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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暗中过招

    她说完,便期盼地盯着黄元。

    黄元愣住了,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如墨玉般的黑瞳闪闪发光,歪着头的神情就像黄鹂在街上看那些吃食一样渴望和向往,令人不忍拒绝;但他觉得那白玉般的面颊在自己的注视下很可疑地泛出粉红来,不禁心一跳,脸也作烧起来。

    他垂首敛目,心乱如麻。

    正在这时,就听杜鹃笑道:“这可不行!”

    断然的口气不仅惊呆了昝水烟兄妹,也震住了黄元。

    昝虚极本就怪堂妹孟浪,听杜鹃这样说,更觉不好。

    但他见杜鹃笑得明媚,不知怎的,并不太担心。他觉得,她心性坦荡高洁,绝不会羞辱妹妹的,她不是那种尖刻低俗的女子。

    杜鹃指着画认真对昝水烟解释道:“昝姑娘,这画里都是我黄家人,除了外公舅舅和小姨父,那也是黄家亲戚,所以弟弟才命名为《天伦之乐》。若是将昝姑娘画进去,就不合适了。再说,昝姑娘何等身份,跟我们画在一起,实在亵渎了姑娘!不如让弟弟单独为昝姑娘画一幅画,那才独具特色!”

    说完,不理会她发白的面色,展开另一幅画,“瞧这一幅,就是他为我和妹妹画的。是不是很好?”

    黄鹂听了忙拍手道:“对呀昝姐姐,你就像仙女一样,让哥哥单为你画一幅。画好了就送给我……”

    话未说完,就被杜鹃踢了一脚。

    杜鹃嗔道:“昝姑娘的画像,怎能随便送人?你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别说画像了。就算是身上戴的随便一样东西,都不能随便给人的。”

    一面歉意地对昝水烟道:“小妹不懂这些规矩。望昝姑娘莫怪。她也是喜欢你,才这样说的。”

    黄鹂忙捂住嘴。红了脸儿。

    昝水烟心沉坠如铅,强笑道:“无妨!黄三姑娘天真烂漫,直言快语,我怎会见怪呢。”

    说着,凝神打量杜鹃。

    她到底是故意道破自己心思,还是无意直言呢?

    只见杜鹃神情似晴空下的江心岛,一片明朗,眼底笑容始终灿烂和煦,令观看的人心情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得愉悦。

    她便想。黄姑娘定是实话实说,是无意的。

    只是她的打算却落空了。

    天知道,她是多想在那幅画中拥有一席之地!

    杜鹃的话让黄元心头警醒。

    他知道她是实话实说,而且是有意的。

    相处这些日子,他对杜鹃的性子越发了解:如山泉般清澈单纯,又像满月之夜的碧海青天,越清越深邃。她通常很少对人耍心机手段。大多时候,她用直来直去的言语对付人,能言人之不敢言、说人之不便说的话。令对方措手不及和瞠目结舌,她自己则清朗朗、坦然无私、坦荡无惧。

    刚才,他察知昝水烟的心意,却一个字也难推拒。

    哪怕是婉转推拒。也显得失礼。

    因为昝水烟可没明说想成为黄家人,不过是想成为画中人而已;若是他像杜鹃一样坦言说破,倒显得他心思鄙薄。有意外非分之想了。

    杜鹃却毫不费力地替他拒绝了。

    还拒绝得那样自然!

    昝虚极高估了杜鹃,他和堂妹一样因为杜鹃的话觉得尴尬。偏又说不出杜鹃的失礼,也无法怀疑她的心性。

    他便顺势扭转话题。笑道:“那黄兄弟就帮烟妹妹画一幅吧!今日难得你有这么好的兴致,所作定然远超平常。”

    黄元恢复常态,微笑着铺开纸笔,作起画来。

    他画的就是昝水烟刚才自花径缓缓走来的场景。

    他只见过昝水烟面容一次,也不曾直视,因此对她不太熟悉。不像杜鹃,其笑容已经深入他心里了。所以,他请昝水烟坐到他对面。

    大凡小小年纪在某方面能有些成就的人,都有些天赋灵气,林春如此,黄元也是如此——他一旦拿起画笔,便心无外物,心中眼中都只有画了。

    他不再像之前不敢直视昝水烟,不时地抬头端详凝视她,每一眼看过去,都仿佛看到她的心底。

    昝水烟静静坐在石凳上,淡淡微笑着。仿佛敞开了心灵,超越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端庄,别有一番意味和心思流露。看他的眼神更使他迷惑不解。不自觉的,他心随意走,UU小说的女子便朦胧起来,如水烟迷雾般缥缈,柔美中带着执着。

    杜鹃站在一旁观看。

    随着画渐渐完成,她由看画变成了看人,看黄元和昝水烟二人。

    在黄元的目光下,昝水烟完全坦露自己。

    这是一场心灵的交流!

    她心中微微泛酸,少见的不安。

    不禁告诫自己:凡作画都是这样的。林春雕刻的时候,心里眼里也只有山水人物。不这样不足以成事。好多人想达到这样的境界也不能呢。

    半个时辰后,画成。

    昝水烟盈盈起立,走上前来看画。

    只一眼,她便笑了!

    这幅画,画出了她全部的神韵和美好,还有——特别。

    不管这特别是因为他产生,还是她与生俱来,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他竟然能扑捉到,又以这样朦胧梦幻的形式表现出来,可见他是懂她的!

    她便含羞对黄元轻声道:“黄公子果然大才!”

    昝虚极也赞了几句,又疑惑地问黄元:“你今日作画怎这样得心应手?这幅丝毫不比前两幅差。要不,你也帮我画一幅?”

    黄元摇头笑道:“你别跟着凑热闹了。我精神乏的很,今日再不能画了。”

    昝虚极只得作罢。

    昝水烟见杜鹃看得出神,心里一动。

    因为之前她的拒绝,她不免担心她对自己心存芥蒂,因此有意亲近她,便问道:“杜鹃,你觉得可好?”

    杜鹃由衷赞道:“好美!”

    又惋惜道:“我怎么觉得比我那幅要好呢?真嫉妒!”

    昝水烟见能得她这样称赞,且又说得自然有趣,不禁以绢扇掩口,轻笑起来,然眼中的喜悦却是遮不住的,流光般倾泻。

    黄元却不会把杜鹃的话当笑话,凝视着她道:“你与昝姑娘本就是不同的人,怎能这样相比呢!只看是否画出你的精髓和神韵,才是要诀。黄杜鹃,就是黄杜鹃!”

    杜鹃嫣然一笑,点头道:“说得也是。昝姑娘的风姿,我也只能在心里羡慕,没法学的。我只做黄杜鹃!昝姑娘,这画你可要收好了,等我弟弟将来出名了,这画可就万金难求了!”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昝水烟心中默念:黄杜鹃,就是黄杜鹃!

    那她呢?

    在黄元心中,她又是怎样的?

    她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画上,遂低眉浅笑。

    昝虚极见杜鹃将“嫉妒”也表现得如此自然,看着她呆了眼。正失神间,忽然感觉不对。转脸一看,任三禾严厉地盯着他,眼中寒光闪烁。他惊得一哆嗦,慌忙收回目光。心下尴尬不已,又诧异,不知黄元这小姨父为何对自己如此敌视。

    大家正说笑,也没留心这一节。

    略熟了些,昝水烟见几位长辈开始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十分高兴,忙亲自向众人介绍,神情恭敬又柔顺。

    这让黄老爹很受用,看自家孙女就不顺眼起来。

    为了赞美别人,也为了教导孙女,他对杜鹃和黄鹂道:“你俩要好好跟昝姑娘学。瞧人家,真是大家小姐。哪像你们,跟野丫头一样。长辈跟前,也没个上下轻重。”

    冯氏听了脸色十分不好。

    杜鹃却顺着他道:“爷爷说的对!”

    黄老爹见她如此听话,越发训得起劲,言下之意,杜鹃连昝水烟的一根头发丝都跟不上。

    昝水烟先还听了高兴,后来便觉不安。

    她急忙笑着打圆场,夸赞了杜鹃许多好处。

    杜鹃却似不在意,微微撒娇道:“爷爷!别人能这么说我们,爷爷可不能这么说。”

    黄老爹瞪眼道:“我怎不能说了?”

    杜鹃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边帮他扇风,一边埋怨道:“爷爷,我可是你孙女!我跟昝姑娘出身不同,是没法比的。要在眼前比,别说比不上昝姑娘,就算昝姑娘的丫鬟我也比不上。但我在村里还算能干出息吧?爷爷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我没尽心?昝姑娘是不同的。要是她去了咱们家,连个棒槌都拿不动,难道爷爷还能骂她没用?可不能这么比!昝姑娘不可能去咱们乡下;我也不可能变成大家闺秀。把我跟她比,那是唐突了她!”

    昝水烟心中一紧,脸色突变。

    她又一次失神地看着杜鹃,失落又疑惑。

    黄元这时插话道:“爷爷,是不能这么比。就比如世上有才德的人很多,可是爷爷不会因为我爹比不上他们,就不喜欢我爹;对我这做孙子的也一样。对爷爷来说,只要儿孙孝顺就好了,其他的强求不来。再说,我姐也很出色的,连御史大人当日都夸过呢!”

    他看向杜鹃的神情十分自豪。

    昝虚极兄妹急忙附和,说昝巡抚在家也夸过。

    黄老爹一时无话,“哼”了一声道:“你姐就是太犟……”

    黄元急忙道:“爷爷放心,往后我们都孝顺爷爷。”一面转移话题,“已经半下午了,爷爷肚子饿不饿?要不咱们去吃饭。就去岛上的临江楼。他家的鳜鱼做得最好,我带爷爷和外公去尝尝。”(未完待续。。)

第257章 恣意一回

    黄老爹就问冯长顺。

    冯长顺见他很想去的样子,就说道:“咱们也不懂,都听元儿安排吧。”

    黄老爹十分满意,就让黄元安排。

    昝虚极便笑对黄元说:“贤弟,黄爷爷他们难得来府城,今日便让为兄做东可好?也算是尽地主之谊。再说,你不日将要返乡,兄也该为你践行。”

    黄元却一口推辞。

    他道:“践行改日吧。昝兄别怪小弟不赏脸,只是家祖父他们生在山野,随意惯了的,与昝兄和昝姑娘一桌吃饭,怕是不会自在。若是失礼唐突,多有不便。还请昝兄自便,勿要客气。小弟这里代家祖父和外公谢过了!”

    说完躬身一揖。

    杜鹃的话警醒了他,因此他也坦荡荡直言拒绝。

    昝水烟本来听了杜鹃的话就难受,再听了黄元的话,更是满心酸楚,看着他的眼神心碎神伤。

    他这是在点醒她?

    黄元虽然与昝虚极对视说话,却分明感觉到她哀怨的目光射来,如被火烧炭炙,不敢侧目回首。

    杜鹃歉意地对昝水烟笑道:“昝姑娘,昝少爷,真是抱歉的很。我爷爷他们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来府城,见人难免拘谨。二位出身大家,想必不会笑他们小家子气。”

    昝水烟忙道:“黄姑娘说哪里话,水烟怎会如此浅薄!”

    昝虚极也笑道:“黄姑娘的话在下省得:黄爷爷他们可以‘质胜文’,我等却不能‘文胜质’,否则难为君子!”

    说着。几人都笑了,冲淡了些尴尬。

    黄鹂心下却惋惜不已。

    平日精明伶俐的她完全不明白眼前情势。只想着:昝姐姐那么好,又是巡抚的女儿。为什么不多跟昝家走动呢?多个有权势的朋友,对哥哥也有好处不是。

    可是哥哥姐姐都决定的事,其中定有她不知道的缘故,她便很有眼色地没插话。

    “既如此,水烟与兄就先行一步了。”

    闲话几句,昝水烟便主动提出告辞。

    她冲着黄元和杜鹃敛衽一礼,并飞快地扫了黄元一眼。

    二目相撞,黄元心中一突,急忙垂眸。

    昝水烟盈盈一笑。又和堂兄去向黄老爹等人恭敬道别。

    然后,黄元和杜鹃送两人出亭。

    看着佳人在花径上飘然远去,黄元微微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昝水烟却回头相望,眼底意味莫名。

    黄元心中不忍,歉意地对她微笑,却听杜鹃在旁道:“可是舍不得?要不我去叫他们回来,咱们一块去吃饭?”

    黄元吓一跳,忙转头拉了她。道:“瞎说什么!咱们也收拾收拾走吧。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我带的都用完了。临江楼饭菜可不便宜。”

    他怕待会出现会不起账的尴尬局面,所以事先问好。

    杜鹃忽起顽皮之心,惊叫道:“哎呀,我身上就剩五钱银子了。我本来就没带多少。我怕多花钱。所以干脆不带。少带些,花完了就没指望了,也就算了;要是带多了。就容易忍不住,看见什么都想买。”

    黄元听得瞠目结舌。都不知如何说才好。

    他将目光投向任三禾,赔笑道:“小姨父可带了?若有。先借些银两给外甥,等回去了就还给小姨父。”

    任三禾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没有!有我也不借。”

    黄元更张大嘴巴,觉得这不似他为人。

    任三禾抱胸,好整以暇道:“这事就该你来操心。怎么就没主意了?”说着,目光下移,盯着他腰间挂的玉佩,“这不是还有块玉佩吗?黄家人都穿粗衣,就你锦衣华服,还带玉佩,不大合适吧?不知道的,不当你是黄家儿子,还当你是他们主子呢。”

    杜鹃、黄鹂、黄小宝听了都笑倒。

    黄元也乐了,豪气地一挥手,大笑道:“小姨父说得对!昔李白诗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况今一玉佩乎!今日外甥就拿它去换一顿吃食孝敬亲长,与兄弟姐妹同享此天伦之乐!‘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银子嘛,有的是!!!”

    任三禾击掌道:“好!有气魄!”

    黄老爹见任三禾要孙子用玉佩换吃的,不满地对冯长顺抱怨,说他不通人情世故,不体谅姐夫家艰难。然黄元一番话出,又是诗又是之乎者也,他便不敢吭声了。

    冯长顺笑劝道:“咱们老了,又没见识,都听元儿的。”

    黄老爹见孙子那高兴的模样,料有打算,便不再多嘴。

    黄小宝和杜鹃兄妹几个更是兴致勃勃,有种任意妄为、恣意行事的畅快和潇洒,笑闹着呼爹唤娘,要去大吃一顿,连最爱算计的黄鹂也没说扫兴的话。

    于是杜鹃和黄鹂扶着冯氏,黄元和黄小宝搀着爷爷外公,各自上车,大家簇拥着,离了凉亭,前往临江楼。

    到得地方,黄元一抖衣襟下摆,气势十足地率领大伙儿上了二楼,要了间雅室,还是面朝江的。

    等坐下,他先对杜鹃几个道:“既这样,待会儿你们都要听我的。我说话的时候,你们别捣乱,又或讨价还价。尤其是小妹!真要那样,不如咱们先去找地方卖玉佩,再拿银子来吃饭。”

    黄小宝首先道:“咱们一切都听你安排。”

    杜鹃笑道:“咱们今日就放纵一回!”

    黄鹂也道:“我也不捣乱。可是哥哥,这玉佩可是玉做的,只吃一顿是不是太亏了点?”

    黄小宝和杜鹃忍不住笑趴了。

    黄元咳嗽一声,正容道:“这你放心,瞧为兄的!”

    于是他将小二叫了进来。用手指敲着桌面道:“今日在下身无分文……”

    一语未完,小二便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他。

    很快,他赔笑道:“黄公子可是要记账?”

    他居然认识黄元。

    他正满脸堆笑地等他点菜呢。谁知开口就说没银子。

    没银子你来临江楼干嘛?

    杜鹃几个见黄元没银子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都趴在桌上闷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任三禾也笑吟吟地旁观,看他要怎样说。

    黄元不紧不慢地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桌上,对小二道:“把这玉佩拿给你们掌柜的瞧去,再替我问一声:可否用这玉佩抵今日饭菜酒钱?”

    小二见他不似开玩笑,且打量黄家诸人,都是庄户人模样。心想黄公子怕是真穷了。唉,可怜!

    他便请黄元稍候,自拿了玉佩出去了。

    等他一走,杜鹃便笑道:“这下子,你用玉佩当饭钱的名声怕是要传出去了。”

    黄元满不在乎地说道:“传出去就传出去。我又没做贼,难道就见不得人了?”

    再说小二,很快便转来。

    随他同来的,正是临江楼的谢掌柜,三十来岁。

    谢掌柜对黄元抱拳笑道:“黄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黄元忙站起身还礼。

    略寒暄几句,黄元便前事重提。

    谢掌柜哈哈笑道:“黄公子真是说笑!现有的是挣银子的本事,当什么玉佩呀!难得令祖和令尊令堂来此,今日在下做东相请——”一面伸手拦住黄元——“在下知道黄公子必无功不受禄。也不敢强求黄公子当在下是朋友。若十分过意不去,就给小店留下一幅墨宝如何?”

    黄元笑道:“谢掌柜抬爱!只是在下今日已经兴尽,不想再画了。还是用这玉佩抵饭酒钱吧。掌柜的若想要画。只管去元梦斋,有的是画。想买什么样的就挑什么样的。”

    谢掌柜一笑,道:“既如此。便得罪了。只是这玉佩很好,远不止一顿茶饭银子……”

    黄元摆手道:“也不值什么。再说,凡当物,都没有按原价结算的。在下既然用这玉佩抵饭钱,当然也要按此规矩来。就算两顿酒饭银子吧。今日先吃一顿,剩一顿存着,改日有暇再带家人来吃。”

    谢掌柜赔笑道:“黄公子既如此慷慨挥洒,小的恭敬不如从命。也不点菜了,就将临江楼所有招牌和拿手好菜都上一份,如何?”

    黄元笑道:“正有此意!”

    黄鹂听得又激动又高兴,抿了下小嘴,又吞了下口水。

    掌柜的忙吩咐小二传话给厨房,来一桌上等席面,所有临江楼的特色菜肴都必须有,小二领命转身出去了。

    掌柜的又上前见过黄家诸人,客套了一番才离去。

    离开这间雅室,他便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客房。

    客房里面尚有个套间,中间挽着蓝色帷幔,再一层白色轻纱悬挂。纱幔后,人影憧憧。转过纱幔,昝虚极和昝水烟赫然在座,红灵正在一旁伺候用饭。

    原来,这临江楼居然是昝家的产业。

    谢掌柜在帐外拜见了少爷,将刚才的事回了一遍。

    昝虚极摇头失笑,“这个黄元!行事还真是不羁。”

    昝水烟满心复杂,既倾慕黄元率性无拘的潇洒风姿,又怜他遭遇坎坷:早年杨家也算小富,年幼的他却在街边摆摊卖画;如今认祖归宗,又是这番景况,竟拿玉佩抵饭银。

    她问谢掌柜道:“玉佩呢?”

