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男女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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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成小财主了

    黄元教小顺的时候,黄老爹坐在一旁屏息不敢吱声。

    等他安排妥了,小顺捧了一本书去旁边树下诵读,他才小声问道:“元儿,小顺怎样?往常都是杜鹃教他的,可学了东西?”

    黄元点头道:“爷爷,二姐才学不输我,小顺学得很好。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他读的书多呢。他又不是整天学,还要帮家里干活,真是难得!”

    黄老爹听了不信道“真的?”

    黄元轻笑道:“我哄爷爷做什么!”

    黄老爹没话说了,又喜又叹。

    黄大娘换了豆浆回来,装了两碗,让黄元和小顺喝。

    喝了豆浆,又端来豆花,上面淋了些酸辣酱。

    黄元品尝后,连说好,叹道:“依我看,是这山里水好,这口味才比别处更细腻、清甜。”

    黄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让黄元晌午也在这吃。

    黄元道:“今晚林里正喊吃饭呢,一天吃不了许多。晌午热,又忙,奶奶别费心了。等哪日闲了,我再过来吃晚饭。往后天天要来的,奶奶不必挂记。”

    黄大娘“嗳”了一声,顺从了孙子。

    说起林家,黄老爹看着黄元和小顺暗自思忖:这两个孙子将来肯定有出息,若是杜鹃也嫁了好人家,就更好了。林春要去府城读书,将来前程远大……

    他便对黄元道:“杜鹃从小就跟林春定了娃娃亲。我本来不大乐意的,闹了好几场。如今我也看开了,不管了。随你爹娘怎么办去。要说春儿人也不错……”

    黄元一惊,忙道:“二姐的事回头再说。不必心急。”

    黄大娘见他这样,和黄老爹对视一眼。都狐疑。

    黄老爹便多想了,觉得孙子认得许多少爷和才子,说不定对杜鹃另有打算。忽而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更多了一层奢望,忙低声问:“元儿,那个昝少爷……”

    黄元见他神情,知他误会了,急忙又道:“爷爷,二姐的事。真不用心急。爷爷,奶奶,我还有一事想跟二老说:就是亲戚家的孩子来附学的事,全推了也说不过去,就接一两个吧。小叔家和我家日子都紧巴,连小顺和黄鹂都干活,委实不宜弄多人来,徒增负担。”

    黄大娘听了变脸,道:“你舅爷爷好些孙子。大的不说。那些小的,要一个不要一个,那不是得罪人么?”

    黄元叹气,反问道:“若他有十个。咱也收十个?有二十,收二十?那咱们自己不过了?没这个道理!”

    黄大娘忙道:“没那么多……”

    黄元道“五六个也很多了。”

    一边扶她在身边坐下,低声道:“奶奶。让他们自己拿主意,随便送谁来。我家没地儿住。奶奶这也不大宽敞:小宝哥哥就要娶亲了,小顺读书要自己住一间屋。奶奶这么大年纪了。煮一大家子人的饭,再加上洗衣做家务,已经很累了,再添几个人来,别说孙儿看了不忍,舅爷爷就能忍心?以前我在杨家的时候,就是下人都没这么累的。咱们还是别兜揽闲事了!”

    跟着,又举出农家的诸般辛苦,力劝二老。

    黄老爹和黄大娘面色变幻不定,只无法下决心。

    无他,拉不下脸面!

    可是,孙子背着人单独跟他们说这事,显然是不想在人前跟他们争执,也让他们明白他的心意:他不赞成弄许多人来家里。

    老两口思索再三,勉强点头答应了。

    只是,黄大娘心里却沉沉的,不知如何面对娘家人。

    等日头高了,黄老二等人回来吃饭,见黄元坐在树下对小顺讲书,爹清理猪栏、挑猪粪,娘剁猪草,而大妞已经在端饭菜了,不禁笑逐颜开。

    凤姑觉得这日子特别有奔头,尤其是小顺读书的样子,让她看了舒心畅意。

    黄元在老屋吃了早饭,便带着小宝小顺去了私塾。自今日起,私塾就开始招收学生了,许多杂事,是以他兄弟都去帮忙,林春和杜鹃姊妹更是当仁不让,各处张罗。

    才一天工夫,私塾就收了六十学生。

    黄元在林春帮助下,现场考问每一个学生,将他们按年纪大小、资质高低和识字与否,分作三个班;黄小宝和小顺则分发书笔纸砚。

    杜鹃姊妹在家坐镇:杜鹃坐在桃树下,负责登记名册,开写收据,学生们凭这收据去后面私塾领书籍和纸笔;黄鹂则专门登记欠账名录;黄雀儿收费,引导众人将送来的物资堆放各处。

    傍晚时分,来报名的才渐止。

    黄雀儿过来问道:“没有了?”

    杜鹃点头道:“没了。总共收了六十二人。”

    黄鹂翻了翻名册,数了一下,道:“有二十多个欠账的。”

    杜鹃道:“人家也不想欠账。是我不收人家的东西,叫他们另换别的来。”

    有些人家穷,却把家中仅有的鸡和粮食拿来了。杜鹃便对他们解释,说别弄得家里日子不得过,用别的东西代替也可以的;实在不行的话,帮黄家干活也成。来人很欢喜,在欠条上摁了手印,又把东西提走了。

    黄雀儿看了黄鹂写的名册,道:“这钱寡妇儿子的束脩和书费就别收了吧。”

    杜鹃点头道:“我是跟她说不收的。她不肯,跟我要了弟弟鞋子的尺寸,说要帮他做几双鞋。我想,她做鞋子不难,可哪有许多针线布料呢?我就找了许多碎布给她沾鞋底,还拿了一大块蓝布做鞋面子,她光出人工,也省些费用。”

    黄雀儿同情地说道:“她要强的很,不想欠人情。”

    杜鹃点点头,问“收了多少木料?”

    黄雀儿抿嘴一笑,道:“你来瞧瞧。”

    三姐妹一齐来到后院,见西墙根边码了长长短短几十根木料,最粗的直径有两尺,几乎把和菜地之间的小径都占据了;又有一堆石料,堆在菜地头埂,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家里多了进账,各种物资都不缺了;忧的是这些东西五花八门,要找地方存放,还要想法子处理。

    唉,哪一行饭都不好吃啊!

    当然,也有便利之处,比如她们今天就没下地干活,因为地里多了三四个帮忙干活的,都是用劳动为儿孙抵偿束脩的。

    想一想,杜鹃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办学方式!

    “笑什么?”

    黄元走过来问。

    杜鹃笑道:“真亏了你,咱家一天之内成财主了。”

    黄元也不禁笑了,自觉能为家里做些奉献,心宽不少,问:“这些东西都能用上吧?”

    黄鹂道:“能!不过还要麻烦人……”

    黄元忙道:“还有什么要麻烦人的?我们自己来就是。”

    “自己来?”杜鹃眼珠一转,笑指那堆石材道,“也成。就请黄少爷搬几块石板过来,铺在这路上。这样下雨的时候,我们来后园子摘菜,就不用踩得满鞋烂泥了。”

    黄元看着她,一声作不得。

    杜鹃和黄鹂见他那窘样,一齐大笑,黄雀儿也抿嘴笑。

    黄元悻悻道:“你把秀才当兵使唤,用人不当!”

    “谁用人不当?”

    随着话声,林春大步走来。

    杜鹃瞟了黄元一眼,把刚才的事说了。

    林春便把袖子挽了几挽,俯身搬起一块石板,轻轻松松走过去。放下后,再回头搬第二块。一边忙活,一边对杜鹃道:“这木料可不能放这淋雨,得找个地方存着。放的地方还得通风,才好晾干它……”

    黄鹂和黄雀儿已经低头偷笑了。

    黄元对杜鹃道:“你是存心的,意思说我没用?”

    杜鹃笑道:“我这是告诉你:寸有所长!”

    黄元指林春道:“他有‘短处’吗?”

    杜鹃笑道:“他有没短处先不说,你有许多长处就行了。”

    因前院小路本就铺了石子的,所以林春只搬了四五块石板,就与前路连接上了。

    他拍了拍手,对黄元笑道:“你当初在元梦斋的时候,我不也干看着你忙,一点插不上手?这世上的事,总不能让你一人都会了。走,吃饭去吧。我大伯叫十斤来催了呢。”

    黄鹂羡慕道:“哥哥天天赴宴。今天又接了好几家呢。”

    黄元笑问:“你去不去?我带你。”

    一面看向杜鹃和黄雀儿。

    杜鹃摇手道:“我们不去。这么大姑娘了,跟去像什么样子。你们快去吧。别闹太晚了,林春明早还要赶路呢。”

    他二人方才并肩去了。

    杜鹃姊妹回到前面,一眼看见堂屋里也塞了许多东西,都甜蜜地抱怨道:“这么多东西,往哪放啊!”

    于是仔细收拾整理,又分出黄鹂去煮饭,又要伺候归家的牲畜,等鸡进了笼子,又清扫庭院,一直忙到爹娘归来。

    晚饭后,她姊妹三个又帮黄元收拾行李和屋子。

    黄元带来的书籍,因没有书柜,依旧不动它;现裁出水蓝窗帘、帷幔,现缝边,然后挂上;杜鹃又说,她们房里有罗汉床了,把那张单人卧榻给弟弟吧,他读书累了也能歪着歇息,于是也抬过来了。

    忙了一通,杜鹃退到门口,总览整个屋子布局,觉得还是单调,于是又从她们房里将几件小摆件和盆景搬来。

    正摆弄的时候,黄元和林春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272章 轰轰烈烈地离开

    黄元见房内焕然一新,忙谢姐妹们辛苦。

    杜鹃笑道:“还是觉得乱糟糟的。”

    黄元四下一扫,道:“别急,看我的!”

    说完,找到装书画的箱子,抽出两轴画卷展开。其中一横幅书法,写的是“宁静以致远”;另一幅是字画,绘的是深山古木、瀑布流泉,上题王摩诘诗“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落款和小印是元梦生,乃是黄元自号。

    杜鹃欣喜道:“这个好!”

    当下,大家一起动手,搭凳子、钉木钉,将这书、画分别挂在左右墙面上,屋子立即清雅起来。

    林春随黄元进来,只在门口略看了一看,转身就走了。黄家姐弟正说话,也没留意。过了一会,他却和秋生、夏生、冬生各搬了一扇屏风过来。

    四兄弟一齐涌入,屋子立即拥挤起来,烛火乱晃。

    黄元见状,忙拦住林春,刚要推辞,眼光落在他身前的屏风上:只见雕的是春季耕种农景,极有田园风味;再往其他人手上一看,分别是夏秋冬乡景,顿时挪不开目光。

    林春见他挡在面前,问道:“不要?”

    黄元斩截道:“要!当然要!”

    杜鹃等人愣了楞,一齐笑起来。

    大家将屏风摆在帷幔后,隔出里外两层空间,林春进出走了两个来回,反复看了,满意道:“这下好多了。刚才空荡荡的瞧着不对劲。”

    黄元更是欣喜不已,端了灯过去。仔细观看屏风。

    杜鹃觉得好笑,道:“可见人都有贪心。不过要遇见喜爱的东西。黄元,你刚才那模样。是准备不要的吧?后来又要了。”

    黄元装傻道:“我说不要了吗?”

    林春对他笑道:“我不白送的,我家那么多屋子,也没一幅对联,也没一幅画儿,我明天就要走了,就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黄元回身将灯放在书桌上,道:“你只管走,都交给我。等你回来,必让你满意。”忽想起什么来。又对他道:“我这里就有些画,你们不妨先挑几幅。”

    林春笑道:“那我可就挑了。”

    黄雀儿忙打开箱子,说“都在这。”

    秋生兄弟几个听了都高兴,忙上前看画。

    黄鹂赶紧叮嘱“轻点,别扯坏了。”

    黄元便教他们如何展开,并一一为他们讲解。黄鹂和冬生争抢起来,一个说“我要这幅。”一个说“我先看中的。”黄元劝道:“画也不是乱挂的,得和居室相配。小妹,这画不适合挂在你们闺房。给冬生吧。”

    黄鹂便让给冬生了。

    大家看画,林春却没过去。

    “木榻搬这来了?”

    他见屋里摆着他帮杜鹃做的美人榻,因此一问。

    杜鹃道:“我们房里有罗汉床了,把这个给弟弟用。”

    林春点头。四下一扫,又道:“这屋里缺书柜……”

    杜鹃回道:“小宝哥哥说等他有空了做。”

    林春就没吭声了,笑嘻嘻地看着她。

    杜鹃也笑。不知怎的脱口就道:“你在外要当心些。城里可不比乡下。在泉水村,你无论家世人品都出类拔萃。样样比人强;但在府城,你只是个乡下去的穷小子。很容易遭人嫉妒欺负。要是有人嘲笑你土气、穷酸,你别跟人斗气。跟那些人斗气、攀比,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林春点头笑道:“知道了。”

    杜鹃也一笑,觉得自己真啰嗦。

    黄元听见他们对话,抬头对林春道:“林三哥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那些朋友,他们都是极仗义的。书院也有些纨绔,你只别理他们就是了。”

    林春依旧点头应下。

    秋生忙向黄元打听,那些人可欺生,很不放心弟弟。

    夏生恶狠狠道:“就算欺生,咱春儿也不是好惹的!”

    黄雀儿急忙白了他一眼,对林春道:“别听你二哥的!春儿,出门在外,别惹事,别跟人打架。你只安心读你的书。没人管你,要记得吃饭、洗澡、换衣裳……”

    她虽然未过门,但林春却是她看着长大的,两家娃儿又亲,将来她更是他的二嫂,因此不知不觉就端出大姐姐的架子,反复叮嘱他。

    夏生见她关心弟弟,欢喜地笑了。

    林春也呵呵笑道:“嗳,雀儿姐姐,我记得了。”

    说着瞟了一眼杜鹃,心想这一个早叮嘱好几遍了。

    黄鹂丢下手中的画,特地跑到林春跟前叮嘱道:“春生哥哥,你下回回家的时候,记得从渔家巷买些果子带回来。”

    杜鹃忍俊不禁,道:“你对吃真是执着!咱们买回来的还没吃完呢,你又预订下回的了。”

    众人也都笑。

    一时,秋生几个各挑了画,便跟黄家姐弟告辞。

    杜鹃对林春笑道:“不送你了。”

    黄元上前伸手延请,笑道:“我送林三哥。”

    林春却对众人挥手,道:“都别送。我明早才走呢。”

    黄元赶紧道:“明早我就不送了,我可起不来那么早,我这一身倦乏还没歇过来呢。”

    林春笑眯眯地扫了一眼众人,挥手大声道:“走了!”

    似乎在道别,又似乎是叫冬生。

    等他们兄弟走后,黄元回身看着新居微笑。

    不知为何,明明浑身疲倦,然心中却轻松无比。

    他觉得,他和林春掉了个个儿:林春出山去历练,而他,暂抛却红尘,来这深山中修身养性。虽则今日忙了一天,看似许多俗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身心虑净的开始。

    杜鹃也感觉到他心境变化,靠在桌边看着他笑。

    冯氏在廊檐尽头喊:“你们弄好了没?元儿洗澡了。”

    黄元忙高声道:“娘。我收拾完了再洗。让爹先洗吧。”

    冯氏就没声音了。

    杜鹃疑惑地问:“都收拾好了,还收拾什么?”

    黄元走去墙边。用脚踢了踢一个木箱,回头笑道:“帮我把书理出来。”

    黄鹂忙道:“没书柜,放哪儿?”

    杜鹃也道:“我不知道你的习惯,怕弄乱了,才没敢动。我们的书柜也都是满的,塞不下了。”

    黄元道:“你们房间的窗户底下不是有张条案吗?我看你们也没大用,就送给我吧。我把书垒在那上面,找起来还便宜呢。你们那里,回头我跟小宝哥哥画个样子。做一张琴案,把我的琴搬过去,摆在窗前正好。小妹要学琴也便宜。”

    黄鹂顿时欢呼,连忙就要去搬,又喊老实爹帮忙。

    杜鹃失笑道:“你别贪新鲜,学几天就不学了。”

    黄鹂早跑出去了。

    黄元问她“你不想学?”

    杜鹃摇头,笑道:“我学不来。”

    她前世试过古筝的,觉得没天分。

    一时,冯氏和黄老实亲自将条案抬了过来。按黄元指点,靠东墙放置,然后他姐弟慢慢收拾那些书,分门别类排放。

    每拿起一本书。黄鹂若是问起,黄元便能扯出一段书中故事,又或者与杜鹃讨论书中内容。还求大姐帮他缝书袋。摇曳的灯光下,细碎低语和窗外夏虫吟唱浑然一体。越显夜静,越显情浓。手足相亲。

    黄鹂先撑不住,连打呵欠。

    黄元和两个姐姐见了都笑。

    快收拾完的时候,外面响起林春的箫声。

    黄元手一顿,低语道:“还这么有兴致?也罢,我来陪他。”转对杜鹃微笑,“剩下的都交给你跟大姐了。我先去洗漱,待会为你们弹奏一曲。”

    杜鹃巴不得听他和林春合奏,忙道:“你快去吧!”

    黄雀儿忙洗手,为他拿换洗衣裳。

    黄鹂也想听哥哥弹琴,因此抖擞精神勉力支撑。

    待黄元沐浴后回来,他姐妹们已经将书都收拾完了,又将屋内清扫了一遍,桌椅都擦拭过了,还在墙角燃了一小束艾草,青烟袅袅。

    黄元便在桌前坐了,须臾,叮咚音响,和着外面箫声徐徐流淌。箫声似乎极欢迎琴音加入,很快就与它交织在一起,随起同落,以不同的音色,演绎相同的悠闲和自在。

    这是经典的《渔樵问答》。

    若在今日之前,黄元未必能很好地诠释此曲意境,然来到泉水村虽然才两日,聪慧的他对此曲有了更深的领悟,且心境也有所变化,弹来自然不同。

    这天晚上,泉水村的人都听见了这优美的琴箫合奏!

