,肩上扛着铁叉;秋生则背着弓箭,另斜挎个简单包裹,一副外出打猎的模样。

    “你们这是?”黄小宝疑惑了。

    “等你们!”秋生简洁道。

    黄小宝看他们的架势,也知道是等他们。只是他很奇怪:因他们带着黄元,不可能去远,也不可能进深山老林子,秋生跟着他们,是猎不到好东西的。

    他奇怪,黄鹂也疑惑,问道:“秋生哥哥要跟我们一道?”

    夏生不耐烦地插话道:“怎么,不能跟你们去?你们几个女娃子,还带个没用的书生,也就小宝强些,我们去了,不正好照应?回头有人摔了跌了,也有个人抬不是。”

    说完走向黄雀儿,伸手去取她背后的背篓。

    黄雀儿听他口气不对,一面把背篓卸下给他,一面趁黑打了他一下,小声道:“你说的什么话!”

    “我说得不对?”夏生不满地指向黄元,“他空着手,东西都叫你们背着。白长一副大个头,倒要姐姐妹妹操心。没能耐,就别去山上!”

    黄元一声儿出不得。

    黄雀儿生气道:“对!你板脸做什么?谁欠你银子了?”

    夏生:“……”

    杜鹃却有些明白了:这兄弟俩是奉林大头的命令,跟去监视她和黄元的。

    想通后。她又好笑又无奈。

    不过,她倒没生气。也不怕他们监视。

    多两个大小伙子一道也好,山里可是到处充满危险的。

    当下笑道:“这真是太好了。秋生哥哥。有你和夏生哥哥一块,我心里就有底气了,也不怕了。咱们走吧。如风,走!”

    如风“嗖”一声就窜前面去了。

    于是众人一齐出发。

    秋生因要帮杜鹃背背篓,杜鹃推辞了,说她背得动。

    他又问黄鹂,杜鹃忙道:“秋生哥哥,随她去吧。这点东西算什么,也不重。正好当锻炼了。回来的时候东西肯定多,那时再麻烦秋生哥哥。”

    秋生问“他怎不锻炼?”

    杜鹃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是黄元,刚要回答,黄元便接道:“我在家也练的。可是今天他们说要走远,我脚力最弱,少背些东西,省得待会累伤了反拖累他们。”

    秋生忙问:“走远?你们想去哪?”

    言下之意,带着黄元还能去哪?

    撑死了也就在泉水村附近转悠。

    黄鹂脆声道:“我们走出山那条路。”

    杜鹃跟着解释道:“这是为了让弟弟把进出的山路认熟,附近的各山头、树林子都认清。省得将来迷路。”

    住在山里,家门口附近的地形当然要搞清了。

    秋生“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黄元知道如今林家兄弟都不喜欢他,也不在意。自和黄小宝说话。黄小宝、杜鹃和黄鹂便轮流告诉他周围环境,兄弟姊妹兴致很好。

    夏生和黄雀儿却落在后面,嘀嘀咕咕说话。

    夏生觉得黄雀儿不比杜鹃和黄鹂有武功底子。也不如她们泼辣厉害,因此照顾得她无微不至。将她的背篓背了不算,还担心她看不清路。因此牵着她走。

    黄雀儿倒也没忸怩,随他牵着。他们年底就要成亲了,就亲近些,众人也不在意。只是她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因此低声埋怨夏生不给弟弟面子,“你这样对他,还当他是我弟弟么?”

    在这个问题上,夏生却不肯让步。

    他也压低声音道:“那春儿呢?春儿不是我弟弟?”

    黄雀儿无话可回,半响道:“那你也不能朝他摆脸子。”

    夏生气道:“我摆脸子了?这么黑你怎看见的?”

    黄雀儿抬起另一只手又打了他一下,道:“你还赖!当我是傻子,听不出来?”

    夏生无可抵赖,遂强辩道:“他本来就是没用的书生。”想想又加了一句“就会教书!”

    黄雀儿骄傲地说:“会教书还不算能耐?”

    夏生咕哝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春儿不也进书院了?他做的屏风还送去京城了呢!”

    嘴里和黄雀儿辨着,却没忘记照应她。见前面几个黑影纷纷大步跨越,或者使力猛跳,便知是有沟了。急忙停下,弯下腰看仔细了,才拉紧黄雀儿的手,嘱咐道:“跟紧我,用力,大步跳!”

    黄雀儿忙借力随着他使劲一跳,过去了。

    过去后夏生才放松,重新跟她争论刚才的问题。

    黄雀儿先不理他,却问道:“你早上出来时吃了东西没有,饿不饿?”

    夏生摇头道:“没吃。”

    黄雀儿忙道:“篓子里我带了饼子,你吃两个。”

    夏生不肯,道:“等天亮了再吃。天黑路不好走,回头你跌一跤就麻烦了。”

    黄雀儿心里暖暖柔柔的,便叫一声“夏生哥哥!”

    夏生回应极快:“嗳。什么事?可要……那个了?”

    他以为她要方便了。

    黄雀儿忙摇头道:“不是。我就想,杜鹃和春儿的事,咱俩不搀和成不成?咱俩作不了主不说,夹在中间还左右为难。两边都是弟弟,怎么说都不对,就让长辈拿主意好了。”

    夏生就沉默了。

    黑地里,不知他的脸色如何。

    然闷头走了会,他却轻声道:“我怎么不晓得。可是雀儿。你弟弟那么有本事,将来还要当官的。娶谁不好,干嘛一定要娶杜鹃呢?他还是她弟弟。听着也不像。春儿从小就跟杜鹃好,这谁不知道?你不晓得,春儿这回回来,可伤心了……”

    说着鼻子一酸,声音就低哑了。

    春儿又聪明,又能干,又得爹娘喜欢,比冬生这个老幺儿还要受宠。他曾经嫉妒过他,埋怨爹娘偏心。可是。当看见一向被长辈捧在手心的弟弟那落寞伤心的模样,他就心疼了,也顾不得黄元是雀儿弟弟了,痛恨起他来。

    偏春儿不像大哥秋生,也不像他。

    要是秋生,肯定狂怒发脾气;要是他,也会不依不饶地跟杜鹃缠闹;但春儿却不言不语,把伤心事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一人闷头难受。

    弟弟这样子,越叫他心疼。

    兄弟里面,他最像林大头:顾家,更护短。所以。他心疼弟弟,这些天吃睡不香,连见了黄雀儿。也敢当着她面拿话刺她弟弟。甚至他还偷偷地想:黄元都丢了十四年了,干嘛要回来?没有他。他这个大姐夫自然会给岳父岳母送终的。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给雀儿知道的。

    黄雀儿听了秋生的话。无话可说,也愁死了!

    愁情满怀中,她将夏生的手越发攥紧。

    这是她一生的依赖了,她生恐失去他。

    走着,渐渐晨光初露,山野树木都清晰起来。

    杜鹃略一打量周围,发现他们正在一处山脚绕行。等拐过这座山,通过一条山谷进入森林,就要爬山了。她便告诉了黄元。

    黄元自天亮后,便不住东张西望。

    清晨的山野,山谷丛林时有薄雾飘荡,耳中只闻溪水潺潺流动,翠鸟一声接一声鸣叫,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他走得气喘吁吁,又贪看途中景致,脚下不免踉踉跄跄、磕磕碰碰的,不时踩高踏低,又或者不知不觉偏离了道路,走入路边草丛里去了,被荆棘挂住了衣裤。

    每当他出了故障,杜鹃黄鹂必定都围上来问候。

    黄小宝也扶了他好几次,杜鹃更时时提醒他注意脚下。

    秋生一直冷眼看着,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出声道:“你这么大人了,要是不行就别跟来;既来了,就好好的。走个路也要人管,村里几岁的娃儿也比你强!你当这是游山玩水?你游山玩水不要紧,我们这些人难道都陪你?”

    黄元听了神色讪讪的,回道:“秋生大哥说的是。”

    也不同他争辩,只专心脚底下,闷头赶路。只是,闻着山野各种气息混合的味道,听着水声鸟鸣,又或者眼角瞥见新奇景致,依然心痒痒的想看。

    杜鹃见他这样,忙道:“等到了地方就好了。”

    黄元对她微笑,示意她放心,他好的很。

    黄鹂不忿,跑到哥哥身边,牵着他走。

    这样,有她带着,黄元便游目四顾也无大碍了。

    黄元感激地摇摇妹妹的手,反不再惦记风景,一心跟她说话。她告诉他山里各种物事,他告诉她书本上看来的知识。兄妹俩越说越兴奋,后来黄小宝也插了进来。

    秋生没再阴阳怪气打击黄元,却加紧几步赶上杜鹃。

    走了一会,他忽然问道:“你干嘛就认准了黄元?”

    杜鹃不知听几人问过自己这问题了,唯有苦笑。连林春这样与她相知,她还不能说服他,何况这些不了解内情的人。

    但是,不理会肯定不行。

    她便加快脚步往前赶,秋生也撵了上来。

    等和后面人拉开些距离,杜鹃才放慢脚步,侧头问道:“那秋生哥哥你呢,你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媳妇?”

    秋生听了一滞:这是他无法向人言明的心事。

    沉默间,他似乎有些明了,又有些不肯甘休——她才跟黄元相处几日工夫,就喜欢他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may妹妹”的粉红票,还有“古溪清泉”打赏的平安符和香囊,“三月烟花飞”的香囊。

    因为亲们的急切,这两天写了许多评论,而原野又没空一一回复解答,所以昨天写了一篇感言,和大家交流。结果,有的读者便自己定出了男主,实在让原野郁闷。别想多了亲,很遗憾地告诉你们:到目前为止,你们没有一个人猜对情节走向的。我写那感言,只是想告诉你们说:一本书,重要的是书中人物的情感和奋斗过程,要探寻结果,不经过那过程,是体会不出他(她)的本质的,这样看书也就没意思了。嗯,就这样,祝所有的男娃女娃中秋愉快!

第291章 最美的是爱情(一更)

    上山后,树木森森,林间氤氲之气动荡。

    杜鹃姊妹不时偏离山径,四下寻找山菌;看见稀少草药也不肯放过,用小锄头挖了收入袋中。且寻且走,偶尔看见板栗树,还要停下来打板栗,呼兄唤妹地叫人。

    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

    黄元和黄小宝倒没什么,跟着一块忙活,十分开心。秋生兄弟却是不弄这些的,他们为打猎来的。可他们经过的山大多平缓,村人常来,只有些寻常小动物,被她姊妹一吵嚷,早不知钻哪去了。他们又不能丢下众人往深林里去寻,只得等候她姐妹弄完了再走。

    几次下来,杜鹃觉出不妥,忙招呼黄鹂快走。

    “有秋生哥哥和夏生哥哥在,咱们也不怕了,索性跑远些,往黄蜂岭那边去。那边老林子密,咱们能捡菌子,秋生哥哥他们也能打猎了。”

    她这样跟大家建议。

    秋生和夏生当然乐意,却把怀疑的目光看向黄元。

    黄元听了却高兴,说自己每天早晨练拳,身子骨强健多了,跑得动;就算累些,也是锻炼,更不能退缩。

    秋生便道:“那走吧!”率先前行。

    黄元急忙跟上。

    他为何这样高兴?

    因上次进山的时候他走过一次黄蜂岭,知道那里多的是奇峰绝壁、深涧幽谷,山上又多苍松翠柏,景色最是奇绝,是以巴不得过去瞧瞧。上次他初次进山,走得腿软。吓得筋软,因此也没细看。事后想起来很遗憾呢。

    既然定了目的地,大家不再耽搁。埋头赶路。

    这黄蜂岭偏向泉水村,距山里比山外要近,所以他们不到晌午就到了地方。在附近挑了一座山,钻进树林就往上爬。

    秋生夏生还是没和黄家兄妹分开。

    年轻人,喜热闹,且夏生几乎粘在黄雀儿身边,拉也拉不开,更别提要他自己走了。反正他也不在乎打猎。跟大哥比,他不大会打猎。索性陪雀儿好了。

    夏生不走,秋生也不肯孤单单离开。

    黄小宝也是半吊子的打猎手艺,也不愿离开弟弟妹妹,因此说道:“雀儿姐姐你们小声些。我就跟着你们,猎些野鸡兔子回去交差就成了。这老林子黑森森的,瞧着怪怕人的,我不敢进呢!”

    话才说完,黄元等人大笑,惊得鸟儿扑棱棱飞起。

    黄小宝急道:“都说了小声些!”

    众人忍不住。便压低了声音笑。

    秋生对他道:“老跟着他们也不是事。咱们就在他们前后,不离他们远就是了,有事喊一声就能听得见。”

    黄小宝点头,两人便往附近林中寻觅。

    这些人数黄鹂最兴奋。跟如风跑在最前。时而猫腰钻过树底,时而侧身让开荆棘,时而又用手拨开树枝。左躲右闪,嘴里还惊叫连连。看见什么都要喊。

    黄雀儿不放心妹妹,朝前喊道:“黄鹂。别跑那么快!小心些!杜鹃,你管着她点儿!”

    杜鹃便叫道:“黄鹂,你等我们一起。要是碰见一只大狗熊,把你当点心吃了,看你哭去。”

    黄鹂从未在山里吃过亏,因此很不知天高地厚,回道:“哪有!不是还有如风么,怕什么狗熊!”

    杜鹃无奈,忙紧跟她追去。

    一面又记挂黄元,回头嘱咐他小心跟着自己。

    黄元长途跋涉来,早累坏了,因此除了紧跟姐妹们,再顾不上其他。好在沿途古木流泉随处可见,无需他留神搜寻,触目皆是美景。听见杜鹃嘱咐他,气喘吁吁地笑道:“我没事。你看着点小妹。”

    唉,反过来了,不是该他护着她么?

    再说夏生,紧紧护在黄雀儿身边,随时为她拨开挡在前面的树枝。却见她伸长脖子看前面妹妹,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忍不住道:“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她?还是顾顾你自个吧!她打小就野,比你强不知多少。”

    黄雀儿嗔道:“她才多大!”

    夏生翻眼道:“再小也比你强!”

    在他心里,黄雀儿又斯文又善良,是黄家姊妹里面最劳累吃亏的;而黄鹂狡猾鬼精,才不要人操心呢;杜鹃更不用说了,两岁就晓得教黄雀儿打人,能吃亏?

    黄雀儿不跟他争,因见左前方林地里有松菌,忙要去捡。

    夏生命令道:“你站这别动,我去捡!钻来钻去的,小心树条子扫了脸。”

    黄雀儿无法,只得站着等他。

    夏生把那几个松树菌子捡来了,才继续走。

    一时黄雀儿又看见一丛毛栗子,又要去采摘。

    夏生不许,道:“那东西才丁点大,吃不出米来,费劲做什么?等找到板栗树,打些板栗是正经。”

    黄雀儿坚持说,毛栗子虽小,炒了最香,一定要摘。

    夏生拗不过她,气呼呼地说:“你站着等我,我去弄。那毛栗球上都是刺,要是扎了你,看你哭去!”