    谢掌柜忙双手将玉佩奉上。

    红灵出来接了,拿进去给姑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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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兄弟姊妹畅饮

    昝虚极便对谢掌柜吩咐道:“就按他说的办吧。玉佩根本不止两顿酒饭银子,不过是他率性行事罢了,无需大惊小怪在外混说!”

    谢掌柜忙应“是”,见没什么事了,方才退出。

    等他走后,昝虚极看着低头摩挲玉佩、面色惆怅的堂妹,叹气道:“烟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昝水烟没接话,静了会,才幽幽道:“那你呢?”

    昝虚极便怔住了。

    他慢慢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酒,方才道:“我是男子,到底不同,用些心思,或有指望。你是没一点希望的。”

    昝水烟轻笑一声,道:“那可未必!依我看,我倒有些指望,哥哥却只好空自怅然了。”

    昝虚极诧异道:“为何妹妹这样笃定?”

    昝水烟轻声道:“我的打算,不说也罢,到时自知;哥哥的心事么……唉,那黄姑娘可是有主意的人。据我看,她对哥哥半点情意也无。哥哥意欲何为?难道要学姚金贵?”

    昝虚极听了心中烦乱不已。

    二楼雅间内,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肴。

    临江楼建在江心岛上,又靠在水边,其菜色以水产为主。酒楼不仅有绝妙的烹饪手艺,还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材料新鲜!渔民们在江上打了鱼,便直接将船摇到临江楼后院码头,卖给楼里。渔民省心,临江楼也方便,无需派买办去市场采购。

    因此,当杜鹃见了满桌的鱼。不禁惊呼“全鱼宴?”

    一张大圆桌,黄老爹和冯长顺坐在上方。黄小宝紧挨着爷爷坐,往下依次是黄元、杜鹃、黄鹂。然后是冯氏和黄老实,再然后便是任三禾和冯兴业。

    黄元先举杯敬各位长辈。

    待喝了头杯酒,众人便举筷,各自盯着自己看中的美味下箸。黄元和杜鹃则起身帮长辈搛距离远的菜,一面介绍;黄鹂也忙照应爹娘,桌上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冯长顺道:“元儿,杜鹃,你们也坐下来吃。不用管我们老的。我们想吃什么自己搛。就够不着,站起来就是了。反正这都是自家人,也不怕丢脸。”

    黄老爹等人忙也劝他们坐下吃。

    于是黄元和杜鹃归座。

    黄元见大家爱清蒸鳜鱼,这一会工夫,盘子里只剩下一点鱼背肉,便搛给杜鹃了,对她微笑道:“你尝尝。我吃过的,就不吃了。”

    杜鹃吃了,忙点头道:“好!”

    黄元紧接着又帮她搛了一块五彩鳜鱼肉。一边解释道:“清蒸鳜鱼他们叫‘素面朝天’,这‘五彩鳜鱼’却是煎过的,然后淋上他们特制的浇头,看去五色灿烂。便取了这个名儿。”

    杜鹃忙得没空理他,先吃完了,才感激地对他道:“你也吃吧。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这么殷切,我心里过意不去呢。你还不如去帮爷爷。”

    黄元却戏谑道:“无妨!我搛给你吃这两样菜,乃是等你吃完了。想问你话呢。”

    杜鹃听了笑,“但问无妨!”

    黄鹂却插嘴道:“哥,别问我,我没空搭理你。”

    一面低头跟盘子里的鱼头奋战。

    因为二姐姐说,吃鱼头能变聪明呢!

    黄元对小妹失笑道:“你分明是嫌我没理你!”

    众人听了也都笑。

    黄老实和冯氏见他们姐弟兄妹这样,十分高兴。他们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娃儿们吵吵闹闹的,又不失亲近和睦,这才有家的味道。因此一面吃,一面兴致勃勃地看他们几个要怎样。

    杜鹃催黄元道:“快问,不然我也没空理你了。”

    一面用大勺子舀了两个鱼丸子回来。

    黄元咳嗽一声,问道:“你可有什么心得?”

    杜鹃故意发懵,“有什么心得?好吃不好吃也要等我吃完了再问哪!”

    黄元忙道:“那怎么成!那我不是白当了这玉佩?”

    杜鹃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咱们一家人吃得这么开心,怎么是白当了呢?黄元,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心疼那玉佩吧?”

    黄元摇头,盯着她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能博长辈开心,别说是一块玉佩,便是无价珍宝,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当这玉佩,其一就是为了娱亲。其二则是为了让你学艺。这临江楼所有的招牌菜可都在这儿呢,你和小妹今日若有所斩获,这玉佩方才算物尽其用。”

    黄小宝听了急忙点头,道:“杜鹃,黄元说的对!这鱼做的味道实在好,你要学会了,回家也做给我们吃。”

    黄老实吹嘘道:“那还不容易。咱杜鹃只要看一眼人家做的菜,转头就能做出来。”

    冯长顺赶紧问道:“可是真的,杜鹃?”

    杜鹃被爹逗笑了,道:“爹,别太吹牛了。”

    一面对黄元道:“有所收获是肯定的,但要学会就难了。”

    众人听了一齐停筷,都问怎么回事。

    杜鹃道:“比如清蒸鳜鱼,我肯定能做出来,保证不比他们做的差,但味道未必一样;还有这五彩鳜鱼,我也能煎得外焦里嫩,再淋上我自己制的酱料,味道也不会比他们的差,但要做他们这样的,我就不行了。”

    黄元便问:“你是吃不出他们放了什么作料?”

    杜鹃摇头笑道:“弟弟,这烹饪虽是小道,不入读书人的眼,但其理却是一样的。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真正有才的人,下笔的时候,只会将那万卷书融会贯通,再生出人生种种感悟,做出文章诗句来,即便不能超越前人,也必定是独具一格、自成一家!”

    黄元听到这,立即收了笑容。

    “……比如描写月的文章和诗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但唐时陈子昂一篇《春江花月夜》,以孤篇压倒全唐,便是写出了他自己心中的春江月夜。若一味学别人,就难得写出来。古今月亮虽然相同,但看的人不同,心情也不同,人生际遇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眼中所见的月当然不同,因此所作的词句必定是独特的……”

    黄元一震之下,已经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杜鹃知他明白了,但还是接着解释道:“这烹饪也是一样。我就算吃出这些菜用了什么作料,也做不出一样的味道来。”一面掰着手指头数,“鱼的产地不同,作料产地不同,制作的调料出自不同人之手,烧的柴火及火候也不同,用的水也不同,最后才是厨师不同……”

    众人听得瞪大眼睛。

    尤其冯氏,她好歹煮了几十年饭,却是闻所未闻。

    黄小宝忙道:“我晓得了。照杜鹃你这么说,只有在他们厨房,用他们的锅,让他们的人帮你烧火,你才能做出一样的鱼来?”

    杜鹃摇头道:“那也做不出来!光这五彩鳜鱼的浇头酱料,我就算吃出来用了哪些配料,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咱们村家家年年都晒酱,你吃谁两家的酱味道一模一样了?”

    黄鹂立即道:“我家做的最好吃。还有小姨家。”

    杜鹃摇头,反问道:“干娘家的就不好了?很多年长的老奶奶做的都好吃。问她,她却说不出道理来。说浅显点那是她的手艺好;说深奥些,那是她积攒多年的经历,和人生心得!别人很难学的。”

    最后她才道:“所以我吃了这顿饭,借鉴一二可以,仿制他们就没有必要了。一来偷人家的名声不好听,二来不容易偷,三来偷人家的丧失了自己的特色,纯粹损人不利己,又何必呢?”

    黄元站起来,对她深深一揖,笑道:“听二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面上说笑,心中却极认真。

    这样的情景,他已经听见过几次了,都是在杜鹃教林春的时候。至此他断定:林春的独特,绝对受杜鹃影响。

    杜鹃眉开眼笑道:“那当然!”

    黄元见她欢喜,心情也好,亲帮她斟了一杯酒,又对黄小宝道:“咱们兄弟姐妹同喝一杯。”

    黄小宝求之不得,立即举杯,“好!”

    杜鹃和黄鹂也同时举杯,脆声道:“干!”

    大家看着他们几个,都呵呵笑起来。

    任三禾一直望着杜鹃微笑,待他们喝过了,朝黄元举杯道:“来,难为你当了玉佩请客,跟小姨父喝一杯。”

    黄元慌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喝了。

    接着,他又回敬,谢小姨父为自己的事费心劳神。

    一来二去的,姨甥两个三五杯酒下了肚。

    黄老爹见了暗自得意。他知道,任三禾是不大瞧得起黄家人的,今天跟能孙子这样喝酒,表明黄元入了他的眼了。心情一好,他便也跟冯长顺对饮起来。

    一时间,大家都放任吃喝。

    他兄弟姊妹们又划拳拼酒,嬉闹不休。

    冯氏总拦阻杜鹃和黄鹂,不叫她们多喝。

    任三禾难得宽容,道:“都是自家人,让她们喝吧。吃完了就回客栈。待会我赶车,她们不露面就是了。”

    冯氏担心地说道:“回去不教客栈厨子了?”

    黄元笑道:“娘,就是朝廷的官儿,一月还有几日休沐呢,何况二姐教徒弟。”一面对杜鹃嘻嘻笑道:“刚才的谜底你没猜出来,怎不喝?”

    他喝得面色酡红,看着杜鹃的目光越发温润如水。(未完待续。。)

第259章 记忆苏醒?

    杜鹃脸更热了,推着他嗔道:“你跟小宝哥哥划拳的酒还没喝完呢,想糊弄我?”

    黄元忙端起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笑催她。

    杜鹃又道:“你跟小妹比石头剪子布的酒呢?”

    黄元疑惑道:“那个也没喝?”

    杜鹃一面帮他斟酒,一面道:“你什么时候喝了?”

    黄元只好又端起杯喝了。

    黄鹂笑得拍桌道:“哥哥醉了!喝过的酒都忘了。”

    黄元瞪着杜鹃质问道:“你哄我?”

    黄小宝也大笑道:“我说嘛,这就开始欺负弟弟了!”

    杜鹃见爷爷很不满地瞧自己,吐了下舌头,忙端起杯子也喝了,一面笑道:“谁欺负他了?我试试他的。谁知已经喝昏了头。”

    真是奇怪,甜丝丝的酒,喝的时候不觉得,几杯灌下去,她便觉得脸上热烘烘的,头昏昏的,忙叫“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真不行了?嗳哟,这脸红了。”黄元呵呵笑着凑近她,见她面带春色,眼含秋水,情不自禁赞道,“面如朝霞,眼如清露!”

    黄鹂听了心痒,忙问:“哥哥,我呢?”

    黄元伸手摸摸她头发,笑道:“你也跟姐姐一样,脸上好像涂了胭脂;眼睛么,亮晶晶的好像星子,美丽的很!说起来,咱家姐妹身上都具有一种极清澈、极清新的味道,尤为难得。大姐我虽未见过,想必也不脱此意境。”

    黄鹂见哥哥用这样的文辞赞美她们姐妹。喜上眉梢。

    她笑着帮他舀了些豆腐,“来。吃点菜。光喝酒伤人。咱们要尽力多吃些,才不亏!”

    黄元绷不住笑。凑近杜鹃问“是不是你教得小妹这样?”

    杜鹃无辜道:“她天生奇才,关我什么事!”

    黄鹂听了不生气,反深感得意。

    黄老爹见儿女们如此高兴,也来凑热闹,要跟他们喝酒。

    杜鹃和黄鹂一齐叫“爹,我敬你!”

    黄元也道:“爹,儿子陪你喝一杯!”

    黄老实顿时乐得摸不着北,也不用人劝,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喝完还问黄小宝,“小宝不跟大伯喝一杯?”

    黄小宝正剥一只大虾,闻言忙道:“等会儿!等会儿!”

    赶紧剥了吃了,然后端起酒杯和大伯对碰。

    冯长顺等人哈哈笑起来。

    公爹当前,冯氏很想骂男人,又不敢,便竭力忍着。

    黄老爹却有些嫉妒,又不好说什么,便喝斥大儿子道:“还喝?也不瞧瞧他们几个受不受得了。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

    直到太阳西沉。众人才互相搀扶着出了临江楼。

    黄元竭力支撑着,将长辈和姐妹们扶上车,才挽着黄小宝胳膊道:“咱兄弟俩互相扶着点,别栽倒了。”

    黄小宝连连点头称是。

    黄老实听了。趔趄着要去搀儿子,“儿子,爹抱你。”

    他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满脑子都是冯氏抱儿子从山上回来的情景。

    任三禾见了好笑,道:“别闹了。都上车来。黄元和小宝坐前面,姐夫和四哥去那辆车。撞了人可就麻烦了。”

    于是。大家听命,一齐挤到车上。

    任三禾一扬马鞭,马车辚辚远去……

    三楼一扇窗口,窗幔轻轻动了动。

    再说杜鹃一行,人人带着醉,独冯氏和任三禾清醒。任三禾是酒量大,冯氏则是怕公爹说,因此根本没敢喝。回到福祥客栈,众人都支持不住,略洗了一把,就都去睡了。黄鹂更是在路上就睡着了,还是冯氏帮她洗的澡。

    然而,杜鹃迷蒙中却总觉有一样事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及至归来看见林春的屋子,她才想起来。

    她便支撑着,要娘去客栈厨房看看,有没有鳜鱼弄两条来,说做给林春晚上吃。

    冯氏也歉意丢下林春一天,待黄鹂睡后,走去前面问。

    掌柜娘子便带着她去江边码头。正是傍晚渔民归来的时候,码头上很多船。临江楼所收鱼有限,更多的还是要卖到市场。这傍晚的码头,就是鱼虾买卖最繁荣的地方。

    冯氏见鱼虾新鲜,便买了四条鳜鱼,两条鲤鱼,两斤虾,顺带明天做菜。回来后,按杜鹃吩咐,又在大厨房拿了些葱姜黄瓜等菜蔬。

    杜鹃醉眼朦胧,迷迷糊糊,却并不难受,而是怀着温馨和愉快的心情,做了一道清蒸鳜鱼,一道五彩鳜鱼。

    那道五彩鳜鱼,是用香油、辣酱、葱姜、豆腐、西红柿、青辣椒、莲藕、黑木耳和鸡蛋等烩成的浇头。

    因她满怀浪漫美好,便耐心带醉摆拼盘:

    清蒸鳜鱼是用新鲜荷叶托底,旁衬两片心形西红柿;

    五彩鳜鱼则用西红柿、黄瓜、莲藕、炒得金黄的鸡蛋和葱炝出的黑木耳排出五彩虹桥,横贯鱼身。

    摆好后,自己先端详一番,十分满意。

    因再撑不住了,闭眼对冯氏笑道:“娘,你给林春送去吧。我实在困了,要睡了!”

    那慵懒困顿的模样,似乎站着就要睡着。

    冯氏慌忙道:“快洗去。水都弄好了。”

    杜鹃便扶着墙回房去了。

    冯氏看着那两盘鱼,就算吃过了,也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林春这一用功,通常没有两天不会出房,吃饭也是风卷残云,吃完接着干活。然而,今晚这两道菜,他一见便知出自杜鹃之手。他也感觉到了杜鹃做菜时的温馨和浪漫心情,吃完饭,还意犹未尽。

    他便出来找杜鹃,问她今天玩得好不好。

    杜鹃刚洗完澡,才要睡。听他叫,披着湿发出来。

    她穿着家常碎花衣裤。清凉舒爽的模样。

    林春见她两腮带赤、双眼迷蒙,惊问道:“你喝酒了?”

    杜鹃噗嗤一声笑。瞅他安慰道:“嗳,今天大家都喝了。你别羡慕呵。黄元当了一块玉佩,临江楼还欠我们一顿饭呢,等你有空了,带你一块去吃。”

    她醉眼微醺、娇憨慵懒,林春看得说不出话来。

    杜鹃又笑问:“鱼好不好吃?”

    林春点头道:“好吃。从临江楼学的?”

    杜鹃也点头,笑道:“本来要带些回来给你吃,怕凉了走了味道。我想什么难的,我就让娘买了鱼。我亲自做,比他们的绝不差……”

    一面说,一面打了个酒嗝。

    她忙用手扇了扇嘴,嬉笑道:“不行了……林春,我眼皮绷不住了!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我要睡去了。你好好用功啊……”

    林春心跳加快,喉咙发干,急忙叮嘱她道:“快去睡吧!把头发擦干了。”

    冯氏过来,拿条大手巾包住杜鹃的头,一面扶着她道:“叫你别喝。非要喝!女娃儿喝酒,还好没叫旁人看见……”

    两人走到门口,杜鹃忽然转头,闭着眼对林春咕哝道:“我想起来。你做那个,心中一定要揣着一股气……一股锐气……”

    冯氏推她走,呵斥道:“林春不会做。要你教?你有本事也做一样东西来瞧瞧!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哎呦,这酒可不能再喝了……”

    林春在后苦笑起来。

    一股锐气?

    他现在满心柔情旖旎。哪还有锐气!

    当下也洗了一把凉水澡,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回房静静打坐,等心情平复了,方才在灯下接着做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元隔三差五带家人出去转悠,将府城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踏遍了。在林春完成第一幅木雕的次日,众人又去临江楼吃了一顿,尽兴而归,也不必细述。

    这中间,黄元办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他与一位陈氏商户达成协定:陈家派人去泉水村传授造纸技艺,而黄元今后所有私塾用的书本都从陈家的无涯书坊进货。因为陈家有自己的造纸作坊。

    这看似不容易的事,黄元却极容易就谈妥了。

    因为,他将元梦斋的份子让了一份给陈家。

    杜鹃心疼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另一件事是:某日晚归,黄元带回来一大块橡胶,说可以帮助林春完成水压机制作。

    杜鹃见后失声惊问“你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黄元解释道:“这东西是从海外弄进来的。我在书上看过介绍,也在昝家和沈家见过。”

    杜鹃并没有释怀,依旧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怎么想起它能用在水压机上?”

