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横插一脚
杜鹃声情并茂地讲完,对这些孩子的反应很满意。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灰,笑道:“好了。回魂吧!别想那么多了。几十年前咱们的爹娘肯定在这河边看过月亮,几十年后咱们的儿女也会来这河边看月亮。‘人生代代无穷已’,月亮见的娃儿多了去了。”
众人果然被她唤回神智,哄笑起来。
于是纷纷起身,正要走,忽听远处有人叫“夏生!春儿!”
是秋生找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槐花。
原来,他在河里卖力撑船,却没发现弟弟和杜鹃他们为自己喝彩。等上岸来,也没找着人。还是槐花告诉他,说看见夏生哥哥他们顺河往村外去了,并带了他来找。
秋生见他们跑到这无人的田野也能玩得这么高兴,特别是杜鹃,笑得无拘无束,不禁心下无力:自己真是老,春儿和杜鹃他们这么小,跟他不是一拨的人呢……
他越发的颓废,抱怨了几句。
九儿笑道:“秋生哥哥别气,我们回去帮你敲鼓。”
林春杜鹃等人也都抱歉地给他鼓劲,说回去帮他喝彩。
于是,一行人回转村里。
槐花跟桂香走一块,问他们刚才在河边干什么。
桂香炫耀道:“杜鹃读诗呢。好好听。”
诗是个什么东西,槐花并不清楚,也不羡慕。可当她看见林春、九儿和杜鹃落后一步,低声窃窃私语,不禁又气又羞。又不屑又不耻,心底里却隐隐羡慕。
在这古村。男女大防还是很讲究的。女娃儿除非还小,一般人绝不敢像杜鹃这样大大方方地跟男娃相处谈笑。
桂香跟九儿林春等人是表兄妹。槐花不觉得她跟他们出来有错,但杜鹃的举止她就有些看不上了。
其实不但槐花,泉水村也有许多女娃不喜杜鹃。
她们不喜欢她灿烂的笑容,觉得她不够本分,没一点小女娃的含蓄矜持,专会使手段勾人,撒娇讨人欢心。
杜鹃姊妹除了跟隔壁林家、秤砣家和干娘家的孩子来往多一些,并没有许多空闲交结朋友,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事。
但她内里藏了个成人的灵魂。槐花对她的敌意她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想起她娘背后说道自己的那些话,即便槐花还是个孩子,她也只能敬而远之了。
然而,这又成了她的一项新罪证:看人下菜碟。
槐花觉得,杜鹃跟水秀、桂香要好,就是为了讨好林家。她也是王家孙女,杜鹃却不理她。还有二丫,杜鹃跟她话也不多。其实是二丫为人腼腆胆小,说得少。听得多,但槐花却不这么想。
当下众人回到石拱桥边,秋生再上船。
这回,弟妹们没有抛弃他。林春和九儿亲自擂鼓。
九儿恣意张扬、虽年少却豪气狂放,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朝气;林春也是一样的劲健,然眉宇间更透出一股聪慧。使得他与九儿有了迥然不同的英睿气质。
这样两个少年,即便小女娃们还根本不识情愫。也不由自主地倾慕,想要亲近他们。
槐花就很想上前。却总也鼓不起勇气。
杜鹃却站在九儿和林春面前,和众人打着节拍喝彩。
林春和九儿盯着她,连看都不看鼓面,手底下随着她喊出的节拍时而轻击,时而重敲,时而密集如雨点,时而单响如炸雷,真个是激情四射!
杜鹃笑容灿烂,如花绽放。
十五的月亮照在她脸上,肌肤如白玉般润泽光滑。
槐花看得心里十分难受。
杜鹃根本不知槐花的心思,她被这浓郁纯朴的民风和欢乐场景陶醉了,仿佛回到大学时的狂欢晚会,张扬的青春,激情四射!
夏生、桂香等人也拼命鼓掌疯叫,带起呼声如潮。
河里撑船的少年们嫉妒道:“这是看我们撑船呢,还是看他们敲鼓呢?”
众人哄笑,也觉得这些小娃儿喧宾夺主了。
闹到月上中天时,黄雀儿在杜鹃耳边提醒道:“回去吧。你明早还要起早走路呢。”
杜鹃醒悟,忙忙地上前告诉林春。
夏生也下去河底,喊了秋生上来。
林家兄弟便一齐要走,连小秤砣兄妹也跟着走了。
桂香还没跟杜鹃玩够,又听说她明天要去山外外公家,又羡慕又不满,抱着杜鹃胳膊埋怨道:“杜鹃你坏死了,自个去山外边玩。可记得要给我带好东西,不然回来我不理你了。”
杜鹃笑着点头,说保证带好东西给她才罢休。
九儿则直接跟着他们一道走。
因为,晚上他和林春还要去师傅家练功呢。再有,任三禾夫妻二人都要出山,家里还有猪、鸡,没人看管可不成,因此他便将家托付给两个弟子。他走后,九儿和林春就住在任家,自行习武读书。
这都是晌午任三禾在林家吃饭时说好的。
槐花见黄家姐妹一走,林家兄弟都跟着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漫延在心间。
正好身边有王家堂姊妹,望着杜鹃等人去的方向轻声议论,打听她到底有没有跟林春定亲。当年这桩事,老是被林大头翻出来说,却没有明确下来。
她就随意道:“定没定亲有什么要紧。人家会说会笑,连九儿哥哥都喜欢她呢。”
小女娃们就不吱声了,眼中却透出不喜。
九儿、林春这样的男娃,便是她们还没有情窦初开,也不由自主地会关注。无他,太耀眼了!
杜鹃丝毫不知槐花为她招了一群小情敌。匆匆赶回家,略收拾洗漱了一番,姐妹三人便上了床。大家挤在一头。做临行前的商讨复议。
杜鹃又把需谨记的要点反复叮嘱黄雀儿和黄鹂。
两人都郑重点头。
于此同时,在泉水河边一处院子里。也有好些婆子坐着扯闲话,十分热闹。一个老婆子避开众人。单和黄大娘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这是泉水村的阎媒婆,受人所托,来探黄大娘口风的。
原来,夏生的师兄石板自见了黄雀儿后,心里存了些意思,便跟爹娘透了出来。
石板娘就托了阎媒婆办这事。
阎媒婆却思虑周详,为了稳妥起见,怕直接去找黄老实和冯氏提亲,要是被拒绝了。那就没退路了,因此想先从黄大娘这边下手。
众所周知,黄老实是最听爹娘话的,冯氏在大事上也不敢违逆公婆的意思。而黄家老两口最讨厌大儿媳,若能为黄雀儿的亲事做主,老两口肯定会插一手。
只要黄家老两口肯了,那这门亲十有**就成了。
黄大娘听阎媒婆张口闭口“你那孙女如何如何”,把孙女夸得“天上有,人间无”。倒也高兴。只是有些疑惑,这婆子当着人,也没提名道姓,说得含糊。不知她夸得是哪一个孙女。
恰好那边一堆人见两人躲着说悄悄话,都催叫呢。
阎媒婆便笑道:“就是老二!”