    黄雀儿见他护着自己,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许去,又感动又害羞,又不好跟他吵的,只得随他去了。见他穿过灌木到那毛栗跟前,忙喊道:“篓子里有剪子。用剪子剥,别叫刺戳了手。”

    夏生高声答道:“晓得。”

    果然从篓子里摸出一把剪子来,捡那成熟炸开的刺球摘了,剥出小栗子。费了半天劲,才得了一小捧的样子。心里埋怨雀儿,这么小的果子,弄来干什么?根本不如板栗。

    等回到原来地方,却不见了黄雀儿,顿时吓白了脸。

    四下里乱搜,却见少女正在不远处摘山楂呢。

    他一颗心这才落回胸腔,气冲冲跑过去。呵斥道:“叫你别乱跑,你怎还是跑这来了?小心叫蛇咬了。这山楂酸不啦叽的。有什么吃头!”

    黄雀儿见他生气了,忙笑道:“我们女娃儿就喜欢吃这个。瞧。又大又红呢。”

    说着把个大山楂在身上擦了擦,递到他嘴边让他尝。

    夏生见她略带恳求和撒娇的样子,说不出的动人,兼之素手将红果儿都送到嘴边了,哪禁得住诱惑,就咬了一口。果然觉得十分酸甜可口,比往常要好吃。

    他板脸道:“还好。等下再看见了,等我去摘。”

    黄雀儿“嗯”了一声,抿嘴一笑。道:“走吧。”

    主动牵了他的手,往前追撵杜鹃几个。

    到了半山腰,忽听前面黄鹂大喊“灰树花”,欢呼不已。他们相视一笑,知道有板栗采了。只因这灰树花是长在板栗树下的菌子,有灰树花,自然有板栗树。

    他们赶过去一看,果然好大两棵板栗树。树上挂的也有,树下落的也有。都是毛尖刺球。当然,地下也有好些灰树花。一大朵一大朵跟盛开的花儿一样,还是花瓣层层叠叠的那种多瓣花。

    杜鹃和黄鹂蹲着细心采收,黄元也好奇地蹲着看。

    黄雀儿当即两眼冒光地跑过去。“让我摘一个!”

    杜鹃便笑着让开,指面前道:“这个给你采。”

    黄雀儿忙乐滋滋地上前蹲下。

    这种菌子味道最是美了,且很难得碰见的。

    靠山吃山。泉水村四周绵延的大山里有无数瑰宝,养育着山里的人们。但是。附近山上的东西容易采摘,就少得多。要想寻好东西。必须走远去深山。这就需要家里有壮劳力,且不怕苦累和危险,方能得到。

    杜鹃学了点武功在身,着实帮家里增色不少。今日跟着秋生他们,又带了如风,胆气更壮,找到好东西是必然的。

    当下,她见大姐和小妹都忙着采菌子,便站起身来。

    对那板栗树看了看,回头对黄元一笑。

    黄元赶紧问:“你想干什么?”

    杜鹃将背篓放下,笑道:“上树!”

    黄元忙道:“你成么?别淘气掉下来了。”

    杜鹃小声道:“山里的娃,谁不会爬树?这话别叫夏生哥哥听见,回头又要讥笑你。”

    黄元微微一笑,道:“任他人如何嘲讽,只要你不笑就行了。你真要上?那我就在下面接着。再不,我跟你一块上去?我小时候也爬树的。”

    杜鹃忙摆手道:“你想爬树,等回家再爬。”

    说完,走到树下,双臂一伸,攀着树干就往上爬。

    黄元居然很兴奋,朝上喊道:“使劲!小心掉下来!”

    夏生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嘀咕一声“少见多怪!”一面也将背篓放下,对黄雀儿嘱咐道:“我也上去了。你看着点,别叫刺球给砸着了。先不要急着捡,等我们把树上的都弄下来了再捡。”

    黄雀儿忙答应。

    夏生用刀削了两根木棍,递一根给杜鹃,自己带了另一根,去爬另外那棵树。等爬上树,就用木棍往下打板栗球。

    一时间,那刺球便一个个往下掉。

    树下三人都乐得欢呼,喜笑颜开。

    黄鹂兴奋地对哥哥说道:“旁的地方都没了,没想到这里树上还有。这一下就能弄一篓子板栗呢。”

    黄元道:“咱们家也采了不少了,能吃得完?”

    黄鹂惊怪道:“板栗还嫌多?等冬天的时候,没事干,就忙吃了。煮五香的吃,炒着吃,烧鸡吃,炖汤喝……还要送亲戚呢!外公家那么多表兄弟和表姐妹,多少吃不完?”

    黄元听着这兴旺的生活景象,呵呵笑起来。(未完待续。。)

    ps:  感谢“enigmayanxi”投的粉红票;还有“enigmayanxi”和“逍遥九世”打赏的平安符。

    林春是男主,反正马上就要转折了,也不必藏着掖着怕剧透了,所以前天晚上原野留言让大家放一万个心;但昨天有位“舒舒刘刘”的读者说我定了黄元是男主,所以昨晚原野又留言否定。只是林春是虽然早就定好的男主,情节设定和发展却与你们所想完全不同,因此原野说“到目前为止,你们没有一个人猜对情节走向。”而读者从来都是众口难调的,所以原野说坚持按自己想的写。嗯,就说这么多。已经越描越黑了,再多说无益。果然我还是适合埋头写书的。

    还有,实在不想看的读者就弃文吧,省得你也闹心,我也闹心。今晚两更,稍后还有一更。

第292章 爬着过山的人(二更)

    黄雀儿见树上打得差不多了,对弟妹安排道:“来,把所有的菌子都放一个篓子里,腾出两个篓子装板栗,不然等下一个人背不动。”

    三人忙就倒腾起来。

    等倒腾空了篓子,黄雀儿分派黄元在树下落叶间翻寻板栗,因为有的刺球成熟后炸开,里面的板栗便掉了出来;她则和黄鹂用剪刀剥刺球。

    夏生手快,将能够得着的刺球都打下来后,就下了树。

    他见黄雀儿正剥板栗,忙道:“我来。”

    夺过剪刀就开始剥。

    黄雀儿没了工具,又闲不住,便拿手捏住一个炸开的刺球,小心掰开那裂口取板栗。正聚精会神间,被夏生看见,急忙道:“你怎么用手?”

    黄雀儿吓得手一抖,便被刺球上的刺给扎了手指。

    夏生见她食指上冒出血来,又心疼又生气,握住那手塞进口中吮吸。吐了几口血水后,又喊黄鹂拿药和棉布来包扎。一面忙,一面还责怪她怎不小心。在他的意思里,今天要不是他跟了来,黄雀儿没准满身都要落伤。

    他只顾唠叨,忽然觉得好半天没听见黄雀儿出声,以为她生气了,或者疼得哭了,慌忙抬眼朝她看去。却见少女脸颊微红,眼眸水润,嘴唇鲜艳堪比先前吃的那个山楂,正瞅着他,神情似喜似怨,欲语还休。

    他顿时木了半边身子,傻傻地望着她。

    仿佛有种蛊惑,促使他慢慢向那“山楂”凑近。

    黄雀儿看着近在咫尺的粗犷脸颊。越发害羞,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做什么?叫人看见怎么说。还有,我哪有你说得那么笨?我以前也常上山的。不都没事。就你大惊小怪的!”

    夏生尴尬惊醒,忙慌乱叫道:“黄鹂,怎还不拿来?”

    黄鹂赶忙道:“来了,来了。东西不在我篓子里,是二姐带的,我翻了半天。大姐,伤哪了?我瞧瞧。”

    边说边跑过来,要看黄雀儿的伤。

    夏生便将握着的黄雀儿的手指给她瞧。

    黄鹂看了蹙眉,疑惑道:“这……伤哪了?”

    她眼里。大姐的手指圆润干净,什么也没有啊!

    夏生不满她的疏忽,道:“指头上,被刺戳了!”

    一面拽过她手上的白色细棉布,还有药,给黄雀儿上药包扎,一面还埋怨黄鹂不心疼大姐,只顾自己。

    黄雀儿听了脸红,却阻他不住。

    黄鹂哪肯受这冤屈。立即叫道:“刺戳了也算伤?我都被戳好几下了。夏生哥哥你好偏心!大姐的手是手,我的手不是手,是鸡爪子,能随便满地踩的。对不对?”

    夏生手一顿,有些不信地看着小姨子。

    黄雀儿更羞了,恨不得将头低到胸口了。

    还是黄元。脸红红地跑过来,将懵懂无知的小妹拉开。道:“来,给哥哥瞧瞧。嗯。也用水洗洗,上点药稳妥些。”

    说着,很细心地帮她弄。

    刚才他看见夏生和黄雀儿两情缱绻,心下触动,不忍打扰,便故意当做没看见,背转身去了。谁知黄鹂嘴不饶人,竟跟大姐争宠起来了。

    黄鹂这才满意,待弄完了,悻悻地对夏生道:“还是自己哥哥好。姐夫就是姐夫,没娶大姐的时候就这样,等把大姐娶回家,我还指望你照顾我这小姨子?哼,我做梦呢!”

    黄雀儿一惊,顿时急了,忙叫:“黄鹂!”

    又转向夏生,目光不无埋怨。

    夏生也没料到黄鹂会这样说,也愣了。

    黄元慌忙道:“黄鹂,别乱说!夏生哥哥又不知道你手戳了。来,咱们弄板栗。”

    拉了她就走。

    一转脸,却见杜鹃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欣喜地迎上前问:“都打完了?”

    杜鹃点头,瞅了黄鹂一眼,又瞅了他一眼。

    黄元便对她微笑,眼神亮闪闪的,别有意味。

    他们不比黄鹂,自然能理解夏生对黄雀儿的感情。

    杜鹃在树上早将下面情形都看在眼里,便对黄鹂道:“黄鹂,照顾大姐是夏生哥哥一辈子的责任。你将来自然有人照顾,怕什么。再说,求人不如求己,别老指望旁人。”

    黄鹂“哼”了一声,嘀咕道:“谁指望他了!”

    杜鹃又转向夏生,笑道:“夏生哥哥,我们也不求你将来对黄家怎样,但你一定要对大姐好,就像大头伯伯对婶子一样。你可要记牢了?”

    夏生无意间得罪了小姨子,正郁闷呢,闻言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不单我爹,还有我,我们林家哪个男人对媳妇不好?就你没眼力!”

    黄雀儿自小就被杜鹃维护,这时听她郑重告诫夏生,眼窝一热,觉得辣辣的;忽又听夏生说“没眼力”,慌忙捣了他一下,低声道:“怎么又说这个?”

    夏生便鼓嘴不语。

    杜鹃也不想争论,便转脸问黄元“捡了多少?”

    黄元道:“也没多少。好些都是空壳呢,里面的果实都叫松鼠给吃了。”

    杜鹃道:“都这样的。有这些算不错了。”

    说完,和黄鹂用树棍将板栗刺球往一处归拢。

    待到秋生和黄小宝提着几只鸡兔走来,杜鹃等人已经将板栗收拾完了,而天色已经过午。黄鹂连连嚷饿,就要弄吃的。

    杜鹃四下一看,道:“这没水,怎么弄?”

    秋生道:“这山我来过。转过去,那边山腰有个瀑布水潭。咱们去那弄吧。吃完从那边下山也方便。”

    众人听了,便跟着他走去。

    到了地方,果然是个好去处:半山腰有半亩大一块林地,当中一潭水清洌洌的,四周散落些铁松翠树,草色青碧。

    就是秋冬水枯,崖壁上的瀑布只剩下一条流泉,银白色,匹练似的挂下来。据秋生说,四五月的时候好宽的,这半边山壁都是水。

    杜鹃兴奋道:“等明年四五月的时候再来。”

    黄元和她相视一笑,道:“这也很不错了。”

    一面喜悦地上前,蹲在潭边弄水。

    掬一捧水洗脸,然后又换个地方捧水喝了一口,很是惊喜,忙对杜鹃道:“这水很清甜!来尝尝。”

    黄小宝应道“真的?”

    先跑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

    杜鹃正要去,就听黄鹂惊叫道:“看那边,是黄蜂岭!”

    大家随她手指的方向朝对面一看:云雾飘荡,若隐若现之间,可不就是黄蜂岭吗!阳光下,毗邻绝壁的山道蜿蜒伸展,仿佛长蛇一般,缠绕在山体上。配上山顶插天的绝壁,山上疏疏落落、各型各式的劲松,真个好景致!

    那边正向阳,这边则是山阴。

    黄元赞叹道:“真乃奇绝!要是雾气再散开一点,就看得更清楚了。”

    黄鹂拍手道:“雾气已经散了。哥哥你瞧,风吹得云雾往那边去了。哎呀,我看见路上有人!哎呀,他们在爬!哈哈哈,胆子这么小!”

    黄小宝忙道:“在哪,在哪?我没看见。”

    杜鹃暗赞小妹子眼神好,也竭力凝目细看过去。

    果然,又一阵云雾被风荡开,阳光下,远处的黄蜂岭山道上清清楚楚呈现几个小人影,不是站着走的,而是匍匐在地。

    她失声道:“真的!”

    黄元、秋生等人也都纷纷仔细看。

    等都看清了,不免都笑起来。

    黄小宝对黄元笑道:“总算有人比你差了。你好歹是走过来的。”

    黄元心有余悸道:“别笑话人家!那路堪称天险,你们常爬山的人,自然不觉得如何;初次走的人,不摔死也要吓晕了。他们这么也是个办法:双眼紧盯着路面,离路面越近,感觉越踏实。当日我跟你们走的时候,偶尔朝旁边万丈深渊看了一眼,就有踏空的感觉,仿佛自己已不在路上了,正往深渊里坠落呢。”

    黄雀儿没走过,听黄元说得如此形象,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小声问杜鹃道:“真的很难走?”

    杜鹃点头道:“没点胆子还是别走,不然就死定了。爷爷上次来回都是小姨父背的呢。我头回走也怕,不过我好快就适应了。”

    大家都望着对面议论,唯有夏生道:“管人家站着还是趴着!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不弄吃的,还有闲心说‘奇绝’‘八绝’。”

    黄雀儿听他这么说,也顾不上看了,忙从背篓里翻出个砂锅,对他道:“我煮汤给你喝。”便走向水潭舀水。

    众人这才都放下行囊,有的捡柴,有的杀野味,杜鹃姊妹则将砂锅支起,洗了菌子烧汤。

    不大一会工夫,山间就飘出了香味。

    烧鸡也埋上了,兔子也架在火上烤,等待的工夫,大家还是忍不住关注对面,忙一阵,又看一眼,说“还在”“还爬呢”等语。

    黄鹂忽然道:“这是谁呢?咱村的人肯定不会这样。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就别来了,干嘛要爬进来呢?”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好像才想起这个问题。

    黄小宝道:“许是他有什么要紧事呢?”

    杜鹃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摇头道:“不对。真有要紧事,请人带个信进来不就成了。你们看清没有?总共有三个人,前面那个人总是站起来,后面两个人一直爬着的。”

    众人听了忙又仔细凝目细看,果然如此。

    黄元心头忽觉有些不安,待细想,又没什么。

    他暗笑自己上次被吓狠了。(未完待续。。)

第293章 私奔的女子(1)

    黄雀儿很同情地问:“这要爬多长时候?”

    黄鹂则疑惑道:“怎没见他们动呢?”