    杜鹃听了两遍,便悄悄离去。

    她洗漱上床后,琴箫声依然没有停止,一直伴着她入睡。

    仿佛刚躺下,又似乎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忽然间,她听见绵绵不绝的长啸,夹着震天的虎吼,惊得一下坐起。

    此时,黄雀儿、黄鹂也都惊醒了,都问“怎么了?”

    杜鹃略一静听,便哀嚎道:“这小子!!!”

    她咬牙切齿地起床、穿衣,然后旋风似地冲出去,跑到隔壁院中站定,双手叉腰,闭着眼,对天大喊道:“别嚎了!我——送——你!”

    箫声和虎吼同时停止,林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他走到杜鹃面前,正要开口说话,院外又冲进许多人,纷纷问“如风发狂了?吃人了?”

    林春哈哈大笑,秋生、夏生和冬生也都大笑。

    林大头似乎有些尴尬,不住对众人拱手,却不解释。

    林大猛从外冲进来,对林春骂道:“死小子,皮痒了你?把一村子人都吵起来。你想干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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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林家院里点了好几只火把,照着院子当中几个大小不一的行囊,他兄弟也都一幅整装待发的样子,就等人来。

    林春一本正经道:“叫大伙起来送送我!”

    神情有些无赖,好像撒娇,带点顽皮,又十分强硬。

    众人都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杜鹃也心神恍惚,觉得少年很陌生,旋即又觉这才是他本色,“要人送,昨晚怎不说?这样吵醒人家,真的好痛苦你知不知道!”

    她声音里满是睡眠不足的哀怨,下床气冲天。

    林春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小声哄道:“回头你再睡个回笼觉。明早多睡会,后天也能睡,还有大后天……”

    唯独今天他要离开呢!

    杜鹃瞧着这大男孩,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忍不住照胸捶了他一拳,气道:“嗐!还以为你长大懂事了。这不,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林春受她一拳,纹丝未动,只是笑。

    林大猛懒得骂侄儿,质问林大头:“你就跟他胡闹?”

    林大头眼神瑟缩,讪讪地笑着。

    忽然,他冲口而出:“黄家侄儿那天回来,那么晚了,你们都跑来接他;今天春儿要走,你们不该起早送送?”

    众人气得纷纷骂他,说他跟个娃子一样不懂事。

    这时,黄老实父子家人才赶过来。

    等问明原委,黄元觉得头一晕,瞪着林春问:“送别?三哥。小弟昨晚陪你弹琴到半夜,手都弹麻了。那不算送别?你还不足,今早还要把我闹起来?我脚还没好呢!一身酸痛疲倦尚未消除……”

    正指控。忽见杜鹃一身利落打扮站在一旁,顿时怔住。

    耳中听见黄元声音“黄兄弟,我不在村里,你肯定觉得寂寞无趣,一定会想我的,还是再送送比较好。”他便又转向他,定定地注视着他,抱拳道:“小弟对三哥真是钦佩之极!”

    林春谦虚回礼,道:“哪里!不敢当黄兄弟谬赞。”

    人们见他二人相对作揖。口吐酸文,静了下来。

    寂静中,一个汉子的嘀咕声突兀显示:“昨晚听了半夜拉锯吹竹管子,今早又被老虎吵醒,真叫人没法活了!”

    林春和黄元:“……”

    杜鹃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再无瞌睡。

    这时,任三禾父子也进来了。

    任三禾向林春问道:“要师父送你?”

    林春忙赔笑道:“不敢劳动师父。徒儿估摸着师父已经起来了,才敢叫的。”

    任三禾颔首道:“巧得很,今早为师准备多睡会儿的。亏得你叫,才没睡过了头。”

    林春顿时尴尬,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小远明一点怨气也没有,这样的热闹他可喜欢了。仰着小脑袋对林春道:“师兄,小弟祝你一路顺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他爹低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人都大笑起来。

    随着来的人越多。大家最初的气恼过后,说起来又都觉得好笑。也不回去睡了,个个对林大头父子问长问短,当真的送别起来。

    最后,连林太爷也来了。

    他一句也没骂重孙子,倒拉着他叮嘱了许多话。

    槐花也随家人匆匆赶来。

    看着满院人影憧憧,人们或感叹,或笑骂,却不像出了大事的样子,诧异万分。等挤进人群,见杜鹃姊妹站在当地,正和大头媳妇说话,忙上去问道:“大头舅母,杜鹃,这是怎么回事?”

    大头媳妇心虚又尴尬,忙道:“没事,没事!”

    槐花狐疑地看向杜鹃。

    杜鹃摊摊手道:“问春生去!”

    槐花更迷惑了。

    可林春正和黄元说话,她不好上前问的。也不用她问了,旁边早有先来的告诉后来的,后来的又反复追问先来的,一番对答,她便听了个**不离十,顿时心中酸意翻腾。

    这时林大头大声道:“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于是,人们七嘴八舌地道别,喊“走好”,又什么“好好读书”“过年回来,别想家”等等,离别情浓。

    小辈们见此情形,笑倒一片。

    杜鹃和福生、夏生、冬生一块,继续给他送行。黄鹂也跟着去了,算是晨练;又对黄元说,回来的时候还能找些新鲜菌子,做汤给哥哥喝。

    黄元反嘱咐她姊妹小心。

    于是,林春轰轰烈烈地上路了,送行的人绵延不绝。

    杜鹃道:“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众人大笑。

    送出近二十里地后,林春便要他们回去。

    杜鹃注视着他问道:“等我们走了,你确定不会再嚎了?”

    林春一下子就笑出来,秋生等人也都笑了。

    林春拍拍如风,示意它跟杜鹃走,又对杜鹃道:“不嚎了!连如风也送你了,还嚎什么。‘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别送了!”

    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诚恳。

    杜鹃气呼呼地说“早不说这话!”

    林春又笑起来,看着她有些羞涩,还有些调皮。

    槐花在旁见了,忽然笑着建议道:“杜鹃,你不如送我们出去,到你外公家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说着看向林春,有些怂恿他的意味。

    林大头和林春同时出声,林大头说“这主意好!”林春急道“不用!不用送出去。杜鹃你快回去睡回笼觉吧。”

    杜鹃失声道:“槐花你当我彪形大汉呢?要送,也该是他们送我这个弱女子才对。”

    槐花不好意思地笑了,对林春吐了下舌头。

    林春转向福生、夏生道别,又嘱咐冬生“别淘气。多帮娘干活,跟黄家大哥好好读书。”等语。冬生连连答应。

    话毕,林春催他们转头。看着他们隐入树林深处不见了,方才和林大头等人继续上路。

    且说杜鹃一行,回到村里已经是天色大亮。

    黄家院里静悄悄的,只厨房有些响动。姐妹二人走进堂屋,却见黄元站在正中桌前,正专注地磨一池浓墨,桌上铺着大幅白纸,上方用镇纸压着。

    黄鹂眼睛一亮,大声问“哥哥。你做什么?”

    黄元闻声抬头,见是她们,停手微笑问道:“回来了?”又答黄鹂问话,“我觉得有些兴致,趁着清晨凉爽,想画一幅中堂,再写几幅对子,先把家中装点一番。”

    黄鹂大喜,道:“我来帮你磨墨。”

    黄元便侧身让开。令她手执墨条,又教她如何用力、如何添水等等,嘱咐完了,才看向杜鹃。

    杜鹃笑望着他。等他说自己。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也没问。

    杜鹃只得先问道:“你去过爷爷那了?”

    黄元点头道:“去了。爷爷也说要对子,我这不趁机一块写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画挂房里?”

    杜鹃忙道:“就画清晨时候。雾气笼罩下的泉水村。这图景用水墨渲染最合适。还有,我们这里没人会裱画。这么直接把画贴墙上,很容易坏怎么办?”

    黄元笑道:“裱画我就会。你先去洗漱吧。待会就吃饭了。等吃完了饭,我还要你帮忙呢。你说的那画,等明后日我再慢慢画。有的是日子,不急!”

    有的是日子,不急?

    杜鹃怔了怔,醒悟过来:他们已在一处了,一切都可慢慢来,确实“有的是日子,不急。”她心情便灿烂起来,笑着对他道“我先去洗脸”,转身便出去了。

    看着她背影,黄元微微一笑。

    杜鹃才洗漱完毕,黄老实挑了一担洗净的野菜回来,歇在院里;冯氏腋下夹了一大捆带叶黄豆,手上又拎了一扎山芋嫩叶,一股脑放在桃树下。

    见状,杜鹃急忙从厨房搬了一张大晒簸出去,和老实爹将那野菜摊开在上面晾晒。

    一面忙,一面问道:“爹,地里活还有多少?”

    黄老实得意地笑道:“还剩一亩多地没弄了。今天再锄一天就完了。也不瞧瞧昨儿去了几个大劳力,那干起活来,真没的说!”

    这有儿子就是好啊!

    杜鹃瞅着爹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把野菜全晾上了,黄老实直起腰问道:“元儿呢?”

    杜鹃朝堂屋一努嘴,道:“画画呢!”

    黄老实一听,急忙跑进屋子去看。

    厨房里,冯氏洗了一把,便和黄雀儿张罗吃早饭。因堂屋大桌子被黄元占用了,便将饭菜摆在厨房小方桌上,团团围了一圈小凳子。

    冯氏去堂屋喊儿子闺女,“元儿,吃了饭再画。”又嗔怪黄老实,“你跟着看什么?你能看懂?”

    黄老实呵呵傻笑道:“他娘,元儿画中堂呢!就挂这——”他转身指着正中墙壁。

    冯氏听了满面笑容,也瞄了一眼画,又催儿子。

    黄元才画了一半,见人都等他,忙搁下笔去吃饭。

    匆匆吃了两碗玉米粥,又回头去画。

    饭后,冯氏夫妻依旧下地去了,杜鹃和黄雀儿收了碗,就去桃树下剥豆子、摘山芋叶,一面轻声说话。

    “今天还有人来报名么?”

    “肯定有。咱村可不止这些娃。”

    “这么多人,弟弟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分开教。比如,教了这一班人认几个字,就让他们练习写,然后再去教另一班。他们总要花工夫背书、写字,不是时时要夫子讲的。”

    说话间,姐俩快手剥完豆子,黄雀儿抱起那捆豆荚,快步送往院外,丢在牛跟前让它嚼。这里,杜鹃从厨房拿了一张旧木板并一把旧菜刀出来,开始剁那晾干水的野菜。

    黄元走出上房,站在廊下伸展胳膊。

    杜鹃欣喜地问“画好了?”

    黄元跳下台阶,走到她面前,笑道:“画好了。”

    一面蹲下,用手捻了点野菜碎末,疑惑地问道:“切这个干什么?晒菜干,炖肉吃?”(未完待续。。)

第274章 向地主阶级迈进

    杜鹃听了愕然地看着他,随即,将脸埋在双膝间闷笑。

    黄元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直觉不对。

    黄雀儿走过来说道:“喂猪的。”

    说完,垂眸不忍看弟弟尴尬的脸。

    黄元失声道:“喂猪?这么仔细,弄得跟人吃一样。”

    他是见那些野菜洗得干干净净的,摊在晒簸里晾,杜鹃切得细碎,切完也不落地,而是装在一个木桶里,所以觉得肯定是人吃的,再没想到猪身上。

    杜鹃好容易歇了笑,对他道:“你说炖肉吃也没错,猪喂大了才有肉,有了肉,炖什么菜都无所谓。这野菜叫‘马齿苋’,也是能吃的,晒干了炖肉真的很好吃。”

    黄元郁闷地看着她,忽觉自己很孤陋寡闻。

    想想,又不甘心地问道:“喂猪做什么弄这么仔细?”

    杜鹃道,老人们说猪吃了带露水的草和菜容易拉稀,所以她喂猪的时候便上心了:每次都将野菜洗干净,再晾干水,然后剁碎,搀上玉米糁再喂猪。也是防止猪生病的意思。农家小户,死一头猪,过年可就没指望了。

    “这么喂真的很好,咱家的猪很少得病,长得也肥。”

    黄雀儿在一旁自豪地补充道。

    黄元心疼姊妹们日子过得艰辛,不自觉要帮忙,用双手去捧杜鹃切好的野菜,往木桶里装。

    黄雀儿忙拦阻,怕他弄脏了手。

    杜鹃听了抿嘴笑,她却没拦阻。

    黄元见她笑得意味不明。早红了脸。

    他不知杜鹃并非嘲笑他,而是感叹:前世。她是地道的城里人,农家活一样也不会做。连大锅饭也是李墩烧给她吃的;今生,这个“李墩”什么也不会,要她伺候他,真是世事无常、命运轮转!

    正想着,两个小人儿从外面跑进来。

    “杜鹃姐姐,报名了!”

    任远清娇声嫩嫩地喊着扑向她。

    任远明则大喊“表哥”,上前搂住黄元脖子。

    杜鹃和黄元抬眼一看,果然有个汉子和媳妇带两娃儿进来了,空着手。见了黄元弯腰鞠躬,喊“黄小夫子好”。

    黄元忙喊“黄鹂”,一面端凳子,招呼他们坐。

    那两口子却拘谨不安,又自卑惭愧,也不坐下,焦急地跟在黄元身后,不等他先问,就抢着向他诉说。说他家穷,又不会手艺,他家有的,黄家也有;他家没有的。黄家还有,所以不知拿什么交束脩和书费。

    黄元忙笑道:“这也不难,请大叔帮我家……”

    余大叔不等他说完。猛截断他的话,大声道:“去了。我去了!刚去你家地里。诶!去晚了!地里有四五个人干活,你爹说人够了。不要帮忙的了。”

    他满面痛悔的样子,仿佛失去了一个天大的良机。

    黄元赶紧换一样问道:“那木材……”

    余婶子又抢着道:“他爹那年跌了腿,不能上山下大(木)料。”

    黄元便安慰他们“别急”,一面蹙眉继续想家里还需要什么,一面示意他们两口子坐下说话。

    余大叔和媳妇便忐忑地坐了,两小子站在一旁。

    因见这小夫子半天也没拿个主意,他又性急,忍不住赔笑道:“不如等稻谷子收了,给两担米吧。”

    黄家只有八分水田,这稻米一定缺的。

    黄元却犹豫起来:他已经对泉水村的情形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家若是送两担米给自家,那他们自己就只能全年都吃粗粮了,这似乎太无情了。

    杜鹃见他为难,想要提点,又忍住了,且看他如何决定。遂放轻了剁菜的动作,只来回细切、轻拉,一边侧耳倾听。

    黄雀儿和黄鹂也都望着黄元,一副由他做主的样子。

    黄元心思连转,目光落在切猪菜的杜鹃身上,忽有了一计,便道:“大叔,晚辈可不能要你们的米。米给我们了,你们自己吃什么?我这里有个主意:不如你帮我家砍柴吧。——不管什么时候,这家里总是要烧柴火的。可是我家姐妹们都是娇弱女儿家,砍柴太吃力……”

    杜鹃听得脸都红了,心想你真把我们当千金了?

    可这被人重视呵护的感觉实在好,以至于黄雀儿和黄鹂都幸福又害羞地笑了,当真有几分娇弱的感觉。

    余大叔却大喜道:“这也行?”

    黄元肯定地点头道:“当然行!本来不收大叔的也没什么,但村里人多,若不定个规矩,难令人信服,说不定大叔和婶子还要听人闲话,我们也不好偏一个收一个的,只好这样行了。”

    余婶子激动地说道:“这主意好!你家的柴火我们包了。黄小夫子这样怜惜我们,这点事再不做,人家还不骂我们不知好歹。就是有一样:旁人家每月都交二十文,我家就砍柴,这柴火不值钱,你们一年又烧不了多少柴火,我们太占便宜了。人家还是要说闲话的。”

    她男人也表示这太轻松了,怕人不服。

    黄元本是心疼姊妹,试探着这样行事。见他们乐意,他心里便有了更大胆的决定。于是又道:“这也没什么。我又有了个主意:大叔身子不好,索性这砍柴也别做了——我交给别人做去——你们帮我家另做事。”

    余大叔两口子顿时面现急色,生恐他提出难事来,自己无法完成,倒不如砍柴了。

    黄元一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一面指向正切菜的杜鹃道:“瞧,我家喂了两头猪,我姐姐每日都要打理这猪食。我瞧你家这两个小子很乖巧听话,我便安排他们读书之余,或早或晚,每天帮忙挖一担野菜回来喂猪。如何?”

    余大叔听得更喜——这可比砍柴更容易了。

    “哎呀,这样简单的事……”

    “可别觉得简单。做一日容易,日日坚持则难。晚辈这样安排,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挣束脩读书,一则是让他们为父母分忧,二则是为了磨练他们的心性,三是令他们谨记:寒门学子若想出人头地,就得比旁人多下苦功。我早年间,也曾在府城摆地摊卖画呢!”

    这番话,大致的意思余大叔是听懂了,眼睛就红了,推着俩儿子去给黄元磕头。

    那两娃儿确也懂事,立即就朝黄元跪下了。

    黄元坦然受了他们一礼,又告诫了他们一番,并让杜鹃指点他们如何做事。

    杜鹃都听傻了,这才醒神,忙说这虽是野菜,却是她家特意种的,就撒在地头埂、山脚下、土坡上,所以……

    等余大叔一家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杜鹃看着黄元还有些发愣,她觉得,如今黄家正向地主阶级迈进,快要脱离劳苦大众了。往后她是不是都不用干活了?

    “这样安排如何?”

    黄元笑问她。

    杜鹃道:“好是好。可是你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你家姐妹就算不是如狼似虎,跟娇弱也挂不上边,砍柴更是砍了十来年了,何来吃力?”