    她的神情很急切。

    黄元道:“这橡胶性柔软,有张力,可弹压然后恢复原状。有的地方用来包车轮、做鞋底,都很好。那天林春一说,我便想起它来。我便觉得,用这个东西定可达到完美密封,使水压机成功运行。”

    杜鹃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不是可以算作李墩的灵光乍现?

    会不会从此他前世的记忆渐次苏醒?

    黄元见她神情不似平常,仿佛很激动,忽然想起她关于前世夫君的说法,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她的根据?他又想起当年在黑山镇时,年幼的她特意为他画的画、唱的歌,难道她早就怀疑自己了?

    他万般疑惑,却一句也不敢问。

    要问,也该先去问娘亲,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姐弟。

    否则,他便不能有一丁点这念头产生!

    他不声不响地回到房里,轻轻拨弄琴弦。

    稍后,林春房里飞出一缕笛声应和,杜鹃便在这琴笛合奏的乐声中沉入梦境。梦中,李墩背着她行走在泉水村的村路上,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

    要把这文比一块田的话,我最近忙得荒废了它,地里都呼啦啦长草啦,你们也抛弃原野啦!咳咳,亲们该赞扬我如此艰苦也没断更……(未完待续。。)

第260章 得知真相

    距离林春另一幅木雕快要完工的时间只剩下几天了,黄家人也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家。

    俗语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在府城待了一个多月,除了黄小宝和黄鹂尚未玩厌外,黄老爹等人都待不住了,简直是心急如焚,觉得这城里一点也不好。

    最让他们忍无可忍的是:凡行动必要花银子,以至于黄老爹后来不愿出门;其二便是惦记地里的庄稼。

    等确定了回家的日期,黄家父子才高兴起来。

    因林春那副“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送去书院后,无数书生得以结识这个从深山来的小木匠,其中不乏各种缘故主动交结他的少年。

    得知他和黄元近日要返乡,黄元的好友便在临江楼摆了酒席,为二人践行,整整闹了一天。

    日暮的时候,昝虚极邀黄元下楼,在江边竹林里漫步。

    他向黄元吐露了想娶杜鹃之意。

    黄元站住,定定看着他道:“昝兄明知这事不可为,又何必提起?昝家是不可能娶一村姑的;家姐也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昝虚极冷声道:“俗话说‘事在人为’。兄告诉贤弟这事,就是希望贤弟能奋发。不管是为了帮为兄,还是为了烟妹妹,贤弟都应该尽快通过科举入仕。如此,黄家自然跟着水涨船高,黄姑娘自然……”

    黄元心中震惊,打断他话道:“且不说小弟有没有那个才能在几年间高中,就算小弟侥幸得天眷顾。真于三二年间一举登榜,家姐也不可能嫁给昝兄的。”

    昝虚极皱眉道:“那是她还不大认得我……”

    言下之意。若是深入了解他了,就不会拒绝这门亲。

    其自信溢于言表。

    黄元摇头。冷静地告诉他,每次他来,都是杜鹃主动回避,“以昝家家世,兄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不能?何苦执着于此。家姐极有主意,若因此产生一点不快,徒坏了咱们兄弟情分!”

    昝虚极面色微沉。

    半响问道:“可是因为林春?”

    黄元不答,继续道:“昝兄还是放弃吧!黄家寒门陋户,实在与昝家不合适。小弟年幼学浅。又刚遭逢身世变故,暂无意涉足仕途。此次回乡,会潜心攻读。待他日学有所成,方敢重新下场!”

    他一个字没提昝水烟,却巧妙地表明了态度。

    昝虚极听他说“暂无意涉足仕途”,心中大怒,面色阴沉地瞪着他不语。

    黄元坦然无惧地看着他。

    两人静静地相视,夕阳余晖透过竹林缝隙投射到他们身上,斑斑点点。跳跃不定。

    沈望等人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们互相凝视。

    他笑道:“你们如此深情相望,可别怪小弟想多了。”

    众人哗然大笑,黄元也笑了。这才丢开。

    晚宴是摆在林中的,一群少年月下浅酌,至醉酣处。击节高歌、纵情弹唱,笙箫琴音传至江面。随江流飘然远去……

    次日,黄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杜鹃和黄鹂都不在。只冯氏端来了早饭。

    黄元吃完后,拦住收拾碗筷的冯氏,问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

    冯氏结巴道:“元儿,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黄元聚精会神地盯着她,道:“娘,有些事,不能你一人埋在心里,该说的,一定要说出来。就好像儿子的身世,时候到了,娘就说出来了。最近儿子心里有些疑惑,请娘把姐姐的事解释清楚。这事至关重要!”

    冯氏看着儿子,嘴唇微微颤抖。

    忽然她一咬牙道:“我原想等回家再跟你说的。之前闹了那么多事,我怕再吵出事来……”

    只开头这句话,便让黄元高高提起的心悠然沉落。

    他起身,含笑给娘斟了杯茶,道:“娘别急,慢慢说。今日我听了,先放心里。该怎样,咱们商量了回头再说。”

    将茶杯放在冯氏面前,那手却微微颤抖。

    多年的秘密要翻出,冯氏心里也激动。

    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借以平静自己的心绪。

    “杜鹃是娘捡来的。娘那天就生了你一个。才包好,就昏过去了,你就被狼叼走了。娘醒来了就到处找你。后来在一个山凹里找到了杜鹃,哭得那个惨……”

    再次听当年的事,黄元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不仅体会到冯氏当时的绝望伤心,还为杜鹃的出现感激。若没有她,娘疼失亲子之外,还要承受公婆的谴责。那种情形下,没有人会夸赞娘勤劳,只会埋怨她不该挺着大肚子上山,以至于弄丢了好容易怀上的儿子。因为在他前面,黄家已经夭折两个儿子了……

    不管杜鹃是从哪来的,那么巧合地出现在娘的视线内,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自己能认祖归宗,也亏了这个姐姐。

    他一边听,一边不住为冯氏擦泪。

    “……你奶说娘生了个女娃儿怎么怎么的,娘心里头能不难受么?娘可是生了这么大个胖小子!结果……结果没了!换成了个女娃儿,娘能不难受?”

    说起当年,冯氏眼泪依然止不住。

    “……好在杜鹃真是个有福气的娃,又聪明又贴心。从她到咱们家,咱家日子就好过了。你不晓得,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事呢:娘没奶,把杜鹃送去隔壁吃林春娘的奶,林春爹就找咱家要东西。你猜怎样?杜鹃竟然不吃奶了,光喝米汤!等林大头说不要东西了她才吃,你说怪不怪?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杜鹃从小就跟人不一样……”

    黄元破涕为笑,道:“娘说得杜鹃成精了。”

    冯氏擦了把泪。接着道:“三个闺女,还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别人看了就眼馋,你爷你奶总找事……”

    黄元听到这。便劝道:“娘别说了。这下儿子回去了,一切等儿子出头,娘只要享福就好了。”

    冯氏从苦难的回忆中拔出来,笑了,神情十分满足。

    将这最后的秘密告诉儿子,她心里格外轻松。从此,她再不需要为当年的事惊怕了,也不用觉得背负什么了。

    又喝了两口茶,她才小声问儿子:“元儿。你可是喜欢杜鹃?那年在黑山镇,娘就觉得你俩能说得上话。”

    黄元顿时脸红了,忙道:“没有的事……这事娘先别说!娘想得对,等回家再说吧。到时候……到时候再说!”

    冯氏见他害羞,哪还不明白!

    她心里对这桩亲事也满意。

    儿媳妇是自己养大的,能不满意?

    虽然说儿子有能耐,可杜鹃也配得起他。杜鹃从小就跟她小姨父读书认字,还教姐妹兄弟呢。听说那天御史大人推荐林春和杜鹃两个进书院的,因为杜鹃是女娃。才没去。可见杜鹃很好!

    她总算熬到头了,黄家喜事一桩接一桩……

    回头黄元再见到杜鹃,心中暗暗窃喜的同时,更有种做梦般的恍惚。

    只因那件事太凑巧和离奇了。凑巧得令他不敢相信,离奇得让他怀疑——怀疑杜鹃的来历!

    若不是确知杨玉荣没有生养女儿,他几乎要怀疑杨家以女换子了。不是杨家。那会是谁,那么巧的在他娘生他的时候。把刚产下来的女婴丢在山谷?

    这疑惑占据了他的心,抢走了一部分因得知杜鹃不是他亲姐姐的窃喜。也让他看去有些奇怪。

    杜鹃便笑他近乡情怯。

    黄元也不分辨。

    想了几天,他告诉自己:十几年了,没有人来找杜鹃,那么,她就是黄家的女儿;将来……会是黄家的儿媳!

    他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且不说黄元心中隐忧,且说这日,昝府外书房,昝巡抚正训斥昝虚极。

    “你竟如此贪花好色!”

    “并非侄儿好色……”

    “不是好色是什么?一个村姑,读了几本书,说了一番大义凛然的话,你听了就昏头了,被她迷住了!京城有才情的世家名媛和小家碧玉不知多少,为何单单认准黄杜鹃?”

    “二叔息怒!且听侄儿一言……”

    “我不听!为了这黄杜鹃,黄姚两家对簿公堂,还差点闹得父子祖孙反目,案情余波将将才过,赵御史斥责犹在耳边,姚金贵尚在流放海外途中,你竟还敢惹她?你这是要给昝家招祸吗!别说她不可能答应给你做妾,就算她答应,我昝家也不敢迎这样叛逆的女子入门!”

    ……

    昝虚极走出书房,神情沮丧之极。

    原以为叔父是欣赏杜鹃的,岂料反应这样大。

    他还没说清原委呢,叔父只当他要纳黄杜鹃为妾,尚且如此反对,若知道他想娶她为妻,将会怎样暴怒?

    那烟妹妹的心愿……

    昝水烟听说黄元次日便要离开,立即要去福祥客栈。

    昝虚极提醒道:“叔父正在府中,刚才还发怒呢。妹妹切莫莽撞!”

    昝水烟看着他道:“虚极哥哥定有法子,对不对?”

    昝虚极摇头,认真道:“妹妹,为兄帮不了你了。不仅是叔父不答应,黄元也……”

    他缓缓将那日在江边竹林黄元的回答说了出来。

    昝水烟顿时失神,攥着那玉佩半响无言。

    “那你帮我带封信给他。”

    她坚定地说道。

    六月二十日,黄元终于随祖父和爹娘踏上归家的路途。

    因他从无涯书坊买了许多书籍,陈家又送了一批纸张,加上他把自己的书柜搬空了,要带去山里,做长留长住甚至积攒家业的打算——因为那里将是他的祖籍,他的根——这行装就多了,足有十几辆大车。

    任三禾便先行一步回去叫人接应。

    三日后,等杜鹃一行押着车逶迤来到黑山镇,任三禾林大猛带着泉水村几十名壮汉等在林家铺子,秋生夏生福生等人都来了,见面好一番亲近热闹。

    当晚,黄元等人歇在外公家。

    次日一早,众人四更天就出发了,赶着长长一条驴子队伍,如同贩货的马帮一样,往山中行去。(未完待续。。)

第261章 黄家儿子回来了!

    走到天亮,黄元小腿都打颤,站不稳了。

    但他精神却格外好。

    在这古木参天的山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脱离了红尘人世,踏入世外净土,身与心都沉淀下来,归于自然!

    见他四处张望,林春笑问他“累不累?”

    黄元停步,双手扶住膝盖,一面喘气,一面颓然道:“你看我这模样,还用问!你们……怎还如此有劲头?想我也常练骑射的,竟与你们差得如此远!”

    说完,特别看向黄鹂。

    小妹子背了个小小的竹篓,就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穿行在林中,嘴里还哼着歌呢!

    杜鹃和林春听了相视而笑。

    杜鹃道:“我们出门就爬山:干活上山,回家下山,走亲戚也爬山,去山外也走山路。你能比嘛!”

    黄元听了,朝她做了个垮脸的表情。

    秋生等人见了一齐大笑,惊起一群鸟儿振翅高飞。

    黄老爹赶紧过来,说要背儿子。

    黄元怎肯示弱,慌忙推辞,鼓起劲儿继续走。

    然到了黄蜂岭,走在毗邻绝壁的山路上,身侧就是万丈深渊,黄元顿时脚底发软,惊魂不定,额头渗出豆大汗珠。他在林春和黄小宝前后护持牵引下,咬牙走过山岭,便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

    黄家人急忙都围了过来。

    冯氏心疼地帮儿子擦汗,安慰他说前面好走了。

    黄元喘息已定,看着杜鹃等人呵呵笑道:“这么走几回。见了阎王胆气也要壮三分!”

    杜鹃见他面色惨白,还有心思说笑。心中暗赞。

    “你有恐高症?”

    “恐高症是什么?”

    “就是站在高处头会发晕。”

    “刚才那山上,谁不发昏?要不货物都不敢让牲口驮。都是大伙儿自己背过来。”

    想起刚才情形,黄元心有余悸。

    这一个地方,都耗费了两个时辰。

    歇息一阵,方才继续上路,至夜幕降临才到泉水村。

    夏日天长,这已经算很晚了。然黄家院里院外却人声鼎沸,连带隔壁林家也聚了好多人。

    这一切都因为黄家丢了十几年的儿子找回来了!

    这件奇事令山村人兴奋不已,不顾劳累,吃了晚饭。洗了澡,摇着大蒲扇,三五成群邀集在一起,跟看大戏一样兴冲冲赶到黄家。大家一面反复询问黄大娘和雀儿个中详情,一面议论纷纷;又有人院里院外来回走动,不时去村路上探望,只等看见人进村,就来回报。

    黄大娘带着黄雀儿和小儿媳凤姑,连大妞都回娘家来了。还有冯明英,大家忙了整一天,依然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就怕有准备不周的地方。孙子回来了不惯。

    等冬生和小顺一路高喊“回来了!回来了!”飞跑进院,人群立时炸开了,一窝蜂向外挤去。都要先睹为快。

    于是,杜鹃就看见了震惊的一幕:

    全村人都涌来看“大熊猫”了!

    黄元被黄大娘等人包围。哭笑倾诉,簇拥进门。

    亲友围在近一层。村人聚在外围,有惊叹的,有夸赞的,有疑惑的,种种不一。

    惊叹黄元与黄老实相像,又像冯家外公和舅舅,因此“鉴定”他为黄家儿子没错了;夸赞他仪表不凡,——乡人看皮囊,见黄元风度翩翩,举止洒脱,便说他比林春和九儿还要出色;疑惑就比较好笑了:大家横看竖看,黄老实还是一副怂包傻相,冯氏也平常,不明白两人怎会生出这么出色的儿子来,言语间难免嫉妒不平。

    总之,黄老实这一窝儿子闺女,完美演绎了“歹竹出好笋”的奇特现象!

    喧嚷中,林大猛和任三禾则忙着招呼人将一部分驴子赶去后面。在任家隔壁,已经起了一间大院,这便是私塾了。将书籍笔墨纸张等卸下,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再到前面,林大猛朝大家喝道:“天晚了,黄家侄儿没走过山路的,也累坏了。大伙儿别在这碍事,让人家一家人说说话,早些歇了。要想看热闹,明儿再来!”

    说了几遍,人群才渐渐散去,剩下黄家亲近人。

    于是黄雀儿、凤姑和冯明英端了饭菜上来,大家围桌而坐,比三十晚上吃团年饭还要来得齐全。

    黄大娘看着从天而降的孙子激动不已,问一阵,哭一阵;听黄元和冯氏等人答一阵,又笑一阵,演尽悲欢情状!

    黄老爹知孙子今日吃了苦头,喝命大家“吃了饭走吧。有什么话等明儿再说。元儿脚都磨出血泡来了,小宝杜鹃他们也累了,你还啰嗦只管问。”

    黄大娘听了,慌忙应是。

    黄老爹又问,孙子住的地方可弄好了。

    黄雀儿赶忙就答,已经把她们姊妹隔壁屋子收拾出来了;黄老二也道,为了进出方便,把与她们姊妹屋子相连的那扇门堵上了,另对着院子向南开了一扇们,从廊檐下进出,他亲手做的。

    黄老爹听了十分满意。

    黄元忙站起来谢二叔辛苦。

    黄老二乐呵呵地笑道:“不谢不谢!这是应该的。哥哥嫂子不在家,一些事我们不好做主。不然依我,就要帮着盖一趟厢房起来,你该单独住。”

    冯氏赶紧道:“等入了秋,地里闲了,就盖厢房。”

    黄老实也连连点头,说“我攒了些木料,做大屋子不够,盖几间厢房尽够了。”

    这种规划未来的谈话,让全家都觉得振奋。

    杜鹃对黄元一笑,他也回之一笑,看去很喜欢这氛围,并无不适和难堪拘谨。尤其对兄弟姊妹亲近。因杜鹃几个他都熟悉了,便瞅空打量黄雀儿、小顺和大妞。不时问他们一两句话。

    黄雀儿和大妞还好,虽话少。却都很温柔。

    小顺眼不眨地盯着堂哥,见问他话。兴奋得小脸都红了。问一句答十句,“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将自己读了什么书,学了哪些东西都回报一遍。跟着又反问堂哥,考秀才可难。

    杜鹃忍笑对黄元道:“顺儿最爱读书的。”

    黄元摸摸堂弟的头,赞道:“看着就是个聪明的。”

    黄小宝哈哈笑道:“顺儿,大哥我是不成的了。你呢,跟着你二哥学,将来也考个秀才回来。让咱爷奶和爹娘也高兴高兴。”

    小顺听了又期盼又局促,害羞地低头。

    黄老二两口子和黄老爹黄大娘却感觉幸福如山泉般汩汩从心里往外冒,个个都笑逐颜开。

    杜鹃以前教了小顺什么,他们也不大清楚;但如今黄元这个曾经的秀才堂哥回来了,那他们的小顺成材是一定的了!

    一时饭罢,众人在黄老爹的反复催促下走了。

    冯氏这才安排儿子洗漱歇息。

    屋子都是收拾好的,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黄元是在鸡鸣犬吠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他就着窗外透入的亮光,茫然转动眼珠。四下打量身处的陌生环境,真切地意识到与过往生活隔绝脱离了。也可以说,他暂时远离了红尘,来到一个相对宁静朴实的世外境地。

    他张开四肢。懒散地躺着,心头空空的。

    没有学业,暂忘科举。

    至于开私塾的事。他也是不急的……

    这一刻,他仿佛失去所有压力。也不作任何生活规划,就这么闲散地活着!