    太远了,她看不清人影动弹。

    秋生肯定道:“照他们这样,没半天的工夫过不来。她们肯定从早上就上路了。”

    夏生对黄雀儿道:“你管他呢。你冷不冷?这儿阴凉,刚出了汗的,这冷风吹了可不好。”

    黄雀儿忙摇头,说她烧火呢,一点不冷。

    一面说,一面还忍不住偷空看对面。

    杜鹃看了会,便收回目光,揭开砂锅盖子,用木勺搅了搅里面的鸡汤。觉得熬出了黄油,便将洗好的菌子大把丢进去,再搅拌。

    黄元吸了下鼻子,笑道:“好香!”

    杜鹃微笑道:“这鸡还不算什么,这灰树花可是好东西,比一般的菌子鲜,又脆。等下我舀点你尝尝。”

    黄元盯着锅里黄亮的清汤,疑惑地问“一会就能好?”

    杜鹃道:“这个煮两开就行了。”

    黄元对她笑一笑,望着锅等起来。

    秋生看着他们很不满,却又说不出什么。

    他们并没做什么特别举动,只是每每相视一笑,都有特别的情义流转,让他觉得十分刺眼。他看着专心做汤的杜鹃,脑中记起儿时背着她跑的情形,那软软的小身子,十分的脆弱,让他小心翼翼的呵护。

    如今,她再不需要人照顾了。

    杜鹃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笑道:“秋生哥哥。汤好了,先喝汤吃玉米饼子吧。”又问黄鹂“兔子烤好没有?”

    黄鹂大声道:“好了!”

    杜鹃又问黄雀儿“烧鸡呢?”

    黄雀儿低头看看火堆。道:“差不多了。”

    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夏生扒开火堆,掏出烧鸡;秋生用匕首将烤兔子切割成小块;黄小宝黄元帮忙洗碗筷。然后杜鹃给众人舀汤。

    因不知秋生夏生要来,黄家姐妹只带了五个竹碗,黄小宝便和黄元共用一个,秋生和夏生共用一个。

    待喝了那汤,大家都纷纷赞不绝口。

    杜鹃笑道:“今天得了不少,咱们几家都分些,回去吃新鲜的才养人呢。”

    黄鹂想说什么,眼光扫过夏生和黄小宝,又没吱声了。

    都是至亲。她虽然舍不得,也不好意思小气说不给。

    杜鹃知道她的性子,对黄元眨眨眼示意,低头偷笑。

    黄元也望着小妹子笑,一点不觉她俗气,只觉可爱的很。

    吃喝间,众人又不时看向对面。

    那几个人影有时看得见,有时又看不见。短时内不觉得什么,时间长了。便能看出他们还是逐渐接近山岭这边。大家不禁佩服起来,再不笑他们了。

    黄元问起这路的来历。

    杜鹃道:“你瞧北面这片山,都是奇峰怪石、无路可通的。若要从东西绕行,少说也要三四天的工夫。听老辈人说。当年林家和石家牵头,带着村里人花了几年工夫,才在黄蜂岭凿出这条天堑之路。有些地方地势缓和。那路就宽阔些;遇见那绝壁,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能开出窄窄的通道。若是骡马头次走这道,都要蒙着眼睛。人牵着它走。不然,牲口看见这么危险,一慌张就掉下去了。”

    秋生道:“这才好呢。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咱们在山里也不能住得那么舒坦了。”

    杜鹃听得眼睛一亮,问道:“秋生哥哥是说……这是老辈人故意弄的?”

    秋生不答,神情很是高深莫测。

    忽然他示意众人轻声,然后向左转头。

    大家都收声,顺着他的目光朝旁看去,林子里一群鹿,约莫有十几只,正好奇地对这边观望,想过来,又有些犹豫,做出随时奔逃的的模样。

    黄小宝大喜,轻声道:“怪不得你先一点都不急,你晓得这地方有好的?”

    秋生笑道:“它们总要喝水,这附近就这地方有水。”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佩服他。

    黄鹂兴奋道:“秋生哥哥,射三头——不,射四头。我们家一头,小宝哥哥一头,你和夏生哥哥一人扛一头。”

    秋生正取了藤木弓箭凝神准备,闻言失笑道:“你当我神箭手呢?这一箭射去,剩下的还不跑了!”

    众人听了都惋惜不已。

    黄鹂便看向杜鹃。

    杜鹃摆手道:“别瞧我。你二姐那两下子,是弄不死这鹿的。指望我,你不如自己努力,将来猎鹿猎虎都不在话下。”

    秋生道:“急什么,如风就在附近,它肯定会带猎物回来的。说不定就是这鹿。”

    黄元忽然对秋生道:“让我试试。”

    秋生不信道:“你?当玩呢!”

    杜鹃姊妹也都疑惑地看他。

    黄元微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秋生道:“我可不跟你玩儿。回头你把鹿都吓跑了,我白喜欢一场。还是先射一头再说。”

    一面说,一面猫腰往一棵树后走去。

    黄元跟了过去,低声道:“你先射,回头让我试试。”

    秋生没理他,瞄了半天,才瞅准一只落单的鹿,手一松,那箭便离弦,直奔那鹿飞去。

    射完,正盯着看成果,谁知黄元早抽了他一只硬木箭,抢过弓搭上就射。鹿群受惊,四散奔逃。有两只奔了一段路,先后扑倒在地。

    黄小宝大叫着冲过去,连喊“都射中了!射中了!”

    黄鹂尖叫声刺耳,惊得鹿群眨眼间跑没了。

    秋生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黄元,似乎不敢相信他一个连过黄蜂岭也惊怕的书生会射箭,还射的这么准。

    黄鹂喜疯了。跑过来抱着哥哥又跳又笑。

    黄元安抚住她,对秋生笑道:“我们书院。骑射是必要练习的。就是不如你们常翻山越岭、勇猛矫健。再说,距离这么近。也容易射。”

    秋生哪敢再小看他,自然不当他说笑。

    他解释道:“这鹿少见人,有些好奇。”

    黄元点头道:“我就是见这样才试的。”

    待两头鹿抬过来,杜鹃对黄元笑道:“没想到你箭法蛮准。回头就请人做一副弓给你,咱们也能常常吃獐子和鹿了。”

    黄鹂道:“对,对!咱再不用求人了。”

    黄元见她们姐妹这样高兴,也十分喜悦,心想往后要多多练习射箭,然后上山打猎;又想还要教书。又想还要潜心攻读、以备将来科考,心思万转,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夏生没好气地说道:“瞎猫碰见死老鼠!”

    黄雀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又来了!”

    秋生抬头看看天,道:“该走了。这些东西,好重的,晚了赶不到家。”

    众人纷纷说是,忙一顿收拾东西下山。

    临去时,黄鹂朝对面看了看。没见那几个人了,便道:“那几个人过了岭了。”

    杜鹃点头道:“咱们下去瞧瞧,说不定能碰见他们。”

    于是大家扛着猎物、背着背篓下山。

    半途中,杜鹃朝林地里吹了声口哨。

    隔了一会。就听林子里响起一声虎吼。

    少时,如风也拖着一只鹿出现在众人面前。

    黄鹂大喜道:“一家一只!”

    终于可以平分了。

    大家哄笑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一时到了山下。众人半是好奇,半是同情。朝黄蜂岭的来路看去,要瞧瞧刚才爬过来的是何许人。

    然等了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秋生便道:“怕是走前面去了。咱们撵上去。”

    杜鹃却道:“走前面去了?我看应该还在后面。在山上看黄蜂岭离得近,山下走起来可不近,有十几里路呢。”

    夏生道:“管他在前在后,咱们也顾不得了。瞧这天色,再不走快些,天黑也赶不到家。还有这么些东西呢。”

    众人想想也对,便丢下此事,踏上归程。

    有这么多收获,且秋生和夏生兄弟本就是淳朴少年,见黄元一路坚持走下来,并不叫苦,还射了一头鹿,言语间也不再对他讥讽,比早上来时融洽许多。

    这一路回去,沿途洒下无数欢声笑语。

    到家后,林家还没怎样,黄家人都等着他们兄妹呢。听见说黄元也射了头鹿,长辈们真是喜出望外,自豪得不得了。各种欢笑热闹也不必细说,晚饭后才散。

    一夜无话,第二天,杜鹃姊妹没出门,在家整理。

    晌午私塾下学后,黄元才进院,就闻见一股肉香,大声赞道:“好香!”

    正在东厢门口用力刨木料的黄小宝笑道:“就是。我都没心思干活了。”一面转头朝厨房高声问“雀儿姐姐,黄元回来了。马上吃饭?”

    东厢屋内另外两个木匠闻言都笑起来。

    杜鹃走到廊下,扬声道:“收工吃饭了!”

    话音才落,黄小宝就把刨子一推,直起腰来。

    黄元见他这样,忍俊不禁。

    杜鹃正要说话,忽听院外有嫩嫩的叫唤:“杜鹃姐姐,有两个姐姐找你。”

    跟着,任远清就跑进来,扑到杜鹃身边。

    杜鹃拉了她的小手儿,问“谁找我?”

    黄元也转头,对院门口看去。

    这一看,顿时如被雷击。

    杜鹃也惊愕万分,用力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门口两个女子,虽粗衣素服、精神疲惫,却婷婷袅袅地站在那,不失半分端庄优雅,不是昝水烟主仆是谁!

    昝水烟双腿微颤,在红灵搀扶下,望向院内两个人,百感交集。略一转,她的目光定在那个少年身上:也是一身朴素青衣,如拔地而起的青笋,比在府城时另有一种蓬勃朝气。

    只是,他那呆滞的表情,仿佛并无欣喜。

    她吓着他们了吗?还有他身边那个女子也是。(未完待续。。)

    ps:  感谢“逍遥九世”、“aila305”打赏的平安符!

第294章 私奔的女子(2)

    杜鹃确实被吓着了。

    有客自远方来,不论如何,都该笑脸相迎才对,可她双腿却怎么也挪不动,心头有强烈的不安萦绕。

    她大概也能猜出,昨天他们在山上看见的那爬过黄蜂岭的人,就是眼前这对主仆,只不知还有一人去哪了。

    昝水烟不可能是来找她的!

    杜鹃不自觉地朝黄元看去。

    黄元此时很茫然,脑子一片空白。

    昝水烟见他二人都不言不动,心里一沉,脚底钻心疼痛,顺着双腿往上蔓延,顿时站不稳,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红灵惊叫一声,双手扶紧。

    黄元这才惊醒,先慌张地对杜鹃看了一眼,然后才心乱如麻地跑过去,对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喃喃道:“昝姑娘,你这是……你这是……”

    “何苦”两个字,在他舌尖上打了几个转也吐不出。

    昝水烟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却安心地笑了。

    杜鹃神色木然,脑中只冒出两个字:私奔!

    让这个贵族小姐净身出门,只带一个贴身丫鬟,跋山涉水、爬过黄蜂岭来投奔的唯一理由就是私奔,任何其他理由都站不住脚。

    不等她细想,那边昝水烟已经支持不住,晕倒了。

    黄元惊慌地扶住,又觉烫手,转头对杜鹃望去。

    杜鹃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近来,对红灵笑道:“让我来。”

    说完,打横抱起昝水烟,往上房走去。

    一面走。一面朝厨房喊道:“黄鹂你来!”

    黄鹂飞奔出来喊“做什么二姐姐……”

    话到半中间卡住,愣愣地瞧着杜鹃手上的女子。惊呼“昝姐姐?”又不敢相信地看看后面的红灵,“你们怎么来了?”

    杜鹃并不答。却吩咐道:“去扶红灵一把。”

    黄鹂忙答应,上前扶住勉强支撑的红灵。

    而黄元也接过红灵肩上的包裹,心乱如麻地跟在杜鹃身后,往屋里去了;后面,黄小宝张着嘴,傻傻地看着他们。

    “这是哪家亲戚?”

    一个林家木匠问。

    黄小宝不知如何回答。

    另一个木匠便猜道:“是不是他外公家的?看样子从山外来,怕是冯家的。”

    黄小宝想说“不是”,又恐他们追问,只好装懵。

    他看这情形。怕是一时半会儿吃不成饭了,于是转身又捡起刨子,闷头又干起活来。

    那两个木匠见了奇怪,跑去西厢屋头找泥瓦工说话。

    再说杜鹃,将昝水烟背进自己房中,放在罗汉床上,然后和黄鹂打水、拿药和棉布来,为她们主仆治伤。

    不用想,她们的脚底板肯定不成样子了。

    能看见的。昝水烟的手就已经磨出血来了。

    黄元呆呆地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上面布满血痂,指甲全都齐根断裂,他忍不住心儿颤抖起来。

    一时黄雀儿也进来了。问明来人是“昝姑娘”,虽不知具体身份,却也弄清就是昨天爬过黄蜂岭的人。心下又纳闷又怜惜,就和杜鹃黄鹂一块忙起来。

    各样准备好后。杜鹃对黄元道:“你先出去。”

    黄元看了床上人儿一眼,忙退了出去。

    杜鹃这才帮昝水烟脱鞋。待看见那血肉模糊的脚底,心也狠狠抽了抽,黄鹂更是惊叫一声捂住嘴儿。

    杜鹃想了想,又帮昝水烟褪去裤子。

    果然,她的膝盖也磨破了,红肿流水。

    那边,黄雀儿帮红灵弄,也是惊呼连连。

    幸亏黄家如今条件好些,不仅有常备伤药,还有许多野生的药草,因此杜鹃姊妹才得以麻利地为昝家主仆处理伤口。

    忙碌间,杜鹃明知昝水烟已经醒来,且正看着她,却没有问候她或者说其他,甚至没向她脸上看。

    她不知跟她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想问。

    黄鹂倒是轻声安慰了昝水烟几句,想是觉得气氛不同寻常,便也闭嘴了,一心上药包扎。

    外面廊下,黄元怔怔地站着,千思万想。

    忽然一阵说笑声传来,黄老实和冯氏从外面回来了。看见黄元,冯氏忙问怎站那不吃饭呢?又大声喊黄雀儿,叫先弄饭给弟弟吃,吃完了他好去私塾上课。

    林家木匠接话道:“你家来客了。”

    冯氏走近黄元,随口问“谁来了?”

    黄元轻声道:“昝姑娘。”

    冯氏正将头上包巾扯下,拍打身上的灰尘,闻言半天才反应过来,停了手,惊问道:“昝姑娘?你说府城的那个昝姑娘?”

    黄元点点头。

    冯氏心里虽疑惑,倒也高兴,忙问:“在哪?”

    黄元回头,朝屋里示意。

    冯氏便知道在杜鹃姊妹屋里了,忙就进去了。

    很快,黄元便听见里面传来娘热心招呼和惊叫声,“这是怎么弄的?哎哟,这可吃大苦头了!你这姑娘,要来怎不先送个信,好叫人去接你。再不然,你跟林春一块来也成啊。怎么这个样子?这手,这脚,这可怎么办!”