    黄鹂和黄雀儿听了一齐掩嘴笑。

    黄元道:“你说得我心中更愧了。”

    因问她们,还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让人代做。

    黄雀儿道:“还有什么事?饭总要我们自己吃。”

    杜鹃也笑起来,道:“这样下去,就得买丫头来伺候了。说实在的,那样虽然享福,可是家里多出外人来,我还不习惯呢——我们一家人自在惯了的。”

    黄鹂猛点头道:“对,多了人可不成!”

    黄元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心意。”

    这时外面又有人喊,黄元忙跟姊妹们打了招呼,携任远明去了私塾,黄鹂在后娇声叮嘱“哥,晌午早些回来吃饭!”

    黄元回头答应,笑对她们挥手,还加了一句“我要吃脆脆的炒藕片!”黄鹂满口应承“嗳!”

    杜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差点切了手。

    这一日,又收了十几个学生,比昨日轻松多了。黄老实两口子在地里劳作,因有人帮忙,下午也早早就收工。而杜鹃姊妹免除了外出干活的工夫,收拾家务自然更驾轻就熟,晚饭烧好后,又将院子清扫干净,搬出了小桌子、凉床和竹椅,并准备了瓜果,以备纳凉之用。

    一圈野篱,圈不住农家欢乐,清脆笑声溢出墙外。

    黄元归来,还在院外,听见这笑声便觉神清气爽;及至进院,又见姐妹们跟蝴蝶似的轻盈地在院中穿梭,心中更是充斥幸福、宁静、悠闲和安乐自在等种种滋味。

    黄鹂和小顺见他来了,立即奔过去。

    黄元兴致一起,趁着吃饭前的工夫,就在院里教弟妹读诗文、讲解文坛趣事。

    饭后,他兄弟姊妹们纳凉说笑,黄元又教黄鹂弹琴。

    杜鹃坐在竹床上,依着黄雀儿,悠闲地摇着五彩羽扇。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她忍不住打趣道:“黄鹂,你这弹的跟小宝哥哥锯木头差不多。你累点不要紧,我们可要好一段日子要熬了……”

    黄小宝哈哈大笑。

    黄鹂听了满脸不服气。

    夜静星稀的时候,笑声停了,黄元与杜鹃论起经史文章来,其他兄弟姊妹都在旁听着,小顺听得不想走……

    一切安排妥当,私塾定于七月初一开学。

    这日上午,梨树沟来了一群亲戚。(未完待续。。)

第275章 伤心

    黄家院里,歇了好几担挑子,还有竹篓等,这都是梨树沟的亲戚带来送黄家的礼。

    黄家堂屋,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黄老实和冯氏也被叫回来了,是黄大娘让叫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两个大孙子,都在场,因为即将面临的这事很重要,她不敢自作主张。

    杜鹃姊妹上了茶后,就去厨房张罗晌午饭去了。

    冯氏起身笑道:“我去帮忙煮饭。”

    黄大娘瞪眼止住,“老大媳妇,你别走!雀儿姊妹三个煮饭还不够?你陪陪你大舅母她们。”

    冯氏只得又坐下,“娘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

    黄元扫了一眼奶奶和娘,淡笑着没言语。

    黄老爹把大舅哥等人让坐下后,才引着黄元挨个拜见相认。众人都对黄家这个新孙子赞不绝口,都说黄老实好福气。

    寒暄已毕,大舅爷才满心感激地对黄老爹和黄元道:“亏得姑爷福气大,丢了孙子又找回来了,如今连我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能把娃儿送来读书。梨树沟的人别提多眼气呢,都说方家老姑奶奶顾娘家。”

    他竟没问一声,感谢的话先说上了,直接当黄家接收了这些娃儿来读书。

    黄老爹听得心里直打鼓,不动声色地瞄向黄元。

    黄元却对方舅爷抱拳笑道:“舅爷爷别说这客气话,亲戚间照顾是应该的。再说,奶奶可不就这一个娘家!”

    众人听得大喜,黄大娘也是满面荣光。

    然而。黄元扫了一眼坐在地下的一堆小娃儿,关切地问道:“可找到住的地方了?”

    足足有十个孩子:方家六个。二婶娘家两个,大妞姐姐两个小叔子。全塞进黄家?

    他不由得重新衡量这些淳朴的乡下人。包括他的长辈。

    无他,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方大舅爷和小舅爷顿时笑容一僵。

    方家其他众人也都把心悬起,空荡荡没着落。

    大家一致把目光对准黄大娘,寻求支撑。

    黄大娘心一慌,刚要说话,就听黄元笑道:“前儿奶奶跟我说起这事,我跟小叔还商量呢,说再难也不能不管亲戚,所以我们腾了一间屋子出来让两个表弟住。吃也在家了。我家困窘的很,一间屋也挤不出来。——姐姐她们可是三个人住一屋呢。可我瞧来了这么多表弟,其他人可是找到人家住了?”

    黄老二在黄元说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赔笑点头,其实他完全不知道黄元的主意,所以听到后来就愣住了。

    黄家老两口也一样,连冯氏也没料到儿子这样当面说。

    大舅爷一时难以接话,满脸皱纹加深。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不知这样有些过分!

    只是儿女众多。各不相让,他竟不知如何调停这事;再说,黄大娘又亲口答应了,他们可不就指望上了。

    小舅爷眼巴巴地望着姐姐(黄大娘)。哭丧着脸道:“泉水村我们就黄家一门亲,哪还能找着地儿住?姐姐……”

    黄元又抢在黄大娘前接话道:“这我们也都知道。唉!这事可真叫人为难!侄孙以前流落在外,对爹娘祖父母一天孝心未尽。满心惶恐;这次回来,就是要侍奉爷爷奶奶和爹娘。一面发奋读书,然后再下场挣个功名。光宗耀祖!可是,我瞧见家里这样穷困,我便吃睡不安,心里觉得:万万不能让爹娘养着,不得已才办了这私塾。不说孝敬长辈吧,只求能让长辈少操些心。如今对表弟们实在爱莫能助!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多人,要是都住在黄家,我们实在顾不过来。若是办这私塾,不但没能孝敬长辈,反而给长辈增添了劳累,侄孙岂不是该死?那还不如不办呢!舅爷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番话有情有理,叫人难以反驳。

    大舅爷和小舅爷连连点头,笑比哭还难看。

    说一千道一万,没个让亲戚为自己的孙子尽心的道理,人家也要过日子不是!

    黄老爹不能为亲戚仗义,满心羞愧,低头不语。

    黄大娘面对亲戚,更是像犯罪一样。

    大舅奶奶、小舅奶奶等人僵了一会,便深情地叫“姑奶奶”,然后你一言、我一语,说她们不是厚脸皮的人,哪能不体谅姑奶奶的难处,也晓得让娃儿住黄家添麻烦,可是,这些娃儿都是好苗子,实在不忍心荒废他们,不靠姑奶奶照应,还能指望哪个呢!

    黄大娘听得心一热,才要开口,黄元又说话了。

    他看了看地上那些孩子,对大舅爷道:“舅爷爷,这读书也是要讲天分的。像我小宝哥哥,就说他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我要教他他还不来呢,说要给家里干活——”黄小宝急忙点头——“舅爷爷舅奶奶们不妨挑一挑,选两个聪明爱读书的留下。”

    话都说这份上了,两个舅爷爷还能不明白?

    他们对视一眼,点点头,叹了口气,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随即,他们便靠近商议起来。

    黄元也和黄小宝交换了下目光,暗松了口气。

    然而,接下来的情形却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充分证明他们是多么年轻识浅,哪怕黄元自以为比这些大字不识的庄户人懂得大道理,也一样无济于事。

    先说方家,来的这些娃儿都不是一家的,分属五六个表叔。大舅爷才一说强儿聪明,小舅爷就接着说二娃机灵,然后大舅奶奶等人纷纷开口,这个说铁锤能讲会算,那个说铜锤是当官的料……说到后来,竟是一个都不能舍弃!

    媳妇们就对黄大娘哭诉,言下之意。若是舍下任何一个,都是丢一个秀才、举人。也许将来会是状元,都会令一个可造之才夭折。

    一时间满屋人都叫“姑奶奶”。黄元听得目瞪口呆。

    大舅奶奶推心置腹地对黄大娘道:“我们也晓得姑奶奶难,我们也没想白吃白住,这不,我们都商量好了:一年的米粮费用,都要按数给呢!”

    小舅奶奶急忙跟上道:“那是!我们怎么能让姑奶奶白操心呢?亲戚也不能这么贴!米粮不说,肉菜那些,只要我们家有的,都要孝敬姑奶奶!不然都叫姑奶奶赔,谁赔得起这个?”

    说着转向儿孙。“你们千万要记得姑奶奶的好。”

    众人乱纷纷答应,十分恭谨。

    黄大娘听得心怀大畅、满面荣光,又不忍心;又看见院里几担东西;加上众人左一声“姑奶奶”,右一声“姑奶奶”,叫得她晕了头,便脱口道:“都留下吧。先挤挤,老大家过些日子就要盖屋子了,就能住过来。”

    说完忽觉不对,却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方家人一片欢呼称颂。把老姑奶奶夸得跟菩萨一样。

    黄大娘不敢往孙子那边看,却对冯氏道:“老大家的,这些天人家送了那许多木料来,要盖多少屋子盖不起来?你只要说声盖。帮忙的人排成队!”

    众人急忙接口“我们都来帮忙!”

    亲戚及时撑腰,令黄大娘胆气越壮,对冯氏又道:“亲戚们这样看重。这是多大的脸面!再说,也都不是外人。这可是你舅舅!亲娘舅!”

    冯氏赔笑道:“娘说的对,亲戚照应是应该的。”

    此言一出。黄老爹长出了口气,第一次看大儿媳顺眼。

    黄大娘更是大喜,这才敢看向孙子。

    出乎意料的,黄元却没大反应,只微微一笑,问道:“奶奶这样安排,孙子无不从命。可是,眼下怎么住?大热天的,也不能马上起屋子。村里人尊重咱们,咱们也不能使唤太过了。”

    黄大娘顿时振奋不已,道:“这好办的很。老大这里先住四个。老大,你和你媳妇睡阁楼,把屋子让给你表侄子住,他们人小,爬阁楼不稳当……”

    黄元深吸一口气道:“还是让孙子睡阁楼吧。”

    黄大娘和黄老爹异口同声说不行。

    黄元忽然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若是让爹娘睡阁楼,孙子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都被他庄严坚决的神情震住了,屋内鸦雀无声。

    黄元对黄老爹道:“爷爷,这事奶奶不知,爷爷当知道。孙子是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孝’字!当日因为忤逆爷爷的事,已经被御史大人革除秀才功名;今日若是让爹娘睡阁楼,自己却安享尊福,往后别说当官了,能不能准许孙子下场考试都难说呢。奶奶爱护晚辈的心是好的,只是天下间断没有这个道理!”

    黄老爹听得心颤,对老婆子吼道:“你瞎说什么?”

    他再不喜大儿媳,现在也不会对她摆脸子了,就像他在府城听戏上说的,大儿媳如今是“母凭子贵”,不能不把她当数了;还有就是孙子说的“孝”字,真是太可怕了!

    老头子突然撂脸,孙子又说得如此严重,黄大娘不禁有些心慌,急忙道:“不睡就不睡。让你姐姐……”

    黄元愤怒了,再次截断她的话道:“我黄家虽不是什么诗礼大家,可孙子好歹也读了几本书。既读书,便明理!我的姐妹们,算不得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但也不能当着人、每天撅着屁股爬高上低,有损闺誉不说,孙儿将来走出去都要被人耻笑死!奶奶还是别操心了,就让孙子睡阁楼吧。孙子已经大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吃点苦是应该的。姐姐们小时候,哪不是几岁就干活吃苦?小宝哥哥也是一样,小顺虽说识了几个字,那也是一边放牛一边背书。咱们黄家娃儿都能吃得起苦!”

    黄老爹看着孙子凛然神情,知道他生气了!

    他们伤了这个孙子的心了!(未完待续。。)

    ps:  感谢“wlniuniu2008”、“蛙蛙妹”投的粉红票;还有“一一mimi”、“三月烟花飞”打赏的平安符。最近有些卡文,原本想加更的,结果卡在这把刚攒的存稿又耗光了。但是,请亲们一定要谅解和理解原野,因为这种情形下若是不停下来筹划整理,就算写出来也是无味——不在激情状态下写出的文字,是不会鲜活生动的,不过是枯燥叙述罢了,那才是对读者不负责任。所以,原野宁可停滞。当然,我一直尽力保持不断更,这点做的还不错吧?(*^__^*)

第276章 无奈

    他对黄大娘喝道:“睡阁楼怎么了?小娃儿腿脚麻溜,爬树都快,爬阁楼怎么了?要是连这点苦都不能吃,还来念什么书?就让他们睡阁楼!他大舅,你说对不对?”

    大舅爷疾声道:“对,就该叫他们吃苦!”

    众人也都急忙附和,坚不让黄元睡阁楼。

    黄大娘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吭声。

    黄老爹心里压了一块铅似的沉重,之前对亲戚的愧疚,忽然就变成了对儿女的愧疚,这感觉令他很不好过。

    也真怪了,今日之事,从大儿子到大儿媳,再到孙子孙女,都无人违逆老两口,都以老两口的话为尊,可是他心里却觉得惶惶不安,尤其不敢面对黄元。

    黄元却跟无事人一样,打量了那些娃儿一眼,指出其中四个年小、看去很实在的方家娃儿道:“就让他们住我家吧。他们小,正好让二姐和黄鹂照管。其他大的都懂事了,吃穿都能照顾自己,住老屋那边不会惹奶奶操心劳累,再者另几个是二婶家的亲戚,住那边也亲近。回头等天凉了,这边盖了屋子,看看再挪哪个过来。”

    黄大娘见他依然孝顺为自己打算,喜得合不拢嘴。

    亲戚们也喜出望外,都忙不迭答应,万不想这样顺利。

    凤姑和黄老二却心如油煎,没料到这个结果。

    之前,他们根本没敢答应凤姑娘家和大妞婆家的娃来读书,但他们跟着方家大舅爷一块就上门了。这摆明了就是攀比:要不收,一个不收;要是收了方家的娃。那他们的娃也不能落下。

    凤姑看着黄元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怎么就答应了这事。还有杜鹃和黄鹂向来不肯吃亏的性子。今天怎么没出头?还有冯氏的态度,实在太恭顺了。太让她意外了……

    想想往后的日子,她心里沉甸甸的。

    此事定后,亲戚们再叙话就亲近许多。

    黄大娘因为孙子之前是不答应这事的,为免他心里存了不痛快,要表白好处,帮娘家长脸,便自豪地指着院里那些担子道:“元儿,这些东西都是你舅爷爷他们挑来的,说不能亏了你家……”

    大舅奶奶马上笑道:“就是些糯米、芝麻、红豆什么的。都不是值钱的东西。就怕侄孙子瞧不上。”

    小舅奶奶也不甘落后,接着道:“对,对!我们的也是,都不值钱。我家老二还拿了一支人参来给他大姑补身子,就是太细了些,不过好歹是人参……”

    一时间,人人都把自己带的东西数了一遍。

    黄元含笑谢过,又道:“这些都给爷爷奶奶吧。”

    转向黄小宝,“小宝哥哥待会挑回去。”

    黄小宝毫不推辞。点头答应了。

    黄老爹急忙拒绝,黄大娘也非常大方,说不要。

    黄元正色道:“这些东西,既是方家人孝敬姑奶奶的。也是我和爹娘孝敬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怎么不要?别说这些个东西,就是前两天我们收的东西。娘和姐姐还另外备了一份,今天就要送过去呢!”

    黄老实和冯氏急忙点头。说都收拾好了。

    孙子越这样孝顺,黄老爹心里越不踏实;黄大娘却喜得癫狂。满脸自豪,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心里一激动,又见亲戚们太过小心和低三下四,她便想在他们面前显摆能耐,以证明自己顾念亲情,又证明孙子是是多么孝顺看重自己,遂安慰他们说,她照顾侄孙是应该的,再说黄家如今不比从前,能照应得了。

    “……嫂子是没看见,送什么的都有!有吃的有用的。老大家如今可好过了,连地里的活计都有人帮忙做了,猪草都有人帮着割了呢!……”

    她满口炫耀,仿佛孙子就是泉水村的父母官。

    亲戚们顿时满目艳羡,赞叹不绝,同时心里麻烦黄家的内疚也减轻了许多,神色坦然不少。

    黄元暗自长叹,丢给娘一个安慰的眼神。

    冯氏便起身,笑着对婆婆道:“娘,你陪大舅母她们坐,我去厨房催催,看饭好了没。大舅舅他们一大早起就往这赶,怕是肚子早就饿了呢。”

    大儿媳今天这样乖巧体贴,黄大娘十分满意,乐呵呵地说道:“嗳,你去瞧瞧。也不要太催,总要多做几个菜。这么多人呢,不然不够吃。”

    冯氏连声答应,赔笑着出去了。

    凤姑忙也说要帮忙,也跟去了。

    这里,黄元陪着长辈们说话。对于亲戚们的感谢,他谦虚地说,只要亲戚们不嫌黄家穷苦,放心把娃儿搁这,他们多累些也是应该的,就怕照应不周,惹亲戚们怨怪。

    大家急忙说哪能呢。

    于是纷纷转向娃儿们,好一番训斥和教导。

    “二娃,你要听你表哥的话;要是淘气,我打断你的腿!”

    “晓得了,娘!”

    “强子,你别没眼色光顾读书,小娃子要机灵些,抽空帮你老姑奶奶做些事,多陪她说说话。要是你懒,我扒了你的皮!”

    “嗳!”

    “铁锤,等你将来做官了,你最要孝敬哪个?”

    “孝敬姑奶奶,还有黄家哥哥!”

    “嗳,这才好!”