    听见外面有响动。他急忙起床穿衣。

    因为,除却那些“人生大事”,他对新家和新的生活环境还是充满强烈的好奇心和兴趣的,因此急着要去探索。

    打开屋门,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隐见晨雾。

    入目是满院的鸡,黄鹂正往墙角撒鸡食;半人高的院墙爬满青藤,蔓蔓青萝表层开满了金银花,其间夹杂着紫色的扁豆花,还有或青或紫的弯月形扁豆,都带着露珠;墙根下是茂盛的南瓜藤叶,随着黄鹂“啯啯”的唤鸡声,几只鸡从南瓜叶丛下钻出来,扑向鸡群……

    墙角有几株美人蕉,开红花和黄花,还有一丛栀子花,花期却过了;墙里墙外,更有几株未经修剪的桃树,枝叶杂乱无章,隐见其中有桃儿。

    正看着,一条半大的黄狗儿见他出来了,急忙窜过来围着他打转,上上下下的嗅。它没有歧视他这个新主人,他倒悬着心,将两臂提高,见这畜生并没有咬他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狗儿都认得你了。”

    黄鹂看着哥哥笑。

    黄元走过去,黄狗跟在他身后。

    “这么多鸡?”他问小妹。

    “嗳!总共五十三只。今早杀了两只。这还多了呢。春上才孵的小鸡崽长了差不多有两斤了。公鸡都要杀了吃,留三十来只母鸡下蛋就够了。多了不好养。再说,闲了的时候我跟二姐也会上山猎些野味,我们常吃野鸡的……”

    黄鹂兴致勃勃地对哥哥介绍家中景况。

    黄元一边听,一边转头看向大门口。

    “爹他们呢?”

    “爹和娘下地去了。二姐在收拾屋子洗衣裳呢,大姐煮饭……往常,我跟二姐早上是不在家的,跟小姨父练武……”

    说话间,杜鹃提着个大木盆出来,看见他一笑。

    她并没有热心招呼他,仿佛他本来就住在这家里。

    她将木盆放在廊檐下,去厨房打了热水来,又将昨晚大家换下的衣裳都捡了出来,端了个小板凳坐下搓衣裳。

    厨房里,黄雀儿也在忙着。

    这个家,一旦归于正常运转,每个人都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忙碌,只有他——黄家的儿子,在这归家的头一天,尚无所事事,不知该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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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农家生活

    他正看着黄鹂喂鸡,忽听有人喊他。

    “黄元,来洗脸刷牙了。”

    声音温柔清甜。

    他转身一看,黄雀儿站在厨房门口,正微笑地看着他。

    他便有些尴尬,觉得自己退回到孩提时代。

    往厨房那走去时,路过杜鹃身边,杜鹃仰面问他“昨晚睡得怎样,可习惯?”

    黄元停步答道:“睡得香甜之极!”

    又笑道:“看来我生就是黄家人。到了这觉得特别安稳,心头也特别宁静。我忽然间没了所有的雄心壮志,只想无拘无束地种田、画画和读书。唉,我还不会种地呢!”

    杜鹃听得笑容满面。

    见他意犹未尽,还要说,便提醒道:“先去洗脸吧。大姐把水都舀好了呢。”

    黄元赶忙抬腿就走,一面道“自家人,何须客气!”

    进了厨房,黄雀儿果然剥了柳枝,还特意蘸了盐,连漱口的杯子都帮他倒上了水,指点他去厨房前面的通水沟边刷牙。

    待他漱口后,进屋见洗脸水早又打好了。

    他便对黄雀儿笑道:“大姐,让我自己来。”

    黄雀儿微笑道:“怕你才回来,摸不着东西。”

    一面说,一面去灶下添了把火。

    上来后,见黄元已经洗了脸,便从厨柜里端出两只小碗,“这有嫩姜和酸笋,你吃一口,开开胃。”

    黄元听了,忙接过筷子尝了一口。

    “呵呵,真好吃!这是大姐腌的?”

    “是我和杜鹃腌的。”

    “好吃。腮帮子都冒酸水了呢。大姐,早上吃什么?”

    “煮了玉米糊。还有玉米窝窝,有酸笋腊肉馅儿的。还有青椒鸡蛋馅儿的,还有豆角腊肉馅儿的。”

    黄元听了咂舌,咕咚吞了下口水。

    又歉意道:“大姐是不是起好早?都是因为我。”

    黄雀儿忙摇头道:“也不是……”

    黄元跟在大姐后面,一会去灶下,一会来灶上,说些家常过日子的话。时不时的,黄雀儿找一样东西给他尝,又或者掀开蒸笼盖,用筷子戳了戳窝窝。觉得好了,就搛一个出来装碗里让他先吃。

    十几岁的少女,对弟弟温柔又怜爱。

    他吃东西的时候,她就在旁看着,有时伸手帮他整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襟,尽管他比她要高半个头。

    相比杜鹃和黄鹂,她要文静许多,总是抿嘴微笑。

    这种被宠溺怜爱的感觉,令黄元觉得新奇又甜蜜。却丝毫不觉生硬生疏。大姐拿一样,他便尝一样;对着大姐说一阵,笑一阵,心内满满都是温馨。将“君子远庖厨”抛在脑后。

    忽然黄雀儿醒悟过来,催他出去,“厨房里灰多。你去外面逛逛去。等爹和娘回来了,咱们就吃饭。”

    黄元又问:“爹和娘这么早就下地去了。好忙吗?”

    黄雀儿解释道:“也不是,天热。我们这都是趁着早上凉快干活的。再说,现在就是给黄豆、玉米锄草。早上锄了草,等太阳出来一晒,把草晒死了,才管用。”

    黄元恍然大悟,暗想往后要对农事要上心些。

    他被黄雀儿撵出厨房,一眼看见杜鹃提着一大篮子衣裳,连黄鹂也拎了半篮子,姐俩正往院外去呢。

    他便急忙喊“你们去哪洗衣裳?”

    喊完方觉得尴尬——

    一个男儿家,问这些做什么!

    杜鹃回头笑道:“就在前面。你也出来看看咱村子。”

    黄元大喜,便小跑着过去了。

    一面心中好笑:这一早上,他净跟着姐妹们后头转了。

    出那道毫无遮挡作用的木栅栏的时候,他忍不住献策道:“这门太简单了。不如盖个简单的门洞,就好像垂花门,进门遮遮雨也好。再有,把那忍冬花(即金银花)多种些,爬满屋顶,远处看来,好似花园门洞一般,比这东西好。这东西太粗陋了!”

    杜鹃见他发了雅兴,暗笑起来。

    黄鹂忙道:“回头就照哥哥说的做。哥,你再想想,咱家还有哪儿要改的,统统一次就改了。”

    黄元倒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什么要改的。都挺好!自然清新,无太多人力穿凿,这样才好。”

    说话间,他们出了门。

    只见前面有条水沟,沟边长了许多绿色的菖蒲和水草。

    又有一池清水,水面轻烟袅袅。

    想是特为了洗涤,这一小段沟渠被人挖深挖宽,才形成这个水池,池边放了块大青石板。

    杜鹃放下篮子,和黄鹂分别在青石板的两头蹲下来,将衣裳都捡出来,一件一件地在水沟里清洗,又用棒槌在石板上捶。

    黄元随意抬头往四下看去。

    顿时他便呆了。

    山中多雾,泉水村春夏秋早晨更是经常雾气弥漫。这时候,也是村子最美的时候,缥缈梦幻,仿佛仙境一般!然而,鸡鸣犬吠、农舍人影,均昭示这是在人间。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雾气一点点消散,泉水村在他面前露出全部真容,远处的山峦影线也清晰起来,日头高了,日光也烈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捣衣声停止。

    杜鹃问道:“看傻了?”

    她当初也是如此激动和失神。

    泉水村,堪称“世外桃源”,一点不夸张!

    黄元点点头,道:“我也走过些地方,看过不少美景,都不及这儿特别。想武陵人居住的桃花源也莫过如此。”

    杜鹃正要说话,忽见左边村路上来了一头牛,背上搭了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是什么。老实爹正跟在牛屁股后头撵,“等我一会!这畜生。自个跑了!”

    她失声笑起来,扬声问“爹。怎么了?”

    黄元也笑,赶忙走过去。

    那大水牛走到黄家门口,便停住了,低头在墙根吃草。

    黄老实赶上来,将麻袋从牛背上拿下来,沉甸甸的放在地上,一面对黄元笑道:“爹摘了几个西瓜,待会开了你吃。”

    黄元很高兴,忙问“娘呢?”

    黄老实道:“你娘去林家。说买些藕,说你爱吃那个。她叫我先回来。我就先回来了。在前边我碰见你三爷爷,站那跟他说了几句话,这畜生等一会就不乐意了,自己先跑回来了。”

    杜鹃几个听得都笑起来。

    于是,黄老实就将牛拴在墙外的桃树上,自拎了麻袋,喊儿子一块进院。杜鹃和黄鹂也跟着进去了。

    进院后,黄老实从麻袋里掏出西瓜来。

    圆滚滚的绿皮西瓜。并不大,差不多四五斤重。

    黄老实搬起一只西瓜,对着黄元献宝似的用手敲了敲,发出“咚咚”脆响。“听听,这样脆声音的就是熟了。要是闷闷的就没熟。爹开一个你先吃?”

    黄元急忙拦住,道:“爹。还没吃早饭呢。等吃了饭,中午热的时候再吃西瓜吧。最好用井水冰镇着。咱们家没井?”

    黄老实忙道:“隔壁有。我去打一桶来。”

    放下西瓜就去厨房拿水桶。

    黄鹂一面晒衣裳。一面抱怨道:“这么小!我们不在家,没人管它。它就不长了。去年春生哥哥家的西瓜好大呢!”

    黄雀儿听了赶忙出来接道:“我有去除草的,也浇了粪。二叔和二婶还帮忙了呢。不晓得怎么了,就是长不大。”

    杜鹃抖开一件衣裳,搭上竹竿,并用手牵扯平整,一面笑道:“种西瓜也要窍门。咱们头一年种,能这样大就不错了。多琢磨两年就好了。”

    黄老实挑了一担水桶出来,对黄元笑道:“跟爹去隔壁逛逛去?春生家,你都认得的。”

    不等黄元回答,隔壁却有声音传来,“杜鹃,快过来瞧!出水了!压出水了!”

    是林春的声音。

    冬生却等不及,飞一般从门口绕过来,跑到黄家欣喜地大喊道:“我三哥把压水机做好了,压出水来了!”

    这下,不但杜鹃,连黄元也高兴极了。

    大家都往隔壁跑去,要看稀奇。

    到隔壁,只见林家井台边的地面上栽了一截木桩似的铁疙瘩,有手柄,前面装了竹筒,削出斜斜的出水口。林春站在一旁,手执摇柄,上下压提,那水就从竹筒中哗哗流出。

    林大头夫妻和林家兄弟都围在旁边看。

    林大头大喊“拿桶来,拿桶来!哎哟,都淌掉了!”

    秋生便飞快跑去厨房拿水桶。

    黄老实急忙将自己的水桶送到毛竹筒下接着。

    望着哗哗淌水的竹筒,他眼睛瞪老大,弯着腰,跟瞧怪物似的凑近去细看那铁疙瘩,心下纳罕不已。

    杜鹃满脸喜悦,“林春,你要青史留名了!”

    林春望着她呵呵笑,心想真有那一天,他们的名字将会并列,嘴上却道:“这事多亏得黄元帮忙。”

    原来,他琢磨这压水机有两年了,所有部件都是做好的,就因为抽水的活塞密封性不够,所以抽不出水。黄元寻来了橡胶,这事便简单了。他早上起来,一通忙碌安装后,就从井里抽出水来。

    黄元也笑道:“在下真是与有荣焉!”

    他仔细看了一会,认真对林春道:“三哥,这东西应该不光能用来压水。你好好想想,能有不少用处呢。还有,你不妨详细写下它的构造和用途,交给周夫子,别藏着掖着。我告诉你……”

    他声音低了下来,对林春耳语了一番。

    “谢黄兄弟指点!”林春连连点头,神情很慎重,“这东西变个样子,造纸也用得上。”

    陈家这次派了人跟他们一块进山教他们造纸,因黄家安排不下,林大猛便将他接去自己家安置。

    造纸一事虽是黄元独力促成的,但他在询问杜鹃和爹娘村中详情后,便决定由林家和黄家共同经营。为的是借重林家在村中的威望,也借重林大猛来管理,黄元自己是没心力管的。

    因见冬生和黄鹂嬉闹着用手捧水洗脸,漏了一身,夏生笑道:“等我在这砌一个水池子,就好用了。”

    黄雀儿听了微笑。

    水池子么,还不是她将来用得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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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儿子是自家的好

    林大头昨晚已经见过黄元了,这时见他和林春站在一处,便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他,眼光十分挑剔。

    打量结果,当然还是觉得比不上他的春儿。

    除了比春儿白些。

    可男娃子长得白有什么用?又不是女娃儿!

    他却最乖觉,不肯露实话,却对黄老实怨怪地捧道:“老实兄弟,你说你养三个闺女能干就算了,怎么儿子也这么能干呢?”

    黄老实瞪眼道:“我儿子怎么就不能能干了?”

    黄鹂忙扯他道:“爹,你别听大头伯伯说。他就是眼红你。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说完扬着细巧的下巴对林大头示威地“哼”了一声,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林大头悻悻地说道:“老实兄弟,这你儿子也回来了,闺女又多,是不是该把雀儿嫁了?”

    黄老实道:“我又没说不嫁。夏生还没急呢,你急什么!咱不是说好了的,年底办事么?这么大热天的,又忙,办喜事不方便,亲戚也没的空闲来,总不能就这样把雀儿送你家来吧!”

    林大头哑口无言。

    他也就是说说,也知道心急没用。

    黄元这时笑道:“大头伯伯,晚辈好容易回来,总要容我们手足亲近几个月才好。虽然大姐就嫁在隔壁,然出嫁就是出嫁,从此她就是林家人了。所以,让我们姐弟再多住些日子吧。”

    林大头更没话了。

    若是往常,杜鹃肯定也会跟着顶撞他两句,然看见大头婶子劳累的身影。便不忍心,笑劝道:“大头伯伯。等冬月里,咱们热热闹闹办一场喜事。跟你说。这回在府城,我们帮大姐置了许多嫁妆呢!”

    林大头听了眼睛一亮,急忙问“真的?”

    杜鹃笑道:“当然真的!我还能骗你。”

    林大头情不自禁地追问“都有什么?别买那没用的!”

    “哄”一声,大伙儿都笑起来。

    黄雀儿更是红透了脸,低下头去。

    夏生则傻呵呵地看着她,乐得合不拢嘴。

    大头媳妇便过来,先白了男人一眼,又拉着杜鹃的手笑嗔道:“就你们俩,说话不讲究。哪有这么当面说嫁妆的!”

    声音里却满是喜悦。嘴巴裂开老大。

    她知道,黄家给办的嫁妆,肯定都是有用的。

    正闹着,就听一声虎吼从远处传来。

    “如风回来了!”

    冬生大叫道。

    “这畜生还晓得回来?看我不打断它的腿!”

    林大头气势汹汹地挽袖子。

    声音才落,又一声虎吼响起,已经到了院门外。

    然后,如风就窜了进来,扑向林春。

    尽管早知道林春养了一只虎,然亲眼看见这色彩斑斓的庞然大物扑向他。将两只前爪搭在他肩头上,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脸,黄元还是惊叫一声。

    如风听见他叫,转头向他。又低吼了一声。

    黄元顿时腿脚发软道:“它……它认生?”

    杜鹃和黄雀儿同时扶住他,叫他别怕,说如风不咬人。

    黄元表示万分怀疑。问道:“这村里的人它都认得清,不咬人?也不咬畜生?”

    林春欢喜地摸了摸如风的头。一面笑着叫它别吓人,一面对黄元道:“如风可有灵性了。凡见过一次的人。它都记得,就算在山上遇见了,也不会伤人,也不动村里的鸡鸭。”

    杜鹃问道:“如风这些天都不在家?”

    她是想起林大头之前说的那句话。

    这一问可不得了,林大头气呼呼地说道:“春儿一走,这畜生就在家待不住了。跑山里去,一待就是十几天,就跟野的一样!这些日子一根野味毛也没叼回来过!我还以为它不回来了呢,怎么又回来了?”

    农忙的时候,连秋生也不得闲上山打猎,如风再一跑,林家居然没新鲜野味吃了,他能不生气吗!

    杜鹃怔了会,才跺脚大笑。

    “嗳哟大头伯伯,如风可不就是野的!它能认林春就算运气了;林春不在,你还指望它帮林家干活?嗐,真要那样,那还是百兽之王么,也太下作了!”

    众人也都禁不住大笑。

    林春看看面色发黑的爹,再看看如风,想说它几句,终究没舍得。就像杜鹃说的,它本来就是野的,没责任帮林家“打猎”。他便拍拍它,示意它回房歇息。

    如风朝林大头龇了下牙,大摇大摆地进了西厢屋里。

    林大头只好干瞪眼。

    这里,大家争相尝试压水,以为神奇。

    一时小顺跑来,说爷爷奶奶来了,杜鹃等人才回去。

    大头媳妇在后喊“雀儿,晌午带你弟弟来吃饭。”

    杜鹃忙道:“婶子先别忙,这几天我家肯定事多。等忙过这一阵子,再来婶子这吃饭吧。”

    黄元这一回来,自家亲戚肯定要挨个请他的。

    大头媳妇这才罢了。

    回家后,见冯氏也回来了,采了嫩藕、摘了鲜杏和李子等,好几个篮子装着。又说是谁家送的,又有谁家打招呼喊黄元吃饭等等,满脸都是自豪。

    儿子可吃香了!