黄大娘便明白了:这是说黄老二的闺女,那就是大妞了。
她再想不到。阎媒婆给黄雀儿说媒,却求到她的头上。
照理。这事该先去找黄老实和冯氏提亲才对。
不仅因为他们是亲爹娘,还因为大儿子已经分家了。
因旁边人不住催促。阎媒婆遂三言两语将石板娘托她的话暗示了,言明若黄大娘应承此事,就择日上门去提亲。
黄大娘自然不会立即答应,说要回去跟老头子和儿子商议,然后再给回话。
这话在阎媒婆意料之中,笑说她就等着了。
当下两人散去不提。
再说正月十六凌晨,鸡刚叫头遍,杜鹃一家都起来了。
收拾一番,略吃了些东西,任三禾就和冯明英赶着两头驮满山货的毛驴过来了,九儿和林春跟在后边。
杜鹃背上自己的小背篓,冯氏也背着大背篓,并牵着一头驮了两竹篓的毛驴,和任三禾夫妻会齐上路。
黄老实不知第几次说要送她们了,又被冯氏拦住,“你走了,她姊妹俩在家怎么成?这东西也不多重,重的都放在驴背上了,你就别逞能了。你送十几里路,再转回头,一个人我们还不放心呢。”
杜鹃也劝道:“爹,你把家照看好就成了。”
任三禾也冲他点点头,简短道:“姐夫放心!”
黄老实想想任三禾是个有本事的,也只得罢了。
可是,到底这母女俩是没离开过家的,他便十分不舍;黄雀儿和黄鹂也不舍,且心里又揣着事,杜鹃走了,觉得失掉臂膀般,因此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冯氏和杜鹃叫回了好几次,那父女三人总是“嗳,嗳”答应,却总也不回去。
隔壁,林大头一家也起来了。
他跑出院子,当不知道一样笑问道:“杜鹃,走外公去了?好好玩啊!别担心家里。咱们是隔壁邻居,你爹他们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们还能不伸手?”
杜鹃听了有些憋屈——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当年她还在吃奶的时候,这林大头想打她的主意,让她跟林春定娃娃亲,她就曾下定决心,将来要专门祸害他,令他主动打消结亲的念头。
谁知一年一年过去了,林家几个孩子纯真又善良,她丝毫下不去手。别说祸害了,亲近还来不及呢。如今两家更是要成为亲戚了。
被个乡下汉子打败了,她能不憋屈吗!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瞅了跟在他身后的秋生和夏生一眼,不知这次的决定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黄雀儿将来的人生,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心里居然有些放不下。
若不是为了确认李墩,她几乎都要放弃走这一趟了。
大头媳妇也赶出来跟冯氏说话。
任三禾觉得怪怪的,喝道:“都别送了!都回去。”
率先赶着三头毛驴走了,杜鹃等人急忙跟上。
身后,黄雀儿有些紧张地叫“杜鹃……”仿佛失去依靠般,抓住救命的稻草。
黄鹂也拖着哭腔喊“二姐姐!”
杜鹃停步,转头看向二人。
月光下,小姐姐细条条的身子显得有些孤零,即便拉着黄鹂,依靠着老实爹,也还是那么的恓惶无助。
她急忙跑回去,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
一边用力捏了下她的手。
黄雀便点点头笑了。
杜鹃又低头对黄鹂嘀咕了一句什么,黄鹂也笑了。
杜鹃这才小跑着跟上去,林春和九儿在前面等她。
待她来到近前,两人边走边告诉杜鹃,这一路什么地方危险,哪儿有险峰,哪儿有峡谷,“上回我们在黄蜂岭隔壁的山头上发现几棵茶树,等四月咱们去摘。野人渡那边菌子最多。那儿的山石也美,像猴子像马,各种各样的都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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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隆重接待(二更)
说着话,已经出了村子。
任三禾回头,对林春和九儿喝道:“你们还不回去练功,还跟着干什么?”
两人一齐停住脚,看向杜鹃,神情有些不舍。
冯明英忽然打趣道:“你俩在家别偷懒。要是把我家猪饿瘦了,看我回来不叫你们师傅收拾你们。”
九儿忙道:“师娘放心,就是我们不吃,也要给猪吃……”
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林春瞟了师傅一眼,冲杜鹃微微做了个口型。
杜鹃看出是“你放心”三字。放心什么,她自然明白。
九儿也冲她咧嘴一笑,豪气地拍了拍胸脯,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
杜鹃就挥手道:“回去吧。我走了。”
然后转身就撵着娘和小姨去了。
林春怔怔地看着那个小身影在月光下的山野越行越远,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他从第一次见杜鹃开始,朝夕相处,还没跟她分开过呢。就算他跟任三禾进山去打猎,也是过几天就回村,心理上便不觉得是分开,还在泉水村的范畴。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杜鹃是去山外。
从心理上来说,已经越出了泉水村的世界。
他忽然想,杜鹃会不会在山外碰见她前世的夫君呢?
少年猛然心颤了下,莫名感觉不安。
直到九儿拉他一把,他才回过神,跟他一块往回走。走几步。再回头,杜鹃他们已经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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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三禾等杜鹃来了。疑惑地问道:“你们嘀咕什么?”
杜鹃笑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但是任三禾却没有再问了。
杜鹃转而问他这一路的行程。估计什么时候会到等。
冯明英笑道:“杜鹃,你别兴头。等下走不动了,叫苦连天的,可没人背你。那个路,骑毛驴还不如走着舒坦。”
杜鹃反过来嘲笑道:“小姨,你这几年养尊处优,都让小姨父惯坏了,我怕你走不动要小姨父背呢。我是不会的。”
冯明英听了害羞,赶着她打了一下。
冯氏无话。异乎寻常地沉默。
两个时辰后,日头升高,他们也走出泉水村附近的山区。再往前,都是杜鹃没去过的地方了。
杜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泉水村跟世外桃园一样了。
距离山外一百多里的路程,对山里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再远的山路,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山路实在难行。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可是。泉水村通向山外的路径,村人和马帮商贩走了多少年,也不能称之为路。只能让人辨认出人畜通行的痕迹。
穿行在遮天蔽日的森林里,踏得是嶙峋山石。虽然难行。却不容易打滑。所有的好处,便是沿途景色极美:空山鸟鸣清脆悦耳。空谷回音清朗,时不时又有山泉瀑布流水声传来,听去使人疲累顿消。
因他们走的根本不能算路,所以,山中鸟兽也没有避人的自觉性。这一路上,杜鹃常看见红锦鸡、兔子,甚至野羊等动物。
不用说,他们的午餐是就地取材解决的。
杜鹃虽然人小,然身子轻盈矫健,一路走来,并没有如小姨所说叫苦连天。反倒是冯氏姐妹俩,累得气喘吁吁,不时要停下来歇息。
至于任三禾,就跟没事人一样。
杜鹃以为这路就这样了,谁知到了黄蜂岭,才知道什么是天堑:一条弯曲山路盘绕在山间,道路一侧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这里,驴子驮重了都不行,容易失脚。
所以,大多数由人牵着驴子小心翼翼地翻山。有些地方,还要把货物卸下来,由人扛过去。
就这一处地方,就要折腾两个时辰。
前面还有野人渡,堪比“一线天”的绝谷……
怪不得商贾趋利,这条商路却不甚畅通。
钱再好,也要有命花才成!