    ……

    杜鹃正在外面廊下烧炭炉子,听了这些话十分无语。

    正忙着,黄元出来,歉疚地对她一笑,轻声道:“对不住,要委屈你们了。”

    杜鹃安慰地对他轻笑,道:“没事。”

    黄元不再说话,蹲下身,接过她手中的扇子,轻轻对着土炉子扇风,看着炉中的黑炭渐渐变红……

    梨树沟的亲戚饭后就欢天喜地告辞了。次日一早,各自收拾了衣物行装,带着娃儿又赶来。安排他们分别住入黄老大和黄老二家,从此和泉水村的娃儿一起读起书来。

    然读书这个营生不像种地。撒了种子几天内就能出苗,“十年寒窗苦”。短期内是没有效果的;再说,各人资质和心性也不同,有些娃儿不爱读书,还有些娃儿往日野惯了,骤然被圈起来逼他读书写字,他便受不了。

    因此两点,黄元开馆十来天后,待新鲜劲头一过,娃儿们便在学堂里闹出种种事端来:有的逃学。有的打架惹事,或者撕了书本、打碎砚台的,为此受罚不知多少。

    有些爹娘望子成龙,把娃儿打骂一顿,依旧还叫他去上学;另有些爹娘见花了束脩不说,娃儿学了好些天,才认得没几个字,家里倒少了人干活,略算算账。觉得很吃亏,又嫌考秀才之路实在遥不可及,便索性不叫娃儿去了。

    一月后,竟有二十来人退学了。

    这原在杜鹃和黄元意料中。便将束脩退给他们了。

    再说黄大娘,一月下来真是心力憔悴、差不多要病倒了。

    自从侄孙们住进家里后,她为了在娘家人面前长脸。且这事是她一力主张答应的,因此不敢抱怨。勤勤恳恳打理家务、伺候一家子茶饭。

    可往日伺候自家人,儿孙的生活习惯和脾性都是她熟悉的。心中不存他念,做事自然一心一意,现在却不同了。

    先说煮饭。

    家里整整多了六个娃儿,无论饭粥,一煮就是一大锅,炒菜更要费心。每次舀米粮时,她心里便肉疼不已,再无当初收礼的喜悦和风光,且十分怀疑她收的那些米粮物资到底够不够侄孙们吃的,长此下去,家里能贴补过来吗?

    再说洗衣裳。

    多了六个娃,每次洗衣都是两大盆,她累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却丝毫不敢抱怨一声,因为她看出小儿媳不大高兴,每天都外出地里干活,家里的事也不大管,也不伸手帮忙。

    最后,她觉得家里生活完全乱了。

    以前,小顺是黄家老幺,却极懂事乖巧,很少淘气捣乱,所以黄大娘耳根清静惯了,家里也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忽然间来了六个娃儿,不过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凑一处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一早一晚,叽叽喳喳吵得她头晕心烦!她先是端着姑奶奶的架子大声呵斥管教他们,后来渐渐连呵斥的力气都没了,也没兴趣呵斥了。

    然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无法跟人抱怨。

    每每听见村里人赞叹她好性子、顾娘家,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满心沉甸甸的,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熬到头。

    黄大娘不好过,杜鹃家自然也遇见相同情形。

    姐弟姊妹们之间言笑无忌,多了外人,总是不爽。好在家里虽然增添了些事务,外面农活却有人帮忙,姊妹几个合力操持家务,十分麻利,便不像奶奶那么难捱。

    秋收开始,私塾放三天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

    黄家也忙起来,割稻子、收玉米、砍芝麻、拔黄豆、挖山芋,杜鹃姊妹还上山打板栗、捡菌子、挖药草等等,每天都有活计。

    黄元并不是万事不理,偶尔也会下地。

    这日清晨,他跟爹娘下地砍芝麻。

    到了地头,冯氏吩咐道:“元儿,你别砍芝麻了,你去把那几棵葵花盘子割下来。小心些,别把手刺破了。弄下来装这个篓子里。”

    黄元知道娘照顾自己,忙提着篓子去了。

    家里并不需要他干活,他跟来是为了陪爹娘,并体会农家耕种的辛苦;再就是为了观看远山近河、田间地头的诸般景致和民风,为诗文书画积累素材、激发灵感。

    因为之前已经采收了一批,地里只剩十几棵葵花,他很快割完了,便坐到地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起来。

    看一会,他抬头打量远处山峦并附近田野,静静遐想一会,再低头看书。渐渐的,晨雾散去,阳光乍出,山川明朗。

    忽听一声清脆娇嫩的“哥哥”,黄元抬眼,只见那边地头来了一红一紫两个女儿,披着长发,正是杜鹃和黄鹂。

    黄鹂在地埂上飞跑,轻盈的像只蝴蝶。

    等到了近前,黄元见她二人长发半干、面色光洁粉红、眼眸黑亮澄澈,衣裤也是才换的干净的,便知道她们晨练后才沐浴完。这份清新美丽,他竟不知用何词句形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清晨带露的花朵,娇艳的画面,恰似眼前少女。

    “你们来了!”

    他站起身对杜鹃笑,心中柔柔的感触萌动,仿佛含苞待放的花朵,正被喜悦之情撑得慢慢绽放!

    黄鹂过来抱住他胳膊,笑嘻嘻地叫道:“哥哥!”

    黄元也没应,笑着替她顺了顺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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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童言惊心

    杜鹃四下打量一圈,笑问:“在这看书,你不嫌吵?”

    附近田野里,散落着不少做农活的人。

    黄元笑了,告诉道:“也不知怎么了,若是别的地方,我最不耐烦扰的;可在这里,我竟不觉得,好似他们也是这山川田野的一部分。”

    杜鹃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感受,因为刚才走来,远远看着这边苍翠的山峦,和山脚下散落的劳作农人,像极了一幅画,浑然天成。

    她走近来,道:“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去。”

    随着她人的靠近,清风送来若有若无的少女气息,不似花香,胜似花香,黄元心中一颤,脸就红了。

    他转过脸去,微笑道:“爹和娘砍完了。”

    杜鹃看去,爹娘已经将两垄芝麻全砍光了,铺在地里,现正在砍黄豆,也快完了。她便高声道:“爹,娘,回去了。”

    冯氏忙直起身,道:“你们先走。我跟你爹就好了。”

    黄老实也道:“嗳,元儿你们先回去,我们马上就来了。”

    黄元答应着,忽转脸看见山脚的牛,忙对爹说,他先把牛牵回去。黄老实就道:“你牵,你牵。”儿子关注这些,只让他觉得亲近,感受到他已完全融入这个农家。

    于是,他姐弟三个就顺着地埂往山边去了。

    黄鹂蹦蹦跳跳地在前跑,黄元便与杜鹃并肩而行。

    他侧脸看向身边的少女,高挑的身材,只比自己矮一些儿。如花容颜近在咫尺,清甜气息时时飘至鼻端。黝黑光滑的长发也随风扬起,丝丝缕缕拂在他面上。

    他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便强摄心神,转过头去,要找些话题来说。因看见爹娘刚砍倒的芝麻,便问道:“这芝麻不挑回去?”

    杜鹃道:“不挑回去,就搁地里。”

    又进一步解释道:“搁地里晒。等晒干了,芝麻壳就炸开了。那时候把大簸子扛来,把芝麻杆放上去,拿棒槌拍打拍打,芝麻就跟流沙一样。就都倒出来了。”

    黄元“哦”了一声,又不解地问:“既这样容易,倘或芝麻粒漏在地里怎么办?不如挑回家,放在簸子里晒,岂不更好?”

    杜鹃道:“那当然好,可家门口放不下。像黄豆是肯定要挑回去,搁院子里用连枷打的。样样都弄回去收拾,把家门口弄得尘土飞扬,屋里容易积灰;不如就搁地里。小心些看着,等一晒干就来收,不会漏的。”

    黄元恍然,忽见杜鹃低头笑。忙问:“笑什么?”

    杜鹃愉快地回道:“没什么。”

    她心里却想,自己原是什么都不懂,如今对农家事竟十分精通了。唉。这日子,也算延续了上辈子的田园梦想!

    撇一眼身边少年。虽认定他是旧人,心里却怀着初恋的甜蜜和羞涩。这时候。她忽然觉得,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也很好,一切重头再来,让她对生活满是新奇和憧憬;不可知的未来,更激发她奋争的动力和探寻的激情,以及勇气。

    只是,这姐弟关系……

    一定要揭开!

    心里想着,脚下不自觉跑起来,追着黄鹂去了。

    黄元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诧异,觉得她像是避开自己,但他分明感觉到她的喜悦,甚至,还有点羞涩!

    他就傻了。

    不行,这姐弟关系一定要撇清!

    一路思量此事,不知不觉走过几条地埂,到了山边。

    草地上,黄鹂拉着家里那头大水牛,呵斥道:“还吃?都要回家了,还吃!”

    那牛犟着脖子,低着头,死不肯走。

    黄鹂便用力扯,又骂:“早干什么去了?”

    杜鹃忙拦住,道:“别扯豁了鼻子。”

    说着上前接过缰绳,一面用手轻轻抚摸牛脖子,一面跟哄孩子似的哄道:“你呀,就是贪玩。再不走,我可走了,丢下你一个在这山上,回头老虎来了,看你怎么办!走吧,回去有青草给你吃。嗯,还不走?”

    她劝了一番话,又轻轻扯缰绳。

    那牛就一边走一边急急忙忙地啃草。

    黄元见了微笑,道:“想是它还没吃饱。不如再放一会。”

    黄鹂撅嘴道:“你信它!才不是呢!”

    杜鹃对他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它是畜生,就什么都不懂?凡物都有灵性,这牛精明着呢,它也想自在玩乐。要是早上牵它出来,它跑得特别快,有多远跑多远。可你只要一停下,牵它回头,它马上就拼命吃草,就像这样,死也不肯回家了。”

    黄鹂证实,确是这么回事。

    黄元大奇,笑道:“竟跟孩子一样贪玩?”

    因见那缰绳有些脏污,牛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与站在一旁如花似玉的少女实在不相配,忙上前从杜鹃手上接过缰绳,一面道:“瞧这身上脏的,回头帮它刷洗刷洗。洗干净了,要是我哪天兴趣来了,还能骑在牛背上看书,倒也悠闲。”

    杜鹃失声笑起来。

    黄元不解地看向她。

    杜鹃道:“不管什么动物,都自有一套生存法则。这牛身上可不能弄太干净了,不然你瞧着是舒服了,它可就遭罪了——蚊子咬它呢!水牛常喜欢滚一身泥,是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要不然,我们还能不帮它洗?春冬就好些。你想骑,等过些日子把它洗干净了你再骑。”

    黄元也笑了,道:“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刚才忘了。”

    这牛真的听懂一些人话,在杜鹃姊妹连威胁带哄劝之下,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姐弟几个走在路上,说笑不绝。

    杜鹃见黄元悠闲的模样,忽问道:“可习惯?有没有想山外?”

    黄元摇头,认真告诉她道:“我只一想起诸葛孔明,心里就分外踏实坚定。我才多大?正需要一心一意潜心攻读,磨练心性。若连这点寂寞也耐不住,将来难当大任!上次的官司你也看见了:我虽也使了些手段,但那山阳县主簿严风老辣狠绝、筹划细密,竟叫姚金贵再无翻身可能。严风不过是大靖官场一小吏而已,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杜鹃听了默然无语。

    顿了会,黄元又轻声道:“况且,有你们在,我也不觉寂寞。”

    寂寞与否,不在红尘扰攘,而在内心感受。

    若没有杜鹃,他说不定真觉得寂寞,只因他心存志向;但杜鹃对于诗词曲画、经史文章,甚至国家政事,只要他提起,她都能应答,且颇有见解,有这样一位知己在旁相陪,居山里山外,有何分别?再加上亲人呵护照顾,他早已陶醉,乐而忘返了。

    杜鹃道:“可是你在这山里,要如何历练?”

    黄元道:“山里怎么了?世态人情还不是一样。就说亲戚把孩子送来读书这件事,若想妥善解决,就须得用一番心力。”

    杜鹃见他们已经进村,快到奶奶家了,忙小声道:“还说呢,到奶奶家了。你听,奶奶好像在骂人。你早上没去看她?”

    黄元道:“去了呀!那会儿好好的。”

    一面说,一面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果然,前面黄家老宅遥遥传来黄大娘的喝骂声,夹着童稚抗辨声:

    “……都是祖宗!一天到晚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喝,叫帮干一点事都不成。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我是来读书的,又不是姑奶奶买的下人!一早上叫我喂鸡,又烧火,又扫地,我都没工夫背书。等一下表哥问我功课,我背不上来,我又要挨站。”

    “你读书?一早上你跑三四趟茅房,读什么狗屁书!懒牛懒马屎尿多,就顾着贪玩!我不叫你干事,你就不读书了;我一叫你帮把手,你就要读书了。给灶里塞把火,要多少工夫,就耽误你读书了?老娘一天到晚洗呀烧的,为了哪个?”

    “姑奶奶怎不叫小顺做?”

    “你个小瘟鬼,敢跟我对嘴?小顺是我亲孙子,还要放牛放羊,可怜他放牛还带本书;你是我祖宗是不是,就不能干一点活?”

    “我想放牛,姑奶奶不让。”

    “你哪是想放牛,你就想出去玩!”

    黄元和杜鹃到了门口,就见黄大娘蓬头垢面坐在院子里,对着一大盆衣裳,一边搓,一边喋喋不休、愤愤不平地数落娘家侄孙;一个七八岁的皮小子,叫“二娃”的,站在廊下跟她对抗。

    想是气愤极了,黄大娘说话口不择言起来:“老娘猪油蒙了心,把你们接来伺候,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要受气……”

    二娃也愤怒了,大声道:“我们又不是白吃白住。把什么好东西都搬给姑奶奶了,姑奶奶赚了东西,还打骂我们,叫我们干活。没认得几个字,还受一肚子气!”

    杜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小娃儿。

    黄大娘气得炸毛,跳起来质问:“你说什么?你个砍头鬼,你再说一遍!”

    追过去就要打他。

    可她坐久了,加上最近劳累,身子未免不支,这起身又猛了些,便觉头晕眼花,脚下踉踉跄跄,往前栽去。

    黄元吓一跳,急忙扔了缰绳,冲进院里。

    杜鹃也慌忙跑进去了,只丢下一句“你先回去。”

    黄鹂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什么,竟牵了牛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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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翻脸

    幸好黄大娘站稳了,没摔倒,黄元扶住她才放心。

    因转头对二娃严厉地喝道:“你敢这样对长辈说话?”

    适才黄大娘一动,二娃就跑下台阶。跑到院墙边,随时准备绕着院子打转,以免被姑奶奶揪住挨打。——姑奶奶可是打过他们的。

    这时被黄元斥责,一声不敢吭,却委屈地瘪嘴。

    黄元和杜鹃扶着黄大娘回木盆边坐下。

    杜鹃责道:“奶奶,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当心些。刚才起太猛了,那头能不晕?”

    黄大娘羞愧地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黄元握住她手,轻声劝慰,一面对杜鹃道:“二姐,晌午叫他们几个去咱们家吃,让奶奶歇一天。”

    杜鹃满口答应,又另搬了个小板凳来放在木盆边,坐下,把袖子挽了挽,就搓起衣裳来,一面道:“这两天都叫他们去我家吃。我再杀只鸡,炖了给奶奶补补。奶奶这是累着了。”

    黄元点头道:“就这么着。”

    迟疑了下,轻声问道:“你不是说要上山……”

    杜鹃忙道:“不去了。哪里就差这几天。要说家里也不缺吃的,我不过是想弄些山货,卖些银子,早些为你将来打算而已。将来你考秀才、考举人,再进京赶考,那都是好大的开销,没银子可不成。看戏上说,有那穷书生进京赶考的时候,被人杀了,然后冒名顶替他当状元。太吓人了……”

    她只顾低头说,黄元对她连连打眼色也没瞧见。

    黄元无法。只得轻声嗔道:“杜鹃!”

    他又喜又甜蜜:明明两人不是孪生姐弟,怎么这样心有灵犀呢?今天的事就是突发事件。他也没料到的,杜鹃却跟他配合无间,所有言谈仿佛信手拈来,连个眼色也不用知会。

    哦,他现在倒打眼色了,那是怕奶奶被刺激狠了。

    杜鹃被他提醒,抬头一看,黄大娘正呆呆地看着她。

    她慌忙解释道:“奶奶,你别想多。我就是想早些做准备。咱家还欠小姨父银子呢。再说,弟弟也想跟我上山。我就想,这样也好,他是该把身子骨锻炼锻炼。你瞧林春,练一身武功,差不多的人,谁敢惹他?弟弟多跟我练习,将来出去咱们也放心……”

    黄大娘惊恐道:“要练习!要练习!杜鹃,你要教你弟弟。不。还是让你小姨父教你弟弟,你小姨父厉害些。还有小顺,都要练……”

    她吓坏了,外面竟然这么危险?