    当下,杜鹃姊妹端上饭菜来,一家人坐了吃饭。

    黄元自然被家人百般照顾:嘴里吃着,黄大娘还一个劲问他爱吃什么,想吃什么,将山里各样新鲜难得的土物都数了一遍,要晌午烧给这孙子吃;又说她带了什么来,还要包饺子等等。

    杜鹃姊妹都望着黄元笑。

    这可是她们姊妹从未有过的待遇,然她们却没有不高兴,反觉得家里有了男丁就是不同。因此十分畅怀。

    冯氏对公婆道:“爹,娘。地里草起来了。让雀儿她们在家照应,我跟她爹去锄草。等晌午热了再回来。”

    黄老爹点头道:“就这样!地里活计不能不管了。”

    杜鹃脑子一转,忙道:“我跟大姐也去吧。衣裳都洗了,屋子也收拾了,留黄鹂在家煮饭就够了。下地人多些,一气忙几天,都弄完了,爹和娘也能歇口气。家里有爷爷奶奶在,就等于长辈坐镇了,来什么人都能应对。黄鹂煮饭也不怕:要烧什么菜。都先弄好了,等我跟大姐收工回来,三个人一齐动手,烧起来也快得很。”

    她知道一会家里肯定要来许多人,她宁愿去地里。虽然薅草,脑子却是轻松的,正能好好体会久别的乡村田野风光。

    黄老爹和黄大娘求之不得。

    这正是他们做爷爷奶奶的露脸的机会!

    黄大娘便振奋道:“你就跟雀儿去,家里有我和你爷爷呢!我帮黄鹂一块收拾煮饭,来人也不怕……”

    黄元望着杜鹃。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倒好,他一个男儿在家待着,姐妹们却下地干活去了,这算什么事?

    杜鹃对他眨眨眼。他不解其意,心想等会问她。

    于是 ,饭后杜鹃黄雀儿就随着爹娘下地去薅草去了。

    先是在玉米地里薅草。

    做了一个多时辰。天渐热起来。

    杜鹃沿着地垄一趟薅到头,直腰休息。却见地头埂来了两三个人,正是黄元、小顺和任远明。

    任远明老远就喊“二表姐”。

    “咦。你怎么来了?”

    杜鹃诧异地问黄元。

    她算准家里会来许多人,他应该脱不开身才对。

    冯氏就在她后面,也出了玉米地,闻声抬头一看,着忙了,“哎呀元儿,你到这来做什么?看天热,出一身汗,把衣裳弄脏了……”

    她慌忙慌张地说着,觉得地里不是儿子来的地方。

    杜鹃见娘这样,便瞅着来到近前的黄元笑了。

    黄元不好意思,说道:“娘,我来看看咱家有多少地,都种些什么。我不该知道这些?”

    冯氏听了一愣,然后欢喜道:“该!该!”

    儿子对家里越关心,越证明他把家放心上。

    黄元顺势杜鹃手上拿过小锄头,道“我来!”

    杜鹃一个不妨备,被他抢了去,再听了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戏问道:“你来?你拿了它意欲何为呀?”

    黄元尴尬地笑道:“你教我锄草。”

    杜鹃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我有那空教你,我自己就做完了。还快呢!”

    小顺忙道:“我来教二哥。好容易学的。”

    黄元听了更不好意思。

    这时,黄老实和黄雀儿也锄到头了,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黄雀儿听见了弟弟妹妹的对话,体贴地对黄元道:“时候不早了,咱要回家了。晌午热,等下晚或明早再来弄是一样的。反正咱家地不多,之前我也一直弄的。”

    黄元顺势下坡,问黄老实“爹,咱家有多少地?”

    黄老实难得儿子问他这个话,正是他“精通”和“擅长”的,便急忙答道:“五亩地,八分田。这儿是一亩半,种的苞谷和黄豆;还有两块地远些,在东山脚下。你想看,爹带你过去看。”

    黄元本是随口问的,一听之下失声道:“才五亩多?”

    他养父杨家几千亩地,还有好些个铺子;黄家这么多人,才五亩多田地,难怪他吃惊。

    “这日子怎么过?粮食怎够吃?”

    黄元紧张了:这个家,超乎他想象的贫乏!

    可是,他今天看家里情形,不像那不得过的呀!

    黄老实安慰他道:“够吃了!田里种稻子,地里种麦子,隔年收了种苞谷和黄豆,还有山芋花生。每年我们都还剩好些苞谷呢。猪和鸡也长得好,家里也不缺肉吃。瞧,那是我们家的鹅。早上赶出来,就放在这地里,都不操心的,晚上赶回去就完了。”

    他一面说,一面指向身后的玉米林地,垄沟里卧着三只吃饱了歇息的大白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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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试探

    黄元依然不能释怀。

    “怎不多开些荒地?”

    他想不通,这山里人少,勤快些开荒总没错吧!

    这一小块地里,种了玉米,还有黄豆;黄豆中间,还稀稀拉拉竖着些向日葵;地头间,又有一排开了花的芝麻……

    好挤!

    大家收拾了东西回去,路上,杜鹃便对黄元解释。

    “这山谷里就这么大地方,无论水田和旱地都有数的。再在远处开荒不是不行,一是路远了不方便照应,容易遭野兽祸害;二呢,就算发狠吃苦在远地方开了荒,可收许多粮食也没用啊,这里又没处卖……”

    黄元这才明白其中关窍。

    杜鹃又道:“进山的路你也走过一趟了。你想想:进出那样不容易,大家费心弄许多粮食干嘛?”

    黄雀儿补充道:“够吃就成了。”

    黄元问道:“那家用从哪来?比如布,总要穿衣不是。”

    冯氏道:“卖山货呗。有钱的就穿好些,没钱的就穿差些。吃盐、买个针头线脑什么的,就用鸡蛋跟人家换。大家都换。”

    黄元听得有些糊涂,问“跟谁换?”

    黄雀儿道:“跟林家换,也跟旁人换。”

    她娘儿姊妹几个轮番作答,依旧让黄元糊涂。

    杜鹃便从商业角度帮他解释这以物易物的关系,解说这山里的特殊市场:通常大家得了药材、皮毛和晒干的蘑菇等山货,会卖给林家,换些油盐和针线。甚至粗布;若没有山货,也会拿鸡蛋。或者提一只鸡一条肉什么的,跟那有山货的人家互换救急。因为林家可不缺鸡蛋,也不缺肉和粮食,这些他们是不收的。

    黄元锲而不舍地问:“那别人家怎么就缺?”

    杜鹃不厌其烦地答:“不是每家养鸡鸭都兴旺的,也不是每家都有人会打猎的,大家谁缺什么,就互相换喽!”

    黄元这才隐隐听懂。

    冯氏感慨道:“往年咱家就艰难些。养畜生没这么兴旺,日子就紧巴巴的。这些年好过多了!”

    她想了想,又由衷道:“是你姐她们能干!”

    黄雀儿和杜鹃便都笑了。

    杜鹃对黄元总结道:“所以想攒钱的话,宁可挖些草药、猎些动物皮毛。哪怕采些菌子、木耳、核桃和榛子晒干了背出去,也比驮了粮食出山卖容易。粮食嘛,只要够吃,再有点结余防止灾荒就行了。除此外,这山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的。”

    黄元感叹道:“银钱,在这山里果然无大用处。”

    杜鹃笑道:“你明白就好。我告诉你,你那些纸可不能多收人家钱。你买的价钱,还不抵人家运费高呢。不是想让孩子跟你读书,人家怎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搬运进来?真要那么容易。谁不会赚这个钱?”

    黄元点头道:“我知道了!”

    随家人走在阡陌纵横的田地间,小顺和任远明在前奔跑笑闹,他则问杜鹃些田税杂役等事,暗暗在心内筹算。

    已近午时。他额上沁出汗来,却并不觉气闷烦躁。

    四周苍茫的山峦、近处的村郭田野,都比清晨更加清晰明朗;再看看走在前面诚恳朴实的爹娘。身后轻盈灵秀的姊妹,他只觉满心都是诗情。满目都是画意!

    农家的艰辛,在这样的悠闲中被美化了。

    杜鹃问起他上午在家的情形。

    黄元便笑说。跟林大猛商议了私塾的事,又定下了造纸的章程,见了本家几个亲戚,等等。

    黄老实因他新回来,对一切都陌生,因此沿途不停指点:这山上有什么,那河流向哪里;等进了村,又介绍这是谁家,做什么的,家里穷啊富啊的,唠叨不停。

    本来黄元对这些毫无兴趣的,然杜鹃每每插一句,仿佛炒菜加了调料,使他听得津津有味,也对泉水村的民俗及概况更清晰了。比如:

    “这李家有条大蟒蛇,养了二十来年。捉老鼠吃虫子,极有灵性的,成看家蛇了。与林春养的如风,并称泉水村两大奇物。”

    “这石家就是泉水村另一大户,与林家齐名。他家的石刻石雕,与林家的木工都堪称民间艺术,都是不外传的。只是如今林春的成就超越了祖辈,将这民间艺术更上层楼,赋予诗画的意境,就不是石家能比的了!”

    “这万家的豆腐和香干都很有特色,比在府城你带我们去吃的那个‘白玉豆花’还要好!我还专门来跟万婶子学过呢。不过为了省事,除了过年过节自己打豆腐,一般平常都拿豆子或者鸡蛋来跟他家换豆腐和香干。”

    听到这,黄元雀跃道:“那咱们就去买些?”

    黄雀儿微笑道:“黄鹂肯定换了的。”

    黄元这才罢了。

    黄老实赶紧道:“你想吃,往后天天换给你吃。”

    杜鹃一笑,又指着旁边一家农舍,院里摆了许多双杠的木架子,上面挂满了面条,“这是咱黄家三房的爷爷家,挂面做得最筋道。大家常用麦子跟他家换面条。回头我换些来,做炒面你吃。”

    ……

    一路说着,就到了爷爷家门口。

    “瞧,这就是老屋。爷爷奶奶和二叔住这。”

    说着探头对院里看了看,静悄悄的,一只黑狗卧在门前桂花树下,几只鸡蹲在墙根。听见动静,那狗转头看他们。见是他们一家人,没理会,又将狗头搁在两只前爪上闭目养神去了。

    黄老实便道:“都到咱家去了呢。”

    黄元略打量了一番,见好大一个院子,房屋整齐,比自家宽敞多了,遂奇怪地问道:“怎么爹是长子。不住老屋,二叔倒跟爷爷奶奶住这里?”

    黄老实破天荒地尴尬起来。吭哧两声,没言语。

    冯氏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

    杜鹃忙用手肘捣了捣黄元,对他使了个眼色。

    黄元这才醒悟过来,忙道:“爷爷奶奶和大妞姐姐都在咱家呢,小叔和小宝哥哥在私塾做木工,就小婶在家。要不要也喊她过去吃饭?”

    冯氏对杜鹃道:“喊一声吧。”

    这个人情她还是会做的,也是推不掉的。

    况且,老屋这边肯定也会喊他们一家吃饭的。

    杜鹃就扬声喊小婶。

    喊了两声,就见凤姑从屋里出来。杜鹃便说请她过去吃饭,黄元也开口相请。黄老实两口子和黄雀儿虽未说话,也都含笑看着她。她便笑容满面地答应了。又说她先让大妞过去帮忙了,自己家里还有点事,待会就过去。

    杜鹃叮嘱她一会就来,然后才和家人先走了。

    才走几步,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转头一看,是槐花。

    “杜鹃,你回来了?我昨晚要和桂香去瞧你的,又怕你家人多。你刚回来累得很,就没去了。你这是下地了?”

    “嗳!槐花你从哪来?”

    “从我大伯家来,给我大娘送东西的。”

    槐花说着又转向黄老实两口子,“黄叔。婶子,你们也都回来了,养白了呢!”然双眼却好奇地看向黄元。

    黄老实听了哈哈一笑。见她看黄元,忙兴奋地显摆道:“槐花。这是我儿子,杜鹃兄弟。叫黄元。”

    杜鹃听了,和黄雀儿好笑地看着老实爹。

    黄元习惯性地对槐花一揖。

    正不知说什么,杜鹃在旁提点道:“槐花是石家的。”他便道:“见过石姑娘!”

    槐花脸色微红,胡乱蹲了下身,道:“黄……黄兄弟好。”

    不好多看他,转向杜鹃低声道:“你弟弟真是才貌不凡!怪道村里人都夸,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黄老实和冯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杜鹃谦虚了几句,继续往前走。

    槐花却跟着,与她并行,随意道:“这下好了,咱村有私塾了,我小弟弟也能上学读书认字了。除了你弟弟,春生也在私塾教书吗?”

    杜鹃诧异道:“林春?他自己要去府城读书,怎会在这教书。你没听人说这事?”

    黄雀儿也奇怪地看向槐花。

    槐花忙道:“隐隐的听说了。又听说他回来了,我以为不是真的呢。真有这回事?”

    杜鹃笑道:“当然!”

    槐花便叹道:“原来他不做木匠了。”

    黄元闻言看向她,上下打量。

    她觉察,转头对他微笑。

    杜鹃却没接话,对黄元介绍路旁一棵古树有几百年了。

    槐花很善于套人话,不留心的,就会不知不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像刚才:林春进书院的事,林大头恨不得挨家挨户通知,她怎会不清楚?还有私塾都盖起来了,谁来执教也是早就传开了的,可她却故意误会林春也在私塾教书。按常理,杜鹃肯定会答说不是,还要解释缘故。果然她这么做了。只是她解释的太笼统,槐花不满意,才又故意感叹林春念书就不做木匠了,逗引她再解释。

    杜鹃先是诧异,再说就警觉了。

    她也懒得反问她,也懒得解释。

    这不是什么**,但她不喜槐花这样问话方式,虽然她自觉问得很巧,也很不喜像傻瓜一样被牵着鼻子走。

    有什么直接问不好吗?

    这么的,累心!

    槐花见她不接话,有些无措,讪讪地问道:“这两天你家肯定忙吧?我去给你帮一把,也算给私塾尽一份心。”

    杜鹃笑道:“也没什么事。私塾的事都弄好了。我自己家里,我们姊妹三个,加上我娘、我奶奶和小婶,连大妞姐姐都回来了呢,有什么忙不开的!再多人,就转不开了。”

    槐花听了,只好停住脚步,跟她告辞,分路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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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黄小宝的心思

    走了一段,她转身看向远去的黄家人,满心不快。

    她觉得,杜鹃对她越来越疏离了。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不对,只怪杜鹃变了,变得对朋友不尽心、爱拿架子了。

    转头正要走,只见黄小宝匆匆从村路深处拐过来。

    “槐花,到哪去的?”

    黄小宝看见她很开心地招呼。

    槐花微笑道:“从大娘家来的。”

    说着,闪身在路边,让他先过去。

    黄小宝走过来,却舍不得就离开,而是对她笑道:“杜鹃回来了,怎不去找她玩?”

    槐花道:“刚才碰见她呢,从地里回来。你们家这两天忙,不好去烦她的。等过些日子她闲了,就和桂香去找她。”

    黄小宝忙道:“也没什么忙的,等学堂开学就好了。你有空也过来瞧瞧,许多人报名,好热闹呢。你认得字,说不定还能和杜鹃一块帮忙。”

    槐花见他目光热切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动。

    她抿嘴笑道:“小宝哥哥,刚才看见你那弟弟了,真是好仪表人才!这下你们黄家可兴旺了。我两个弟弟也要去读书,将来还要托你们家照应呢。不说别的,上门请教打扰的日子肯定多的。”

    黄小宝顿时笑容满面。

    最近他觉得亲人和睦、事事顺心,堂弟有出息他更是满面荣光,因此连声道:“开了学堂,当然要用心教学生,怎么说是打扰呢!我那天还听见弟弟跟杜鹃商量什么教学计划。说不能误人子弟呢。”

    槐花赞了两声,道:“你们家可真是喜事连连。你弟弟找回来了。还这么有学问,这是大喜;等年底雀儿姐姐出嫁。又是一喜;再然后,就轮到你和杜鹃了。杜鹃和林春的事已经定了,就差你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瞅着他笑。

    黄小宝红了脸,看着她的目光不无情义,恨不得说“我的事还得看你”,忽然想起什么,忙道:“杜鹃没和林春定呢。谁传的?”

    槐花关切地问:“不是说你表哥想娶杜鹃么。你们家不把杜鹃和林春定娃娃亲的事抬出来,官司怎么办?”

    黄小宝呵呵笑道:“嗐。他痴心妄想,也要有那个福气!没那个福气,害人害己。我跟你说,有位御史大人,还是钦差呢,他……”

    当下他竹筒倒豆子,将当日的审案经过学了一遍。

    槐花听得眼中异彩涟涟。

    这些事,林大猛可没在村里详说。

    她暗自称心,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原来这么复杂!怪不得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黄小宝毫不犹豫地顺着她话解释道:“官司早就结了。是林春,他被绊住了:御史大人和书院的夫子们要他做两幅木雕,有一幅还要送去京城呢。我们才多留了一个月。还有杜鹃,在客栈教人做茶饭……”

    随着他的叙述。槐花越发吃惊。

    这些内情,林大猛也只说了一点儿。

    “那春生怎么又回来了呢?”

    黄小宝呵呵笑道:“他说他想家了。”

    槐花也掩口笑起来,道:“这么大人还想家?他是要回来拿衣裳和用的东西吧。又不是住一天两天,冬天的衣裳也要带去。”

    黄小宝道:“那也不是。那些东西我大娘和杜鹃黄鹂赶着帮他准备了一套。他就是回来看看爹娘。过几天就要走的。”

    因他听杜鹃说过槐花喜欢林春,可林春将来不知怎样呢。未必会娶她这个乡下女娃,所以他才尽心奉告,就是想提醒她。

    槐花却另有一番五味杂陈的心思:

    林春是舍不下杜鹃,才跟回来的吧?

    还有杜鹃,居然帮他张罗行装。

    将来,林春会出去做官,离开村里吗?

    她心里如同猫爪挠一般,面上却笑道:“小宝哥哥去了一趟府城,回来人都不一样了,出息多了。将来再常听你弟弟说书讲道理,更不得了!”

    黄小宝见她听了林春的事并没太大反应,还夸自己,喜得心花怒放。更热切地看着她,嘴里谦虚道:“我有什么出息?我正要好好跟弟弟学些文章道理呢!不然,家里守个读书的秀才,我还这么不争气,也太对不起长辈了。”

    这话像是炫耀,更像是表决心和暗示。

    暗示槐花他将来真的会出息,至少在泉水村算出息的。

    槐花仿佛认同他,笑盈盈地点头,夸他有志气,一面想起什么似的惊道:“哎哟,我只顾听小宝哥哥说,都没料到耽误你半天了。我瞧你刚才走得那么快,是有事吧?你快去!”

    黄小宝忙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是来林大爷家借一样工具的。走了槐花,有空过来玩啊!”