    黄老实听说昝水烟来了,也十分高兴,也要进去看。

    黄元忙拉住他,不叫他去,说不方便。

    黄老实就停下脚步。

    房里,因为冯氏到来,气氛总算活络了些。一番寒暄后,杜鹃见娘说个没完,赶紧道:“娘,要吃饭了,先去吃饭吧。昝姑娘她们也累的很,吃了饭歇一觉,等精神好了,大家再聊。”

    冯氏忙点头,叫把饭菜端进来。

    黄鹂喜滋滋地对昝水烟道:“你们运气好,昨天哥哥才射了一头鹿。晌午有红烧鹿肉吃……”

    红灵急忙道:“姑娘身上有伤,要吃清淡的……”

    “红灵!”昝水烟轻声喝止红灵。又对冯氏微笑道,“不管什么都好。晚辈不挑嘴的。就是要麻烦几位姐妹了。”

    说完歉意地扫了杜鹃姊妹一眼。

    冯氏忙笑说不麻烦,也有清淡的菜。

    红灵暗自后悔失言。看看小姐又觉得心酸。

    刚才来时,黄家景况一览无余。跟一般乡下农户比,也许算殷实整齐,但对于住惯了豪门深宅的她们来说,实在是惨不忍睹。吃食上,想必能有肉就不错了——瞧黄鹂说到鹿肉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能懂什么饮食忌讳?

    所以,冯氏说有清淡的,她并没抱太大希望。

    杜鹃对昝水烟笑着点点头,也没解释。扶着冯氏就出去了。一路走,一面低声埋怨她:“不是叫娘别下地么?怎么又去了!娘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冯氏喜悦地说道:“下午不去了。省得你们一个个的老说我,比你奶奶还像我婆婆。”

    黄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黄雀儿也笑了。

    来到外面,杜鹃看见黄元并未多话,只说吃饭了。

    黄元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紧闭嘴唇。

    很快,她母女几个张罗开来:为了怕吵到昝水烟主仆,便将饭菜端去西厢堂间。招呼黄小宝等匠人吃饭。

    桌上,林家木匠问来人是谁。

    黄老实刚要说话,黄元抢着道:“我原先的一位亲戚。”

    黄老实见儿子这样,难得聪明地闭上了嘴。

    接着。黄元又以别话岔开,那人才没追问了。

    只有黄小宝,担忧地看着黄元。

    厨房里。杜鹃和黄雀儿又洗了锅烧火,重新熬了些玉米糊。盛了一砂锅。另装了两大碗菌汤,并些小菜。和黄鹂一起端了送去房中。

    “昝姐姐,先吃些东西再睡。”

    黄鹂乐呵呵地道,一面用小木碗装粥。

    杜鹃则上前扶昝水烟和红灵起来,拿靠枕垫了后背,靠在床头,一面道:“煮了点玉米糊,舀着吃方便。”

    昝水烟忙谢她费心。

    红灵见这样寒素,替小姐委屈,又不能说,眼睛就红了。

    因她们主仆手上都缠着厚厚的棉布,杜鹃便和黄鹂喂她们。昝水烟坚持不让,一定要自己吃。

    杜鹃笑道:“你们手上有伤,要是一个拿不稳,把汤洒在床上,你们不好意思,我们也麻烦。是不是?”

    昝水烟就愣住了。

    黄鹂也笑道:“昝姐姐别客气,就让我喂吧。”

    昝水烟无法,只得任她们姊妹伺候。

    当下,杜鹃喂昝水烟,黄鹂喂红灵。

    才喝了两口汤,昝水烟便诧异地问:“这是什么汤,怎如此鲜美?”

    红灵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黄鹂。

    她原对黄家的饮食不抱希望的,谁知这汤一入口,竟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可不奇怪?

    黄鹂见她们这样,得意极了,抢着道:“是灰树花!昨天才捡回来的,又新鲜又好,还有新鲜鹿肉,所以我说你们赶上了。”

    昝水烟注视着杜鹃道:“黄姑娘好烹饪手艺。”

    杜鹃含笑道:“乡下穷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新鲜,做出的饭菜就要比城里胜一筹,厨艺倒在其次了。”

    昝水烟恍然,遂低头专心喝汤。

    一大碗菌汤喝了,又吃玉米糊。

    结果,味道再次令她们大吃一惊——这样粗糙的东西,也做出如此鲜美的味道来,真使她们不敢小瞧黄家了。

    红灵分外喜悦安心,觉得这样才好,小姐的伤势痊愈就快了。心情一好,她话就多起来,好奇地问黄鹂许多问题。

    杜鹃和昝水烟却静静地一个喂,一个吃。

    一时吃完了,又端了水来让她们漱了口,杜鹃才道:“你们安心睡一觉吧。外面有人干活,会有点声音,请将就些。我会让他们声音小些的。”

    昝水烟忙说不碍事,请她们自便。

    黄鹂道:“我就在外面廊下做针线,昝姐姐有事叫一声,我就听见了。”

    昝水烟忙谢她体贴,目送她们姊妹出去了。

    红灵等她们走后,小声对昝水烟道:“小姐,这比咱们想象的要好……”

    昝水烟轻叱道:“别乱说话!好好睡觉养神。”

    红灵忙闭上嘴,乖乖地躺下睡了。

    昝水烟则望着窗户出神,好一会才睡下。(未完待续。。)

第295章 私奔的女子(3)

    再说杜鹃,和黄鹂收拾了碗筷出来,见黄元正等在厨房门口,便问道:“你要去看她?”

    黄元摇头道:“等她歇歇再说,我要去私塾了。”

    杜鹃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呢。”

    黄元沉默了会,又问道:“她还好吗?”

    杜鹃道:“还好。刚才吃了两碗粥,一大碗汤。”

    黄元扯了下嘴角,好像在笑,眼中却无笑意,幽幽道:“你做的东西好吃,谁不喜欢吃。”

    杜鹃就不出声了。

    黄元低头看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半响才道:“我去私塾了。”

    杜鹃只点点头,望着他大步走去。

    直到他出了院子,她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去吃饭。

    一回头,却发现冯氏站在身后,吓一跳。

    冯氏终于也觉得不对劲了,特来问杜鹃昝水烟的事。

    “杜鹃,昝姑娘这回来做什么的?怎这副形象打扮?”

    “我也不知道呢。”

    “你没问她?”

    “娘,她累得那样,我怎好问的。”

    冯氏听了杜鹃的话,眉头皱紧。

    杜鹃忙道:“娘别急,等她们睡一觉起来再问就是了。”

    冯氏点点头道:“也是,这么急着问,倒像不欢喜人家上门来做客,生怕住久了似的。你回头背着人悄悄地问她。她肯定有事才来的。”

    杜鹃“嗳”了一声,答应了。

    她心想,我才不会问呢。要问也是你儿子问。

    想到黄元,又想起一事来。忙又叮嘱冯氏:“娘,你告诉爹。别在外跟人说昝姑娘是府城巡抚大人的闺女。咱不知道她的来意,这事得先瞒着。”

    冯氏听了急忙答应。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突地跳,很不安。

    杜鹃见她神色不好,催她去睡一会,说对胎儿好。

    冯氏听话地进屋去了。

    这时,黄雀儿探头喊道:“杜鹃,来吃饭了。”

    杜鹃忙答应着去了。

    厨房的小方桌上,摆了好几个菜。都是先留出来的,有的是两菜合在一个碗内。她姊妹三个各霸一方,静静吃饭。

    黄鹂不像往日那般专注吃菜,两眼滴溜转,看看杜鹃,又看看黄雀儿,想要就昝水烟来的事发表些意见,又不知如何开口。小女娃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敏锐,也嗅出了不寻常。

    杜鹃根本顾不上她。想趁着吃饭的时候想事。

    结果,心里空空的想不出东西来。

    又或者,是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

    反正,她就是无法集中思绪好好地思考。

    最后。她颓然放弃再想,搛了块鹿肉吃了,问姐姐和妹妹道:“今天这肉烧得怎样?香不香?”

    黄鹂见她开口了。立即振奋道:“香!最好吃!”

    黄雀儿宠溺地羞她:“你哪回不说最好吃?”

    见小妹子讪讪的模样,杜鹃噗嗤一声笑了。

    舀了一勺汤喝了之后。她道:“不过这汤确实比往常鲜。刚才昝姑娘和红灵都说好呢。”

    黄鹂得意道:“红灵说她从没喝过这么好的汤!”

    黄雀儿嗤笑道:“人家那是客气。这你也信?”

    她已经知道昝水烟是荆州巡抚的闺女了。

    杜鹃却微笑不语。

    她是完全相信的。

    因为以昝家的富贵,好东西肯定很多。但要想得到这么珍贵新鲜的菌子,则完全不可能。除非他们自己乡下有庄子,他们亲自去吃。那也比不上深山里出产的品质好。

    想到这,她慢慢细品那汤,渐渐沉静下来,忘记了口腹之欲,仿佛回到那山上,在栗树下捡菌子的喜悦心情。

    再说黄元,在私塾里煎熬了一个下午后,回来就问杜鹃:“昝姑娘醒了没有?”

    杜鹃摇头道:“还没醒呢。怕是累坏了。”

    黄元道:“等她醒了叫我一声。”

    杜鹃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问她?”

    黄元点点头道:“总要问的。”

    问清了才好做决定。

    他说完就回自己屋去了。

    正锯木头的黄小宝忽然停手,走来上房廊下,低声对杜鹃道:“杜鹃,昝姑娘来干什么?”

    杜鹃摇头,说“不知道。”

    黄小宝朝黄元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更压低声音道:“你怎不问她呢?我觉得不大对呢:她一个大户人家姑娘,就这么来了,能有什么事?她不是有个哥哥么,怎不送她来?”

    杜鹃只得说等她醒了再问,又叮嘱他不可对外说昝水烟的身份,黄小宝疑惑地答应了。

    黄昏时分,昝水烟终于醒来了。

    她是被外面的鸡叫狗咬和小娃儿的欢声笑语给吵醒的,不然,以她现在浑身绵软、连个指头都不想动的状况,怕是要睡到明早才能醒来。

    她睁开眼睛,感觉屋内有些昏暗。

    原来,是窗帘拉上了。

    外面有微光透入,可见天还未黑。

    她听着那些声音,并没有初临异地的恐慌。不安是有一点,但不是来自于乡野环境和质朴的生活,而是来自于黄元,来自于黄家——她不知他将如何安置她。

    正默想,忽听房门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是杜鹃。

    她走到床边,见昝水烟睁着眼睛,忙问:“醒了?”

    昝水烟想点头,却动不了,便冲她眨了眨眼睛。

    杜鹃上前,问她可想方便。

    见她闭了下眼,便抱着她下床,去里间方便。完事后,送她在床上靠着,又端了水来喂她喝了些。做完这些。才告诉她道:“黄元下学了。来看你。”

    昝水烟心里一颤,轻声道:“快请进来吧。”

    杜鹃走到窗前拉开半扇窗帘。这才出去叫人。

    少时,黄元出现在门口。却不见杜鹃。

    他迟疑地看了看床上的昝水烟,又看看还在沉睡的红灵,迈步走了进来。

    “姑娘可好些了?”

    他端了个凳子,放在床前一尺之地,端坐下来,先问候床上人。

    昝水烟面泛红潮,微微欠身道:“好些了。多谢记挂!”

    黄元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问道:“姑娘所谓何来?”

    昝水烟凝目看他,反问“公子不知?”

    黄元垂眸。苦涩道:“姑娘何苦来!”

    昝水烟幽幽道:“甘之如饴!”

    黄元沉默半响,才又问:“怎不先告诉在下一声?”

    昝水烟又反问道:“告诉你了,你会答应吗?”

    黄元头往胸前低垂一分。

    过一会,他重又抬头,双目炯炯地看着她道:“不管如何,姑娘也不该自贱身体。或让人接,或让昝兄送,怎能自己爬过黄蜂岭?万一有个闪失,让黄元情何以堪?”

    昝水烟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珠滚落。

    “水烟想试试自己,既效仿‘文君夜奔’,可有‘当垆卖酒’的勇气。若连黄蜂岭也不敢过。也不必来投奔公子了,直接转头便是。爬过黄蜂岭,乃是水烟向公子明志:将来无论甘苦。为妻为妾,绝不反悔!”

    黄元血气上涌。猛然站起,看着那个柔弱的女子。不知是怒还是痛,更有无措,嘴唇连连颤抖。

    最终,他丢下一句“姑娘请好好安歇吧。”然后转身疾步而去。

    昝水烟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

    同时,心里又沉沉的:接下来会怎样?

    黄元奔出闺房,在外间看见呆立的杜鹃。

    他站住,静静地望着她,轻声道:“我去给昝兄写信。”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写信?

    杜鹃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笑。

    她可真够倒霉的,竟遇见了活生生的“卓文君”。

    转脸看看那房门,再也不想进去了。

    黄元回房后,铺开纸笔,奋笔疾书。

    然而,写完一张看后,不满意,当即撕了;接着又写,又不满意,又撕了;他一连撕了七八张字纸,才颓然撂笔,呆呆地看着窗外发怔。

    夜幕降临的时候,身后有了响动。

    黄鹂走进来,挨到他身边轻声叫道:“哥哥!”

    黄元“嗳”了一声,拉了她的手问“二姐呢?”

    黄鹂小声道:“二姐和大姐磨山芋,洗山芋粉。”

    说完抽出手去,摸着火折子,为他点上灯。

    黄元听说杜鹃在做事,心里松了口气。

    想起她永远灿烂的笑,暗下决心,又提笔蘸墨。

    黄鹂看见桌上扔了好几个纸团子,迟疑地问道:“哥哥,昝姐姐她……”

    黄元打断她的话,温声道:“你先去,我写封信。回头来帮你们推磨。”

    黄鹂雀跃道:“嗳!就要吃饭了。爷爷奶奶等着呢。”

    黄元皱眉道:“爷爷奶奶来了?”

    黄鹂撅嘴道:“嗯。”

    黄元再没说什么,又奋笔疾书起来。

    黄鹂便不打扰,悄悄地走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黄元这次很快就写好了,只一页纸。装入信封后,又迟疑起来,不知找谁带这封信,或者说送这封信,因为这信非同小可。

    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自己亲自走一趟。

    唉,早知这样的话,就不需要写信了。

    将信收拾好之后,他走出屋去,却听见隔壁传来黄大娘的说笑声“……乡下地方,穷苦的很,你们那样人家出来的,就怕住不惯……”他心一沉,往西厢走去。

    杜鹃姊妹正在西厢磨山芋。

    因厨房小,厢房盖好后就把石磨挪过来了。

    他还在门口就叫“黄鹂”。

    黄鹂跑出来,黄元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她不住点头,然后就往上房去了。

    黄元则走进厢房里间。见黄雀儿坐在石磨前喂料,杜鹃正在推磨。忙挽袖子道:“让我来试试。”

    黄雀儿转头笑道:“你不会。”

    杜鹃却侧身让开道:“试试也没什么。”

    遂教他怎么扶,怎么推。说“看着容易,推起来可不容易,不懂使巧劲的人,根本推不转。光有力气是不行的。”

    黄元见她一如既往地说笑做事,更放心了,呵呵笑道:“再难能有多难!还能比我考秀才难?我就不信,用‘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学个推磨还不成!”

    杜鹃顿时笑起来,道“我看你怎么学!”

    姐弟几个正笑闹着。黄大娘和黄鹂走了进来。

    见黄元推磨,她马上道:“怎们要你推?你哪会这个。”

    黄元解释说他想试试玩的,大娘才不言语了。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满面笑容地对杜鹃感叹道:“那昝姑娘长得跟仙女一样,又白又嫩。村里人整天说你好看,这下可把你比下去了。她又文静又大方,还体面懂礼,真真是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样!”

    杜鹃笑道:“那是。咱们是乡下丫头,怎么比!”