    黄元忙安慰她。让她放心,说他还要在家待几年工夫呢,慢慢锻炼;又劝她别跟小娃儿置气。好好歇两天,把身子养好。别让孙子孙女担心,一边问她最近饮食睡眠等起居状况。

    黄大娘一一答了。

    杜鹃又问:“昨天我送的鲜鱼豆腐汤。奶奶可喝了?那鱼是我在深山老林子里面的深潭里弄来的,最是滋补的,味道又鲜。弟弟说他在山外从没吃过这样的鲜鱼呢。我就给爷爷奶奶送了一瓦盆来。”

    黄大娘见孙子和孙女如此待她,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又愤愤地想,还是自家孙子贴心,亲哥哥亲弟弟的孙子到底隔了一层,掏心掏肺地对他们,落个这样下场。

    正想着,就听见杜鹃问昨天的鱼,顿时悲从中来,哭道:“我……我一滴也没喝。哪轮到我……”

    黄元和杜鹃大惊,都问怎么了。

    黄大娘委屈得跟个娃儿似的,抽抽噎噎地说,人多,亲孙子侄孙子,一人一碗,她连边也没沾上。那么大一盆汤呢,她省给他们喝,却还不落好……

    黄元和杜鹃相视愕然,也顾不得做戏了。

    老人家这样,叫他们心里很不忍,也很生气。说到底,这是他们奶奶。明明那鱼汤是送给爷爷奶奶喝的,又不是送给亲戚的娃喝的,她管他们有没有汤喝。

    黄大娘诉完委屈,就发现孙子孙女面色不好,心里又熨帖又不安,就抹泪道:“都怪我糊涂,瞎操这份心……”

    杜鹃瞥了二娃一眼,悄声道:“奶奶别说了。小娃儿不懂事,听见这话,回家搬嘴,咱们出了力,还不讨好,得罪亲戚不值当。随他去吧。奶奶何苦跟他几岁的娃儿计较。”

    黄大娘愤怒了,陡然提高声音道:“我伺候他们还伺候出仇人来了?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遂望着二娃数落起来。

    什么起早贪黑哪,什么烧煮擦洗哪,什么贴补米粮哪,又是家里闹得不得安宁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黄元劝也劝不住。

    二娃则更委屈伤心。

    他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方家送给黄家的东西,是泉水村其他上学娃儿束脩的数倍。但凡家里有点稀罕物,爹娘就颠颠地送来给姑奶奶。上回他回家,娘还对他唠叨呢,说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什么的。可是姑奶奶还骂他们,好像他们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再说那鱼汤,他就喝了一碗,姑奶奶就跟表哥表姐告状,说得他好馋嘴模样。又不是他要喝的。还有,他家还送了人参给姑奶奶呢,还抵不过一碗鱼汤……

    小娃儿越想越不忿,黄大娘偏又骂起来,他就哭了。

    这时,强子等另外几个小娃儿也从私塾回来了。

    原来,私塾放假,他们只回家待了两天就来了。原是他们爹娘觉得,黄元平日教许多娃儿读书,不能对表弟额外照应,因此让他们提前一天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得些私下指点。黄元怕他们吵奶奶,吩咐他们早上去私塾读书,吃饭时再回来。这二娃便留了心,晓得他早上要来给爷爷奶奶请安,就赖着没往私塾去。想等他来了好请教学问。其实他才开蒙,只认得几个字。也没什么好请教的,不过是小孩子心理。希望表哥对他多些关注罢了。谁知黄元给爷爷奶奶请安后,就去了地里,他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被黄大娘指使着干这干那,心里很不忿,觉得耽误了自己的学业,这才吵了起来。

    再说眼前,这些娃儿住在黄家,事事不如在家自在便宜。满心都是寄人篱下的自卑,这时听见黄大娘数落,连他们也捎带上了,既委屈又愤懑,就有个叫强子的娃儿辩驳了一句,说他们不是白吃白住的,爹娘都送了东西来的。

    有一个开头,其他娃儿也纷纷开口辩驳。

    所谓顽童,说话哪管轻重。也不分好歹,也不可能考虑周全。他只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觉得不平就要发泄,觉得委屈就想哭泣。因此。大家哭的哭,吵的吵,竟作起反来。

    黄大娘气得倒仰。拍腿捶胸地哭喊起来。

    黄元也气坏了。他虽时时留心人情历练,但对这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不通的很。也不知如何开解和断明,又不好跟小娃儿们对吵。只能呵斥一帮小的,命他们进屋去。

    小娃儿们觉得他偏心自家奶奶,都哭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黄老爹、黄老二两口子、黄小宝,以及小顺都回来了,站在院门口听见双方吵闹,脸色难看无比。

    黄老爹气得发抖,正要发作,忽见杜鹃把衣裳往盆里一摔,斥喝道:“别哭了!二娃,强子,你们过来。”他便止步,要看孙女怎么说。

    二娃等人就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畏惧又不忿地看着杜鹃。

    与黄元不同,杜鹃不打算放过这些小娃儿。

    不是她偏心自己奶奶,实在是这些孩子说话太惊人了,身为教师的她不能忍受,定要教育他们一番,使他们树立正确的是非观。

    “你们是不是觉得:家里拿了东西来,你们就有资格被伺候好、万事不管,只读书了?”

    对于她的问话,娃儿们不置可否。

    他们认定杜鹃偏心,个个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杜鹃严厉地说道:“别以为你们家拿了比泉水村其他人家多几倍的束脩来,我们家就占了多大便宜,我们家亏大着呢!你们爹娘把鸡鸭什么的都拎来,我们并不稀罕。不说别的,我要是进山一天,能打好些山鸡和兔子,也能捞许多鱼,我们家不缺这些东西!可是,就因为添了你们这些人住在这,奶奶累死累活就不说了,我、小宝哥哥,都没空上山打猎、采山货了。这损失的东西远远超过你们送来的东西。”

    小娃儿们都听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这一层。

    黄大娘也醒悟过来,悔恨不已。

    难怪她总觉得家里不如往常过得好呢,虽然有人送东西来,架不住每日消耗,只减不添。

    黄元也恍然,立即接道:“不错!你们家贴了许多东西,但我们也没赚。算这个账给你们听,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爹娘辛苦不易,姑奶奶也费心劳神。就因为你们姓方,奶奶才额外关照你们;要是别人家,就送再多东西来,我们也不会管这个闲事的!”

    娃儿们不服,想说什么,又无从辩驳。

    杜鹃又道:“奶奶这样待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倒好,这样跟她说话!都这样,还读什么书?读书是为了明理,你们越读越不讲理了!难道你们在家都不用干活的?”

    她转向黄大娘,气愤地说道:“瞧瞧,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一早上起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煮了饭还要洗衣裳,累成这样,别说叫你们帮把手,就算她不叫,你们眼睛都瞎了?就不知道帮忙?就因为家里送了些东西来,就能把老姑奶奶当下人使唤了?”

    黄老爹再听不下去了,怒喝一声“叫他们走!我们伺候不起!”一面说,一面大步走进来。(未完待续。。)

第279章 搬走

    黄元忙叫“爷爷”,一面端个凳子给他坐。

    黄老爹坐了,也不分说这事,却对黄老二道:“老二,你待会去梨树沟一趟,叫你大舅舅小舅舅来。”

    黄老二忙答应着,把手中农具放在廊下。

    黄小宝兄弟进来,看向二娃等人的目光很疏离。尤其是小顺,牵着牛走向后院,根本不理他们。娃儿们又畏惧又难堪,一齐又哭起来。

    只有凤姑,含笑劝住他们,叫进屋去吃饭。

    这里,黄老爹便和黄元商议。

    黄元道:“爷爷,不能再叫他们住下去了——连小娃儿都知道说咱们赚了东西,再住下去,亲戚就要成仇人了。凭心而论,他们家花费也确实大了些,天长日久必定心生不满;然咱们家也没得了好,也支持不下去了。——瞧奶奶。”

    黄大娘就牵起衣襟抹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黄老爹便吩咐黄老二,要如何对大舅解释此事。

    黄元忙道,见了舅爷爷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反正黄家已经尽力了,只是情势不由人,若不想断了这门亲,这事只能另图他法。

    黄小宝端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下,不满道:“表叔表婶他们怕是早就心里不痛快了,要不然二娃他们怎会说我们赚了东西?他们懂什么,还不是听家里大人说的。咱们现在里外不是人。”

    黄老爹和黄大娘面色越发不好。

    黄老爹对黄老二道:“你吃了饭就去。”

    黄老二“嗳”了一声,就起身进屋去了。

    他兄妹几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转开目光。

    杜鹃搓好了衣裳。才要起身去洗,被凤姑急忙赶来拉住木桶。道:“搁这,我吃了饭去洗。哪能叫你洗呢。你家里也有事。这两天我不下地了,在家照应,让你奶奶歇歇。”

    杜鹃不再推辞,笑道:“那好。”

    从奶奶家出来,杜鹃长出了一口气道:“总算解决了。”

    黄元却蹙眉道:“只怕未必容易。”

    杜鹃忙问:“还有什么事?”

    黄元道:“我们只说不好住,总不能不叫人读书。”

    杜鹃听了一滞,是啊,这话断不好说的。

    黄元见她发愁,轻笑道:“这事你别管。等舅爷爷来了,我跟他们商量。横竖要想个妥善的法子,再不能像现在这样。”

    杜鹃一笑,丢开此事。

    她看着走在身边的少年,还不成熟,还很青涩,然已经很有担当。自他回来后,父母亲长、亲戚邻里间种种纷争矛盾,她再也不用操心。只听他安排就行了。他行事也像前世的李墩,常于无形间化解矛盾,达到目的。

    她恍惚有前世的感觉: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不用想太多、烦太多。每天心都定定的,浑不知愁过日子。

    想到这,她愉快地跺了下脚。冲路旁一棵大树上的秋蝉挥手道:“还叫!吵死了!都秋天了,还不进洞。”

    黄元见她这样举止。失声笑起来。

    杜鹃转头,白了他一眼。道:“笑什么?”

    黄元不答,因见她长发已干,披在脑后光滑的像黑缎一般,心里蠢蠢欲动,很想伸手摸一把,顺一顺。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终究不敢。

    “等这事弄好了,家里学生走了,我就上山去打猎、捡蘑菇。你去不去?”

    “当然去,你可说好了要带我的。”

    “嗯。咱们喊小宝哥哥、秋生哥哥一道。要是我单独带你去,回头遇见猛兽,我们姐弟俩可就遭殃了。我说,你早上起来练拳了吗?”

    黄元道:“怎么没练!但这又非朝夕能成的事。”

    正说着,他看见有个少年让在路旁,背着弓箭,肩上抗着一杆长枪,上面挑着几只山鸡野兔,那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杜鹃,又不经意地扫他一眼。

    与其他村人见了杜鹃就招呼的情形不同,这人不言不笑,只顾盯着她看,黄元疑惑地住了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杜鹃也发现这人,原来是八斤。

    他的鼻梁有些歪斜,除此外,看不出其他残疾后遗症。都能上山打猎了,想必身上的伤全都好了。

    只是,他这样盯着自己干什么?

    杜鹃不闪不避,淡笑着回看他。

    他的眼里没有仇恨不甘,但也不像以前看见她目光炽热、躲闪害怕,更没有羞惭愧疚,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意味莫名。

    杜鹃心下恼怒,盯着他的眼神犀利起来。

    八斤见她似乎生气了,这才垂下眼眸,杜鹃就走过去了。

    黄元早觉不对,沉默着,等走过去一段路,才轻声问“这人是谁?”

    杜鹃也沉默,心里比量了下距离,若详说,估计在到家之前说不完事情经过。但是,她又觉得有必要告诉黄元,令他小心此人。因此,她便三言两语,概括地将四月间发生的闹剧说了一遍。

    黄元震动不已。

    他停下脚,转头看向来路,八斤已不见了。

    他便放慢脚步,细问杜鹃当时情形。

    一番问答后,他郑重问杜鹃:“槐花平日为人,是不是腼腆害羞,虽十分想见林春,及至见了他又躲呢?还是想尽办法也要接近他呢?”

    杜鹃见他问在关键处,忍不住苦笑。

    她想起槐花请林春雕印章,还有上次死活赖着自己、要跟去打鱼的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黄元见她这副神情,哪里还不明白。

    他冷笑道:“上次遇见她,我便觉得她不是个单纯的女子,说话颇会拐弯。她举止落落大方,若见林春醉酒呕吐。不是该上前问一声吗?当时人来人往的,问一声有什么。何必特地跑来找你去。”

    杜鹃叹气道:“便是再怀疑,没有证据。又能怎样?”

    黄元冷哼一声,道:“据我看,她未必真与你交好,指不定是借着你来接近林春。虽没有证据,她当日举动也太奇怪。若真是蓄意加害你,实在令人心惊——她才多大?又是自幼生长在山里,本该心性单纯才对。这样女子,你往后要仔细当心。”

    杜鹃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不觉停下脚步发怔。

    黄元忙问:“怎么了?”

    杜鹃不知如何说,想了一会,才道:“上次林春走时,听桂香说,槐花原本没打算去她姑妈家的,后来又去了,跟林春同行。原说过几天就回来的,可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她疑惑不已:难道槐花去找林春了?

    黄元拉了她一把。道:“这是林春的事。”

    杜鹃随着他往前走,心里终究不踏实,想着找一天去看桂香,问问怎么回事。

    黄元想问“你惦记林春?”心思一转。把这话咽了回去,转而又问上次风波结果:林家是如何处置八斤的,小莲去向等。这一问。问出好大一场闹剧,令他心惊。

    说话间。就到了家门口。

    就听院内传来吵闹声,细听。都是童稚的声音。

    两人对视,都疑惑不已:难道这边也吵起来了?

    黄元急忙进院,发现果然吵起来了。

    原来是余家两个小子,小名叫“狗娃”“狗剩”,黄元觉得不大好听,便为他们起了“余平”“余安”的学名。两娃很懂事,隔天帮黄家挖一担野菜喂猪。那余平有次见杜鹃清理猪栏,觉得她仙女一般的人物,却弄猪粪,十分看不过,硬要帮忙,说他人小,进猪栏还利索呢。这一帮,黄鹂看出便宜来了,她又最会哄人的,便常哄着这对兄弟清理猪栏。余平余安丝毫不嫌辛苦,干得很欢畅。而住在黄家的铁锤几个小子见了,自觉是黄家亲戚,身份优越,也隔三差五地使唤他们兄弟。余平余安碍于面子,听了一回,又来了第二回,渐次就被他们呼来喝去的。

    入秋后,西瓜下市了,这余家种得晚,还有些秋瓜。余平兄弟今早摘了三个小秋瓜送来,结果铁锤他们一人抱一个,竟抢着吃了。余平大怒,说他是摘给黄小夫子和杜鹃姐姐他们吃的,不是给他们吃的。铁锤便要他再回家摘去。双方就吵了起来。铁锤等人骂余平不知好歹,上学不交束脩,连个瓜也舍不得送,气得余家兄弟眼泪直打转。

    黄元喝住他们,把铁锤等人好一番教训。

    杜鹃问黄鹂“你怎不管?”

    黄鹂小声道:“闹大了才好呢。”

    杜鹃狠狠瞪了她一眼,拉过余平叮嘱道:“往后不管谁指使你们都别听,你是交了束脩的。”

    铁锤等人很不服气,觉得他们是黄家亲戚,又送了许多东西给黄家,可是表哥表姐却对这两个穷小子和颜悦色的,杜鹃姐姐还常给他们讲成语故事、教他们背诗,凭什么?

    看着他们愤愤的模样,杜鹃皱眉,和黄元交换了个目光,觉得解决此事迫在眉睫。

    傍晚的时候,梨树沟的大舅爷爷、小舅爷爷来了。

    没费什么口舌,他们立即张罗将娃儿们搬出黄家,只恳求黄元:要借用私塾的厢房给娃儿们住。往后,他们几家每月轮流派人来照顾他们,帮着洗衣煮饭,一切都是自管自理,不劳黄家操心一点。

    之所以这样,因为他们也觉得这么送东西家里负担不起,私心里又觉得赔了东西娃儿却没被照管好,吃苦受累不说,还不能好好读书。

    黄元满口答应,说黄家别的不便照应,但可以免束脩和住宿费。为此特地找了林大猛,说了黄家的难处。林大猛爽快地说,私塾本就是给他用的,他看着办就是。

    于是,借用房屋一事就落实了。

    两个舅爷爷大喜,觉得这样家里省了好些费用。

    当下,他们就张罗开来:请黄老二父子帮忙打床、洗脸和洗脚的盆等用具,又回村去搬了锅碗等物来。第二天,这些娃儿就从黄家搬去私塾厢房住了。

    跟来照顾娃儿们的是方家三表叔的闺女:方杏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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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鸿雁传情

    方杏儿十四岁,比杜鹃大一月,是个勤快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她不仅将娃儿们饮食起居照应的妥妥帖帖,还主动打扫学堂,将私塾内外收拾得十分整洁;闲暇时也做些惠而不费的小吃食,趁课余让娃儿们送一小碗给黄元尝尝,以示尊师之意。

    黄元骤然甩脱了一个大包袱,一身轻松;又见新安排无不妥当,更是满意。然几天下来,他便不自在了,只觉得私塾里住了这么个表姐,他行动拘谨不少。

    这日傍晚下学,他匆匆收拾了书本等物离开,在院里碰见带着娃们打扫的方杏儿,忙站住招呼,说“辛苦”等语。

    方杏儿微笑道:“这点事算什么。表弟这样照顾亲戚,我们住在这,连束脩和房费都不用交,再不知感谢,真不晓得好歹了。先前是没想起来这个法子,一窝子人都哄在姑奶奶和大表叔家,实在不像话的很。我娘常在家说,很对不起姑奶奶,看起来送了东西,其实姑奶奶哪稀罕那些呢!不是至亲,她也不会揽这桩闲事,心里很过意不去呢……”

    黄元见她说得有情有理,不好不答,只得赔笑说“都是亲戚,应该的。”等她略停下,便急忙插道:“表姐且忙,弟弟尚有些事回家跟娘说,这就走了。”

    说完不等方杏儿回话,便转身走了。

    方杏儿看着那健朗的背影,面色微红。

    且说黄元回到前面,在院子门口碰见林大头。忙站住道:“大头伯伯好。这是干什么来的?”

    林大头高兴地笑道:“春儿来信了。我给杜鹃送信来的。哦,也有你两封信呢。你娘搁你屋里去了。”

    黄元听了心里一凝,忙问他林春在山外可好。寒暄了几句才进院。

    院里晒了许多东西,大簸子小簸子排满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挂在廊下竹竿上,冯氏母女正在忙着收。

    黄元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因不见杜鹃,心下一转,径直进去厅堂,拐进她姊妹房里。

    只见杜鹃坐在小圆桌前,手里拿着厚厚一沓信纸。正逐一翻看,面上含着浅笑。听见动静,她忙抬头,见是黄元,笑问:“放学了?”