任三禾带着三个妇孺,到天黑的时候,才算出山。剩下的路也是山路,但大多在山脚绕行,十分平坦,没有危险了。
道路好走了,杜鹃明显感觉不一样起来,那就是沿途村子多了,星星点点的灯光,昭示着人烟的密集度。
等他们踏上一条两米来宽的所谓“大路”,就发现冯长顺带着小儿子冯兴业等在路边,十六的圆月照的他们面容十分清楚。
这一刻,杜鹃真是激动万分——
这才是亲戚!这才是长辈!
她高声欢呼“外公!小舅舅!”就飞扑了过去,背上的小竹篓在她的跑动下颠来颠去。
冯长顺哈哈大笑道:“等到这时候!还以为你们今儿不来了呢。是不是杜鹃走不动,拖后腿了?”
杜鹃抱着他胳膊笑,也不辩解。
冯明英见了老爹撒娇道:“爹,你外孙女没拖后腿,是你闺女拖后腿了。往常真没看出来,杜鹃这么点大的人,那么能走!你瞧她,都走了一天了,这会儿还跑得比兔子快。我跟姐姐腿都要断了!”
冯长顺和任三禾一齐大笑。
小舅舅冯兴业笑问杜鹃:“你真没要你小姨父背?”
杜鹃得意地摇头。
冯兴业将她背上的背篓取下来,又牵过路旁的毛驴,将她抱上驴背,“别逞能了。脚都磨起泡了吧?这路好走了。坐驴子也不颠。”
杜鹃见只有两头驴,忙道:“没有。我穿着靴子呢。我能走得动。这驴子让娘和小姨坐吧。”
其实,冯氏比她更累。冯明英就更不用说了。
冯兴业忙又将她抱下来,说“那小舅舅背你。驴子让大姐和小妹坐。”
于是。冯氏和冯明英都骑上了驴背。
想着几人赶了一天的路,必定累了。大家便急忙上路。
冯长顺边走边跟任三禾寒暄,询问这一路的情形。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外公的村子。
这也是一个靠山的山村,不过山矮多了,只能算丘陵。
外公家有个大院子,正房八间,东西分别开两道门户,另东西厢房各五间,听说后面还有厢房。
他们到达的时候。从各屋涌出一堆人。
“大姑小姑回来了。”
“秀英、明英回来了?”
“小姑父!”
“杜鹃!”
杜鹃等人也挨个跟人打招呼。
“娘,嫂子。”
“大舅舅,大舅母……”
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杜鹃立即被一群人包围了,外婆将她抱起来,磨蹭着她的脸颊叫“哎哟我的乖孙女,真能干!走这么远的路,也没哭。快跟外婆进去。”说着还亲了她一下。
杜鹃觉得很新奇,嘻嘻笑了。
她感受到浓浓的欢迎气氛。一点不带假的,绝不是虚伪应酬。之前大家一直都在等他们,都没吃饭。
寒暄已毕,一行人被让进东边上房。牲口自有舅舅们打点,又把行李收拾搬进屋。
杜鹃看看蜂拥而入的男男女女和孩子,又不禁咂舌:大人十来个。娃儿十几个,外公家真是人丁兴旺啊!
而且。她感觉出这家很和睦,孩子吵闹。大人笑骂,都很真性情,却没有人太较真当回事。
也对,以外公跟爷爷对阵表现出来的气势和手段,治理这样一个庄户人家,绰绰有余了。
当下,外公和舅舅们陪着小姨父,几个舅母张罗端菜饭,冯氏、冯明英和杜鹃则被冯婆子让进里屋,坐在床沿上。
紧跟着,大舅母杜氏带了两个小女娃端了两盆热水进来,放在床前,说她们走了远路,脚肯定酸胀,先洗个脚,换一双软和的鞋子,然后再吃饭。
这番举动很合杜鹃心意,觉得十分贴心。
冯氏和冯明英回到娘家一点也不拘束,见侄女把盆端到跟前来了,也就脱鞋洗起来。
杜鹃也要下去洗,她大舅母却端了把椅子过来,靠在她旁边坐下,亲自帮她脱靴子。
她吓了一跳,忙道:“我自己来。大舅母,我都这么大了,还要长辈帮洗脚,丢死人了。”
杜氏摁住她不让动,将她双脚抱在怀里,笑道:“你才多大!床这么高,不是怕你弯腰够不着吗。”
说着,又帮她把棉袜去了,然后用略带老茧的温暖大手轻轻揉捏她的小脚板,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抬头对冯婆子道:“起了好几个大泡呢。”
外婆心疼地说道:“这小嫩脚,走那么老远的路,能不磨破了?先随便洗洗,换双鞋,等下吃了饭再用大桶泡个澡好睡觉。”
冯氏听了忙问杜鹃:“怎没听你叫疼?”
杜鹃傻傻地说道:“我也没觉得呀!”
众人都笑了。
一时洗完,又拿了鞋子来换。
冯明英忙道:“我们都带了鞋子来的。”
冯婆子道:“晓得你带了。那包袱还没打开,这会儿上哪翻去?先穿这个吧。”
给杜鹃的是一双红色新棉鞋,杜氏拿了一只往她脚上套,“这是大舅母帮你做的。比着你三表姐的脚量的尺寸,没想到穿着还挺合适的。”
杜鹃感激不尽,真心谢道:“难为大舅母。”
这个大舅母,在她洗三的时候去过她家一次,那次她就觉得她不错,还真是贤惠。
冯明英穿好了鞋下地,见状忙抱怨道:“杜鹃,你大舅母真偏心!就帮你做新鞋,我跟你娘都没有,只好穿旧的。”
杜鹃得意道:“羡慕吧?嫉妒吧?各种羡慕嫉妒恨吧?”
这个小姨,从进了娘家门——不,从见到外公开始,便仿佛回归少女时候,变得爱撒娇起来,她见了忍不住想笑。
冯氏和杜氏等人也都笑了起来。
外婆却不懂这幽默,对小闺女嗔道:“你没鞋穿,还要你嫂子帮你做鞋?那你一年给我带几双鞋干嘛?”