    黄雀儿不满地说道:“杜鹃也白,脸上总是白里透红。”

    黄鹂道:“二姐天天晒也晒不黑,跟昝姐姐一样好看。”

    黄大娘看看杜鹃。确实很美,无法睁眼说瞎话,强辩道:“总还是差些。杜鹃皮肤就没人家昝姑娘细滑……”

    黄元忽然就兴致缺乏起来。对黄雀儿道:“饭好了,先吃饭去吧。回头再磨。黄鹂,先扶奶奶去坐。”

    黄鹂大声道:“嗳!奶奶。咱们先去喝汤。”

    黄大娘话说到一半,就被她硬拽走了。

    这里,黄元见两个姐姐收拾磨好的山芋浆,便又问杜鹃,这山芋磨出来以后,要怎么制山芋粉。杜鹃说,拿包袱包起来,反复用水冲洗,下面用大木盆接着。等过一晚上,山芋粉就沉淀在盆底了。

    黄元又问道:“磨出来的这些今晚就要洗吗?”

    杜鹃点头,说洗出来明天就能晾晒了。

    一时收拾好了,姐弟几个去吃饭。

    路上,黄元轻声告诉杜鹃:“明天我想出山一趟。”

    杜鹃听了一愣,很快道:“那我送你去。”

    黄元道:“那就麻烦你了。我还真不敢过黄蜂岭呢。”

    杜鹃忍不住笑起来,差点说“你还不如昝姑娘”,惊觉不妥,好险忍住了。

    晚上,昝水烟主仆进了些粥汤后又安歇了。

    乡村夜晚万籁俱寂,她们劳累又伤痛,一夜不曾醒。这也免去了杜鹃的麻烦,省得回房面对昝水烟。不是怕她,也不是尴尬,也不是愤恨生气,而是……无话可说。

    是的,杜鹃觉得与她无话可说、无理可论。

    只是黄元的打算终究落空了。晚上,杜鹃一家正磨山芋、洗山芋粉时,外面有人叫门。是林春回来了,还带来了昝虚极。

    杜鹃看向再次回来的林春,神情平静无波,比上次又不同;而昝虚极,神色既疲惫又沉肃,恭恭敬敬地拜见了黄老实和冯氏,言明此次进山是要找黄元,一字未提妹妹,偶尔目光扫过杜鹃,也是复杂至极。

    冯氏很不安,强笑说“稀客”,要黄雀儿赶紧去弄吃的。

    黄元将昝虚极让入自己房中。

    林春没有跟去,说天晚了,要回家看爹娘。

    他临去时,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意味莫名。

    杜鹃对他坦然一笑,问道:“不在这边吃饭?你娘怕是已经睡了。”

    林春摇头道:“我随便泡些锅巴吃了就睡了。”

    杜鹃点点头,任他去了。

    一时,黄鹂和黄雀儿去厨房烧水弄吃的送给昝虚极,杜鹃并没有插上前去,自和爹娘收拾摊子。

    “也好,”她边忙边想,“省得明天跑一趟了。”(未完待续。。)

    ps:  小肥章呢。感谢“曾韵”、“蛙蛙妹”的粉红票,还有“安雀mm”的香囊,“aila305”和“安雀mm”的平安符。

第296章 暴毙

    第二天凌晨,鸡叫头遍的时候,杜鹃准时醒来。

    才坐起身,就听见外面有声音。

    侧耳倾听,有低低说话声,脚步杂乱地往院门口走去。

    “难道昝虚极这就走了?”杜鹃诧异地想,“他连他妹妹也没见呢。”

    她心中一沉,急忙下床穿衣,匆匆挽了头发,就出去了。

    外面虽然沉黑,但杜鹃还是看见院门口有个黑影。

    她走过去,轻声问道:“他走了?”

    半响,黑影回答:“走了!”

    杜鹃再问:“怎么回事?”

    黑影却静默了。

    好一会,才艰涩回道:“昝家四小姐昝水烟,聘给玄武王世子为妃,不料文定前夕染病暴毙……”

    杜鹃听得目瞪口呆。

    她怔怔地站着,脑子一片空白。

    两人都不吭声,也不知站了多久,杜鹃依稀觉得有热乎乎的东西添手指,这才惊醒。低头一看,家里的黄狗正挨在她腿边,亲热地添她呢。

    她抬起胳膊让开,轻声道:“去!走开!”

    然后对黄元道:“我去后边练习了。”

    竟不问他怎么办,跟平常一样打了招呼就走。

    黄元想要叫住她,又颓然缩手。

    他蹲下身子,抚摸着黄狗皮毛,静静地不出一声。

    任家后院,任三禾见杜鹃一人前来,问道:“黄鹂呢?”

    杜鹃道:“哎呀,忘了叫她。”

    任三禾盯了她一会,忽然问:“昝姑娘怎么来了?”

    杜鹃不是个会隐藏自己的人。她往那一站,熟悉她的任三禾就看出不对来。

    杜鹃想了想。觉得这事小姨父迟早会知道,不如趁早告诉他。省得他到时发怒。于是,便三言两语告诉了他缘故。

    任三禾听后,神情骤冷,“黄元怎么说?”

    杜鹃轻声道:“我没问。”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萎缩,不敢探寻真相。

    任三禾静静地看了她半响,才道:“练习吧。”

    仿佛无事一样。

    杜鹃点头,跳上粪池的梅花桩练拳。

    今天早上,她练得比任何一天都要专注和刻苦。

    她想。把武功练好了,也许有一天能用得上。

    这念头一产生,她便心里一惊。

    任三禾在旁看了一会,就任由她自己练,他去一旁指点儿子任远明。等两人都专注练习的时候,他便悄然回到前院东厢书房,快速写了个小纸条,塞进一节细竹管。然后,他去廊下取下鸽子笼。将竹管绑在一只灰鸽的腿上,扬手放飞。

    晨练结束后,任三禾对杜鹃道:“待会我跟你干爹去山里打猎,你要不想在家待。就跟我们一块去吧。你也该多去深山里历练历练,总在附近转悠是不成的。”

    杜鹃想了一下,点头道:“嗳。我家去收拾一下。”

    任三禾点头,说“吃了饭就走。”

    杜鹃答应一声。匆匆回家去了。

    黄家小院,一如既往的温馨整齐。

    从厢房盖起来后。虽然东西两道院墙被遮挡住了,但前面院墙下却丰富起来:左右各挖了一垄地,种些葱蒜等绿色的菜蔬和常见的花儿,还特意编了竹篱笆给围起来,不让鸡狗祸害。厢房屋头,还插了两根葡萄枝,想必来年会牵起绿色藤蔓,支起一方荫凉。

    杜鹃走进院子,一眼看见黄元站在他窗前。

    看见她,少年双眸一亮。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灿笑,径直往厨房舀水洗澡。

    吃早饭的时候,杜鹃告诉爹娘,说她要去打猎的事。

    冯氏皱眉道:“家里有那么多鹿肉,能吃好些天呢,还打猎干什么?这两天昝姑娘在,要人照应,你不陪她,还往外跑?”

    黄老实也劝道:“是啊杜鹃,别去了。”

    杜鹃飞快地喝了两碗粥,把碗一放,道:“大姐和黄鹂不是在家么。我跟干爹和小姨父进山,不是猎野鸡兔子,是猎狐狸。要是运气好,再能挖些好药材,就更好了。”

    说完见黄元呆呆的,对他一笑。

    黄元心中一痛,轻声道:“既是跟小姨父和林里正去,想必不会有事,见识见识也好。”

    黄雀儿忧愁地看着妹妹,想阻止又不知怎么说。

    黄鹂很想去,可看看娘的脸色,识相地闭了嘴。

    冯氏板脸道:“就算这样,可你都多大了,还跟人满山跑?咱村哪家女娃跟你似的?都要定亲的人了,还不收收心。”

    杜鹃笑嘻嘻地说:“真要是穷,谁讲究那个!管他女娃男娃,能上山猎只兔子回来也好。娘忘了咱家以前了?”

    冯氏本是心疼闺女,所以不让她去。

    然杜鹃今天不知怎么了,说话让她听了刺心。

    她叱道:“以前穷,现在不是好了?你就不上山,你弟弟也一样能挣钱养家,说得跟家里等米下锅一样。”

    杜鹃笑道:“弟弟再能干,我也不能懒。怎么我勤快,娘还不高兴了?”

    黄元对冯氏道:“娘别说了,就让杜鹃去吧。”

    冯氏赌气道:“我还不是不放心她!”

    杜鹃微微一笑,自去收拾行囊不提。

    等她走后,冯氏红着眼睛问儿子:“你到底可有主意?”

    黄元笑道:“娘别急,容我再细想想。”

    再说杜鹃,跟随任三禾和林大猛进山后,原先好像被束缚住的思维顿时舒展开来,也能思想了,也知道心痛了。

    她把整件事情从头细想,越想越心碎和绝望。

    幸亏任三禾有见识,也深知她性情。这种时候,把她带出来远比窝在家里强。走在古木参天的深山中。人的一切情感仿佛变得微不足道,就和奔逃的兔子。或者惊飞的鸟儿、湍急的流泉一样,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所以。开始一阵剧痛伤心过后,杜鹃便渐渐丢开心事。

    任三禾与林大猛打猎,完全不同秋生他们,跑得远不说,专门往人迹罕至的老林子、陡峭的危崖深壑里钻。

    林大猛贵在有经验,比起任三禾身手要差些,因此带了攀爬工具;任三禾也带了,是为杜鹃准备的。

    一路上,杜鹃大开眼界。虎豹狼虫见了不知多少,几人合抱的参天古木、高崖绝壁、幽谷深涧,景致不似人间。当然,深林之中随时有危险跟随,半点大意不得。林大猛就差点被毒蛇咬了,亏得杜鹃眼明手快,疾射一枚铁钉将小蛇钉死,吓了他一身冷汗。

    有杜鹃跟着,任三禾他们也开心。吃得开心。

    一开心,林大猛兴致就上来了,引杜鹃认识各种动植物。

    “瞧,这棵是金丝楠木。怕有上千年了。”

    “真的?那干爹怎不弄回家?”

    “弄回家干嘛?自己又不能用。本来还不知是金丝楠。那年你干爷爷在这旁边砍倒一棵,搬了好几趟,好容易弄回去了。做了一张拔步床,树根雕了一张茶几。后来全叫皇家弄走了。哦,你那个小牛就是用那树根尾巴做的。这棵就没动了。也没敢告诉人,不然,怕官府逼我们进山来弄。”

    杜鹃恍然大悟,保证道:“我不跟人说。”

    林大猛和任三禾哈哈大笑。

    两天间,他们才猎了几只白狐,其余都放过了。

    “杜鹃,这个送你。好容易你跟干爹一块进山,总要给个彩头,不枉你费心帮我们弄吃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杜鹃欢喜地受了。

    这日清晨,他们来到一处深谷中。

    一路上,任三禾引着杜鹃看各种奇树异草,都是他以前看见,然后留心记下的。现在,他带杜鹃看一个深潭,清幽幽、潭底鹅卵石清晰可见,里面游着些细长透明的小鱼儿。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此时的杜鹃却完全能体会鱼儿的悠游和快乐。它们生活在这深谷幽潭中,浑不知愁,令人艳羡。向来以勤俭持家和搜集美食为乐的她,这一刻竟然不忍心打捞它们,“咱们别捞这鱼吃了吧。”

    任三禾微笑地看着她,就知道她会喜欢。

    这地方也是他以前来过几次的,总想哪次带她来看看。可巧今天就来了。果然她真的喜欢,都不忍心吃鱼了。

    他故意道:“你舍得?这鱼味道很好的……”

    杜鹃忙转脸道:“别说了!我要流口水了!”

    任三禾忍不住笑了。

    “水至清无鱼”,然这清潭中的鱼虾却不知从哪来,捞也捞不完。它们在这清水中,也不知长了多少时候。大抵钟天地灵秀、蕴山水精华而生的东西都是极美的。外形美,味道更美!

    最后,他们还是捞了些鱼煮汤喝了。

    是装在青竹筒里煮的。

    那个味道,鱼鲜含着竹子的清香,堪称人间极品!

    吃罢,他们又上路。

    这一次,任三禾带杜鹃去采灵芝。

    他在好几个地方发现生长多年的灵芝,都做了记号。本来他可以采回去送给她的,但他总觉得带她来亲自瞧一瞧,让她自己亲手采摘,她会更喜欢,所以就留着了。

    当杜鹃站在一棵大树前,看见那树根部位裸露的一截腐朽根茎上长着一株菌盖直径足有半尺的红色灵芝,惊得合不拢嘴。

    林大猛笑道:“杜鹃,这个你不要,我可采了。”

    杜鹃忙道:“要!我娘怀了宝宝,正要用这个补身子。”

    任三禾本来笑盈盈的望着她,十分享受她的喜悦,闻言却脸色一沉。见杜鹃转头,又恢复笑意。

    杜鹃摘了灵芝,又问道:“小姨父,怎没见人参呢?”

    任三禾道:“人参不是什么地方都长的。这大巴山里,我只在天柱雪峰(虚构)北麓见过。大靖东北和安国境内就比较多。”

    杜鹃心里一动,问道:“小姨父去过北方?”

    任三禾随意道:“去过几次。”

    杜鹃就没再问了。

    几天里,杜鹃的笑声比山里的鸟儿还脆,完全没有任何心事的样子,这让任三禾很满意。四天后,他们踏上归程。

    半路,遇见带着如风找来的林春。(未完待续。。)

第297章 尴尬

    “春儿,你怎又回来了?”

    林大猛奇怪地问侄儿,眼光不自觉地往杜鹃那瞄。

    任三禾也疑惑地盯着徒弟。

    林春道:“回来有几天了。”

    说着看向杜鹃,难道她没告诉他们?

    杜鹃却问道:“你还没走?”

    林春分别从大伯和师傅手中接过一部分行囊,然后又来取杜鹃的背篓,一面道:“我告了假。”

    杜鹃虽然疑惑,也没深问。

    当下,众人继续上路。这一晚,他们在一处半山腰的山洞内歇宿。山洞口有块大石可做门户,防止野兽侵袭,不远处有一眼泉水;山洞内有石锅和瓦罐,还有木碗筷子以及不少干柴,甚至还有一包干肉。

    这是猎人们的一个固定投宿点。

    投宿的猎人们享用了前人留下的东西,走时也会留下自己的东西,以方便下一拨人,或者他自己。

    杜鹃和林春去泉边洗刷用具和肉菌,准备晚饭。

    她看看沉默的少年,突然问道:“是不是你说的?”

    林春被她问得一愣,紧跟着就明白了,点头道:“是我。”

    他一面麻利地给一只山鸡开膛剖肚,扒出内脏,一面解释道:“昝姑娘常装扮成书生去元梦斋找我,向我探听黄元的消息。这次我回去府城,她第二天就过去了。我就告诉她黄元要娶你的事。”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迟疑,顿了下来。

    然终于下定决心。接着道:“我还告诉她,我们两家从小定的口头婚约。还有我不肯答应你嫁黄元的事。”

    杜鹃听后恍然。

    “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因素为自己创造有利形势,你很聪明!”她很中肯地评价。话锋一转,又指出不足,“然两情相悦的事不同于任何事,不是少一个两个情敌就能成功的,也不是你努力奋进就能如愿以偿的。”

    说完不禁笑了。

    她这到底是苦中作乐呢,还是自我解嘲?