    “嗳!”槐花脆声应道,“小宝哥哥走好。”

    二人遂分头各自去了。

    和槐花一番交流后,黄小宝自觉与她亲近不少,满心欢喜之下,走路脚底打飘。

    回到私塾那边,才放下东西,小顺喊他父子吃饭。

    杜鹃家今天晌午吃饺子。

    这是小黄鹂,见奶奶兴奋晕了头,一心张罗请人,便借口说她答应包酸笋饺子给哥哥吃,哥哥正等着呢。再有,哥哥是读书人,爱清静怕吵,要是家里一天都人来人往,他肯定受不住。他刚回来,就算嫌烦也不敢吭声,只会憋着自己委屈。所以,她主张晌午包饺子,就自家人吃;等晚上再好好烧两桌饭菜,喊三爷爷四爷爷以及村里年长有威望的人来吃饭。

    黄大娘哪够她精明,又生恐委屈了孙子,无不答应。

    于是,杜鹃和黄雀儿回来后。才有幸吃到现成的饺子,无需再动手帮忙烧饭。

    在座的都是黄家骨肉至亲。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黄元吃了两大碗,说果然家里的饺子就是好吃。夸奶奶、大妞姐姐和妹妹手艺好,黄大娘老脸顿时笑成了菊花。

    饭后,杜鹃姊妹收拾了桌子,另切了冰凉的西瓜来吃。

    啃了两块西瓜,黄老爹便吩咐大儿子和大儿媳:晚上要请黄家族老、村里老人,还有林家的,点数了一串名字,少说也有两桌。

    他端着架子道:“元儿回来了,请他们来坐坐。是拜见的意思。都在一个村里,往后少不得有打交道的时候,该礼敬的就要礼敬,不能让人说元儿读书人不知礼。”

    又说等一切安置好了,再拜祭祖宗。

    黄元忙起身,一一答应。

    黄老爹很满意,觉得这才有长辈威严。

    黄大娘心里,大儿媳是最不会做人的,生怕她不能领会老两口的苦心。因此用教训的口气对黄老实和冯氏二人道:“这省不了的!就算不请吃饭,元儿回来了,也该拎些东西上门拜他们去。都是出了力的!”

    儿子找回来了,冯氏心里畅快。自然不会跟婆婆较劲。

    但是,她委实听不惯婆婆的话,便低头一声不吭。

    听听这话说的:都是出了力的!

    可她想不出除了林家和妹婿。还有谁出了力了。

    黄大娘一见她那副模样就生气,怪她在孙子面前不给自己尊敬。她与冯氏交手几十年。别的本事没有,让她不好过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因此说道:“说起来。数林家帮的忙最大,林家太爷他们一定要请的!就是我,把攒了几十年的银子拿给杜鹃,那都是为了我孙子,都是应该的,不图你们什么。三爷爷他们过后也都上门来问,说要银子千万开口,大伙儿凑也要凑齐。是我说先不急,也不晓得外头什么个情形,只叫老二把小宝娶亲的银子先拿出来给他带去了……”

    黄老实和黄元一面听,一面不住感谢。

    然而,冯氏脸上的笑却有些挂不住了。

    杜鹃怕不好,赶紧道:“奶奶说的对。虽然咱们最后没找他们借银子,但人家有这份心,咱们还是要感谢的。还有一件事尤其要谢,就是村里人给衙门提供的证词,可帮了咱大忙。不是乡亲,谁肯出头帮这个忙?”

    黄大娘急忙插嘴:“就是这个话!”

    一面得意地看着冯氏。

    冯氏心中一震,这才醒悟,这事确是要谢人的。

    杜鹃接着道:“那天我们走的时候,奶奶给了我三十两银子,出了大力呢。这才是亲爷爷奶奶呢!还有小姨父和小宝哥哥都帮了大忙。”

    她不提还奶奶银子,是因为这一趟出去花了几千两,都挂在任三禾头上呢。若单将奶奶的还了,不但爷爷奶奶没面子,且容易引他们疑心:大儿子家哪来这么多银子?因为卖茶叶的事,她并没有告诉爷爷奶奶。至于黄小宝,带出去多少银子,回来还有多少,并没让他花费。

    黄元却不知她心思,忙说自己一天孝心未尽,却先用了爷爷奶奶的梯己,惭愧的很;说自己还有些散碎银子,先还给爷爷奶奶,等将来有进项了,再额外孝敬爷爷奶奶。

    黄老爹脸就沉了下来,先对老婆子喝道:“就你啰嗦!”又转向黄元道:“为孙子花钱,那不是该当的。不许再说还的话!”

    赎孙子花了几千两,大头全是任三禾拿的,他一想起来就觉得窒息,更别说有勇气提这事了——提出来他半点无能为力!因此只装不知道,又是心虚,又觉得没脸。这几十两虽不多,却尽了他的力,好歹让他在孙子面前有些底气,能摆爷爷的架子。

    所以,他是万万不会要回这银子的。

    想到这,他就在心里大骂杨玉荣祖宗八代,咒他到不了地儿,死在流放途中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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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横生枝节

    杜鹃见此情形,忙对黄元使眼色。

    黄元就恭敬地应了,又宽慰家人,说将来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就是爷爷奶奶要耐心些,等几年再想享孙子的福。”

    这话黄老爹爱听,笑道:“我跟你奶等得起!”

    黄老二和凤姑等人也凑趣鼓励,气氛才又好了起来。

    杜鹃就笑道:“大福等以后享,眼下先看弟弟帮你们买的东西吧,算是享小福。”

    说着喊黄小宝、黄元去搬竹篓出来。

    那些行李昨晚都没来得及收拾,如今搬出来,小顺和黄鹂对着单子念,黄小宝姐弟几个一一点数分派,有吃的有用的有穿的,大家顿时欢欣鼓舞。

    黄大娘见孙子买给自己老两口和老二家的东西很丰盛,真把他们当亲人待的,十分满意。她一面两眼放光地翻看那些布料和适用的小东西,一面口不由心地埋怨黄元乱花银子,又怪冯氏不拦着。

    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银子啊!

    杜鹃忙道:“奶奶,府城的东西比黑山镇还要便宜呢。咱们反正已经去到那了,拼着借钱也要多买些。不然下回就没那个机会了。”

    黄鹂说得更直接:“这些都是以后要穿要用的。这次花了钱,以后几年就省得花了。奶奶,小婶,你们可别以为我们钱多才买的,看着多,就随便拿来送人。这得留着慢慢用,把花出去的银子省回来才划算。”

    她这是预先防范:防范奶奶以后再向她家开口要。因为,她们自己买了更多的。至少以后几年的衣物家里都不用再买了。

    凤姑听了笑容一僵。

    黄大娘却连连点头,说她绝不会随便送人。

    一高兴。话就多了起来,她一面挑拣东西。一面绘声绘色对众人说:一上午不停有人来问,什么时候学堂开始收人,要多少束脩,有什么条件等等,那些人都心急的不得了呢!

    黄老爹等人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黄老爹对黄元道:“既开了这学堂,就要尽心。都是一个村的,学费的事不能太苛刻了,不能让人戳咱脊梁骨。那些实在穷的,就别收了……”

    唠叨了许多。黄元都应下了。

    黄大娘正激动地看那块孙子特意给她买的锦缎,闻言赶紧回头道:“梨树沟那边,你几个舅爷爷都说了,要把小孙子送来念书呢;还有你小婶娘家的,大妞婆家的……自家亲戚,要多照应些,我就做主让娃儿住咱们家——老大家和老二家都分几个。元儿,这都是你表叔儿子,你要格外多费些心。咱黄家可就剩下这门老亲了。再说。亲戚将来出息了,也感激你不是!将来也能帮你。本来你大姑的儿子倒出息了,可又闹出这事,亲家成仇家了不算。可怜你大姑也……”

    她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

    然两房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无心理会她,都面面相觑;除了黄老实尚未转过弯来,正不痛不痒地安慰她:“娘。金贵外甥的事怪他自己,都是他自个作出来的。我们可没害大姐……”

    他生恐老娘把大姐母子倒霉的事怪到自己父子头上,因此一推了事。

    黄大娘道:“我哪说怪你了……”

    她心里是怪杜鹃的。觉得都是杜鹃倔强惹的官司。

    然而新孙子护着这姐姐,她不敢当他面骂杜鹃;且姚金贵自己也不争气,才当了几月官儿,就弄出人命来,使她没理由支持他——倘或杜鹃当初答应了亲事,如今可要跟着他一起倒霉了。

    儿孙们却顾不得她复杂心思,只顾愁眼前事。

    这一回,凤姑和冯氏这对妯娌的立场空前一致。

    真是横生枝节!

    杜鹃、黄雀儿、黄小宝等小辈几番交流目光,虽未开口,心意却相通:那就是断不能让这事成真!不然日子肯定得乱。

    可是,既办了这学堂,亲戚间不说额外照应了,总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吧!

    只是这食宿问题……

    黄小宝一个劲给杜鹃打眼色,要她出头。

    杜鹃思忖再三,刚要开口,就听黄鹂叫道:“奶奶,哥哥不是一辈子都窝在这山里教书的。”

    黄大娘正伤心呢,也没人安慰她,心里很不满,闻言一愣,道:“谁说他一辈子教书了?”

    黄鹂道:“哥哥将来还要考秀才,还要考进士。开私塾是为了挣些费用养家,不然咱家供不起。要是为了教书,就不读书了,那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么!他白天教书,早晚自个读书。要说格外费心照应小顺还差不多,弄许多人在家里,哥哥还能安心读书么?”

    一面说,一面对小顺猛打眼色。

    小顺就道:“奶奶,弄许多人来,咱家也住不下呀。大哥就要娶媳妇了,大伯家现在都不够住了呢。”

    黄大娘急了,道:“小娃娃,哪那么讲究。再说盖一间屋子也容易。——老大昨晚不是说要盖屋子么!”

    黄老实忙点头道:“盖了屋子就匀出空了。”

    黄大娘道:“就是这话!都是小娃儿,挤一块也能睡,吃饭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老屋那边有我煮饭,老大这里杜鹃姊妹几个,煮饭更容易。老大媳妇,你别算那么精细账,你舅舅他们也不会让娃儿白吃咱们的,该出的钱粮少不了你的。亲戚得了你的照应,都念你的好,你儿子也受人尊敬。将来要是有一两个表弟出息了,对元儿帮衬就更大了!”

    黄鹂的话很让她顾忌,因此费力解释和圆转,力图将这事对黄元的影响降到最低,把负担转嫁到其他人头上。

    一屋子人,她单拣一言未发的冯氏说事。纯是习惯使然;再有就是,黄鹂和小顺虽是小娃儿。那嘴皮子却不是她能应对得了的,只好“吃柿子捡软的捏”。老规矩,拿大儿媳开刀!

    没法子,谁让她已经在兄弟嫂子们面前答应了呢。

    冯氏气得脸色紫涨。

    她没想到儿子找回来了,婆婆对她依然如故,还一样拿她出气,不禁悲愤欲绝!

    杜鹃一见娘的脸色,便急忙道:“奶奶,你这样为亲戚着想是应该的,谁这辈子还没个求人的时候——”黄大娘喜形于色。拍手道“可不就是!”黄鹂猛瞪二姐——“但是,这事还是要谨慎些。亲戚的娃儿住家里,可不单是解决了吃住就完事的,他们的好歹和安危,我们都要担负责任。这可不比自家的娃儿,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黄大娘嘴硬道:“都是我侄孙,我怎不能打骂?”

    凤姑见大嫂变脸,杜鹃插嘴。黄元也欲要开口,不敢再像以前一样缩头不理——怕侄儿对叔婶生嫌隙——忙笑道:“娘,就怕日子常了生是非。”

    见小儿媳也反对,黄大娘很生气。梗着脖子道:“生什么是非?他们把娃儿送来这,我们费心帮他们照应,当然要听元儿和我的话!读书听元儿的。我管他们吃住。”

    当日娘家人对她反复拜求、感激奉承,让她特别风光有脸面。她怎好反悔!再说,她觉得这也没什么难的。侄孙来了,就当自己孙子一样,不过多煮些饭罢了。

    她不能忘本!

    杜鹃头疼道:“奶奶,小娃儿淘气起来没个轻重,又不能把他们跟鸡一样关笼子里。万一有什么事,亲戚怪我们,我们都说不清。”

    黄元急对杜鹃使眼色,命她住嘴。

    可她根本没看见,自顾劝说。

    黄大娘却固执道:“能有什么事?真有事也不能不管。就是怕有事,才托我们照应的,这才显得亲戚情分重。杜鹃,咱不能六亲不认!”

    杜鹃皱眉道:“真有了事,只怕奶奶也担不起。”

    黄大娘听了这话,赌气转脸。

    见此情形,黄元便起身道:“奶奶,这事是该慎重。本来,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横竖我开私塾,想来读书的就来好了。亲戚家的孩子想来,若只是一两个也还罢了;人多了,照应难免力不从心。咱们是贫穷人家,日常劳作尚且忙不过来,替旁人照看孩子,总有疏漏的时候。若有一点闪失,谁不心疼儿子?到时候,只怕我们白费了精神还落得被亲戚埋怨的下场。”

    黄小宝也跟着开口,他举出了小时候他把杜鹃推下水的例子,说娃儿们不懂事,要是玩闹的时候磕了碰了或摔坏了,家里人能干休?到时候他们肯定要遭埋怨。

    黄大娘这才微微动容——

    这还是一家子呢,当年都差点闹出人命来!

    可是,她提出这事,被两个孙女一通拦阻不说,连几个孙子也跟着反对,她自觉脸上无光,心中很不痛快,板脸不语。

    黄老爹昨晚到家就睡了,还不知这事。

    这时听了众人的话,别的都不留心,却勾起他害得孙子丢了功名的隐痛,因此朝老婆子瞪眼道:“你呀你……怎那么好脸面呢!元儿教书是暂时的,考秀才最要紧!唉!这可怎么好?”

    黄大娘动了动嘴,神情更为窘迫。

    不经意间,小辈们便和奶奶对上了。

    当下,黄老实和黄老二没主意,冯氏低头生气,凤姑委婉表示支持小辈,黄老爹一时间也难以裁决,事情陷入僵局。

    静了会,杜鹃先道:“这事还是跟村里商量才好。”

    黄小宝奇道:“这跟村里有什么关系?”

    杜鹃道:“这种情形,肯定不止咱一家有,别家就没有亲戚想来读书了?这方圆几百里的山里可就两个村,咱村开了学堂,梨树沟的人必定都要想法子送娃儿来念书。”

    黄雀儿立即道:“我前儿听二丫说,她姑想送儿子来呢。”

    凤姑也道:“我也听好些人都说了。”

    杜鹃道:“这就对了。跟村里商量,看能不能再建一个宿舍,单给梨树沟的学生住。当然,这个要交住宿费用的,不然盖房子的钱没着落。”

    黄元笑道:“这主意可以试试!”

    凤姑道:“我也觉得杜鹃这主意好。有了住的地方,他们愿来就来,不放心的就不送来;咱们亲戚能照应就照应,又不用担负大责任。”

    黄老二便也点头说好。

    黄老爹踌躇道:“要是村里不管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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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兄弟出头

    黄元笑道:“这事先放着,待我问了里正再说吧。”

    众人便暂丢开这事,将那些礼物收拾了,然后妯娌姊妹们杀鸡宰鹅,准备晚饭。只黄大娘一人郁郁不乐,被黄老爹叫进房里嘀咕。

    杜鹃姊妹去溪边洗菜,黄小宝三个忙跟过去了。

    这是他们特地寻机碰头,避开长辈商议刚才的事。

    黄鹂摘着空心菜,首先撅嘴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不答应的!大姐年下就要出嫁,二姐常要帮爹娘干活,就剩我在家做家务煮饭。自家的事都忙不过来呢,还要添上几个皮猴娃子照应,帮他们洗衣煮饭。我成丫鬟了!”

    一面愤愤地说着,一面丢下空心菜,把一双手掌摊开,递到黄元面前,“哥,《诗经》上说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你瞧我的手?”

    黄元见那双小手虽也算纤细柔美,但比他见过的女子柔荑差远了,果然心疼,忙握住哄道:“别担心,这事哥哥来说。”

    黄鹂这才满意,缩回手继续摘菜,小顺也蹲下帮忙。

    黄雀儿和杜鹃相视一笑。

    杜鹃打趣道:“咱小妹又多了个靠山!”

    黄元却把目光转向她,见她正用剪子剪开鸡肚子,纤手从内掏出一嘟噜鸡肝鸡肫鸡肠来洗,不禁皱眉——

    姐妹们已经这么劳累了,不知奶奶为何还要揽事上身。

    “杜鹃,刚才你不该插嘴。”他郑重道,“黄鹂年幼还好。”

    杜鹃愣了下。失笑道:“你以为我想插嘴?我差点忘了:我不但是闺女,还是你们家挂名的闺女。没资格发表意见!你跟小宝哥哥倒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惜都不肯开口。”

    听见“你们家”几个字。众人都笑了起来。

    黄小宝几个只当杜鹃说笑的,知晓内情的黄元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他就是不想她再给祖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免得将来有一日公布她不是黄家女,被祖父母嫌弃刁难,才不想她插嘴的。

    “你不说,我自然会出头。”他沉声道。

    他是在等待时机,看小叔和小婶还有爷爷怎么说。

    杜鹃抱屈道:“我也想忍着,小宝哥哥瞪我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奶奶又那样说娘,娘她……我能怎么办?”

    黄小宝不好意思地挠头。讪笑道:“平常杜鹃你最有主意,所以我才让你说的。后来我不也开口帮你了么。”

    黄鹂埋怨小顺道:“叫你说,就说那一句!”

    小顺忸怩道:“我想不起来说什么。”

    他是个乖娃儿,虽有心,却不是当刺头的料。

    黄鹂教导道:“那你就坚决反对!你是幺儿,说错了奶奶也不会骂你的。不然的话,回头你家住许多淘气的娃儿,你能自在?”

    小顺不住点头,表示以后会再接再厉。

    接着。他调皮地对黄元眨眨眼道:“从先,大伯家阴盛阳衰,拿主意的都是姐姐们。我和哥哥也常听她们的话,所以刚才让二姐姐出头。”

    杜鹃三姊妹一齐朝他瞪眼。

    小顺嘻嘻笑着。缩了缩脖子。

    黄元则苦笑,方明白杜鹃出头担事是如何练出来的。

    黄雀儿之前一言未发,对妹妹有些歉意。便解释道:“我觉得这事该长辈拿主意,就没吭声。”

    杜鹃撇撇嘴。轻“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这事该爹娘和小叔小婶出面。可你们没瞧见当时的情形吗?”