冯明英一扭身子,上前抱住老娘胳膊,娇声道:“孝顺呗!娘不稀罕?”
冯婆子听了呵呵笑,十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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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就是他!(三更)
大舅母帮杜鹃穿鞋,她腿被平端着,上身不免往后仰倒在床上。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娃便凑上前来,试探地对她道:“我叫翠儿。”
神情惴惴地看着杜鹃,渴望亲近的意思很明显。
杜鹃忙问:“是表姐还是表妹?哪个舅舅的闺女?”
翠儿见她如此热络,雀跃道:“你猜猜看呢?”
旁边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听了一齐笑看杜鹃。
杜鹃也笑了,道:“这么没头没脑的,我猜不出呢。”
翠儿鼓励道:“瞎猜呗。”
杜氏帮杜鹃把鞋穿好了,对她斥道:“猜什么!吃饭去了。你瞅你那样子,哪有杜鹃懂事。难不成你还想当姐姐?”
杜鹃就知道这是表妹了,而且是大舅舅的闺女。
她便拉着翠儿的手,又喊另外两个小表妹一块,跟着众人出去吃饭。
晚饭就摆在外面厅堂,两张大桌子一张矮桌子,都摆着满满的碗盘,菜香味四溢。众人笑语喧哗,连推带让,十分热闹,让杜鹃见识了跟林家一样的大家庭气氛。
外婆把杜鹃叫到身边,让她跟自己坐。
翠儿见了上前恳求道:“奶奶,叫杜鹃跟我们坐吧。”
杜鹃忙点头,说自己跟表兄弟和姊妹们一块坐着吃,还热闹呢,跟大人一桌还拘谨。
冯婆子答应了,又叮嘱孙子和孙女们,“不许欺负杜鹃。”
于是,杜鹃就坐到小桌上去了。
男人那一桌。冯长顺高声冲杜鹃笑道:“杜鹃,饿了吧?来外公这别见外。要当自己家一样才好。你大舅母可是从早上就准备这顿饭,烧了许多好吃的。你要多吃些。”
杜鹃脆生生地应了。
一个舅母笑道:“咱们家就数大嫂烧菜烧得好。”
冯明英接道:“杜鹃也会烧菜呢。手艺可好了。回头让她烧了给你们尝尝。”
众人都惊讶地问道:“真的?”
冯明英道:“怎么不真?连我都不如她了呢。”
外婆白了冯明英一眼。道:“黑了良心差不多!她再会烧,才多点大?长这么大头一回来外婆这,又走了那么老远的路,还要叫她煮饭烧菜,你们能吞得进去?”
说着朝杜鹃道:“别理你小姨。家有四个舅母呢,轮也轮不到你烧饭!”
舅母们都笑了,说哪能呢。
杜鹃不禁感叹:这外婆跟奶奶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心里一感动,就说道:“等我歇一天,就烧两个菜给大伙尝尝。我还要跟几个舅母学手艺呢。”
学习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她从不放过任何跟人学习的机会。
再说,农家菜无定式,一般主妇都有一两个拿手的,多看多学总没错。
舅母们都夸她懂事。
冯氏听了十分高兴,满脸笑容地看着杜鹃。
冯明英不满地叫道:“杜鹃,你成了香饽饽了。”
杜鹃眉开眼笑地问道:“羡慕吧?嫉妒吧?”
冯明英已经习惯了她这样说笑,还能配合呢。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羡慕!嫉妒得发狂!”又转向冯婆子问,“娘。你喜欢外孙女多一些,还是喜欢小闺女多一些?”
众人听了轰然大笑,气氛十分热烈。
任三禾看向妻子的眼光柔柔的,见她望过来。丢了个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冯明英害羞地扭头不看他。
表兄弟姊妹们见杜鹃一点不怯生,跟大人说完了。又转过来问他们都是哪个舅舅的娃儿,多大了等等。忙都抢着回答。
原来大舅二舅都已经有四个娃了,三舅舅三个。四舅舅也有两个了,男男女女加起来共十三个。
杜鹃听名儿听得头晕,赶紧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慢慢记吧。回头再问你们,你们别生气哟。”
众小都说不生气。
翠儿和两个表姐不住帮杜鹃搛菜,表兄弟们又问她山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等,跟黄鹂向往山外一样渴望去山里。
杜鹃这才想起,忙道:“小姨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呢。”
众小大喜,忙问都是什么。
杜鹃笑道:“这山外什么好东西没有,一般吃的你们也不稀罕,我就和小姨做了许多五香肉干带来了。还有糖炒栗子,还有榛子、五香笋干……”
小娃儿们顿时激动不已,一个个笑逐颜开。
大表哥冯志才十四岁了,还挺幽默的,笑道:“杜鹃,你别给我们长脸了。山外边好东西是多,可都在旁人家。所以大姑和小姑不管带什么东西来,我们都喜欢。”
满屋子人听了都哄笑。
冯长顺在上桌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眼皮子浅!也不怕你妹妹听了笑话你。”
冯婆子却埋怨冯氏和冯明英道:“把栗子带出来炒不就好了。你们买糖啊盐的,都不容易搬回去。这炒栗子都用了,不是又要花力气往家背?”
任三禾忙道:“也没用多少,我再买些回去就是了。”
冯婆子这才罢了。
忽然又想起一事,问冯氏道:“黄鹂没来,也没闹?”
冯明英听了噗嗤一笑,朝杜鹃瞄了一眼,道:“怎么没闹!可杜鹃有法子治她。她不只好乖乖听她二姐姐的。”
说着,把她们姊妹之间的事捡些说了。
众人听了都忍俊不禁。
热热闹闹吃了晚饭,大人们收拾行李,把带的土产山货一一摆出来,大人娃儿都开心得不得了,丝毫没有睡意。
杜鹃却顾不得了,满身疲惫,泡了个热水澡后。倒在床上,连李墩的事也来不及想。就被打入黑甜梦中。
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大家都吃过了。任三禾不在,跟四舅舅去了府城。
他这次出来,带了几十张好皮子,还有一些药材。想着在附近小镇卖不划算,因此去了荆州府城。
杜鹃也更加确定:她一定不是土财主杨家丢失的女儿。
否则的话,任三禾不会这样丢下她。
倒是她昨晚听说他要去府城,恳求说也想跟去见见世面,他却把脸一放,说“路远。再说府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人多。你这么小,跟了去,我一个看顾不到,被拐子拐去了,回来怎么跟你爹你娘交代?”