    黄元不答,静静盯着她手上的信。

    杜鹃忽然尴尬起来,解释道:“林春来的信。”

    她有些心虚,只因这信实在太厚了,足有二十张纸。

    黄元见她这样。忽然若无其事地笑道:“他还好吧?”

    杜鹃道:“还好……”

    不等她详说,黄元就笑道:“大头伯伯说,我也有两封信呢。我过去看信了。一会儿吃了饭,咱们去娘娘庙那散步。看上弦月。”

    杜鹃忙“嗳”了一声,愣愣地看着他掉头而去。

    再低下头看手中的信,只觉烫手。

    林春在信里也没说什么令人心惊的话。不过是将他日常生活琐事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杜鹃读着,仿佛他的早晚起居、学习玩笑都历历在目。

    这更比一切剖白都叫她惶然。

    她默默地想道。想个什么法子让娘说出真情呢?

    她必须要做决断了,然后告诉林春自己的决定。

    再说黄元。回到自己房里,果见窗前书桌上有两封信。

    他放下书本,先捡起那信看了看,分别是昝虚极和沈望来的。于是坐定,才不慌不忙地拆信看。

    先看沈望的。信的内容无非是埋怨他一入深山,便将好友置之脑后云云,又说他如何思念他,以至于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他含笑摇头。

    接着,他又拆开昝虚极的信。

    这信要厚些,除了问候他,还简述了些山外新鲜人事;末了又说,他因听林春说山里四时景致,心下向往,决定等他回家探亲时,约三五同窗好友随行。届时要他“杀鸡屠鸭”,他们要与他“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看到这里,黄元再次微笑。

    他想,以为这旅行好容易呢,也不知林春告诫过他们没有,别兴兴头头地跟着来,却在黄蜂岭那失足掉下悬崖,岂不惨?

    一面想,一面翻开最后一页信笺,注目一看,不禁一愣。只见上面蝇头小楷,写着王摩诘的一首诗,乃是描写他归隐悠闲生活的: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那笔迹虽与昝虚极字体相似,却略有些娟秀,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断认不出来的,只会以为是他写给黄元,问他眼下生活是否也这样悠然惬意,虽无友人相陪,却常得竹、月相伴!

    黄元却心中一颤。

    他认出这是昝水烟的笔迹。

    当初离开府城时,他收到昝虚极转交她的一封信,言“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今寄来这首诗,虽无别样题外话,他却看出她不再“将心托明月”,而是“将心化明月”,不管隔多远,不论他在何地,她都静静地照着他。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竟会有这样念头。

    然而不知为何,他觉得她就是向他传达了这层意思。

    她将这首脍炙人口的诗混在堂哥信中,瞒天过海;一个“情”字未提,若非知音,断不能体察她这份情意。

    可是他体察出来了!

    一时间,黄元心乱如麻。

    他静静地怔了一会,听见窗外娘和大姐低低的说话声才清醒过来。垂眸看了看手上的信笺,果断按原折痕折叠起来,再装入封套,和沈望信一块,放入抽屉里。

    不该胡思乱想的,他想道。

    就当是虚极兄写的吧。他写的是不错,可是却没想到:每次他弹琴的时候,可不是独自一人。身边总有姐妹相陪的,杜鹃还常以洞箫来和呢。虽然她吹得不如林春好。

    起身走出屋去,走到冯氏身边。问:“娘,这是什么?”

    冯氏用手抄着筛子里的豆子,往篓子里装,一面笑道:“红豆。你爹、你妹妹都喜欢吃豆沙饼和豆沙汤圆,我就多种了些。瞧,这都有七八斤了呢!”

    黄元奇道:“在哪种的,我怎没见地里有这个?”

    冯氏道:“靠山边,最远的那块地,我在地头埂种了一小块。这个哪能占好地呢。要是天干收不上来,也不心疼。”

    黄元点头,顺手抄起一捧豆子,感觉滑溜溜的,从指缝间漏下。他一面玩,一面靠近冯氏,低声道:“娘,找个机会,你跟爹和爷爷奶奶说了杜鹃的事吧。”

    冯氏就呆了:“说……说么?什么时候说?”

    她忽然就紧张起来。又喜又忧。

    喜的是此事公开后,儿子亲事就能定了,她心中再无秘密负担;忧的是不知公婆和村人如何说她,又将会闹出什么事来。

    黄元见她这样。轻声安慰道:“娘别担心,有我呢!”

    冯氏想起儿子当家事事妥帖,才把心定了些。

    娘俩低声说了几句。暗定于八月十五之前把这事公开。正说着,那边黄鹂娇声叫道:“哥。来帮我摘扁豆。”

    黄元抬头“嗳”了一声,道马上来。

    冯氏呵斥道:“摘扁豆也叫你哥!他还要看书呢。”

    黄鹂辩解道:“看书也要常歇歇。不然眼睛受不住。哥哥教了一天课,现在就该歇歇,活动活动,等吃了晚饭再看书。这墙头上的扁豆我够不着,哥哥个子高,胳膊长,所以我喊哥哥来摘。”

    冯氏哑然,顿了会才气道“你浑身都是理!”

    黄元对她安慰地笑笑,就朝院墙边走去。边走边想,等和杜鹃的事定了,就回信告诉昝兄,这也算喜事了。

    走到墙边,伸胳膊毫不费力地摘墙头上的扁豆,一面故意问小妹子:“往常你怎么摘的?”

    黄鹂提着篮子跟在他身边,笑道:“端板凳站了摘。现在有哥哥了,不用板凳了。”

    黄元哈哈笑出声来,觉得小妹子忒可爱。

    黄鹂见他不分老嫩都往下捋,急忙叫道:“摘嫩的,挑嫩的摘。就是青色的,像这样扁扁的,里面豆子没长鼓起来的。”

    黄元停手,低头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样品。

    “为什么要摘嫩的?这些呢,都不摘了?”

    “太多了,吃不完。今晚就摘这一条墙面上的,和辣椒一块泡酸菜;明早再把那边墙上的摘了晒干菜;这些老的就留着,养老了收豆子,做豆种也好,煮稀饭也好。”

    黄元听清楚了,重新按要求摘起来。一边摘,一边微笑着听小妹说酸扁豆送粥如何好味,干扁豆焖肉最香等等,心里充满温馨的感觉。

    自回来,他就见全家人日日忙的都是吃穿二字,除此外,并无别样复杂追求。而他原先看不上眼的几亩地,也在家人的勤谨伺候下,不仅收获颇丰,而且据他一日三餐所食来看,并不比在山外吃的差。比如那几斤红豆,他想也想得出姐妹们会用它做出新鲜花样食品,给农家生活增色。

    简单质朴的生活,是万丈红尘的缩影!

    “黄鹂,你又使唤人!”

    黄雀儿走来笑道。

    黄元喊“大姐”,问她晚上吃什么。

    黄雀儿抿嘴笑道:“晚饭是杜鹃做的。不过,还真有一样好东西。不定你没吃过。”

    黄元听后十分雀跃,忙问“是什么?”

    黄鹂抢先道:“竹鼠肉。是大姐夫送来的。”

    黄雀儿红了脸,叱道:“什么大姐夫!乱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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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捡来的闺女

    “乱说什么?”

    随声而来的,是笑盈盈的杜鹃。

    黄元转头,上下打量她。

    杜鹃瞅着他道:“你看我干什么?”

    黄元一笑,咳了一声道:“没什么。晚上有竹鼠肉?老鼠你也敢杀,敢吃?”

    杜鹃笑道:“你没见过竹鼠?这可真是奇怪,你原先在杨家,他家那么有钱,连竹鼠都没吃过?”

    黄元老老实实地回道:“没吃过。听都没听过。”

    黄雀儿道:“山外没这东西。听夏生哥哥说,上次水秀姐姐回来,带了一只回婆家,他们都好稀奇呢。”

    又告诉黄元,这竹鼠是什么样一种动物。

    姐弟几个纷纷动手,沿着篱笆墙摘扁豆,一面说笑。

    正忙着,就听院门口有人叫“黄鹂,爹回来了。”

    黄鹂一听,赶紧把篮子塞给大姐,自己飞奔过去迎接老实爹,“爹,你回来了!可打到板栗了?摘了山楂么?哎哟,好些菌子!”

    黄老实从肩头卸下背篓,黄鹂探头查看,一边嚷嚷。

    杜鹃见爹回来了,将手中刚摘的扁豆往篮子里一丢,拍拍手道:“爹回来了,我去下面。你们也快点摘,马上就开饭了。”

    说完转身飞快地跑向厨房。

    黄元和黄雀儿果然加快动作。

    因墙根下还种了南瓜,插脚在藤蔓间,不时碰触到一个南瓜,脚踢得它晃动。可是,有一次黄元却仿佛踢到一块大石般。纹丝未动。他俯身拨开南瓜叶,失声叫道:“这么大!”

    那是个巨型南瓜。足有脸盆那么大,不知几十斤。

    黄雀儿随意扫了一眼。并不惊奇,笑道:“这个大的,我们特意留的。这样的还有好几个呢。等长老了,摘了放起来,不容易坏。冬天做南瓜饼吃。你肯定没吃过南瓜饼吧,又甜又软。”

    黄元直起身子,呵呵笑起来。

    等他们姐弟将这面院墙上的扁豆摘完,那边冯氏和黄鹂也将桌椅搬到院中,杜鹃脆声招呼吃饭了。

    此时。暮色渐浓,犹可见村子中央炊烟袅袅,又有几家呼儿唤女喊吃饭了;鸡们四处溜达,就是不肯进笼;黄狗也兴奋地窜来窜去;村路上,晚归的农人相逢,站着依依叙话。

    黄元洗了手,走到桌边,挨着老实爹坐了,嘴里问“什么好菜?”眼睛却扫向桌上。只见每人面前一只大粗碗。碗里是满满的挂面。桌子当中摆着三菜一汤:一碗红红的干虾熬肉酱;一碗炒三丝——乃是扁豆丝、红辣椒丝和火腿肉丝;还有一碗肉烧山菌,菌子都烧碎了,卖相不如前两道菜好看;另有一大砂锅清亮肉汤,香气四溢。

    黄老实呵呵笑道:“这酱拌面吃最好了。”

    一面抄起木勺。舀了一大勺酱,放在碗里,用筷子翻抄搅拌。一面叫黄元也学他。

    黄元却挨个将三碗菜都尝了一点。

    黄鹂盯着他问“哪个最好吃?”

    黄元点头笑道:“都好。依我看,蘑菇其貌不扬。味道却最鲜美,比之前吃的更鲜;这虾酱和扁豆香辣可口。适合佐面;这个汤么……”

    杜鹃早帮大家一人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又解释道:“这菌子是爹刚捡回来的,我又放了点竹鼠肉在里面,你说能不鲜?不管什么东西,现采现吃最能保持鲜味。”

    黄元笑着点头,低头喝了一口汤,眼睛一亮,道:“果然好汤!这就是竹鼠?怪道你们这样稀罕它。哎呀,真是人间美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黄老实和冯氏听了愕然,杜鹃姊妹则放声笑起来。

    当下,一家人围桌而坐,在暮色中进食。

    黄元放怀吃了一大碗面,又喝了一大碗肉汤,吃得头上都冒汗了,冯氏还在不住帮他搛山菌,就因为他夸了一句“鲜美”,又让杜鹃帮他再盛汤。

    黄元忙摆手说,吃不下了。

    他见老实爹已经添了第三碗了,犹不饱的样子,忙劝道:“爹,晚上少吃些。待会就睡了,吃太饱不易克化。”

    杜鹃笑道:“你别劝,爹饭量大。再说,他待会还要照应牛和驴子,洗了澡还要出去逛一圈,跟大头伯伯他们唠叨说话呢。”

    黄元也就罢了。

    一时,隔壁林家也摆饭了,林大头高声问这边“元儿,竹鼠肉可好吃?”

    黄元急忙高声回道:“十分好。多谢大头伯伯了。”

    两家人就隔着院墙说笑起来。

    忽然方杏儿走进来,打了招呼坐下后,拿出一双单布鞋,说她闲时抽空做给黄元的,感谢他对表弟们的照应等。

    冯氏忙感谢,接过去凑在眼前仔细观看。

    一面夸赞,一面问道:“你这几天做的?”

    方杏儿点头,谦虚说针线不好,让表婶笑话了。

    冯氏忙说“哪儿的话,你这点年纪,几天做一双鞋,针脚还这么匀净,我年轻的时候,连你一半还赶不上呢。”

    黄雀儿看了也说好。

    方杏儿笑说不嫌弃就好,她在这只帮娃们洗衣煮饭,也没有别的事,闲着也是闲着,做些针线感谢表弟,那不是应该的。还说她又在做一双棉鞋,也是表弟的。

    黄元正在教黄鹂弹琴,闻言心中又是一阵不自在,便道:“让表姐费心了,弟弟这里谢过了。我有好些鞋子呢,是娘和二姐在府城的时候做的,还没穿了。表姐真有心,就帮爷爷奶奶做吧,老人家肯定高兴。”

    方杏儿忙答应说,等把手上这双做了,就给姑奶奶做。

    黄元不再言语,却想道,杜鹃的事不能再拖了……

    因中秋到了。黄家长房和二房议定:今年要好好团圆,十五晚上在黄老实家过节。十六晚上在黄老二家团聚。

    杜鹃姊妹早几天就开始准备了,十五这晚烧了一大桌菜。还磨了糯米、做了汤圆,又酿了甜米酒,连月饼也不缺,是任三禾从山外买来的。

    堂屋里,老少三代不分男女,挤在一桌:黄小宝和黄元挨着黄老爹坐,接下来是小顺和黄鹂,然后是杜鹃和黄雀儿,再过来是冯氏、黄老实、黄老二、凤姑。又转到黄大娘黄老爹。

    也没许多规矩,一家子喜笑颜开、放开吃喝起来。

    小顺吃了一圈,没见汤圆,问道:“汤圆呢?”

    他可是参与磨糯米的,因有此一问。

    黄鹂道:“这么多菜,先吃汤圆,你还能吃得下菜?”

    小顺道:“这么多菜,等吃过了,还能吃得下汤圆?”

    黄小宝道:“笨!你不晓得管住自己嘴巴。留点肚子待会装汤圆?你死命吃,当然吃不下了。”

    众人哄笑不已,个个喜气洋洋。

    黄元兄弟不住帮两个老的斟酒,陪他们说些天南海北的趣事;杜鹃姊妹也时常站起来帮二老搛菜。又解说这菜是如何烧的,黄老爹和黄大娘被儿孙尊敬着,十分欢喜。

    凤姑对冯氏笑道:“大嫂就是有福气。都不用自个动手,几个闺女就烧了这么大一桌菜。”

    若是以前。冯氏只当这话是嘲笑她只会生女娃;可如今不同了,她有儿子了。因此坦然接受了弟媳的恭维。

    她谦虚道:“我粗苯的很,她们姊妹没一个像我的。”

    杜鹃时刻惦记着寻机会让冯氏公开内情,说她不是黄家亲生女。这时听了冯氏的话,忙娇嗔道:“瞧娘说的!从小到大,人人都说我不像爹娘生的,不像黄家闺女,跟弟弟也长得一点不像。旁人说也就算了,娘也这样说!”

    冯氏神色一僵,搛菜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黄元则眼神一闪,看向冯氏。

    冯氏得儿子鼓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用平淡的声音道:“你本来就不是娘的闺女,是……是娘从山上捡来的。”

    艰难地说完,别人还没怎样,黄鹂先纵声大笑。

    小时候,娘常用这话逗她,如今逗起二姐来了。

    然她笑了一半就笑不下去了,忽觉不对:娘的神色很凝重、很不对;再看爷爷奶奶等人,也都怔怔地看着娘;二姐尤其反应大,丝毫不当这是玩笑话,竟站了起来。

    杜鹃心情激荡:难道娘决心要说出来了?

    不管怎样,她都要推一把,彻底把这事公开。

    她站起来,盯着冯氏问道:“娘说真的?我真不是黄家闺女?那我是从哪来的?”

    冯氏开了这个头,再不害怕了,也站了起来,面对公婆低头道:“爹,娘,儿媳妇不孝,把这事瞒了你们这么多年。可是,儿媳妇也是没法子,那年把元儿弄丢了,我急疯了……”

    她按照黄元教她的,将当年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不但如此,她还进里屋,将包杜鹃的衣包拿出来给众人看,以黄家当初的条件,是万万不可能拥有这样料子的包布的。

    黄老爹等人都听傻了。

    吃,当然是吃不下了;说,又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众人尽管惊异,却丝毫没有怀疑。

    正如杜鹃刚才说的: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人说她不像黄家闺女,连黄大娘自己都疑惑过。不仅因为杜鹃不像农家女,还因为她跟黄老实夫妇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像黄元,虽然一副翩翩读书郎的模样,可长相摆在那,便没有人质疑他不是黄家儿子。

    屋内静了下来,只听得灯火燃烧得噼啪响,还有猫狗在桌下为争一块骨头打架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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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不能忘恩负义

    首先反应过来的竟是黄老实。

    老实坨子梗着脖子,只盯住一点较劲:“杜鹃是我闺女!就是我闺女!我养了她这么大,管谁来要,都不给!”

    他狠狠瞪了冯氏一眼,怪她不该说出这事。

    这可是头一回,他当众表达对媳妇的不满。

    接着,反应更激烈的是黄鹂。

    她也站起来,尖声叫道:“捡来的又怎么样?咱们家又不像姓杨的,没把二姐当亲生的待。爹和娘待二姐姐比待我还亲呢!我从小到大,挨骂的次数比二姐多多了。”

    说着转向杜鹃,痛心疾首道:“二姐姐,你可不能忘恩负义!你那亲爹娘肯定不是好人!他们不要你!娘那时候把哥哥弄丢了,是没法子;你爹娘是为什么?好好的把你丢山里,这还是人吗?你想想,他们这样有钱,又不是养不起你,肯定是嫌你是女娃子,不想要你,才把你扔了。一定是这样!二姐姐,我要是你,这一辈子都不认亲爹娘——他们太狠心了!”