    怎么都好,就是别哭天喊地,她不喜欢那样。

    一面想,一面将菌子一个个洗净放入瓦罐。洗得很仔细。

    林春停下动作看向她,认真问道:“那要怎么办?”

    杜鹃转向他,眨眨眼道:“不知道!”

    林春听了一滞,显然有些不信。

    杜鹃见他一副怀疑自己藏私的模样,嗤笑一声。

    想想不大好,赶紧收了笑,也认真地看向他,看进他眼底,轻声道:“我真不知道。这没有一个固定的方法和模式。因人而异。但可以肯定的是:若强求肯定会失败。对于我来说,有没有黄元,我对你都是一样的。”

    林春听后无言,神情似有痛心。还有不甘。

    稍后反问道:“他呢,有没有昝姑娘,对你是不是一样?”

    这回轮到杜鹃一滞。

    她没有回头。很用心地洗菜,随口道:“不知道。”

    林春却看出她难受了。问道:“杜鹃,你怪我么?”

    杜鹃没吭声。

    怪么?

    有点吧!

    但是。也没那么严重。

    昝水烟要是不来,林春也不能逼着她来。

    可见问题的根源不在林春而在昝水烟。

    甚至也不在昝水烟而在黄元。

    两人默默地回去山洞前,生火做食物。

    林春用刀片下山鸡胸脯肉给杜鹃煮汤,另烧火、烤肉,动作无一不娴熟。这情形令杜鹃想起黄元笨拙的动作,接着又想起前世李墩的动作。几番画面转换,她便思绪昏昏。

    甩甩头不再想,她用心煮汤。

    饭后,几人坐在火堆前听杜鹃吹箫。

    以往在家,杜鹃家务繁忙,较少练曲。黄元回来后,她的空闲多了,练习也就多了些。这几日跟着任三禾,只一歇下来,他就悉心指点她吹奏技法,渐渐得心应手。

    林春陪在她身边,静静听着。

    他就喜欢这样,静静地和她坐在一起,听山风吹过,树叶簌簌轻响,草丛中虫儿轻鸣,一切都是天籁,烘托着他和她的存在,是那么的和谐!

    杜鹃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宁静。

    林大猛和任三禾低声说话也不影响她。

    万法归心中,她似乎找到了驾驭音色的方法,随意吹去,无不圆转自如,仿若鸟鸣树梢、泉咽危石般的自然音响。

    林春立即感觉到不同,无声轻笑。

    任三禾也停住话头,仔细倾听。

    待杜鹃吹完最后一个尾音,他点点头道:“有些意味了。善吹者不一定能吹出意趣来。非能感觉身外一切物事的情志,并灌入曲中,不能表现个中滋味。”

    杜鹃笑道:“我当然知道,常说给林春听呢。他对这些总能很快领悟,我就不行了。天赋不同,人比人,气死人哪!”

    林大猛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一阵,几人和衣睡去。

    就在杜鹃滤净身心,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昝水烟私奔一事的时候,一行人回到泉水村。踏入黄家小院的那一瞬间,她之前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院子里,昝水烟和红灵坐在小竹椅上,黄鹂坐个小板凳挤在他们膝前,三人头碰头,正对黄鹂手上的绣绷说着什么;黄大娘在旁凑趣,不住口地赞叹;另一边,冯氏正用一把竹刷子将大晒簸里的山芋粉往一块拢,偶尔抬头微笑着朝她们看。

    这情形,像极了和睦的一家人。

    杜鹃呆呆地看着,挪不动脚步。

    她觉得自己像外人,进退不得,似乎一去就要破坏这和睦,令彼此尴尬。

    林春站在她身边,也没来由地跟着生气。

    他大声喊“黄鹂。来帮你姐拿东西。”

    黄鹂听了转头,见杜鹃回来了。急忙将绣绷搁在脚下针线篮子里,起身跑过来。惊喜地叫道:“二姐姐你回来了?”

    昝水烟等人也都抬头朝她看来。

    生性灿烂的杜鹃首次觉得,摆个笑脸是那么的难。

    摆不出来,索性不摆!

    她点点头,随手将两只野鸡递给黄鹂,自己依旧背着背篓走进院子。

    冯氏也过来问候她累不累,一面小心地看她脸色。

    昝水烟含笑叫“杜鹃。”

    杜鹃忽然就展开了笑脸,问“你手脚都好了?”

    昝水烟点头道:“好多了。亏得婶子和大姐小妹照应。”

    杜鹃尚未接话,黄大娘大声道:“我说杜鹃,你别总往山上跑。跟个野丫头一样。你要学学昝姑娘,人家又斯文又能干,知书识礼,天天教黄鹂弹琴绣花呢……”

    杜鹃笑嘻嘻打断她的话:“奶奶,这话你早几年怎不说?我不像个野丫头一样上山下河,怎么回回有野鸡兔子和鱼烧了孝敬你?我也教黄鹂识字读书的,也教小顺的。黄元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可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虽不会绣花,年年衣裳也帮你做一套。鞋也做两双,你身上这件衣裳还是我缝的呢。”

    一面说,一面将背篓卸下来。

    对于杜鹃的直言不讳,黄大娘早习惯了。从来就拿她没法子。可今天当着昝水烟,她觉得大跌脸面。

    她气道:“长辈说一句,你顶十句嘴。就跟你娘一个样——”冯氏听了脸色十分难看——“我还不能说你了?早几年是早几年,那时候穷;现在好些了。你还满山跑。你弟弟那天射的鹿肉还没吃完呢,你又弄些野鸡兔子。吃不完还费盐腌……”

    才说到这,就见杜鹃“呼啦”一下,将竹篓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几只大灵芝滚出来,还有卷成一卷的狐皮,以及黄连首乌等上好药材。

    杜鹃不理目瞪口呆的老婆子,对黄鹂吩咐道:“把这收拾了!我要去洗澡。”

    黄鹂急忙道:“嗳!二姐你先去找衣裳,我帮你烧水。”

    不知为何,小女娃觉得今儿二姐姐不能惹,一贯会看人眼色的她便十分乖巧听话,殷切讨好的很。

    杜鹃也不多话,自回房去准备衣物。

    稍后,她去厨房打水,见昝水烟主仆已经不在院里了。等回房,却没见她们,便问黄鹂。黄鹂说,昝姐姐搬去哥哥屋子去了,哥哥搬进东厢去了……

    她说着说着,觉得杜鹃脸色不好,声音就低了下来。

    杜鹃心中大痛!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体会过这种心痛。

    哪怕是当年和李墩分手时,也是互相祝福的,心中有淡淡不舍,面上一派洒脱;哪怕是当年在结婚前夕坠崖,那种疼痛是彻骨思念,因为他们两心一体。

    都不像现在这样彻骨撕裂的疼痛!

    黄鹂见杜鹃神色不对,吓得叫道:“二姐姐,你别生气!昝姐姐说不想挤一块,怕你不习惯;哥哥说,咱们女孩子住隔壁比较好。昝姐姐天天夸你……”

    “我要洗澡了!”杜鹃对黄鹂道,“你出去吧!”

    黄鹂“哦”了一声,忐忑地掩门出去了。

    杜鹃等小妹子走后,将自己泡进大木桶,让温水淹没身躯。她木然靠在桶壁上,想那看不清的未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

    黄雀儿问道:“杜鹃,要不要添热水?”

    杜鹃深吸一口气,高声道:“不用。我洗好了。”

    一面站起身,另用备好的水洗头。洗完后,从靠墙的竹竿上扯了干手巾擦拭头发和身体。

    一切收拾妥后,她打开房门,却见黄元站在外面,凝视着她,目光有思念,有痛苦,有忐忑……还带着一丝坚定,很是复杂。

    杜鹃禁不住就笑了,侧身让开道:“进来吧。”

    说着转身走向罗汉床坐下,褪去鞋子,缩到床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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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两全办法

    她连续在山中奔波多日,便是张弛有度,此刻也觉得疲倦;刚才进门又经受一番刺激,心中疼痛撕扯,她只觉浑身无力,遂倚靠着两个方枕,歪在床头。

    黄元见往日活力四射的少女,慵懒侧歪着,脸上笑容似有若无,长发末梢还在滴水,腰臀曲线起伏,明明是刚出浴的清纯鲜艳,却仿若病弱西子,也是一阵锥心疼痛。

    他转头四顾,去屏风后的床榻边拿了一条布巾来,走到她身后,轻轻将那一把青丝包拢,慢慢擦拭。

    杜鹃侧头,伸手接过布巾道:“我自己来。”

    黄元手中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呆呆地站着。

    杜鹃示意他道:“坐。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黄元便走到床前坐下,正容面对她。

    杜鹃一下一下地擦头发,等他开口。

    黄元看她这样子,想好的话万难说出。

    可是,今日不说,明日也要说;明日不说,以后终究要说,他二人互相逃避,过了这些日子,还是要面对。

    于是他涩声道:“杜鹃,水烟她……回不去了……”

    杜鹃手一顿,有些失神。

    水烟?

    不叫昝姑娘了?

    “所以呢?”

    “我……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黄元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痛苦地低下头去。

    “那我呢?”

    杜鹃轻声问道。

    黄元忙抬头,急切道:“水烟说,她甘愿为妾。你也知道她。好相处的很,最是温柔善解人意的。你们一定能合得来。我发誓,此生定不负你二人!”

    杜鹃低头。无意识地揉着手巾,问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黄元就愣住了。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可是杜鹃,若她此刻还是昝家小姐,我便立即送她走;但她已经无处可去,回去也是个死;我要是不管她,她更是唯有一死。难道你忍心见她落得如此下场?那将陷我于不义。”

    杜鹃抬眼问道:“这关我什么事?”

    黄元又是一愣。

    杜鹃进一步道:“我又没叫她私奔。”

    黄元苦笑点头,道:“是。可是杜鹃。她是为我私奔的。她放弃了玄武王世子妃的富贵,放弃了昝家贵女的身份,孤身爬过黄蜂岭来投奔我。我能视而不见吗?”

    杜鹃反问道:“要是我去死呢?”

    黄元霍然起身,死死盯着她,喘息不定。

    “你果真这样,我便陪你一块死,省得两难。但是——”他话锋一转,坚定道——“只要我活着,我便不能丢下昝姑娘!”

    杜鹃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她道。

    黄元松了口气,但心情依然没有平复,依然盯着她。

    他跨前一步。在床沿坐下,拉着杜鹃的手,诚挚道:“杜鹃。你听我说,我并非心里想纳妾。也从未对水烟有非分之想。之前在府城的时候,昝兄曾明确向我透露水烟的心意。要我急速考功名上门求亲,我当时就明确回绝了他;后来回乡的时候,她又托昝兄给我带了一封信,我都没有回应。可我没料到,水烟她竟然如此坚决,做出逃婚私奔的事来。如今我是万万不能辜负她这片心意,否则今世休想安生了。”

    杜鹃听得心中揪做一团,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也输得太莫名其妙了!

    但是,她依然不甘。

    她认真问道:“那时在府城,陈青黛曾投水自尽,你都不曾妥协。你好好想想,告诉我一句实话:若是陈青黛或者其他什么女子,也这样私奔来找你,你会接受吗?”

    黄元听得失神,怔怔地看着她。

    一面感叹她的敏锐,也陷入为难。

    杜鹃见他不答,自己说道:“若是别的女子,你不会接受!你之所以接受昝水烟,是因为不忍伤她,也不舍得伤她,因为你对她有情义;对别的女子,你是没有情义的。”

    黄元僵住身子不动,半响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忍伤她……可是杜鹃,我并非就舍得伤你。原本以她的身份,我是定要娶她为妻的,可我也同样告诉她:我万万不能辜负你!她见我如此珍爱你,便不肯相逼,说自甘为妾。”

    好一个“自甘为妾”!

    杜鹃都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人家以巡抚之女的身份,放弃郡王世子妃的前程来投奔的浓情厚意,却自甘为妾,如果她还要挑剔不应,就是她不能容人了,也说明她对黄元的情义浅薄。

    她要答应吗?

    她能答应吗?

    她漫无目的思索这个问题。

    想起刚才进门时所见的情形,只是初见端倪,就引得她心上撕裂疼痛,还有在山上那几天想的种种,她觉得前途暗无天日。

    她将手从黄元手中抽出来,垂眸道:“我不会跟人共事一夫,不管为妻还是为妾!就算现在我答应了,将来我还是无法跟她坦然相处,迟早要出事的。”

    黄元心一沉,涌出不祥之兆。

    “杜鹃,你到底想怎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你别问我。这不是我造成的。”

    “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们总要面对。我自知才德浅薄,不配拥有你们两个,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办法,只好委屈你们了。莫非,你要弃我选林春?”

    杜鹃抬眼,盯着他道:“你觉得呢?”

    黄元道:“你心里明白,何必问我!你说将来无法跟水烟坦然相对,但你嫁了林春将来就能好过?若真是这样,之前也不会闹出那些事了。”

    这话让杜鹃心里越发难受。不想再说。

    她对窗外看了看,道:“先吃饭去吧。”

    说完抬腿下床。自顾往外走去。

    黄元看着她的背影,颓然又失落。外带伤痛。

    晚饭的时候,昝水烟和红灵许是为了避免尴尬,没有出来吃,是由黄鹂和黄雀儿将饭端进房里吃的。但这并没有令饭桌上的气氛松懈一些,因为黄元和杜鹃脸色都不正常,众人也都没了以往的兴致,只有黄老实好些,依然吃的香。

    冯氏见好好的日子弄得这样,心里十分烦躁。

    她吃完后。把碗一放,对杜鹃道:“杜鹃,你吃好了?那就来屋里,帮娘粘鞋底子。”

    杜鹃忙道:“让大姐帮娘吧。黄鹂洗碗。我要去一趟娘娘庙。”说完不等众人回答,起身就走了。

    黄老实大喊“杜鹃,爹陪你去。天黑了,等爹点个火把帮你照亮!”

    杜鹃的声音遥遥传来,已经在院外,“没事。我看得见。”

    黄老实只得罢了。

    冯氏见人转瞬消失,暗恨她不听话,心疼地看向儿子。

    黄元宽慰道:“娘别担心,待会我去瞧她。”

    冯氏板脸道:“瞧什么?随她去!她野惯了的。黑天白日到处钻也没事;你不惯走夜路,要是掉田沟里滚一身泥怎么办?”

    黄元对黄鹂道:“小妹快些洗碗,等会陪我去。”

    黄鹂也担心。急忙答应。

    冯氏见儿子执意如此,况也担心杜鹃。就没再说了。

    饭后,黄雀儿也没去帮冯氏粘鞋底。因为她知道娘先前的话不过是借口,只为了叫杜鹃私下说话而已。她和黄鹂收拾了厨房,然后一块来找黄元。

    见面说道:“元儿,我和黄鹂去找杜鹃,你别去了。她心里不自在才出去的,见了你不是更难受?”