杜鹃心里就有数了,忙听话地点头。
她也不想原来的身份暴露,巴不得永远不见天日才好。
且说杜鹃起来后,翠儿引着她去洗漱、吃饭。
大舅母正在厨房里面忙。见她来了,忙将留的饭菜端出来,又问她睡得怎么样,可还觉得累等等。
杜鹃一一答了。
吃完早饭。她拉着翠儿和两个小表妹在院中晒太阳,一边询问各种情况。
问后才明白,为何外公要他们过了十五再来。因为镇上私塾十六开学授课。想必那杨家的儿子也在私塾念书,平常是见不到的。只能趁着他上下学的时候,才能看见。
翠儿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冯家有两个男娃也在那私塾读书,就是大表哥冯志才和三表哥冯志明。
正问着,就见一个不知叫什么的小表弟跑进来大喊“奶奶,马车来了。快点!”
冯婆子便急忙出来叫杜鹃,说她要带她娘和小姨去镇上逛,让她跟着一块去。
杜鹃顿时激动不已,飞一般进屋去准备。
很快,她们就坐上了驶往黑山镇的马车。
黑山镇离外公家大约半个时辰的脚程,坐马车更快些。才说了一会话,马车拐过一座山,就望见前面房屋聚集,外婆说,那就是黑山镇了。
杜鹃眼不眨地盯着前面的小镇,而坐对面的冯氏也是一副紧张的模样,连小姨跟她说话,都心不在焉地回答。
到了镇口,下车后,杜鹃才得以细细打量这小镇。
说是集镇,更像一个大村庄。因背靠着一座青灰色的石山,所以叫黑山镇。整个集镇除了两条相交如“丁”字形的街道外,余下全是民宅和庄院。
集镇不大,但人流却多,也很热闹。
杜鹃很快就发现根源:镇尾有一条近三米宽的官道从石山右边拐进来。官道上,来来往往背挑挽扛的商贩和马车很多。
怪不得,这小镇是一个交通要道呢!
于是,几人就在街上逛起来,看中了东西也不买,等下午走的时候再买。
冯明英以为杜鹃会觉得新鲜,带她把每一间铺子和商行都跑到了,又问她想要什么、吃什么,她都给买。
杜鹃哪里会在乎这些,就算对一些小玩意感兴趣,眼下也没心思挑。她一反常态地紧紧拽着冯氏衣袖,只要她去找儿子,她也必定要跟着。
临近晌午的时候,冯婆子对冯氏道:“秀英,你去私塾,等你侄子下学了,带他们来这。我跟明英先去‘黑山酒家’点菜。”
看来外婆已经跟娘商议好了,这就制造机会了。
杜鹃立即道:“我也要去。我想看私塾是什么样的。”
冯氏忙道:“好,你陪娘去。”
她紧紧拉着杜鹃,好似在寻求支撑。
冯明英道:“娘,不如咱们跟姐姐一块去。接了志才他们来再点菜不是更好?”
不知冯婆子怎么想的,拒绝了。
她道:“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你陪娘去酒家坐下歇会儿,说说话。让你姐姐和杜鹃去吧。都跑去干嘛?”
冯明英只得罢了。
杜鹃就按照外婆指的方向,拉着冯氏往“丁”字街道的脚头走去,找一间叫做“张宅”的大院。
母女俩站在院门外街旁,也不说话,盯着那大门,各怀心思。这会儿,冯氏顾不上杜鹃,杜鹃也管不了冯氏了。
才等了一会工夫,就见门内三三两两出来些孩童,从六七岁至十几岁不等,叽叽喳喳说不停。
冯氏便急切地上前,挨个察看。
杜鹃则两眼一扫,掠过大多数人,将目光定格在一个少年身上,激动地想道:“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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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似是而非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外婆的意思:没有人陪,冯氏自己来看,若一眼能找出儿子来,则更证明母子连心。
杜鹃凭的是什么?
她只能凭外貌。
这少年十岁左右,顶上头发用银色发冠束住,脑后黑发垂直,身穿宝蓝锦袍,系着青色如意绦。面貌身材有着冯家男儿的健朗和英气,然一双浓眉下,双眼却温润柔和,那是老实爹的标识,还有那嘴唇……
这些特征,若看久了便不显,但初次见面的人,尤其是对冯家和黄家都熟悉的人,便可一眼看出他身上结合了黄老实和冯家舅舅的特征。
难怪外公会怀疑,因为少年像冯家舅舅更多些。
猛一看去,像极了四舅舅冯兴业。
认定以后,杜鹃便丢下冯氏,兴冲冲地朝那少年跑过去,脆声叫道:“三表哥,你放学了?”
笑得眉眼弯弯。
三表哥冯志明昨晚不在,据说在他外婆家住着,她便借此做幌子搭讪了,反正认错了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杨元微张着嘴,神情错愕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小女孩,他怎不记得有这样一个表妹呢?
杜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即解释道:“我叫杜鹃!泉水村的。你不记得了?”
说完紧盯着他。
就见杨元一怔。
可惜,不是震惊的“震”,而是茫然的“怔”。
杜鹃心直往下沉,依然不肯放弃。轻声叫道:“李墩!”
杨元正想,泉水村。那是什么地方?
忽听小女孩又叫“李墩”,便断定她认错人了。遂有礼地笑道:“小妹妹,你认错人了。我叫杨元,不叫李墩。你要找李墩?好像咱们私塾没有这个人呢。”
冯氏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向二人走去。
她刚才也一眼认准他就是自己丢失的儿子,又见杜鹃直奔他去了,还把他误认作是娘家侄儿,心里百感交集,几乎站立不稳,哪还能挪得动双脚。
杜鹃忍受巨大的失落。强笑道:“你叫杨元啊!我跟我娘是来找我表哥冯志才和冯志明的。认错人了,对不起啊!”
杨元微笑道:“不要紧。冯志才还在里面呢。”
他身边站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是跟他一起的,已经看了半天了。这时忽然笑道:“认错了也不要紧。杨元你就认她做妹妹也不错。她一来就看上了你,怎不叫我们呢?”
说完还霎霎眼睛。
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皮的时候,这话就有些调笑的意思了。
杜鹃哪还听不出来。
只是她抱着巨大的希望来,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虽然当初也做过最坏打算。依然有些承受不住。
因此也没心情发作,只强笑道:“是我眼花了。瞧他跟三表哥有点像,才喊的。你们都是读书人,看去都斯斯文文的。听人说。读了书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都是谦谦君子呢。”
两少年听她如此高评价自己这些人,便不好意思了。
杨元正要说话。忽觉旁边有道**辣的目光,转头一看。是个中年农妇,盯着他。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他心下奇怪极了。
杜鹃也发现冯氏异样,忙介绍道:“这是我娘。”
杨元便对冯氏微微一笑,叫了声“大娘”。
冯氏“嗳嗳”两声,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另外两个少年想要弥补自己的君子形象,便问杜鹃,要不要他们进去帮她叫一声冯志才和冯志明。
杜鹃忙说不用。
她还不肯死心,见杨元手里捧着一摞书纸,故意羡慕地说道:“我也认得几个字,好想读书呢。我听了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杜鹃啼血猿哀鸣。’不知什么意思?”