    小女娃激动万分,穷尽一切词句,力图消除杜鹃对黄家的隔阂,斩断她对亲爹娘的渴望,将她认祖归宗的可能性扼杀在最初状态。

    她这一嚷,黄雀儿等人也都醒悟过来。

    黄雀儿鼻子一酸,当年杜鹃落水后的恐慌又浮上心头。

    她一把捉住妹妹手哭道:“什么捡来的!你哪点像捡来的?从小到大,爹和娘明明喜欢你多些,村里人也都喜欢你。我还觉得我是捡来的呢!那年,小宝把你推掉河里。我差点吓死了。我怕你要是淹死了,回家娘非把我剁了不可!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活不成了。你说。你像捡来的?捡来的能比亲生的还疼?杜鹃,你不许走!你不能忘恩负义……”

    她这一哭,杜鹃忍不住也掉泪了。

    那时候啊,小姐姐才一点大,就帮她换尿布、照顾她;她抱着自己,走得跌跌撞撞的,可是她双手环住小姐姐脖子,十分安心;蒸一个鸡蛋,姐俩总是分着吃;整天叽叽咕咕说不完的话。晚上挤在一头睡……

    黄小宝也把筷子一丢,对杜鹃道:“你还捡来的呢!从小到大,为了你,咱家闹出多少事?大伯和大伯娘把你看得跟命一样。就说那年我把你推河里去了,大伯和大伯娘又哭又闹,谁当你是捡来的?后来,冯家外公又带了七八个人打上门来,跟爷爷闹。我挨了好一顿打,现在想起来屁股还疼呢。你亲爹娘能对你这样?要是他们真心疼你。也不会把你扔山沟里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他也跟黄鹂一样,猛踩杜鹃亲爹娘。

    黄鹂蛮横道:“对!我们家养你这么大,你不能走!”

    他兄弟姊妹们纷纷开口,都是阻止杜鹃找亲爹娘的。

    也就小顺想得没那么远。没那么大反应,但听了哥哥姐姐的话后,也担心起来。对杜鹃叫道:“二姐姐!”

    实在不是他们想多了,实在是因为黄元才找回来。按常理,他们也该帮杜鹃找亲爹娘、送她回家才对。可是。他们都舍不得。

    黄老实尤其不愿承认这回事。

    自从杜鹃出生,谁不羡慕他?

    隔壁林大头见天嫉妒地说他“好命”,如今要是知道杜鹃不是他亲闺女,还不知要怎样笑话他呢!

    家人反应让杜鹃动容,对冯氏哽咽道:“娘……”

    她不知冯氏为何选择今天说出真相,可毫无疑问的,兄弟姊妹们都舍不得她。大家都说“从小到大”如何如何,无不提醒她一个事实:冯氏从没当她是捡来的,对她的关爱超过了两个亲生女儿;爹和姐妹们不知内情,对她就更不用说了。

    还有黄元,黄元是怎么看待这事的?

    她泪眼模糊地望向那个少年。

    自冯氏说出真相后,黄元就有些跟不上姐妹们的思路,全没料到会是这般反响,这倒是意外惊喜。

    他想,也好,这样对杜鹃的伤害就少些了。

    见她对自己看过来,他丢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挚,满含深情和别样意味。

    他站起来,轻咳了一声,屋里便静了下来。

    大家都看着他——黄家最有学识、最有前途的孙子,要如何处理这件事,连黄老爹和黄大娘也不例外。虽然黄元是晚辈,但没有人质疑他处置此事的威信。

    黄元含笑道:“二姐姐是捡来的,这一点都不奇怪,我早怀疑了,因为她实在不像咱家人。”

    黄鹂不服气道:“怎不像?明明好像的。”

    黄元对妹妹摆摆手,道:“你们别想太多。我能被人捡去,二姐姐被娘捡来也就不奇怪了。其实,亲生的也好,捡来的也罢,都不要紧。咱们家又不像杨家,咱爹娘可是至真至善的好人。好人有好报的!你们想想,要不是二姐姐,我哪能这么容易认祖归宗呢?咱家也不能这么兴旺。是不是?”

    此言一出,兄弟姊妹们纷纷赞同。

    黄老爹和黄大娘则想到了鱼娘娘。

    杜鹃放心了,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道:“爹,娘,就算我是娘捡回来的,我也当你们是亲爹娘一样。当年,娘生了弟弟又丢了弟弟,半条命都快没了,还拖着病身子把我从山上抱回来,比亲娘十月怀胎生我也不差了,一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份善心就该得到好报!后来,你们又把我当亲生闺女一样养,我不给你们当闺女,难道要去找那不知在哪的亲爹娘?”

    冯氏听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黄老实则喜不自胜,对杜鹃道:“嗳!嗳!杜鹃,好闺女。你这样想就对了。爹舍不得你。你要走了,爹也不活了!”

    受黄鹂影响。老实爹肉麻的话信手拈来,听得黄老爹、黄大娘和黄老二等人心儿狠抽。面色怪异地瞪着他。

    杜鹃也好笑,忙道:“我哪能丢下爹呢。”

    说着,把目光转向黄老爹和黄大娘,道:“爷爷,奶奶,小时候我惹你们怄了不少气,说不给你们做孙女,也都是气话。这下可好,我真不是你们亲孙女了。你们还认我吗?”

    她笑嘻嘻地看着二老。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答案。

    黄大娘没好气地说道:“不认?我们不认能成?你爹,你娘,那还不跟我们拼命!我说杜鹃,从小到大——”听这句众兄弟姐妹一齐发笑——“你还真惹了不少事。你爹,你娘,为你操了多少心?就凭这个,你也不能丢下他们走,不然不是白养了你!奶奶也没别的话说,奶奶觉得。你还算孝顺……”

    她絮絮叨叨地数落,也表达了一个意思:杜鹃不能走!

    为何也这样舍不得呢?

    因为杜鹃虽然惹她怄了不少气,真要说起来,还真算这个孙女孝顺;还有黄元刚说的“好人有好报”也打动了她。她私心里觉得,大儿媳救了杜鹃,所以鱼娘娘才额外对黄家关照;再有就是私心了:杨家养了她孙子一场。居然要那么多的抚养费,这还在黄元帮他们开铺子赚钱的情况下要的呢。她便想将来杜鹃的亲爹娘来要闺女,不出一大笔银子。休想把她带走!

    抱着这个信念,黄大娘对杜鹃分外慈祥。

    杜鹃真是喜出望外。

    虽然她不住老宅,也并不指望爷爷奶奶认可自己,但他们能接受自己当然更好了,不然再有什么事,她可就没以前顶着黄家女的名头有底气了。

    于是,她眉开眼笑地说道:“到底是一家人,吵归吵,吵完了还在一块过。我跟爷爷奶奶不是亲祖孙,比亲祖孙还要亲呢!”

    哎哟,这话肉麻,还假,她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想必是受老实爹影响的。

    她浑身恶寒,不敢看兄弟姊妹们的目光,慌忙抄起筷子,殷切地帮爷爷奶奶都搛了些鱼肉,道:“爷爷,奶奶,尝尝我做的这个糖醋鱼,比之前的味儿怎么样?”

    黄大娘很满意她的表现,低头吃起来。

    黄老爹则威严地板脸道:“什么亲生的捡来的!养这么大了,说丢就丢,那不跟姓杨的畜生一个样了?老大媳妇,你不许在外说这事!杜鹃就是咱黄家的孙女!”

    他的心思,除了紧随孙子黄元外,还因为深恨杨家,要显示黄家比杨家良善,所以摆出大度模样;再有就是他也跟黄大娘一样,有自己一份私心,不想轻易把杜鹃还给她亲爹娘。

    在他看来,杨家帮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还培养成材了,还闹得恩断义绝,那就是猪脑子!他反正是不会干这样蠢事的。再说杜鹃也没可能像黄元那样惹出牵连全族的官司,所以,他说的十分义正辞严。

    冯氏却愕然了,为难地看向黄元。

    不对外说,如何为儿子和杜鹃定亲呢?

    黄元对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着急。

    冯氏这才心定,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

    小辈们见黄老爹也如此说,彻底放心,又对他钦佩不已,纷纷对他敬酒,“爷爷”长、“爷爷”短叫不停,屋里重新热闹起来,比先更甚。

    黄雀儿帮杜鹃搛了一筷子菜,瞅着她似喜似嗔,倒像才认识她一般。杜鹃赔笑着叫“大姐!”黄雀儿虽没应,然从她接连帮妹妹搛菜的情形看,只有比以前更亲的。

    她这样做,是怕妹妹心里膈应难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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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前世今生

    黄老二和凤姑一直没插嘴。

    这是大房的事,又有爹娘在场,他们实在不知如何说。

    等黄元表明态度,老爷子也发了话,凤姑才笑道:“嗐,刚才我可难受了。虽说从前咱们也吵啊闹的,都好几回了,那还不是当杜鹃是黄家闺女。过日子么,谁家不吵闹?有事都顾着,才像一家人。大嫂,你怎么好好的想起来说这事呢?杜鹃是咱家闺女,你不说,谁又没找你算账。”

    她是真有些疑惑,所以发问。

    冯氏听了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黄老爹瞅了大儿媳一眼,也怪她糊涂、笨,若不是看黄元面子,准要骂她。这事什么时候说都好,就是不能在找回孙子、全家喜气洋洋的时候说——多扫兴啊!

    冯氏当着人不好说自己的打算,但她却另有依仗。

    她赔笑道:“爹,娘,儿媳妇最近有些不大舒坦,好像……好像怀上了。”

    屋里顿时一静,人人都盯着她。

    又是黄鹂,先尖叫一声,然后高声欢呼;接着,黄元也激动地站起来,朝黄老爹方向躬身道:“恭喜爷爷奶奶!”

    原来这事他也不知道。

    娘有了身孕,他却恭喜爷爷奶奶,实在对黄老爹的脾胃。老汉刚要咧嘴,就听大儿子“呵呵”大笑,喊“我要生儿子了!我又要生儿子了!”他便不好乐了,摆出长辈威严,叱道:“瞧你疯的。叫人听见笑话!”

    黄老实哪听得进去,望着媳妇只顾傻笑。

    黄大娘激动地追问道:“老大媳妇。这可是真的?什么时候怀上的?你怎不早说!”

    冯氏便说,有两三个月了。大概是在府城时怀上的。先前她还拿不准,毕竟这么些年都没开怀了,突然有些迹象,她不敢相信,最近才确认了。

    泉水村也没个像样的大夫,没人会把脉,生娃生病,都只能靠自己挺过去,怀孕么。当然只能凭经验确认了。

    因冯氏已经生过好几胎,众人都不怀疑她的话。

    一时间,屋里欢笑阵阵。

    杜鹃也十分欢喜,跟着大家笑。

    当然,她可不认为是自己给冯氏带来的福气。

    她和黄雀儿长大后,一直帮冯氏调养身子,早把底子打好了,这次娘找到儿子后,多年的心结一解。可不就怀孕了。

    笑声中,黄元朝她看来。

    黑眸在灯火照耀下,光芒流转,耀得她眼花。

    她竟有些心跳。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黄元也含笑转头,帮爷爷斟酒。

    这顿饭吃得欢天喜地。饭后。他兄弟姊妹又将桌椅搬到院子里,摆上瓜果。一家人说笑赏月。

    乡下人不懂什么赏月,不过是凑热闹罢了。这不。才摆好呢,隔壁林大头、老秤砣就都来串门了,连媳妇们也来了。院里说笑声就大了起来,古往今来地闲扯。

    林大头笑道:“大侄子回来了就是不一样。这个八月节你们家过得热闹,老远就听见这边又吵又笑的。什么事这么高兴?”

    黄老爹父子不愿把杜鹃的事公开,但冯氏怀孕可是大喜事,巴不得人都知道,于是告诉了他们。

    果然林大头惊叫道:“这不是老树开花么?”

    黄老实得意地说道:“那当然!”

    林大头继续叫道:“哎呀老实兄弟,我真是不服气了!你说你也没什么大能耐,怎么就那么好福气呢?”

    他是真的嫉妒,嫉妒得要死!

    这个黄老实,啥都不会,偏几个闺女争气的很。他原想,闺女再好,那也是要嫁人的,林家要是娶了他闺女才更好福气,所以他心里就好过了些。谁知临了,黄家把儿子找回来了,还是中过秀才的!这也就算了,好歹他们两口子为这个儿子牵肠挂肚了十几年,算是补偿吧。可是冯氏这又怀孕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事都落在黄家呢?

    黄家父子婆媳耳听着林大头等人的惊叹,无限满足。

    杜鹃姊妹将残席收拾完后,又洗了碗,将手巾、抹布等都拿去门前水池里清洗。

    姐俩低声说笑,比往日更贴心。

    月色下,杜鹃忽见如风缓步走出林家院子。

    她心中一动,对黄雀儿道:“大姐,我带如风出去逛一圈,一会就回来。”

    黄雀儿疑惑道:“你要去哪?”

    杜鹃道:“我去娘娘庙看看。”

    黄雀儿一怔,默默地瞅着她不语。

    杜鹃轻笑道:“我没事。大姐还不知道我?”

    说完不等黄雀儿开口,起身唤一声“如风”,当先往村路上跑去。如风顿时兴奋不已,无声无息地跟着她飞跃,一会就跑到她前面去了。

    黄雀儿见她转眼就消失在月光笼罩的树影深处,张张嘴,想喊又没喊出来,心里不免担心。

    院墙边,黄元一直静静地站着。

    见杜鹃去远了,才走出来,轻声对黄雀儿道:“我去看看。大姐别告诉爹娘。”

    黄雀儿忙点头,又不放心弟弟,担心他城里长大的,夜晚去田野会害怕,忽一眼看见黄鹂和小顺也出来了,忙示意两人跟着哥哥。

    黄元没有拒绝,带着弟妹往村外走去。

    娘娘庙伫立在田野中,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寂静。

    杜鹃走进庙中,点亮供桌上的烛火,又上了一炷香,再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抬头凝神细观这尊由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美人鱼。

    除了刚来的那些日子,这十几年来,她从没像今晚这样,感觉前世今生是如此的靠近。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和李墩坠崖就在昨天。

    她微笑着用手轻轻抚摸冰冷的美人鱼雕像。有些欢喜,还有些怅然:再靠近。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跨越了不同时空,物是人非!

    眼前这不能言、不能动的雕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熟悉、唯一代表前世的东西。至于黄元么,对她来说如同一个久远的梦。好像故事里描述的那个痴情女,修炼了五百年、一千年,就为了再看一眼爱人、抚摸他一次;而她,却想和他重温旧梦、再续前缘!

    冯氏揭开她的来历,使她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越近,她便越紧张、越期盼。

    她忽然就体会到故事中女孩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前世的爱人走近身旁。然后错身而过,见面之前的渴盼、见面之时的喜悦和见面之后的失落,是那么的清晰刻骨。

    她不要错过,她一定要抓住他!

    虽然她不清楚冯氏今晚为何要揭开她的身世,但以她对养母的了解,肯定不会有恶意。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了。

    她对着冰冷的雕像轻声低语:“你若真有灵,就帮助我。”

    默立了一会,她转身出庙。往河边走去。

    她在河埂上寻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望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河面,静静沉思。如风卧在她身边。虎目四处寻梭。

    杜鹃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独自跑来这里不是为了感慨和缅怀过去,她是要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揭开她和黄元不是亲姐弟。要嫁给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还有好几道坎要跨越。

    最大一道坎。来自林家,来自林春。

    正想着。如风忽然动了,望着身后田野低吼。

    她转头一看,田野里有几个高矮不等的黑影往这边移动,在清冷的月辉下,仿佛鬼影,看着有些渗人。

    杜鹃蹙眉,凝神细看那是谁。

    如风却又平静下来,她便知道是熟人了。

    黄元走近杜鹃,笑问:“一个人不怕?”

    杜鹃道:“怎么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只虎嘛!”

    又望着他背后,疑惑地问道:“我看见还有两个人,是黄鹂吧?人呢?”

    黄元在她身边坐下,道:“和小顺去庙里玩去了。”

    杜鹃“哦”了一声,就不言语了。

    此时此地,她不知说什么好。

    黄元也不知说什么好,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轻笑道:“圆月之夜坐在这里,别有意趣。若是带了洞箫来,吹一曲《春江花月夜》,更加助兴。就是秋月凄凉清冷些,不如春日万物生机勃发,只怕吹不出那个意境。”

    杜鹃没有立即接话,静了会才道:“秋月春月,都是同一轮月,不同的,是人的心境。你说,许多年前,或者许多年后,月亮同今夜有何不同?”

    黄元喃喃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杜鹃侧脸望他,似在默问“你可有改变?”

    黄元立即感觉到她的目光,也对她看去。

    月华落在她光洁的脸上,滑腻腻不能停留,仿佛沐浴般,不断将光辉笼罩她,神圣而高洁。

    他便看呆了。

    月也朦胧,心也朦胧,恍惚中,忆起当年他初见她时的情景,还有在黑山镇后山一对孩童相聚的情形,更有那支沧桑的歌曲。把这些串联起来,他们从府城一路走到泉水村,由陌生人变成姐弟;现在又揭开这层姐弟关系,再往下……

    黄元忽然一把抓住杜鹃的手,急促问道:“你早知道自己不是黄家闺女,对不对?”

    他想起那年小杜鹃送他的画,还说了一个凄美的故事:一对在深山学堂教书的未婚恋人。某日,女孩为救一个学生落崖,她的未婚夫跟着跳了下去……

    他震动不已:其人其事,与眼前的他们何其相似!