    黄元听这话很有理,但他若不去,只怕杜鹃心里更难受,觉得他一点不在意她似的,因此说道:“大姐,还是我去吧。我跟杜鹃好好说。”

    黄雀儿叹了口气,嘱咐他们小心些。

    黄元便牵了黄鹂的手,一块出去了。

    到院里,二人见黄元原来的屋子窗户上透出光亮,黄鹂忽然道:“哎呀,我忘了,昝姐姐先说等会教我弹琴的。我去告诉她一声,叫她别等了。”

    黄元道:“去吧。告诉她早些睡,别想太多。”

    黄鹂“嗳”了一声,轻盈地往上房跑去。

    一会转来,对他道:“昝姐姐说了,她好的很,晚上吃了两碗粥呢,过会子就睡,叫哥哥不要挂心,只管忙自己的事。还说天黑,哥哥不惯走乡间小路,叫我小心带哥哥。”

    黄元心里暖暖的,安心不少,转而想起杜鹃,又觉焦心,遂道:“知道了,快走吧。”

    于是兄妹二人出院,往村外田野走去。

    为情所困的人,总有法子留心到自己关注的人和事。

    这不,除了黄元去找杜鹃,隔壁林春也去了。

    他饭后就上了屋顶,却没有吹箫。他私心里觉得,这时候吹箫,不但不会让杜鹃听了舒心,反而会令她烦躁。所以,他就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静静坐着,默默注视黄家院子动静。杜鹃出来,他一眼便看见,当即跃下屋顶,悄声跟了上去。怕她发觉,连如风也不许跟着。

    杜鹃走得很快,他不敢跟太近,远远地吊着。

    刚出村,见前面那人影慢下来,忙赶上去叫“杜鹃”。

    那人回头,惊道:“春生!”

    林春诧异道:“槐花,你怎么在这?”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不是在府城吗?

    槐花笑道:“我去二丫家里,找她说话儿。刚才出来,看见杜鹃往村外跑,我就跟过来了。你也是来找杜鹃的?”

    林春点头,道:“你回去吧,天黑不好走。我去看看。”

    槐花犹豫了一下,道:“春生,你……还是别去了,我去吧。杜鹃家里……的事,你也知道的,她见了你怕更难受,你说对不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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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野上月还欠大家十三章。没加更是没的存货加,最近一波情节理顺规划差不多了,从明天起,会陆续加更的。请原谅作者的龟速!

第299章 有心

    若是以前,林春定不理会这话。

    但是,他想起昨天杜鹃说的“若强求肯定会失败”,心下迟疑:杜鹃夜晚出门,显然和黄元发生争执,心里烦躁,他这时候凑上去,倒像趁隙而入似的。

    若不去,他心里万万放心不下她。

    槐花度其神情,忙道:“我回来听桂香说了杜鹃的事,我们都担心她的很。要来劝她,听说她进山了,才没来。现在碰上了,我就去陪她说说话。你放心好了,等找到她,我陪她一块,等下送她回来。”

    林春想,只好这样了。

    然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丢下槐花一个人黑天墨地的在田野里找人;还有,他不看见杜鹃,也不能放心,于是说道:“先找到人再说吧。”

    槐花见他答应了,且要跟自己一块找人,十分喜悦。

    林春站在村口,四下里一望,黑沉沉一片旷野,依稀可辨天边山峦影线。

    “你看见她往哪去了?”他问。

    “娘娘庙。”槐花很肯定地说道。

    “那走吧。”林春越过她,当前走去。

    槐花忙跟上他。黑地里看不清路,然有他在前,她根本不用看路,只望着他的背影走就是,稳当的很,也心安的很。

    今晚为何如此巧合碰见林春呢?

    这巧合正是她创造出来的。

    她前次撵着林春回来,却晚了一步,林春又走了;她又撵去府城,却得知林春又回村了。不禁丧气,暗自垂泪;咬咬牙。她编出一篇话,哄得一位表弟又送她回来。

    回来后得知昝水烟私奔黄元。情势改变,又竭力想主意。

    晚上,她借口找二丫有事,在林家隔壁打了个转,然后就出来了。出来却不回家,却站在院墙拐角的一棵树后。黑地里,来往的人若不留心,根本看不见她;她站的位置,却正好对着林家西厢屋顶。可以看见屋顶坐着的黑影。所以,杜鹃出门,林春跟来,都在她视线内,便插在中间了。

    林春心系杜鹃,走得很快,槐花想说话也没空。

    可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娘娘庙,却没发现人。

    “你真看见杜鹃往这边来了?”

    林春和槐花在娘娘庙没找到杜鹃。又往泉水河边走了一趟,上游和下游都找了,都没找见人,林春就疑惑了。

    “就是往这边来的呀!”槐花也疑惑。“是不是我们说话的时候,又改方向了?天黑,我们没跟紧。就没看见?”

    林春摇头,说他出村就看了。田野里就她一人。

    他在夜晚的眼力也很好的。

    槐花就不知什么缘故了。

    林春静默下来,依着杜鹃的心意想她的行止:她既然出来。本就是为了躲人的,说是来娘娘庙,却未必会来,省得家里人找来打扰。

    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他将目光转向南方。

    从山里出来两条河,一条入村,另一条往南拐去了。杜鹃,很可能顺着那条河走的。

    想清楚后,他便对槐花道:“你回去吧,我去找。”

    槐花忙道:“这怎么成!我是撵杜鹃来的,谁知没撵上,这漆黑麻乌的,我一个人也不敢回家了。要是害你送我,又耽误了找杜鹃,我更急。还是跟你一块找她吧。找到了,劝不劝都不要紧,看她怎么说。要是心里不舒坦,我陪她去桂香家住一晚上,我们再好好劝她。”

    这话又打进林春心里。

    他以为:有昝水烟在黄家,杜鹃是不想进那个门的。可她能去哪儿呢?也只能去桂香或者槐花家了。

    于是他点头,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带槐花往南找。

    槐花又一次笑了。

    两人沿着河埂走,林春不住东张西望。

    槐花安慰道:“林春你别太急。杜鹃的性子你也知道,不是会做傻事的人,她大概想一个人静静想想。所以我们晚点找到她也好,正好她想完了,就陪她回来了。”

    林春又一次觉得她说的对,沉默着没有回应,但脚下走得却没那么急了。

    槐花见了,也慢下来。

    这一慢,就有精力说话了。

    她道:“上次我回来,就听说了她的事。我还担心呢,想劝她两句。她不大想说的样子,我就没好问的了。唉,我和桂香都想错了呢。”

    林春一顿,问道:“想错什么了?”

    槐花道:“原先我觉得,杜鹃待你就像姐姐对弟弟一样,又像老师教学生,其实她是喜欢九儿的。九儿也说过喜欢她。桂香听了好生气,跟我吵,说我瞎说,说杜鹃不可能喜欢九儿,说她只喜欢你。我当时不觉得自己弄错,是桂香自己骗自己,不如我旁观者清。谁知还是弄错了。我和桂香都弄错了。我也不算全错,只是不是九儿,是黄元。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你说,是不是真的有前世缘分,所以每个人都受苦?”

    林春心神大震。

    在旁观者眼里,都不看好他和杜鹃?

    黄元如此说,槐花也如此说?

    最近他情思缠绕,想得多,也想得杂。可是,除了杜鹃没有人能跟他深谈这个问题。槐花一席话,竟打进他心底里。

    他在黑地里默默走着,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旷野中,又响起槐花的话,幽幽地飘进耳中:“杜鹃的心思旁人猜不透,你却为她伤心,九儿也为她伤心,桂香为了九儿伤心,也有人为你伤心,人人都伤心……”

    谁为了他伤心?

    林春有些茫然,并不想知道。

    他被夜幕包围,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看向自己的前世、今生和来世。想探知他和杜鹃的来历。

    秋夜露重,秋虫叫声凄切。衬得田野一片静谧。

    正游魂般走着,前面过来一个黑影。

    林春惊醒。问:“谁?”

    一个男声道:“我,癞子。你哪个?”

    林春道:“春生。”

    那人就笑了,道:“是春生啊!你这是往哪?我正要去你家隔壁呢。你回去么?咱们一道。”

    林春待他走近了,问道:“你去我隔壁哪家?”

    癞子道:“黄家,帮杜鹃送个信。这是谁?”

    他看着林春身后的槐花又问。

    林春急忙道:“这是槐花。癞子哥你见了杜鹃了?”

    癞子笑嘻嘻道:“见了。跟二妮在那边下网子呢。她俩说晚上要做什么菜,好高兴的样子,杜鹃就不回家睡了,怕家里人着急,二妮让我过去告诉一声。”

    癞子是二妮的未婚夫婿。他们就要成亲了。

    槐花听了急忙就要过去,却被林春拦住了。

    他道:“别去了。她跟二妮有事,随她去吧。”

    槐花坚持要去,说她们女娃正好能凑一块说话。

    林春问:“你晚上也不回去了?”

    槐花就犹豫。

    林春道:“你去了,还要害她们送你回家,还是别去了。杜鹃也不喜欢人多。我跟癞子哥这就送你回去。”

    说完转头就走。

    癞子忙跟上。

    槐花无法,只得随着他们回头。

    在娘娘庙附近,他们又碰见黄元和黄鹂,照样把杜鹃的话转达了。黄元默默地扫了林春和槐花一眼。竟未多问,自带着妹妹转头回家去了。

    癞子将信带到,便不用再去黄家了,依旧回头。

    林春也和槐花往村里去。跟黄元他们一前一后。

    路上,槐花试探着再跟林春说话,他都心不在焉。

    槐花望着渐渐接近的村庄。心中酸涩不已,一个不小心。脚下一崴,踏进田沟。差点跪倒在垄沟里。

    林春听见声音,转头过来扶起她,问道:“怎么样?可扭了?我说你别来吧!”

    声音里有一丝的不耐烦。

    槐花就算指望他背自己,也不敢了,怕遭嫌弃,因此急忙笑道:“刚才没看清,不要紧的。我自己能走。”

    不能走,也得走!

    再上田埂后,槐花很自觉地不再说话了。

    林春只将她送到村子中央,嘱咐了一句转头就走了。

    槐花望着他的背影,心疼难忍:今晚又白忙了吗?

    林春得知杜鹃下落,却终究不放心,悄悄地又奔往那田野中。等跑到刚才离开的地方,便看见南面黑地里一团火光摇晃,并有轻声低语传来,偶尔一阵女孩脆笑,十分清澈。他听出是杜鹃的声音。

    他这才相信癞子说的。

    然而他并没有靠近去。他坐在河边一棵大树上,远远地看着旷野中那团火光,觉得心中静静的很温暖,之前的烦躁也消失了。虽然隔很远,但他感觉出杜鹃是开心的,不像受刺激离家出走的样子。

    这要从先说起。

    杜鹃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心里是很沉闷的。

    她刻意避开娘娘庙,往村子南边的田野里跑去。

    也怪,到了外面,她的心情自然敞亮起来,呼吸也顺畅了,连心上的疼痛也淡了不少。听着身边“哗哗”的流水声,她默默地想李墩。

    是李墩,不是黄元!

    这中间的区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曾经把他们当做一个人,怎么看黄元都像李墩;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然而,人的前世和今生会一样吗?

    怕是不一样的!

    是她太想当然了。

    奇怪,这没有令她伤心,反而让她轻松不少。

    至少,她拥有一个完整的李墩。

    她不知不觉地走着,思绪天马行空地飞奔,忽地听见有“嗯嗯呜呜”的声音从左边河埂下传来,吓了她一跳,惊喝道:“谁?”

    下面的人也吓坏了,好一阵没吭声。

    杜鹃忽觉得不妙——该不会是偷*情的人吧?(未完待续。。)

第300章 简单的幸福(二更)

    她急忙快步走开,省得被人“灭口”。

    可下面人却认出她来,叫“是不是杜鹃?”

    杜鹃诧异地转头问:“谁?”

    下面忽然亮起了灯笼,一个声音忸怩道:“我,二妮。”

    接着,两个人从河堤下爬上来,果然是胖乎乎圆润的二妮;还有个矮矮壮实的少年,大约十**岁的模样,两人都神色讪讪的,脸上不知是被昏暗的灯火照的,还是本就害羞,红红的。

    杜鹃就笑了,道:“二妮姐姐呀!你……你们捞鱼呢?”

    她本想问“你们在干什么”,又觉得不妥,忽瞄见那少年手上提了一串细长的小竹篓子,忙改口问捞鱼。

    二妮见她笑,羞涩地说道:“下黄鳝,也捞鱼。杜鹃,这是癞子,村南张家的,就是跟我定亲的那个。我们下月就要成亲了,想多捞些鱼、钓些黄鳝泥鳅做菜。”

    杜鹃替她高兴:“真是太好了!有喜酒吃了。”

    二妮红了脸,转身打了那少年一下,嗔道:“也不晓得招呼人!这是杜鹃,黄家的,只要一篓子黄鳝就让我两个弟弟上学的黄家。”

    癞子呵呵笑着,挠挠后脑勺,对二妮道:“我认得。”

    二妮瞪眼道:“你肯定偷偷地看人家。”

    癞子就尴尬极了。

    杜鹃看着他们,噗嗤一声笑了,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起来。因指着癞子手上的竹篓问道:“你们就是用这个篓子钓黄鳝的?”

    二妮忙从癞子手上取下一个竹篓,又示意癞子将灯笼靠近,指给杜鹃看道:“这篓子口小肚子大。里面是倒尖的,只能进不能出。把这里面装了吃的。堵在黄鳝洞门口,明早来收就行了。”

    杜鹃忙细看。原来那篓子长长的,下面有男人拳头粗,入口有个倒圆锥形的漏斗,黄鳝若是溜进去了,想出来可不就难了。遂夸赞不已,并说想看他们怎么弄的。

    二妮就挽着杜鹃的手臂,和癞子往田畔里走。

    三人走在田埂上,两旁都是收割过的稻田,因不适合种麦子。里面荒着,浅浅一层水,满田稻茬桩子和野草,。杜鹃和二妮叽叽喳喳说话,癞子则弯腰顺着田沟不住照,有时还伸手在田埂内侧掏摸一阵。

    杜鹃低声问:“这是干什么?”

    二妮回道:“找黄鳝洞。”

    杜鹃道:“不怕蛇?”

    二妮道:“小心些不就是了。”

    一时停下,癞子道:“这有个。”

    说完,跪在田埂上,扒开发黄的野草。示意两女娃看。

    杜鹃看了,果然有个小洞,约莫水竹粗细。

    就见癞子把那篓子死死卡在洞口,固定好了。才起身。

    他们围着几块田绕了一圈,癞子一连安置了七八个篓子,等手上都空了。才罢休。

    二妮笑拽杜鹃道:“走,跟我们去河里网鱼。晚上可好打鱼了。”

    癞子似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杜鹃,欲言又止。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问道:“杜鹃,这么晚了,你来这干什么?不害怕?”

    二妮呵斥道:“你哪这么多话?别看杜鹃是女娃,比你还能干呢。她才不怕呢!”

    癞子就尴尬地闭了嘴。

    面对直性子的二妮,杜鹃却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况且她的事村里早就传开了,也瞒不住。因此笑道:“我心情不好,就出来逛逛。没想到碰见你们。看你们弄这个,怪好玩的。”

    二妮见杜鹃竟肯对自己说这个,十分高兴,劝道:“杜鹃,你别想太多,村里人说闲话也别理睬他,你喜欢谁就嫁谁。”

    癞子忍不住又道:“杜鹃喜欢黄小夫子。本来好好的,现在又来个女娃,你要她怎么嫁?要是你能不难受?”