几个少年愣了下,忽然大笑起来。
杨元才笑了一声,看见杜鹃眼睛微红,忙止住,柔声对她道:“这两句话是两首诗里的,不相干的。一首是……”
他也不厌烦,竟站着跟杜鹃说起了白居易的这两首诗《大林寺桃花》和《琵琶行》。
杜鹃看着他,泪水止不住溢出。
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李墩?
若不是,她盼了九年,岂不是一场空?
若是,昔日恋人对面不相识,还有比这更打击人的吗?
面对少年温和的双眼,她并没有当初刚穿来时的疼彻心扉,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从心头慢慢向四肢百骸弥漫扩散,仿佛缓缓沉入水底,被清水淹没到头顶……
人间四月芳菲尽,若论阳历,差不多五月了。
前世,五月一号是她和李墩举行婚礼的日子。
可就在四月三十号那天,他们双双跌下山崖。当时景况,又岂是“杜鹃啼血”可以形容的?她的名字又叫杜鹃。
两句诗完全不相干,可旁人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诗,若是李墩听了,必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隐喻,不过从字面上联系事实而已。
但是,杨元没听懂。
另外两个少年笑了一阵,见杜鹃眼含泪水,紧闭嘴唇,便讪讪地止了笑。
听着杨元尽心尽力的讲解,杜鹃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多谢你。我记住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她十分流利地将那两首诗都背了一遍,然后看着少年灿然一笑,明媚中带着些凄楚。
杨元便愣住了——他好像只随便讲了一遍吧?第二首《琵琶行》还没讲完呢。
这个女孩子竟然能过耳不忘!
还是她本来就会,只不过不小心把两首诗弄岔了?
他凝神打量面前的小女孩,倏然撞入她的眼眸。不禁又是一愣:那黑亮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不知名的光采……和忧伤。竟然看得他心一颤。
好奇怪!
他困惑地摇摇头,对杜鹃夸道:“小妹妹好聪明!”
杜鹃瞟了冯氏一眼。见娘还是那么精神恍惚,只得打点起精神笑道:“我听人念过的。这位……杨少爷,刚才不好意思认错了人,耽误你们了。真对不起!我进去找我表哥了。”
一个少年忙道:“这私塾外人进不去的。我帮你去叫吧。”
说完,不等杜鹃回应,转身就又跑进院子。
这里,一个小厮模样的下人走过来,对杨元道:“少爷,该回去吃饭了。”
杨元看了看杜鹃。竟有些不舍,便对小厮道:“再等会。等赵勤出来一块走。”
说完,就问杜鹃是哪里人。
问过后方想起来,刚才杜鹃已经说过了她是泉水村人,不禁疑惑道:“没听说这附近有泉水村啊?”
杜鹃尚未回答,那小厮笑道:“少爷,泉水村在大山里面呢。上回厨房买的鹿就是泉水村的猎户送来的。”
杨元“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另一个叫钱伍的少年也惊道:“山里来的?那好远呢!”
杜鹃点头道:“是好远。”又指着杨元手上的书问道:“我能看看这个吗?”
小厮忙道:“你这丫头,又不认得字。看什么看!”
他觉得这个乡下丫头好奇怪,一直拦着少爷说话。她那个娘更奇怪,直勾勾地盯着少爷看。
哎哟,莫不是拐子吧?
他顿时警惕起来。
杨元瞪了他一眼。把手中的书递给杜鹃。
杜鹃却不接那书,却看向书拿开后下面的字纸。最上面一张是一副景物画,好像硬笔画。
她便指着画问道:“这是用什么画的?”
杨元道:“这个呀。是用鹅毛笔画的。”
杜鹃怔住了,“鹅毛也能当笔?”
其实她更想问“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钱伍笑道:“杨元跟人不一样。就喜欢用鹅毛笔。我是用不惯那东西的。都不知道怎么握住。”
杨元也笑了,道:“我自小就喜欢用鹅毛笔。觉得顺手。”
自小就有的习惯?
杜鹃觉得自己心跳加快。
她忽然往杨元身边靠了靠,在距离他面颊一尺距离的时候停住,悄声说了一句话。
杨元面上现出惊喜神色,追问道:“真的?”
杜鹃点头,又对他微声道:“我明天还要来镇上,带给你瞧好不好?”
杨元也小声问:“还是这个时候?”
杜鹃含笑点头。
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
来之前,她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
毕竟带着记忆投胎转世比中五百万大奖的几率还要低,不排斥李墩投胎后记忆全无的情形。
如果真是那样,她就要花些心思找出李墩了。
但有一点她很坚信:李墩会投胎到冯氏丢失的儿子身上。毕竟当时山上就两个孩子,而她穿到其中一个身上,李墩就只能是另一个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越看杨元举止,越觉得像李墩。
但眼前首先要确认杨元就是冯氏丢失的儿子。
有了这个前提,才好进行下一步。
虽然她已经有百分百的把握断定杨元就是冯氏丢失的儿子,却没有确凿的证据,要相认更是渺茫的很。
所以,她才用了些心思,以期跟杨元第二次接触。
钱伍和那小厮见两人说悄悄话,都不高兴。
钱伍觉得被排外了,小厮觉得这丫头心术不正,回头要提醒少爷一声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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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约会(补昨天更新)
真抱歉,昨天有事没更新也没打招呼,先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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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赵勤带着冯志才和冯志明出来了。
冯志才高兴地跟冯氏和杜鹃招呼,问她们怎么找到私塾来了。
冯氏这才略收回心神,跟侄儿说了缘故。
冯家兄弟自然高兴万分。
杨元看了看跟那母女俩说笑的冯家兄弟,对喊人的赵勤道:“我跟她表哥长得像吗?”
赵勤把目光来回在双方身上扫了一遍,奇道:“还真有点像呢。是不是钱伍?”用胳膊捣了捣钱伍。
钱伍也端详了一番,点头道:“是像。以前怎没发现呢。”
杨元就笑了,说难怪杜鹃会认错人。
至于跟冯家兄弟长得有点像,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小厮见冯氏母女果然是来找人的,排除是拐子的可能性,遂放下心来,催着少爷走了。
临走的时候,杨元对杜鹃微笑告别。
不料眼光一转,正碰见冯氏热切的目光。
他怔了怔,也对她有礼地点点头。
冯氏顿时泪如泉涌。
杜鹃看着杨元等人往前走了一小段,然后拐入一条街巷不见了,方才拉着冯氏道:“娘,表哥,咱们走吧。外婆和小姨还等着呢。”
冯氏胡乱答应了,几人便往黑山酒家行去。
到了酒家,冯婆子察看冯氏神情,心下暗叹。
她便问道:“秀英。吃了饭你想去哪?”