    是续前缘,还是预示将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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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林春归来

    杜鹃没有回答,只含笑看着他。

    看他在这样的月夜,摒弃一切红尘纷扰,可能想起前世。

    这一刻,她双瞳像极了天上的星子,光芒灿烂。

    黄元盯着那两颗璀璨的星子,轻声道:“你早就猜我是你前世夫君,对不对?李墩,他叫李墩,对不对?……”

    杜鹃依然不语,她希望他自己想起来。

    黄元却再不说话了,就那样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凝视她。

    良久,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水面。那里,圆月被流动荡漾的水纹摇晃成不规则的形状……

    如风不知何时跑开了,窜到河边一株大树下的灌木丛后。杜鹃依稀听见些响动,抬头朝那里看去,却见如风又跑开了,顺着河埂往山上跑去。

    黄元轻声问:“随它去?”

    杜鹃点头道:“老虎都是昼伏夜出的。拘着它不好。”

    等如风也走了,河边更静下来,秋虫的呢喃声便扩大,成了旷野的主旋律。头顶的明月静静地照着,亘古未变。月下的两个人,仿佛穿越时空,从前世坐到今生!

    月儿西斜时,他们方才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黄元早早去老宅请安。

    黄老爹和黄大娘刚起来,就见孙子跪在床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道:“爷爷,奶奶,孙儿有个请求,望爷爷奶奶成全。”

    黄老爹忙上前扶起孙子,问道:“什么事?你说。”

    黄大娘也忙道:“你说,想要什么。奶奶帮你弄。”

    黄元坐在二老中间,郑重道:“爷爷。奶奶,我要娶杜鹃……”

    早饭后。杜鹃被叫去老宅。

    她以为,定是奶奶要自己给小婶帮忙煮饭。

    然而到了那里,却见爷爷奶奶和爹娘端端正正地分坐在堂上,黄元站在爷爷身边,其他人都不在,她便诧异。

    待听见黄老爹说要将她许给黄元,不禁呆滞。

    她看向少年,少年对她微笑,和煦如春风!

    黄老爹见她没有立即回应。很不满,但想起孙子交代的话,便耐心地解释道:“虽然你是黄家捡来的,你爹娘又费心把你养这么大,我们也不敢随便逼你,要你报恩。——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再进衙门了。不过要说元儿也算不错,配你是足够了。你可乐意?”

    说是询问杜鹃的意思,话语却满含讽刺;更提醒杜鹃:黄元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她就该知恩图报、以身相许。

    杜鹃也顾不得他了,含羞低头道“凭爷爷奶奶作主。”那模样倒像个循规蹈矩的闺秀。忽想起自己一向大方,这样忸怩太奇怪了。慌忙又抬头,“我就一个要求:这事要跟林家商议好才能定。”

    黄大娘脱口道:“干什么要跟他们商量?”

    黄老爹虽未说话,神情也很不高兴。

    黄元却抢着道:“孙儿觉得。是该跟林家商议。”

    黄老实道:“林大头晓得了,怕是要闹。”

    冯氏也一副担心的模样。

    杜鹃忙道:“爷爷。当年爹娘确实和林家有口头婚约,这事怎么也要给林家一个交代。林家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好好的坐下来商议,把这事说清了,咱们也心安。不然,跟前几次一样闹起来,不是给黄家招惹麻烦吗?大姐将来还要嫁进林家呢,不能让她为难。”

    黄元也点头道:“爷爷别担心,此事交给孙儿来办。这一次,定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

    黄老爹有孙在手,万事不愁,就点头答应了。

    黄元便说,先对村里公开杜鹃的身世,待大家接受了这个事实,再提亲事,省得一下提出来,招惹人非议。

    杜鹃瞅着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前所未有的欢喜和安心。

    她昨天还在想主意,今天他就将这事安排妥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很周全。就跟上次附学之事一样,是从根底上解决,而不是强硬冲突。这行事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李墩,也像前世一样,全不要她操心一点儿。

    黄元说完,见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几个长辈见一双小儿女这样,也都十分喜悦。闹来闹去,竟然花落黄家,真真是想不到的美满姻缘!黄大娘一得意,嘀咕了一句粗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该这样。”

    杜鹃听后笑容一僵,忍不住想,亏得有黄元,若不然,要是爷爷奶奶早得知自己不是黄家亲生的,只怕要把自己许给黄小宝,不然就觉得吃亏。

    黄元见她尴尬,慌忙道:“晚上在这边吃饭,咱们去瞧瞧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完先走出去,又招呼杜鹃也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杜鹃低声问他:“你能帮什么忙?”

    黄元不答,却歉意道:“奶奶的话,你别放心上。”

    杜鹃撇撇嘴道:“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比你长。”

    黄元哑然,正要说别的,忽听院门口有人道:“杜鹃,怎么都来这了?”

    随着话音,林大头走了进来。

    杜鹃一怔,不知他大上午的,不下地也没上山,跑这来干什么。问他,说是下地路过,可他手上又没拿农具。

    她和黄元诧异地对视一眼,将他让入上房。

    林大头看见黄老实两口子,“呦”了一声,很稀奇地问道:“老实兄弟,你俩不干活,蹲这干嘛来了?跟老爹商量事呢?”

    黄老实“嗯”了一声,就不知如何说了。

    只因他们确实在商量大事,可这事眼下还不能告诉林大头。

    黄元觉得林大头来者不善,忙主动上前接话,顺势将杜鹃的身世告知了。又说,爷爷奶奶和爹娘刚才就在说这事。一家子都劝二姐姐别难过呢。

    林大头震惊万分,连连唏嘘。做足了该有的反应。

    可黄元却觉得他是装模作样。

    果然,林大头感叹完,便对杜鹃道:“杜鹃,你娘可不容易,把你从山上抱下来,那是天大的恩情!你可不能因为不是她亲生的,就跟她不亲了。”

    杜鹃急忙点头,说哪能呢。

    林大头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这也是你福气大。你娘没奶水,刚刚好的,春儿他娘奶水足。春儿又那么惦记你,就算自己不吃,也要让给你吃,你才能活下来……”

    黄元目瞪口呆地听这汉子细数林家对杜鹃的点点滴滴照顾,什么赔了多少肉蛋,什么夏生偷肉给她们姊妹吃,什么林家兄弟帮黄家干了多少重活……话里话外提点:要不是林家。杜鹃肯定养不活!——黄家前两个儿子不就半路死了么。

    他养父杨玉荣都没他这账算的细致!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大头是怎么养出林春那样儿子的?

    黄大娘和冯氏婆媳两个听得面色发黑,黄老实则嚷嚷他闺女也没白让林家照顾,常送菜给林家吃,却比不上林大头说得快、话语有条理。

    黄老爹气道:“大头侄子。你这是跟杜鹃算账呢?”

    林大头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告诉杜鹃一声:叫她别难过,除了黄家。我林家也把她当闺女待。什么时候在黄家住腻了,就去林家住。我家屋子宽敞的很。”

    黄家众人听了面色难看无比。

    杜鹃算是看出来了:林大头一定听到风声了。

    从哪听来的且不说,她知道他担心什么。

    于是。她便笑道:“大头伯伯,不用你提醒,这些事我都记着。若不是大头婶子,我也不能平安长大。在我心里,你和大头婶子也算我的亲人,我就是你们的闺女。人都说我跟林春好,他们就没想到:在我心里,秋生、夏生和春生,我都是当亲哥哥一样的,所以才跟林家走的近。”

    林大头听得红了眼睛,反而说不出算计的话来,“嗳,嗳!大头伯伯也当你闺女一样,舍不得你……”

    杜鹃忙笑道:“大头伯伯放心,我这话也不是白说的,我将来还要孝顺你跟婶子呢,我出嫁也要你们和干娘点头的。要是你们不点头,我就不嫁!”

    林大头霍然站起身,大声问道:“你说真的?”

    杜鹃用力点头道:“当然真的!”

    他不就是担心这个么,那她便给他一个安心的答复。

    她本来就不想强硬行事,不管采用什么法子,这次一定要林家心甘情愿放手——她不想伤害林春。若不然,她也不能心安。

    林大头走后,黄家人都忧心忡忡。

    黄老爹生气地对杜鹃道:“你倒顾他们。照这样的,你别想嫁人了!”跟着又补一句,“要嫁也只能嫁林春,不然林大头死都不放手的。”

    黄元劝大家别急,说此事须得缓缓图之;一面又道,眼下秋收差不多了,先着手盖厢房吧,等把房子盖好了,再说这事。

    黄老实忙道:“对,先盖屋子。”

    大家便丢开前事,商议请多少人、还差多少料等事。

    八月二十日,黄家破土动工盖厢房。

    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林春回来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少年,杜鹃惊问“你怎么回来了?”

    林春双眼布满红丝,深深地注视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杜鹃心一颤,问道:“大头伯伯派人叫的你?”

    林春见黄家院里人来人往,便对她道:“你来我屋里,我跟你说句话。”

    杜鹃点点头,对黄雀儿嘱咐了一句,就往隔壁去了。

    黄雀儿看着他们的背影,满目忧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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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6章 男女之情
  •     林家也有不少人进出,因为黄家借用了林家的厨房烧水煮饭,就如当初林家盖屋子时,借用黄家的一样。不过,林家如今房屋宽敞,林春住的西厢更是不让人进的。

        两人进去坐下,杜鹃叹了口气,道:“说吧!”

        林春盯着她问道:“你凭什么认定是黄元?”

        杜鹃听了苦笑,她早知他要问这样的话。

        她深吸口气,耐心告诉他:

        前世她和夫君同时死亡的,而今生,她和黄元同一时刻出现在那山野;黄元极容易就掌握她前世的一些技能,如自小就善用鹅毛笔画画,如知道用橡胶给水压机密封……

        林春笑道:“若这样,我也能说我就是。可惜你不信。杜鹃,你到底是因为心里先认定黄元就是你前世夫君,然后才对他另眼相看,还是因为对他这个人有特别的感觉,才认定他是你前世的夫君?要是你不知道他是黄家丢失的儿子,你们陌路相逢,你会认出他吗?”

        杜鹃听后一震。

        “你还不知道吧,早在近百年前,永平年间,大靖就有鹅毛笔了;至于橡胶,若是我生在山外,不用黄元提醒,我自己就能想起来用它密封水压机。”他眼神犀利地盯着杜鹃,坚决道,“所以,我就一个请求:除非你说出准确的证据证明黄元是你前世夫君,否则你不能嫁他!”

        杜鹃呆呆地看着强硬的少年,觉得他成熟不少。

        林春见她不语,挑眉道:“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杜鹃惊醒。忙点头道:“不,我是该给你一个交代。可是春儿。你当初答应我的……”

        林春打断她话道:“我当初答应你,让你跟你前世的夫君团聚。黄元是吗?”

        杜鹃很想点头。可他却不相信、不服气。

        “这事你太轻易决定了。怎见得我就不是你前世的夫君?听长辈们说,我们可是在襁褓中就一见如故的。那时候的我们,赤子心肠,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和意图,若没有前缘,怎会如此投契?而你认定黄元,不过是凭借一个巧合。”

        “那不是一般的巧合,前世我跟夫君同时死亡的。”

        “那你们是同时投胎的吗?”

        “这事得问阎王爷,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怎们就认定黄元?”

        “这样巧合,难道不是缘分?”

        “缘分?黄婶子把黄元弄丢了,你跟他从出生就错身而过,此后天各一方,恰证明你们无缘!黄婶子把你捡回来,当天晚上就送入我家,求我娘喂奶,然后我二人相聚了,青梅竹马长这么大。我们才是有缘!”

        杜鹃听着他的推理和结论,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她却无可辩驳。

        林春见她没话了,加重语气道:“若真是你前世夫君找来了。管他是黄元黑元,我都不会拦阻,也不会伤心难过。只会替你高兴。可是,你不能这样糊里糊涂认定一个人。毫无根据地就说他是你前世夫君。这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

        杜鹃愣愣地看着少年。

        少年也毫不避让地回看她,将一腔爱慕和伤痛**裸暴露在她的眼底。令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若我前世修炼不够,今生我将接着修炼;今生修炼不够,来生接着修炼。修炼一万年,也要娶你为妻!”

        他轻声而又坚定地发誓,完全没有少年的冲动和急切,倒像历经辛酸的失意人,看清了自己所求,穷尽毕生精力去追求。

        这两个月来,他尝尽了相思之苦。

        然那相思又是甜蜜的!

        可当他接到大哥亲递的口信后,却如被雷击。

        他做梦也没想到,黄元会从杜鹃的弟弟变成夫君。

        这令他无法接受。

        杜鹃心沉下来,笑容勉强。

        可她却不能直言拒绝他,甚至,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小心谨慎和温柔,只因为她面对的少年才十几岁,看着老成,感情却单纯,他并没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林春,”杜鹃迟疑地轻笑,“若黄元想起前世的事,你真能放下这段心思?如果这样,你该早做准备。那些理由就算不足,我还有自己的感觉,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若一定要我拿出确凿证据,除非请来阎王爷,否则我也不知如何告诉你个中缘由。”

        这一刻,她真心问候阎王爷,为何如此摆布她。

        林春倔强地盯着她道:“你的感觉就不会出错?”

        杜鹃哑然,只好对他强笑。

        “反正我就这个要求。你若是成心骗我,那也随你。”

        林春说完,站起身先走了出去。

        若是杜鹃和黄元合谋骗他,他也无可奈何。

        若真是那样,他还用念着她吗?

        只想一想,心口就尖锐疼痛。

        等他走后,杜鹃独自呆坐着,默想刚才的事。

        要不要告诉林春,她是前世一缕魂,带着记忆?

        还有,她不是投胎来的,她是穿越来的;前世她和李墩同时从山崖坠落,然后又和黄元同时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山野,她无法忽视那巧合。

        就算黄元没有前世李墩的记忆,但杜鹃来时,林春已经半岁了,又无病无灾,杜鹃觉得,无论是投胎,还是穿越,李墩都不可能跟他有瓜葛。

        眼下,她只能等奇迹降临吗?

        再说林春,出门后又去了私塾找黄元。

        正在授课的黄元看见他,忙对学生们交代了两句,就赶忙走了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黄元略算了下日子,就算林大头在八月十五派人去府城给他送信,这行程也够紧迫的了。亏得他有武功在身。才能在今日赶回来,也证明他的心情有多急迫!

        他便定定地看着他。道:“你都知道了?”

        并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林春嘻嘻一笑,道:“你都要娶自己姐姐了。我还能不知道?既知道了,怎么也要回来看看。”

        黄元听了这话,有些愠怒,想了想,忍住了。

        “林三哥何必说这样话来讽刺小弟。小弟是何等样人,杜鹃又是何等样人,三哥难道不清楚?”

        林春认真道:“杜鹃什么样人,我当然清楚;至于你是什么样人,我还真不太清楚。黄元。昝姑娘可是很牵挂你呢!”

        黄元顿时皱眉,放脸道:“请林三哥慎言。”

        林春点头道:“是要慎言。我也要告诉你一句话: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即‘慎行’!我刚才已经跟杜鹃说了……”

        当下也不隐瞒,将他与杜鹃的对话统统告诉了黄元,“杜鹃不是喜欢你,她以为你是她前世夫君,才这样对你;若你不能证明自己是她前世夫君,就是骗婚!”

        黄元冷笑道:“不管是不是,前世已成过眼烟云。无需证明;而今生,我和杜鹃情投意合,你一定要凭借这点要挟她,令她进退两难。岂是君子所为?又岂不辜负了她对你一番情义。”

        林春也冷笑道:“情投意合?真是可笑!你去村里打听打听,听听杜鹃和林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

        黄元犀利指出:“既说青梅竹马,为何迟迟不定亲?十几年都没定。可见杜鹃只当你是哥哥,并无他念。”

        林春愤怒道:“这是杜鹃痴心。谁知被你趁虚而入。”

        黄元气坏了:“我征得杜鹃点头。又有长辈作主,怎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林春蛮横道:“本就不堪!你刚才说君子。我要问你:你破坏他人姻缘,算什么君子?”

        黄元睁大眼睛道:“怎见得是我破坏,不是你破坏?”

        林春双目炯炯,一字一句道:“因为,杜鹃还没满月的时候,黄家就和林家定了口头婚约。为此,我爹和我大伯还帮杜鹃操办了满月酒,有全村人为证。除非杜鹃前世的夫君找来,否则她定要嫁我!这点,当日御史大人也曾评判说,林黄两家的口头婚约是算数的。只不过我林家仁善,我又心疼杜鹃,想成全她再续前缘之心,不肯强逼她罢了。你若不能证明自己是杜鹃前世的夫君,一意孤行要娶她,我便上衙门告你恣意抢占人妻!”

        这话仿若晴天霹雳,把黄元击晕了。

        他如何知晓杜鹃前世的夫君什么样的,从而来证明?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春扬长而去。

        晌午下学,他回到黄家,乱纷纷的工地上人来人往,见了他都恭敬地打招呼。他笑着答应,双目四下寻视,一眼看见杜鹃正和大姐往外边桌子上端菜。她脸上一如既往带笑,他却看出那笑容不够往日明媚清新。

        脚下一转,他往自己房里走去。

        放下书本,他招来小顺,去厨房对杜鹃道:“林春回来了,弄几个菜,我过去陪他吃。”

        杜鹃愣住,疑惑地打量他,猜测他的用心。

        黄元笑道:“那边安静。我好久不见他了,想跟他说说话。我们兄弟,言谈志趣相投,没什么说不开的。”

        杜鹃眼睛一亮,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期待。

        黄元出面,会不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不能,少年之间,应该也容易沟通。

        于是,她忙点头道:“行。你来看看,要什么菜。你们喝酒吗?弄点甜酒吧。林春爱吃鱼,这盘红烧鳊鱼你端去;还有酸菜鱼,也盛一碗吧;这个山鸡好……”

        不论她说什么,黄元都笑吟吟地点头,任凭她安排。(未完待续。。)

        ps:  感谢“stillia”、“古溪清泉”的粉红票,还有“古溪清泉”打赏的兔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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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