    二妮听了哑口无言,似乎没话好回。

    停了会却道:“那也别气。杜鹃我跟你说,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要是在家里不痛快,你来找我说话。我跟癞子每天晚上都在外面钓黄鳝、打鱼。”

    她竟不像桂香等小女娃,或怂恿杜鹃嫁林春,或埋怨她不该选黄元,或者骂昝水烟。她与杜鹃只来往了几次,便觉得她人很好,因此坚持相信她做任何决定都有道理。杜鹃不过长得好看些,又能干,便被许多人惦记,其实她有什么错?

    杜鹃觉出二人的真挚,满口答应道:“好!”

    二妮就高兴极了,手臂挽她紧了些。

    三人回到河边,癞子脱了鞋,卷起裤腿下河,双臂端着竹篙探入河底,沿着河埂边沿逆流往前轻推渔网。轻轻的,像怕惊动水底的鱼儿一般。二妮则提着灯笼顺着河沿帮他照亮,一边小声和杜鹃说话。

    灯笼微弱的光芒照在河面上,闪烁鱼鳞般的光芒,伴随着“哗哗”水响,有些神秘,也让人期盼。

    “你们怎么晚上来打鱼?”杜鹃问。

    “晚上没人,也自在。这大块的田畔和一整条河,就只我们两人,好敞快!等捞了鱼起来,瞧着不知多喜欢。有月亮的时候,更好玩了。我们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忙,累了就去那边棚子里吃东西。——我在那边埋了一罐子好东西呢,等会请你吃。”二妮用浅显的语言表达出一幅极美的浪漫图景。

    水里的癞子听见了,抬头对她憨笑。

    那目光别有情义,让杜鹃忍不住猜想他们刚才在河边做了什么,仿佛旖旎未褪。

    这样一个少年,看杜鹃却有些害羞。

    杜鹃被他们触动,心情也变得柔软甜蜜。

    她对二妮道:“明明很辛苦,看着你们只觉得好幸福。”

    癞子满脸都笑,道:“不辛苦,怎么娶她?”

    二妮歪头斥他道:“你不情愿是不是?也不想想,除了我,谁乐意嫁你一个小癞子?家里穷死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杜鹃忍俊不禁,道:“癞子哥很好,看着就是实诚靠得住的人,二妮姐姐你也不算吃亏。”

    二妮和癞子同时都笑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二妮便兴致勃勃地告诉杜鹃,说癞子小时候头上长癞痢,头皮掉一块一块的,所以得了这个诨号,好些人都瞧不起他,“就我傻,肯嫁他!”

    杜鹃道:“傻人有傻福!”

    二妮乐滋滋地笑了,一点不当她敷衍自己。

    又推了一段,癞子忽然猛抬双臂,将渔网从水中提起,“哗啦”一声,随着网底鱼儿的挣扎,碎玉般的水滴不断落入河中,接着又转向河岸,送到二妮和杜鹃面前。

    杜鹃叫一声,急忙跳开。

    等网子落在草地上,才又赶紧过来。

    “这么多?还都不小呢!”

    她见网里各色杂鱼儿乱蹦,甚至还有大虾,惊异不已。

    癞子变戏法一样从水里扯出一个网兜递给二妮,里面已经有不少鱼了。二妮接过去,和杜鹃一块把网里的鱼往里捡。捡完了,依然丢下河,癞子系在腰上,可以保持鱼虾鲜活。

    杜鹃终于体会到二妮说的夜晚网鱼的乐趣了:天地间仿佛就他们三人,每一声欢笑、每一份喜悦都被放大;白天被翻过去,白天的喧嚣和纷扰也被黑影沉淀,只剩下夜空、山峦、田野、河流……和自己!

    她笑得十分开心,问道:“你们每晚都来,要忙到多晚?”

    二妮道:“也不算晚,在水里待久了不好。像今晚,待会我们就要回去了。我要帮癞子炒瓜子花生、卤猪头猪蹄,后天他要上我家过礼呢。”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对杜鹃道:“要是你乐意,晚上去帮我做卤肉好不好?你茶饭手艺是最好的,也能陪我说说话。我爹娘忙的很,癞子爹娘都没有,凡事都是我们自己弄。说是过礼,还不都是我帮他准备。我不好意思白天过去,就晚上陪他弄,攒一点是一点。”

    杜鹃听后敬佩,再者二妮说要她帮忙,恐怕还是为了开解她,于是道:“这容易的很。就是要跟我家里说一声,我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他们该不放心了。”

    二妮见她答应了,忙转向河里,高兴地喊“癞子,不捞了!你去黄家给杜鹃捎个信,就说她今晚上不回去了,我请她帮忙做菜。”

    癞子听后忙从河里爬上来。

    二妮从腰里抽出一条手巾,一边让他擦脚穿鞋,一边又教他几句话,杜鹃也解释了一番,癞子都一一答应了。

    待他走后,二妮将鱼收拾了,依旧搁在水里养着,系在岸边的树枝上,说等明早再来提。然后,两人就坐在河埂上等癞子转头,一边低声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癞子回来了。

    杜鹃听他说半路遇见林春槐花,又在娘娘庙那碰见了黄元黄鹂,倒也没意外,问他们都说了什么。癞子说,也没说什么,遂将当时情形描述一遍。杜鹃听后无话,再未多问,遂跟着二妮两人过河去了,二妮背的杜鹃。

    这地方靠近南面山脚,过了河,他们往附近一个草棚子走去。据二妮说,那是癞子家的西瓜地,棚子是七月里为了看瓜搭的。

    杜鹃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林问道:“你们不怕?”

    二妮道:“怎不怕!晚上常听见狼叫。可怕也不成啊,没人天生什么都会,胆子也要练的,打猎也要练的,所以我就下苦工,跟着癞子哥上山下河。将来我们还要住这呢。”(未完待续。。)

第301章 夜晚的温馨

    杜鹃听得一愣一愣的,“住这?”

    癞子扬起手中灯笼,往前荡了荡,示意道:“瞧,前面就是李家,养蛇的那个李家。我在他家旁边盖了院子。我们成亲了就住那。”

    杜鹃恍然大悟,脑中清晰现出附近的地形,不再因为黑夜而陌生了。遂笑道:“除了地方偏僻一些,我觉得很好。村里挤了些。在这住,能挖些山地种瓜种菜,也不怕野兽祸害了。”

    二妮喜悦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地里现种的是白萝卜。棚子竖在地中央,四根柱子撑着一个吊楼,下面空的,一丈高的上方才是木栏铺围的楼阁,人睡上面。

    进去棚底,二妮才松开杜鹃的手,叫癞子拿板凳给她坐,自己却走向旁边,蹲下用个竹棍一顿扒拉,从土里掏出个瓦罐子来。

    杜鹃跟过去追问道:“这是什么?”

    二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道:“你猜猜看?”

    癞子将灯笼挂在柱子上,笑道:“杜鹃肯定猜不出。”

    杜鹃见二妮刨出来的都是柴烧的灰烬,猜道:“这么埋在热灰里煨,肯定是什么肉。”

    二妮和癞子听了都笑。

    当下,癞子将瓦罐搬到棚子当中,二妮从头顶棚板上摸了两副碗筷下来,一顿洗涮后,才用块布揭开瓦罐的盖子,又掀了两层白纸,立时,扑鼻的浓郁肉香就散发开来。

    杜鹃一呆。问道:“这是什么肉?”

    竟是她没闻见过的。

    二妮终于大笑起来,因觉得声音在静夜中有些渗人。忙捂住嘴,小声道:“你过来瞧瞧。”

    杜鹃不用叫。早探头去瞧了。

    只见二妮用个形似舀酒的小竹吊子不住在瓦罐中搅动,然后端起一个大粗碗,舀了一吊子东西倒入碗中。杜鹃就着朦胧的灯光看去,除了有不明肉块外,还有的竟是小麦,连皮也未去的麦粒,每一粒都煨得膨胀裂开,露出乳白色的内瓤。

    “还是没看出来什么肉。”

    杜鹃道,因实在受不了那香味。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二妮瞅了她一眼,越发笑个不停,脸上红扑扑的。

    等添了一大海碗,递给杜鹃道:“尝尝看再猜。”

    杜鹃接了,二妮又盛了一碗,和癞子合吃。

    “这是林蛙,癞子晚上捉的。我们晚上事多,容易肚饿,我就在下晚的时候烧一堆火。把罐子埋在地下,等忙完了就来吃。”

    二妮一面搛了一块肉喂癞子,一面对杜鹃解释。

    杜鹃先喝了一口汤,赞道:“好鲜!”

    癞子吃着肉。含糊不清道:“我见李大叔捉了家去喂蛇,我就想这东西人不也一样吃?荒年的时候连树皮都吃呢。我就捉了叫二妮弄,好吃的很。”

    杜鹃又吃了一块肉。喝了一口汤,方才道:“当然能吃。还大补呢!你们晚上干活。吃这个最好了。麦子这么煨也好,嚼在嘴里特有劲。回头我也这么煨。以前……”

    她差点说自己上辈子就吃过田鸡(青蛙)。好险忍住了。

    因听见“吸溜”“吧嗒”声音响,抬头一看,二妮和癞子这对未婚夫妇头抵头,你一块肉、我一口汤,吃得正欢,还是二妮喂癞子,她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你们有许多事么?晚上也忙。”

    杜鹃疑惑地问道。

    二妮便告诉她,癞子爹娘过黄蜂岭的时候摔死了,他从小在大伯跟前长大的。大伯自己好几个儿子,也不能顾他太多。癞子十四五岁起,又背又扛,从山里背出一块块大石、一根根木料,慢慢攒够了,在大伙帮助下,才盖了现在的院子。可房子盖完了,也还有许多零碎的活计要靠自己做。

    “前些晚上我们挑石头,攒了砌院墙——靠山住着,院墙要是不砌得牢实些,野兽钻进来,好危险的;这几天晚上我们打土坯,鸡笼、猪栏牲口棚子用土坯砌不要紧。这不,都忙得差不多了。后天过礼,我们要准备菜……”

    杜鹃听得怔住,简直对他们崇敬起来。

    那二人边说边吃,仿佛这再平常不过的事。

    吃得头上冒汗,二妮拿出一条不大干净的手巾帮癞子擦汗。癞子嘻嘻笑着,定住不动让她擦。等擦好了,又望向碗里,等她喂自己吃的,很享受的样子。

    二妮就白了他一眼,故意嘲笑道:“张家人都高,他还没长成人,就开始背石头、扛木料,愣是压成矮子了。”

    癞子听了浑不在意,只是笑。

    杜鹃问道:“你们家呢?”

    亲家也该帮忙才对,怎么任小两口晚上这样拼命?

    二妮道:“我家?我两个弟弟都还小,我爹我娘成天忙得要死,我白天还要回家煮饭,不晚上来怎么办?”

    杜鹃哑然,很快又笑道:“好在把这家撑起来了。”

    二妮和癞子也幸福地笑,很有成就感和踏实的模样。

    吃了一碗,二妮又盛了些,让癞子双手捧着喝汤。

    杜鹃忽然想:他们怕是为了节省才捉林蛙煨了吃,因为捞的鱼和黄鳝都要留了待客。只是歪打正着,林蛙这么煨小麦才大补呢。瞧二妮脸上红润的模样就知道。

    她之前因心里梗着事,晚上只喝了一碗粥,这时觉着饿了,这林蛙汤又香,便也放量开吃,吃得一干二净。

    二妮还要帮她盛,杜鹃急忙摇头道:“吃不下了。”

    二妮也说吃不下了,于是将罐子底的汤肉全部盛给癞子,他端着一顿呼噜猛喝,全倒进肚子里,看得杜鹃咂舌。

    吃完后,二妮将罐子碗筷用篮子装了,癞子扛着渔网,三人顺着山脚往东走,就是通往癞子新家的方向。

    路上,杜鹃总觉得寂静的秋夜里有细细的哨音和着秋虫呢喃吹入耳中,几次停步,侧耳倾听;又往山上和田野打量,仰面观看黑沉沉天幕,希望被乌云遮住的上弦月露头。

    二妮问道:“杜鹃你害怕?”

    杜鹃微笑道:“不是怕,总觉得今晚很美。”

    二妮立即振奋道:“是吧?其实天天晚上都美。坐在河边听河水哗哗淌,可好听了。有时候看见流星,划得可快了,一眨眼的工夫……夏天的时候好多萤火虫飞……”

    杜鹃再次颠覆了对二妮的印象:不料这女娃大字不识一个,却是这么懂生活情趣的一个人。她喜欢夜晚,除了嘴上说的这些,恐怕还受爱情的影响:和心爱的人忙累了,在寂静的夜空下相互偎依缠绵。沉浸在爱河中的人,眼里看什么都是美的,耳中听什么都是动人的。况且夜晚适合静静地体会,即使色彩单调些,但声音却丰富,气息更是迷人!

    到了癞子新家,有狗汪汪叫着迎上来。

    杜鹃见那门墙完好,问道:“这院墙都砌好了?”

    二妮道:“这是前院,盖屋的时候就砌了。我刚说捡石头是用来砌后院的。后院不围起来,有野兽祸害菜园子。”

    杜鹃这才明白。

    进屋后,另点了油灯,二妮先领着杜鹃各房都看了一遍,虽没那么精致,但家用等物却样样齐全,足见小两口是用了心的。

    杜鹃夸赞了一番,笑道:“咱们去厨房吧。吃了这么多,总要帮忙干些活,何况马上睡也睡不着。”

    二妮呵呵笑起来。

    于是几人去厨房,癞子烧火,两口锅一齐发动,杜鹃用大锅卤猪头和猪蹄,二妮用小锅炒瓜子花生。很快,灶屋里就香气四溢。狗在院子里便待不住了,窜进屋来到处转。

    瓜子和花生都是新收的,炒了一股子清香。

    杜鹃将卤肉调料下足后,盖上锅盖,然后就站在二妮身边看她炒瓜子,一面嗑瓜子,一面笑道:“这东西就是香!”

    二妮不住挥动锅铲翻炒,一边丧气道:“就收了这么点儿,全在这了。这回吃了过年可没得吃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种下去也不知道伺候,也不晓得浇肥,全靠天照应,能收多少?瞧这颗粒,这么小!我家的瓜子儿可比这大,也饱满的很。”

    癞子在灶下接道:“没肥我浇什么?我一天也不能屙两遍屎。那也不够!”

    “噗!”

    杜鹃喷出嘴里的瓜子儿,伏在灶上笑。

    二妮将锅里的瓜子盛进撮箕,一铲一铲倒得“哗哗”响,一面道:“笨死了!你就烧些草灰撒了也好。”

    杜鹃止住笑,告诉道:“等你来了,多养些鸡、鹅。每天将笼子里的粪铲出来,混着草灰和土拌了,就是好肥料。我爹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二妮点头,说她嫁来了当然会不一样,然后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举措,都是关于未来小家的,连房前屋后种什么都规划好了,将来跟癞子上山打猎也定下了。

    癞子一边烧火,一边把脖子伸老长,贪恋地听着两少女说话。对于二妮描述的前景,他脸上露出一副向往陶醉的表情。

    这晚,杜鹃和二妮就在癞子家睡的。

    睡得是新房、新床、新被褥。所有用具,包括床铺癞子都还没用过,他目前睡的是旧床和旧铺盖,单等成亲了再搬进来。

    杜鹃不好意思道:“这不大好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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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