冯明英先笑道:“黑山镇就这么大地方,还能去哪?横竖从街头逛到街尾。逛完了就完了。”
冯氏却道:“娘,你头先不是说要去三舅母家看看吗?叫明英陪你去吧。杜鹃头一回来山外。我带她四处看看、逛逛,也不定要买东西。”
冯婆子便笑道:“我正要说呢。既这样,你娘俩慢慢逛,我跟明英去你三舅母家。”
冯明英刚要抗议,冯婆子便嗔道:“你都两年没回来了。这回来了,不去瞧瞧你三舅母?亏她往年那么疼你。”
冯明英无奈,只好答应。
却又忍不住看着冯氏和杜鹃问道:“咱们一块去不就好了,干嘛总是分两路?”
杜鹃猜冯氏另有打算,所以拿自己做挡箭牌。便配合道:“小姨,我是最怕去人家做客的。你行行好,别拖着我去了。”
冯明英听了噗嗤一笑,白了她一眼,道:“随你!”
其实她也不想去,因此倒理解了杜鹃的心情。
一时饭毕,冯婆子结了账,带着冯明英等人先走了。
冯氏呆坐了会,仿佛下定决心般。对杜鹃道:“杜鹃,娘……娘有好重要的事跟你说。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杜鹃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难道娘要把丢了儿子这件事告诉我?”
脸上却慎重起来,道:“娘。咱们出去找。”
于是,娘俩就出了酒家,在小镇上四处寻找。
四下查看后。杜鹃领着冯氏上了小镇背后的黑山,在一片山石上坐了下来。
这里不但安静。还很敞亮,前后左右都尽在眼底。不用担心有人藏匿,以至于听见她们的谈话。山下就是黑山镇,高高低低各式屋顶铺开一大片。山脚的官道上,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车经过,让人诧异这小镇的人流量。
午后的阳光将山石晒得暖暖的,坐着一点都不冰。
冯氏对这里很满意,坐着慢慢跟杜鹃说起当年的事。
她说当日自己在山上生了一对双胞胎,因产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让狼把儿子给叼走了。但根据后来她撵去找的情形看,儿子并没有被狼给吃了。因此这件事一直在心里梗着,总想把儿子找回来。直到冯长顺进山……
说到最后,冯氏急切地抓住杜鹃胳膊,哭道:“杜鹃,娘敢肯定,那杨家小少爷就是你弟弟!娘是个没用的,看见他就傻了,不晓得怎么说。娘晓得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想出法子来。杜鹃,你一定要帮娘要回弟弟。你不是说,你一直觉得有个弟弟吗?就是他呀……”
杜鹃急忙安抚她,“娘别急,慢慢说。”
她不禁佩服冯氏,算是有急智的了,想出双胞胎这个说辞来,让自己出面。
她本就机灵,加上还是个孩子,跟杨元接触自然比冯氏便宜。不过,这也给了她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公私兼顾,观察杨元究竟是不是李墩。
想毕,她对冯氏道:“怪不得我瞧着他眼熟,那么像小舅舅,还有些像爹。可是娘,这事咱不能说出来。无凭无据的,要是上杨家要人,人家肯定不认,往后还要防着咱们。”
冯氏连连点头,道:“你外公也是这们说。所以我今儿就算认准了他,也忍着没敢吭声。杜鹃,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她知道杜鹃聪慧,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娘的跟九岁的闺女讨主意有什么不对。
杜鹃之前就在想这个问题,心里早有了想法。
这时假意歪着头思考了一阵,才对冯氏说了一番话。
冯氏不住点头道:“好,好。就这样。咱明儿再来。”
杜鹃又劝道:“娘,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事怕不是三两天就能有结果的,得慢慢来。在这之前,你别总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要想开些。凡事有我呢,娘就看着吧。”
冯氏心里升起无穷的希望,也能听得进劝了,“放心。娘这下心里有数了,就不急了。”
母女俩又低声说了一阵,才下山去了。
回去的路上,冯氏明显精神振奋,面色好多了。
当晚回到外公家。杜鹃找表哥借了砚台和纸,又用鸡毛管子做了一只硬笔。蘸着墨汁画了几幅素描。
晚上,冯长顺听冯氏说了她的打算。忙把杜鹃叫去。
仔细问了她的想法后,又指点一番,才叹道:“亏得你娘养了你这么个好闺女,也算是没白吃苦。”
第二天,冯氏便单独带杜鹃去了镇上。
也不知外公和外婆是怎样安排的,小姨和舅母她们也没追问,也没要跟着陪着。
来到黑山镇,等到晌午的时候,杜鹃和冯氏又去了私塾。这次。她没有靠近,而是在私塾对面的街上远远地看着。
下学后,杨元出来四下一扫,就看见了杜鹃。
他忙跑过来,笑问道:“你早来了?”
杜鹃笑道:“才来一会。我娘要买东西,我陪她买了东西才来的。”说完,转头恳求冯氏道:“娘,我跟这个哥哥说会话,成不?”
杨元忙帮腔道:“大娘。我跟冯志才他们是同窗。我家就在这镇上住,是荷花池杨老爷家的人。我会照顾杜鹃妹妹的。”
冯氏看着和善微笑的少年,有些心慌地答道:“那……你别乱跑。娘去那边瞧瞧。你……回头记得来找娘。”
杜鹃忙道:“等下我去林家铺子找娘。”
林家铺子,是杜鹃干爷爷林里正在山外开的铺子。
冯氏点头。又瞅了杨元一眼,才转身走了。
这里,杨元对杜鹃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杜鹃问:“你不用回家吃饭吗?你爹娘会不会不放心?”
杨元道:“我早想到这个了,特意叫小六回家拿了饭菜来。咱们一块吃。”说完朝对面招了招手。昨天那个小厮便提着一个食盒走过来。
杨元带杜鹃去的地方,竟然也是那块山坡。
坐下后。杜鹃看了看,还是昨天坐的山石,忍不住笑了。
她见杨元打开食盒,忙也把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个精致的带盖小圆篮子,里面是她临来的时候煎的土豆饼,有甜的,有咸的,还有酸菜肉末馅的。
小六见了很不屑。
杨元却很稀奇,先搛一个吃了,立即赞道:“好吃。”
杜鹃笑道:“我做的呢。”
杨元眼睛一亮,道:“真的?你这么能干?”
小六嘀咕道:“厨房的莲香姐姐可会做菜了。”
杨元瞪了他一眼,道:“你去下边等我。”
小六只得走开,临走不无埋怨地瞪了杜鹃一眼,心道少爷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跑这山上来跟个野丫头一块吃饭。
杜鹃把篮子举起来,朝他笑道:“小六哥哥,你可要尝尝这饼?”