    老实爹压根就没弄清事情轻重;娘还没开口呢。就被奶奶好一顿揉搓;小叔小婶说话倒管用,偏又圆滑不肯出头。她要是跟他们比拼忍耐的功夫,也不是比不过,奈何冯氏受气的功夫差,她再不出头,还不知会怎样呢!

    黄小宝也知症结所在,不禁脸发烧。

    黄元则紧闭嘴唇,望着那池水出神。

    依照他的想法,杜鹃刚才实不该跟奶奶当面顶撞,有什么也该事后找个没人的时候,单独将厉害关系剖析给奶奶听,这是全长辈的脸面。可是,娘受了奶奶的气,逼得杜鹃不得不出头。杜鹃若不开口,只怕娘受不住——听说她以前被奶奶气晕过去好几次呢;可杜鹃一开口,就变成了顶撞奶奶,还有帮娘的嫌疑,让奶奶心里更不痛快,宁错也不转头。

    奶奶果然不喜大儿媳,娘也太想不开了!

    唉,这婆媳关系……

    杜鹃瞅了他一眼,轻笑道:“如何,乡野农家的琐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理清的吧?清官难断家务事,从来不假!”

    黄元微笑道:“明白。欲先治国,先要齐家嘛!”

    因对黄小宝道:“往后有事,咱们兄弟多出头。”

    黄小宝忙点头答应,说应该这样。

    黄元又对杜鹃道:“这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我和小宝哥哥回头跟爷爷商量定了,再给舅爷爷那边回话。接人也好,不接也好,我都自有主意。”

    杜鹃含笑点头,心中大定。

    当下,大家说起晚上请客的事,黄小宝见没有活鱼,便自告奋勇要去撒网,凑两碗鱼来。黄老实在院内听了,忙喊着要陪侄儿一块去。

    两人扛了网子才出门一会,又转头回来了。

    他们身后,跟了一个黑脸汉子,提了半篓子鱼,说是送给黄小夫子的见面礼,神态十分的谦卑和善。

    黄老爹急忙招呼坐,又为孙子引见,说这是村北的张叔。

    黄元便依礼拜见。

    那姓张的坐了一会,把小儿子的将来托付给黄元后,满意地走了。

    此后,一直陆续有人上门。

    等太阳沉入山后,来的人就更多了。许多都牵儿扯孙,送来让黄元“品鉴”。为免他看走眼。事先必定要自我介绍一番:有说孙子乖顺听话的,有说儿子聪明能干的;有说娃儿记性好。能记得两三岁时候的事;有说小子机灵,上山下河、摸鱼逮兔,从来管不住的;还有说儿孙能言善辩、能打会揍,是继九儿之后村里的“大将军”……种种言辞,都竭力表明自家的娃儿与众不同,是可造之材。

    杜鹃姊妹在厨房忙,偶尔去上房拿东西或者送东西,听了一言半语,回来学给其他人听。都笑得肚子疼。

    杜鹃说,可见天下父母都一个心思:

    谁的娃儿也比不上自个的娃儿好!

    已经为人母的大妞微笑道:“那还用说!”

    上房堂间的黄元却笑不出来。

    他不过是个少年书生,读书还行,却毫无教学经历。面对高矮胖瘦、黑黄美丑各样村童,污衣赤脚,甚至有的抠鼻吮指、吸溜两管浓稠鼻涕的,他委实不知如何应对。

    都是他心中先以林春为主,自家姐妹更不用提了,是极出色的。因此觉得泉水村山美水美人更美,在心中给乡村孩童定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印象;次后见了黄小宝也还不差;等回家来后,又见了小顺、冬生和林春的堂弟十斤,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丝毫没想到这都是杜鹃和林春“加工”以后的“半成品”,所以,等见了这些原汁原味的乡村孩童。他就傻眼了。

    幸亏有几个看着伶俐、且收拾干净的,让他好过不少。

    他便思忖:孩子怎样。还是同家中长辈教导有关,由他们身上。便可想见其爹娘行止如何。忽又想起自己爹娘,又觉此理似乎不通。

    听着那些爹娘的自荐,他感叹贫寒人家爹娘珍爱子女、望子成龙之心一样旺盛,便不肯轻视,且耐心容忍陪坐,又找出话来问小娃儿,以考察其心性。

    “你都会些什么?”

    “我会爬树,还会捞鱼!”

    黄元顿了下,点头道:“活泼天真,乃小儿本色。”

    接着又问道:“你为何想读书?”

    那娃儿笑着扭身道:“我爹叫我来的。”

    黄元听了一笑。

    另一个娃儿胆大些,正好奇地研究黄元的折扇,闻言鄙视道:“笨!读书好了,将来能住大屋,挣好多银子,天天吃肉,穿新衣裳……”

    一面说,一面两手用力掰开折扇,想学黄元潇洒地摇几下。却不料“嗤啦”一声,那扇无辜被分尸两半。

    黄元:“……”

    娃儿爹顿时大跌脸面,冲过来大巴掌扇儿子。

    那娃儿见事不妙,转身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黄元忙拦住,说一把扇子而已,不值什么。

    黄老爹却不高兴,觉得孙子的扇子可不是蒲扇能比的,上面还有画儿呢,又不好说什么,笑容就有些勉强。

    其他人忙打圆场,将这事糊弄过去。

    因太阳下山了,屋内显暗,且不如外面凉快,大家便动手将桌椅和竹凉床都搬去外面,等会晚饭也在外面吃。

    搬出来后,人就更多了——新来的不断加入,先来的舍不得走。男人们和黄家祖孙坐在桌边,婆子媳妇们同黄大娘挤在竹床上,一边摇大蒲扇,一边高声阔论。

    夏晚清凉,大家却热情高涨,对黄元办的这私塾满怀信心,对自己的娃儿更是寄予厚望,觉得泉水村将来“书生多如狗,秀才满地走”,出几个状元宰相也不是不可能。

    黄元听了不禁汗颜。

    正热闹间,林春一身劲装,拎着几只五彩花鸡走进院。

    黄元眼睛一亮,忙问道:“你上山了?”

    林春点头笑道:“去了一趟。猎了些野味回来。”

    说着,将手中猎物交给黄老实,“老实叔,我爹在收拾獐子,等下去砍一条腿来。”

    黄老实喜滋滋地接过去,连声道谢。

    那些娃儿一窝蜂围住林春,争相跟他要看老虎。

    林春喝道:“天天看,还没看够?”

    瞅瞅他们,又瞅瞅黄元,忽然一笑。

    他拉着其中一个小娃儿的手,牵他走到黄元身边,又对另一个小娃儿喊道:“小虎,把那椅子搬过来。”

    ***

    今天礼拜天,拼命加更一章,不然太愧疚了!下章马上发。(未完待续。。)

第268章 林春、黄元和九儿(二更)

    小虎就是撕了黄元折扇的娃,极不安分好动的。

    他忙不迭跑去搬了一把竹椅过来,放在黄元身边,殷切笑道:“春生哥哥坐!”

    林春坐了,招呼四五个小娃儿近前,问“都拜老师了?”

    大家胡乱点头,喊“拜了”“磕头了”。

    林春皱眉打量他们,斥道:“瞧你们这身衣裳!来见夫子也不换身干净的。记好了:读书人首先要衣容整洁,穿破衣都不要紧,就是不能脏。既然上学读书了,再不能像从前满地滚了。”转向黄元,“他们就像山上的猴子一样,一刻闲不住的。要是早上见就好些,这时候都在外面疯了一天,身上哪能干净。”

    娃儿们被他一说,也知羞耻,或低头或转脸。

    黄元则含笑道:“住乡下,此免不了的事。”

    林春忽一眼看见一个娃儿正歪头吮手指,赶紧又喝,“黑子,你都多大了,还吃手?那乌龟爪子到处摸,又放嘴里,不得病才怪呢!瞧你那鼻涕流的。”

    黑子赶紧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在裤子上擦了擦。

    黄元见了好奇,因问道:“他们都听你的话?”

    林春道:“他们不过是见我养了一只虎,才想跟我套亲近。这些淘气鬼,顽皮的很,你往后有的头疼了,不过他们都还聪明机灵。”

    小虎脆声道:“春生哥哥最厉害了!能降龙伏虎。”

    黄元听了“噗嗤”一声笑,林春则满脸尴尬。

    说话间,请的客人陆续都来了。

    林家来了六七个。还带了一群小萝卜头。

    黄元见这群娃儿明显不同:一个个面色健康,衣裳也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才换的,形容也梳洗过。特来拜见他的,可见林家家教。

    他们见了林春欢呼雀跃,冲上来扯胳膊抱腰,“春生哥哥”叫不停,还有说跟他去府城,要给他当书童的,闹得林春手忙脚乱。

    黄元便上前见过林家长辈。因林太爷是林春太爷爷,所谓“长者为尊”,他当即朝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并感谢林家之前援手,他才得以顺利认祖归宗。

    林太爷略打量他一番,眼中流露赞赏之意。

    叫起他,侧头对黄老爹道:“你家老大要出头了。”

    黄老爹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谦虚道“早呢!”

    见人都来齐了,厨房也已准备停当,杜鹃便出来请示爷爷:是不是趁天亮先吃,省得摸黑。如今快月底了。又没月亮的。

    黄老爹忙点头,遂张罗开来:黄老实和黄老二去隔壁借了一张桌子来,开了两桌,男人一桌。婆子们一桌。

    林春的堂兄弟们早在黄家摆碗筷的时候,都一窝蜂避开,往隔壁去了。因为林春家今晚也请客。大猛媳妇、桂香等都在那帮忙。这是林大头为了儿子要出远门,专门请本家子侄过来吃饭。为他助兴,也是践行的意思。

    黄元还不知。还只顾让林春入座。

    林春便将家里也请客的事说了,道“先回家吃。一会再过来,给长辈们敬酒,再为你接风敬酒。”

    黄元这才笑着让他去了。

    当下,林黄两家院子都吃喝笑闹起来。

    黄家这边要斯文许多,黄老爹引着黄元,向村中耄耋挨个敬酒,黄大娘也热心招呼婶娘们;隔壁却闹嚷嚷的,就跟鸟儿炸窝一样,连狗儿们听见那边热闹,都兴奋地窜那边去了。

    杜鹃在廊下摆了两张方凳,并两张小木椅,端上汤饭,给任远明和任远清兄妹两吃。她手持一把野鸡尾羽扎成的五彩羽扇,坐在一旁轻轻为他们扇风,一边关注席面上,要东要西的,立刻送上。

    不一会,黄雀儿和黄鹂也来坐下。

    姐仨都望着院内,主要看黄元,一边小声说话。

    黄元周旋在诸位长辈间,喝得脸颊都红了。

    一转身,见三姐妹在廊下坐着看自己,并两个粉雕玉琢的童男女用餐,好一幅温馨美丽图画!

    他不自禁笑了,招手扬声道“快来吃饭。”

    黄鹂大声回道:“等会再吃。”

    贫家也有规矩:有重要客人时,女眷和娃儿是不能上桌的,等人吃过了,收拾了碗筷桌子,才在厨房吃。

    黄元没再说什么,笑着对她们点头,似在道辛苦。

    杜鹃姊妹也一齐对他笑。

    黄大娘和冯氏妯娌正忙着招待婆子们,忽见小顺从院外飞跑进来,忙转头对廊檐下喊道:“雀儿,盛饭给小顺先吃。”忽想起刚才黄元的话,怕人说自己偏心,又补一句“黄鹂也先吃吧。”

    黄鹂撇了撇嘴,没吱声。

    小顺忙道:“奶奶,我等会跟姐姐一块吃。”

    黄大娘问道:“你不饿?”

    小顺道:“不饿。我才在冬生家吃了一碗。”

    黄大娘听了嗔道:“这娃儿!怎么跑隔壁吃去了?”

    林老太太笑道:“小娃子喜欢凑热闹。”

    小顺跑到廊檐下,伸出手来,却有几大串烤肉,分给姐姐们,一面兴奋地对黄鹂道:“那边也两桌呢!喝甜酒。夏生哥哥还弄了这个烤肉。叫我送几串来给姐姐吃。”

    杜鹃接过肉,失笑道:“真有好兴致!”

    黄雀儿笑吟吟地咬了一口,摇头道:“老了点!”

    黄鹂道:“他们哪会烤!烤熟就算好了。我瞧瞧去。”

    任远明立即站起来道:“我也要去。”

    杜鹃忙摁住他,劝道:“人多,你去干什么?你又吃不了什么,快点吃完了过去玩,不是一样!当心你爹瞧见了。”又命黄鹂别去,省得勾得两小心猿意马,连饭也吃不安。

    黄鹂果见小表妹忽闪着眼睛看自己。只好说不去了。

    任远明看看正跟林大猛喝酒的爹,也消停下来。

    暮色渐浓。杜鹃姊妹拿出过年才点的灯笼,在大门口挂了两盏。又在桃树下挂了两盏,朦胧光晕流转。这时,田野里已经是蛙鸣阵阵,和风送来青禾气息,以及花草混香,声、色、味,集合成难以描绘和传达的立体氛围。

    看着姐妹们忙碌,黄元继清晨之后,再次领略到山村夜晚的独特。如此丰富的体味。是他以前不曾有过的。

    林家那边已散席,众小重又涌来黄家。

    林春坐到黄元身边,笑说为他接风。

    黄元则回说为他践行,两人对笑挽袖,拉开架势。

    杜鹃忙送上一副干净碗筷来,问林春“你还能喝?”

    林春挑眉道:“当然能喝!”

    杜鹃笑劝道:“你悠着点吧!这两天别暴饮暴食。”

    林春笑而不答,心情很好的样子。

    黄元则道:“让他放纵两日吧。进了书院,再想这么轻松自在可就难了。来,来。来!我教你行酒令。你要不会这些,回头在外被人欺负了,岂不是咱们泉水村丢脸!”

    一席话说得满桌哄笑。

    于是,两人便行各种酒令。以定输赢饮酒。

    秋生、夏生、黄小宝等少年都围聚在旁,呐喊助兴。那场景,畅快和谐。一派欣然气象。

    林太爷对黄老爹道:“看见这些娃子就开心!”

    黄老爹高兴地瞅着孙子,不自禁端起杯啜了一口。

    林大头笑问众人:“你们瞧春儿和黄元。哪个高些?”

    林大猛知他小心思,瞪了他一眼。笑道:“高些矮些有什么要紧?他们才十几岁,还要长呢。瞧两人跟兄弟一样,多好!”

    林大头道:“还真是!加上小宝,他们几个就像兄弟。”

    笑闹声中,隔壁大头媳妇、大猛媳妇等人也收拾完毕,也都过来这边寻热闹。才到院门口,大猛媳妇就高声笑道:“弟妹,我来瞧瞧你儿子!”

    她昨晚没过来,所以还不曾见过黄元。

    黄大娘听了心痒痒的,暗怪她怎不说“大娘,我来瞧瞧你孙子。”想要起身去接迎,又不好撇下林老太等人,只得忍住。

    冯氏就赶紧迎上去,问“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大猛媳妇拍手笑道:“嗐!你没看见那压水机,这么一压一拎,水就哗哗地淌!有多少碗洗不完?哎呦,真爽快!”说着,冲林春他们走过去,一边叫道,“春儿,我不管你去哪念书,你先帮我也弄一个压水机子出来,不然我不放你!这东西忒好用了。”

    林春抬头笑道:“大爷爷就会做。”

    大猛媳妇一眼看见黄元,来不及接林春的话,也不避讳,拉着黄元的胳膊把他上下一扫,惊乍乍地叫道:“弟妹,这就是你儿子?”

    冯氏急忙点头,一边对黄元道:“这是你大猛婶子。”

    黄元忙躬身道:“晚辈见过婶子。”

    大猛媳妇忙挽住,对冯氏道:“弟妹,你怎么这么会生呢?这模样,我说了你别多心:还真不像老实兄弟的儿子,偏又跟他爹长得像,赖都赖不掉!”

    众人轰然大笑。

    黄元也哭笑不得,又佩服这媳妇好一张利口:话粗理不糙,点明他和爹形似却气质迥异的事实,又捧了他,说儿子比老子强,明贬暗赞。

    桂香也来了,抿嘴对杜鹃笑道:“舅母就是会说话。”

    杜鹃且顾不得笑,打量她一番,悄声问道:“你可好些了?听说九儿来信了,给你写了吗?”

    桂香收了笑容,细细地叹了口气,委屈道:“他就问候老太太和外公舅舅他们,哪记得我!再在外呆几年,怕是都想不起来我了。”

    杜鹃不知如何说,就听她又道:“哼,他不理我,我偏要理他!我就给他写信。我写了两封了呢!”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对她脾性颇为赞赏。

    那边,大猛媳妇正大声道:“要是我九儿也在这,他们几个站一块,那才相称呢!黄元,听说你考了秀才的。那可要使劲儿再考啊,别等我九儿当了将军回来,你跟春生比不过他。”

    众人再次哄笑。

    林大猛转头道:“媳妇,别在这丢人了!吹牛也不能这么吹,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大猛媳妇道:“我才不是吹呢!我就觉得我九儿比他们两个强。你们觉得怎么样?”(未完待续。。)

    ps:  总计欠十章,今天先加一更,还剩九更。谢谢大家!

第269章 挣钱养家

    林大猛喷出一口酒。

    林太爷接过话去,慢悠悠道:“孙媳妇,这话没人的时候,咱关起门来偷偷地说;当着人么,咱还是要谦虚些,省得人笑话咱们不知天高地厚!”

    大猛媳妇不服道:“我怎不知天高地厚?我讲这话是有根据的:九儿都来信了,说他在白虎王手下当差。那离出头还远吗?”

    林大猛道:“白虎王手底下有几十万人呢。等你儿子出头了你再说吧。”

    众人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个个东倒西歪。

    偏林大头也跟着凑趣,大声道:“我觉得还是我春儿最出息:能文能武,还会木匠,他还养了一只老虎呢!”

    林春忙转脸,拉黄元喝酒。

    黄元不动,瞅着他呵呵乐。

    黄老实一听不满意了,梗着脖子道:“要说春儿是不错,可比我元儿还是差了点,我家元儿还考了秀才呢。”

    虽说那秀才功名被革了,好歹曾经考上过不是。

    林春便朝黄元挑眉,满脸带笑。

    黄元尴尬,赶紧举杯道:“来,饮了这杯!”

    廊檐下,杜鹃几个笑得揉肚子。

    黄元眼角余光瞥见,忙招手叫她们过来,笑问道:“你们说,我跟林春谁更好?”不等回答,眼睛盯着杜鹃提醒道:“我可是你弟弟!”

    林春架住他胳膊,也盯着杜鹃,只叫了一声“杜鹃!”眼中却另有千言万语,不容忽视。

    黄雀儿等人见杜鹃被点名,便不作声。让她先说。

    其余人也都收声,看向杜鹃。

    众目睽睽之下。杜鹃干笑两声,道:“考我呢?幸好我还算读了几本书。‘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把你俩对比,怎么比?”

    黄元道:“人情有所亲疏!”

    杜鹃对他吐了下舌头,笑道:“黄元,咱心怀要宽广!”

    本来呢,他是她弟弟,还是李墩转世,她情感应有所偏向;可是林春却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从小“养”大的。且很优秀,她实在很难偏向。

    林春满意地笑,对黄元道:“这才公正!”

    黄元悻悻道:“这才不公正!”

    林春私心里认同他的话,看向杜鹃的目光柔柔的。

    其他人还糊涂着呢,都问杜鹃说的什么意思。

    任三禾便向众人解释。

    就听桂香道:“我不管什么尺寸,春生哥哥当然最好。”

    林大头拍桌赞成。

    黄鹂肃然道:“春生哥哥当然最好,我哥哥更加最好。他们是绝代双骄!”

    “噗!”

    杜鹃急忙捂嘴转头。

    黄雀儿和夏生躲在人后,相对微笑,一致缄口不言。

    林家。小莲独自静坐在院里,仰望星空,耳听得隔壁传来的笑语喧哗,默然无语。

    而黄家院外。又来了一批人。

    吃过晚饭,乘凉的人四处串门,正好黄家有喜事。便都往黄家来了。寒暄问候间,众人丢开刚才的话题。谈论起即将开张的私塾,还有人问林春进书院的事。冯氏和大头媳妇被一堆婆娘围着。满耳都是赞叹和恭维,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槐花也随她爹娘一起,带着弟弟妹妹来了。

    槐花娘对着大头媳妇把林春一通赞,然后问他哪天走。

    大头媳妇满脸荣光地答道:“后天。他爹不放心,要亲自送他去呢。说先认认路,回头想他了,就去府城看他,就晓得走了。”

    一个媳妇道:“你家那口子就是疼儿子!”

    槐花娘却急忙道:“后天?那好,正好我们家大壮要送他妹妹去他大姑家。本想明天走的,既然你们家也要出去,不如等一天,让他们搭个伴,我跟他爹也放心些。不然,大壮带个女娃走山路,我心里总不踏实。”

    大头媳妇心情正好,想也没想便点头道:“那还不容易,后天就一道走好了。秋生也要去送呢。”

    槐花娘忙称谢了一回,神情十分喜悦。

    大猛媳妇一旁听了,觉得奇怪,悄声问小姑子——桂香娘道:“不是说不去了么,怎么又要去了?这么热天忙季,去亲戚那,也不怕人家烦。再说家里也走不开。”

    原来桂香最近心情不好,她娘便给大姑子带信,请她接侄女儿去住些日子,散散闷。为不显刻意,还叫了槐花。可桂香没心情,不愿去,槐花便也说不去了。谁知今天又说去,且是单独去,不知为什么。

    桂香娘摇头,表示不清楚。半响才轻声道:“莫不是为了托大姐帮忙在山外寻一门好亲吧。”

    大猛媳妇点头道:“怕是这么回事。槐花也大了,这村里差不多的她又瞧不上,她瞧上的人家又瞧不上她家,只好去外边找了。”

    桂香娘心领神会地点头。

    杜鹃正和桂香槐花二丫说话,将带的小礼物分送她们。

    桂香却听见槐花娘和大头舅母的对话,问槐花道:“你不是说不去大姑那了,怎么又要去了?这么热的天,咱山里还凉快些,山外边可热了,多不方便。”

    槐花微微发窘,轻笑道:“是娘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只说了这一句,便不肯再说了,仿佛很不愿谈起似的,转而问杜鹃在府城的各种见闻。

    桂香心里疑惑,也猜测二婶是想把这个堂姐嫁去山外,她心里别扭,因此不愿多说。这么一想,她倒同情她起来,便没再追问了。

    杜鹃也以为槐花娘生出了其他心思。这也不奇怪,只是槐花的心思,她一时却看不清了。当下也未细究,另说些府城的民俗风情给她们听。

    槐花听得两眼闪亮。偶尔转头看向林春那桌,更是神采灿然。她对杜鹃说“见了你弟弟。我才知道原来读书人是这个样子的。”

    杜鹃倒不知如何说了。

    槐花这样的,好歹还见过些少年;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终年不见外男,难怪会见了一个略俊秀的书生,听他念几句诗词,就会心生爱慕。

    桂香听了不悦,以为她见了黄元就丢魂了,就觉得他比林春九儿强了,因此道:“怎没见过?九儿哥哥和春生哥哥就是读书人。”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

    她对桂香道:“正是。九儿和林春都是极优秀的。林春的才学,连书院的夫子都赞的,要不能这么轻易就收下他。”

    还有句话她没说:书院好些书生未必比得上他呢!

    桂香听了得意地对槐花“哼”了一声。仿佛示威。

    槐花微笑低头,毫不解释。

    一时那边席上酒足饭饱,黄老爹招呼收拾桌子。

    杜鹃姊妹忙跑下去,连桂香和槐花也去帮忙。

    须臾收了残羹和碗筷,又泡上茶,摆上新鲜瓜果,众人继续闲话,杜鹃姊妹才另摆了小桌吃饭。

    因众人都关心进私塾的条件,把束脩等问题问了又问。黄元见今晚来的人不少,便站出来朗声说明。

    “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子们,晚辈自幼遭难,流落在外多年。今日归来,正要在祖父母和爹娘跟前尽孝,以弥补多年伤憾。然晚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认得几个字。想要奉养爹娘长辈。只好教书了。终不能等爹娘辛勤劳作,供养晚辈。那才是不孝!”

    众人都不住点头。都暗夸他懂事。

    黄老爹两口子和黄老实夫妻飘飘然,神魂荡漾。

    黄元接着道:“诸位乡亲父老均与黄家祖辈相交,关于束脩,晚辈不敢强索重利。然若是不收,晚辈无以奉养亲长。因此,晚辈与里正商议后,定下此规:家境稍富的,每月每人银钱二十文;无银钱的,以别物代替亦可;实在穷困的,便不出钱出物,来帮黄家做几天农活也行,此举稍减晚辈爹娘辛苦,也算晚辈尽孝了。”

    这话一出,人群轰然一声炸开,都嚷嚷喊好。

    大伙儿不住对黄老爹等人奉承,说他养了好孙子,讲仁义、懂情理,真真是好人!

    有那心细的忙追问,用什么东西可代替银钱交束脩。

    黄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对林大猛说了几句话。

    林大猛便站出来笑道:“这东西不在好,也不在贵,只要黄家得用。比如说,黄家劳力少,缺盖房子做家具的木料,你家再穷,只要有壮劳力,进山找些好木料来总成吧?”

    话音一落,就有汉子哈哈大笑,说他“晓得了!”

    不但他自己明白了,还对周围人做延伸解释:说粮食、鸡鸭和鸡蛋就别往黄家送了,这个他们不缺;倒是石材、木材、药材、动物皮毛等等都行,再不就帮着干活。

    杜鹃听了叫绝,心想这人领悟能力倒强的很。

    黄鹂则得意地笑了。

    是她提醒哥哥,说要盖大屋子,所以这木料和石料也能当束脩。当时把黄元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闻所未闻。

    虽则定了东西,但送多少,也要定明。

    黄元说,以物充费,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定什么标准,还得大家商议。既不能多,免得黄家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随意乱给,没个定数,这样容易使其他人不服。

    当下,众人纷纷开言,就当面拟定章程:有说一年送黄家几根木料的,有说送多少石材的,做豆腐的送豆腐,做挂面的送挂面,品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唯有林家给银钱。

    此事说定后,人人都觉轻松,再无负担。

    那些媳妇们见黄家儿子对爹娘如此贴心,又年少俊朗,说话行事大方磊落,十分羡慕,就向冯氏打听他的亲事。

    大猛媳妇笑道:“问这个?我劝你们还是别问,问也是白问。黄家侄子这样的,将来肯定出人头地,要娶也是娶大家闺秀。”

    众人听了都信以为真,心里不禁酸酸的。

    冯氏尴尬,忙道:“哪儿的事!元儿秀才都没了,将来还不定怎样呢。嫂子难道就没听说:在那一家,他先定了一门亲的,人家嫌他惹了官司,后来退亲了。这大户人家,咱们可攀不起!”

    说着,她下意识地朝廊檐下看了看。(未完待续。。)

第270章 黄元的筹谋

    大猛媳妇安慰她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这样人家,退了才好呢。不然,等将来你还要看他们的嘴脸过日子。”

    冯氏心里一万分赞成,面上却只笑着点头。

    众媳妇也来劲了,忙问她可想在乡下找儿媳。

    冯氏见她们目光热切,心里一跳,不知如何回答。若要说不,她心里却有一桩打算;若答应是,又恐惹来一堆麻烦,儿子要怪自己,只得含糊其词,说他还小呢,还要读书呢。

    众媳妇们却看出点苗头,觉得有希望。

    大猛媳妇见此情形,诧异不已:难道黄家真要寻一个庄户人家女儿给黄元?他能乐意?

    再说另一边,林大猛正低声问黄元:他大概会在村里留多久。因他知道,他迟早要离开家,再行科举之路的。

    黄元笑道:“此一层小侄已经虑到了……”

    他说,这私塾既然开了,他便会尽力维持,绝不至半途而废。即便将来他走了,也会请同窗好友寻找失意举子、落难秀才等样人,来此继续掌管。泉水村山清水秀,远离红尘俗世,是隐居的好地方,一定有读书人愿意来的。

    林大猛听了大喜道:“真是多谢贤侄了!”

    一面由衷对黄老爹父子夸赞黄元。

    黄元忙谦虚了几句,又对林春道:“林三哥不妨早做此打算:常雕刻些山中四时美景和田园佳境,放在元梦斋展示,引得文人心存向往。到时无需小弟寻觅。他便自己寻来了!”

    说得林春笑了起来,道这是好主意。

    说笑几句。黄元转而问林大猛外村人来附学之事。

    黄老爹立即竖起耳朵,听林大猛怎样回答。

    林大猛以为黄元担心学生收多了应付不来。便安慰他道:“是有这回事。不过,都是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在山上地头讨生活,不知多辛苦,忙的时候,连自家大小娃儿都跟着帮忙做事,哪有闲心帮别人照看娃儿。就算是至亲,却不过情面,弄一两个来还成。多是肯定不成的。贤侄若是怕应付不来,说个条件,笨的就别收了。”

    他没把话说死,是因为他媳妇已经答应娘家兄弟,让娘家侄儿来读书了。

    黄元含笑道:“既然有,一家不多,全村算起来就多了。若让他们在家吃住,恐照应不周,亲戚间生嫌隙。能不能村里建一所房舍。单给他们住呢?如此,一切事由他们自行担负,亲戚略做照应即可。”

    林大猛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遂蹙眉细想起来。

    忽然。他似有所觉。

    转头一看,原来黄老爹正盯着他呢。

    他心中迅速掂了几个思量,猜想黄元为何有这提议。随即就有了答案,不禁微叹。

    仔细想过后。他摇头道:“这不成!这是私塾,村里不能管太多。若是出面建这样一所房子。单给他们住,那些娃儿可不由村里管着了?这万万不成!随各家自愿吧。好些人家穷苦,不能把亲戚弄来,贤侄还少些麻烦呢;若是盖了屋子,那来的人可就多了。”

    黄元听了哑口无言。

    问题是,别家有借口不把亲戚弄来,黄家却没有;哪怕泉水村一个外来附学的也不接,黄家还是不好推拒亲戚,况且他爷爷奶奶又如此好面子……

    这一切都源于黄家有个“落难秀才”!

    林大猛看看黄老爹,又同情地看看黄元,爱莫能助。

    林春疑惑地问黄元:“你家有谁来附学?”

    黄元淡笑了下,道:“还没定呢,先问一声。”

    他随即将话题岔开,反问林春哪天走,这几日做什么等。

    林大猛笑道:“春儿后天走。明天晚上我请他吃饭,贤侄也赏脸来陪一陪。多认些村里人,往后见面也好招呼。”

    黄元爽快地应了。

    林大猛见天晚了,便率先告辞,奉长辈离去。接着,其他人也渐次离去,只剩黄老爹黄大娘还没走,黄家院内才安静下来。

    喧嚣声淡去,天上点点繁星似乎也明亮起来,映着地上飞舞的萤火,别有意趣。黄元仰面躺在竹床上,静静地感受夏夜的气息。远处呱呱的蛙鸣,近旁墙根的啾啾虫叫,清风送来金银花等花草幽香,萦绕鼻端,无不让他陶醉。

    黄老实去后面看牲口去了,冯氏娘几个将屋里院外收拾清爽后,去厨房烧水,预备洗漱,这一刻,院里就黄老爹和黄大娘坐在他身旁,轻轻为他摇扇。

    黄老爹试探地问道:“元儿,附学的事……”

    黄元闭着眼,轻松地笑道:“爷爷,这不是什么大事。咱跟亲戚说明白,能帮的就帮;帮不上的,亲戚也不能怪我们。是不是?咱们自己也要过日子。”

    黄老爹忙道:“那是,那是!”

    黄元不等他再问,一翻身坐起来,接过奶奶手中的蒲扇,反过来帮二老赶蚊子,一面随意问些他们的身体情况、饮食多少、晚上好睡不好睡等。

    二老十分高兴,忙一一告诉他。

    黄鹂站在廊下大声喊:“哥哥,水烧好了,洗澡吧!”

    黄元忙道:“让爹先洗,我再陪爷爷说会话。”

    黄鹂更大声向天喊“爹,回来洗澡!”

    后面便传来黄老实高声应答“就来!”

    黄大娘体贴地对孙子道:“回头让你小叔也帮你做个木桶,就搁在你屋里。”

    黄家两个洗澡木桶,冯氏房里一个,杜鹃姊妹屋里一个,因连接下水道,不便移动。黄元回来了,只能在爹娘屋里洗澡,跟爹共用一个木桶。黄大娘怕他嫌弃,所以这么说。

    黄元笑道:“等小叔有空再说,别烦他。”

    黄大娘听了贴心,觉得孙子真是无处不好,爱极了,拉着他手不舍得放,不住摩挲。

    祖孙又闲话一会,四下里更安静下来,山村逐渐陷入沉睡。黄元便道:“夜深了,我送爷爷奶奶回去吧。熬久了,走了困可不好。”

    黄老爹忙道:“天黑,你别送了。你路不熟,回头绊了一跤怎么办。我们虽然年纪大些,腿脚还灵便,这路也是走惯了的,没事。”

    黄元笑道:“反正以后要常走的,趁早多走几遍。明早我还要过去给爷爷奶奶请安呢。”

    黄老爹听了欢喜不已,想说不用,终究还是没说。

    这可是大家子的规矩,乡下没有这样讲究的。孙子是读书人,才这样尊重他们。他当然舍不得这个在村人面前显露的机会。

    他便站起身,对屋里叫道:“黄鹂。”

    黄鹂忙跑出来,问“爷爷,什么事?”

    黄老爹道:“你哥哥要送我们,你陪你哥哥。”

    黄鹂乖巧地点头道:“嗳!”

    转身去厨房,对冯氏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和黄元各自扶着爷爷奶奶走了。

    再转头,兄妹俩手挽手,一路低声细语,从黑夜中穿行到家。那时,杜鹃正在洗澡,黄雀儿已经洗过了,正坐在院中的竹床上乘凉;而隔壁房顶上,林春正在吹箫,悠长的箫声衬得蛙鸣更盛、清香更浓、夏夜更静!

    黄元望着房顶上那尊黑影,心想怪不得这小子灵感如此丰富敏锐,长期在这样的情境下熏陶,不好才怪呢!

    他此时却没雅兴,不想弹琴相和。

    等杜鹃也洗好出来,他将三姐妹叫到身边,低声秘授了一番话。

    一时黄老实也洗好了,冯氏吩咐他先提水把洗澡桶清洗干净,再帮儿子打洗澡水,她则帮儿子找来换洗衣物。

    一切弄妥后,才出来叫黄元。

    却见他们姐弟姊妹四个坐在竹床上唧唧咕咕,不知说什么,只听见杜鹃漏出一句“往后咱家就你当家了!”

    她狐疑,喊道:“元儿,洗澡了。”

    黄元忙道:“来了。”

    便赶紧先去洗澡。

    匆匆洗完了,杜鹃三姊妹洗衣裳,他又将冯氏叫到一边,母子又是一番恳谈。黄老实被支开,心里很疑惑,不知儿子跟媳妇说什么,竟不让他听。

    这一晚,黄家人睡迟了。

    不过,在林春的箫声中入眠,都睡得极香。

    次日,黄元果然早早起床。洗漱后,再不像头天那样跟在姐妹身后乱转,而是直接去往老宅,给爷爷奶奶请安。

    一大早起来,就迎来新孙子磕头请安,黄老爹和黄大娘通体舒泰、神清气爽。黄老爹忙扶起黄元,一面吩咐:元儿就在这吃早饭,叫老婆子去万家换些新鲜豆浆和豆花来。

    黄大娘连声答应,舀了一碗豆子就出去了。

    黄老爹问黄元“可要叫小顺过去告诉一声?”

    黄元笑道:“我来时就想好了,要吃爷爷的。我都跟雀儿姐姐说了,叫别等我吃饭。”

    这涎皮赖脸的话,黄老爹听着只觉亲密,老脸笑开花。

    黄元又问“小叔小婶和小宝哥哥呢?”

    黄老爹道:“下地锄草去了。”

    本来他也是要去的,因黄元昨晚就说今早要来,他便特地留在家等他;不但他,连小顺也没叫出去放牛,等二哥哥来,好多跟二哥哥亲近。

    小顺端了椅子凳子,摆在院里。祖孙三个都坐了,黄元陪着爷爷说话,问些农事家事;一面又抽空指点小顺读书,问他都学了些什么,重新帮他安排整理今后的课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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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