小六见她笑得那么灿烂,本来对饼很不屑的,竟说不出拒绝的话,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还客气地道了谢,放嘴里咬了一口,转身走了。
才走几步,急忙转头道:“我再拿两块。”
杨元一直盯着他呢,见他回头,一把抢过篮子,板脸道:“你不是瞧不上吗?那就不许吃了。哼,我就知道你要回头。”
杜鹃看着小六尴尬的模样,呵呵笑起来。
她劝杨元道:“小六哥哥还没吃饭呢,给他几块吧。”
杨元这才把篮子转过来,示意小六拿。
这一次,小六毫不客气地拿了五块。
临去时,眉开眼笑地对杜鹃道谢。
这会儿,他觉得杜鹃特别讨人喜,难怪少爷要跟他一块说话吃饭。
小六去山下不远处坐着,这里,杜鹃便和杨元吃饭。
杨元的食盒里,不用说都是些好菜。
但杜鹃常吃野味,自己又会烧,因此并不稀罕。
她一边吃,一边问杨元话,了解了不少杨家情况。
比如,杨元还有个弟弟,今年三岁了。
杜鹃听了一愣,笑问道:“你还有弟弟呀?那你娘就没那么喜欢你了,是不是?我娘从生了我妹妹,就惯着她,我和姐姐就靠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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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霸占人子
杨元明显神色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弟弟小,娘肯定要疼他一些。我都上学堂念书了,哪能还要娘操心。”
杜鹃心便揪了起来,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
男孩子跟女孩子完全不一样,那是要继承家业的。
可以想象,杨家原先只有这个养子,自然是充当亲生的一样养;后来忽然又生了个亲生的,那还能对养子一视同仁吗?
若不说破,只怕养子将来争家产。
若说破……
对呀,杨家为什么不说破?
她心下急速思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暂且丢开,从包袱里拿出昨晚画的素描给少年看。
杨元已经吃好了,接过那画凝神细看。
杜鹃虽然不是什么书画大家,但以她的素描水平,震住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听杨元不住问一些绘画的技法,杜鹃耐心解答,听得他双目烨烨生辉,自觉大有裨益。
最后,杨元问杜鹃,这画中的典故从哪来的。
杜鹃就等他问呢,便说听老人们说的。接着,娓娓动听地述说起李墩和杜鹃的故事:一对即将成亲的青年男女,也在学堂教书。某日,那女先生为了救一个失脚的学生,跌落山崖,男先生跟着跳了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杨元。
杨元先是带笑听着,神情十分轻松。
听到后来,两道黑眉便微微聚拢。
“后来呢?”
听完了。他才问。
“没有后来。他们都死了。”
杜鹃看着他想,后来的故事。就在眼前,结果如何。那就要看你了。
杨元到底年小,对这样的结局,似乎有些不忍。
他满脸怅然地叹了口气,望着山下的小镇出神。
杜鹃也沉默了一会,接着打破沉寂,又说起泉水村的各样趣事,“我们村有个鱼娘娘庙。可灵验了。”
杨元被这新的话题吸引了心神,转头问:“鱼娘娘庙?”
杜鹃点头道:“嗯,就是人身鱼尾的美人。是我看见的。”
她便笑着把当年落水被美人鱼救起。后来村里建起娘娘庙的事说了一遍。
杨元听得又是震惊又觉神奇。
他看着杜鹃黑亮的眼睛,竟然相信她的话。
这引起他极大兴趣,又问起关于美人鱼的其他故事。
杜鹃趁机说了许多,求子、求姻缘、求平安,都有遂心的。但她也没把话说死,因此也说了没有成的,不知什么缘故。
“有一天,我在娘娘庙玩,听见一个媳妇求鱼娘娘。说她在山上砍柴时生了个儿子,昏迷的时候弄丢了,求娘娘帮她找回来。她说,她儿子大腿内侧有一片青色的胎记。像云彩……”
说到这,杜鹃就看见面前的小少年蓦然睁大了眼睛。
很快,他又竭力做无事一样。问道:“后来呢?那个媳妇可找到她的儿子了?”
杜鹃摇头道:“没有。好像是托梦给她,要她等。还说那胎记就是云。把孩子飘到山外去了。时候到了,自然能找回来。”
杨元的眉峰又开始聚拢。
杜鹃没有再往深处说。
之前。她对于点破杨元的身世还有些犹豫,不知这对他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可是,当她听说杨家已经生了儿子,而且似乎对杨元不太好之后,她就再没犹豫了。
这杨家看来也不厚道。
那山里就两个村子,她不信他们真心查找,会查不出杨元的来处。
杨元静默了一会,又跟杜鹃闲聊起来。
这一谈,他禁不住对杜鹃刮目相看,私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乡下小女娃读的书似乎不比自己少。不论他说什么,她总能接上话,并且说得很有见地,还能挑起他的兴趣。
她举止大方,笑容甜美,仿若早春之花般明媚,看了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心下便止不住地渴望亲近。由不得便将自己生活中一些趣事和重要经历说给她听,且一口一个“杜鹃妹妹”,叫得十分自然和亲切。
杜鹃也觉得杨元相当聪慧,跟林春有得一拼。
这更坚定了她的判断:他一定是李墩转世!
小少年笑起来十分和善,很有老实爹敦厚的味道;然若是一双剑眉微动,眼神专注起来,便又如冯家外公一样犀利了。
杜鹃看了十分赞赏,这叫会生长,专挑父母两方优点集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根本忘记了时辰。
小六在下面听得十分纳闷,不知他们说什么这样热闹。少爷是读书人,那小丫头就是一个乡下野丫头,两人怎能说到一块呢?
他看看天色不早了,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提醒少爷,该去上学了,晚了的话,夫子要罚的。
杨元这才醒悟,急忙跟杜鹃告辞,约定明天还来这里相见,他带他的画儿来给她瞧。
杜鹃求之不得,自然答应了。
下山的时候,杜鹃心情很好,一蹦一跳的。
杨元忙伸手拉住她,道:“小心些,杜鹃妹妹。这山上都是石头,跌倒了会磕破皮的。”
杜鹃扬声道:“我可是山里姑娘。那一天不走山路?这样的小山,对我来说太平常了,可不比你们城里的小姐,娇滴滴的。”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上一世,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如今反过来了。
杨元见她在山石上行走如履平地,身姿就像翩翩飞舞的蝴蝶般轻盈,便不再说了,且童心大起。也跟着她跑跳起来。
到山下,杜鹃先对小六道:“小六哥哥。叫你等久了。”
小六立即笑道:“这不要紧。我总是跟着少爷的。”
因对杜鹃越发喜欢,便留心细看了她一眼。顿时惊觉这丫头长得可真美,不过一身粗布衣服,不大惹人注意就是了。
便把对她的轻视之心又收起几分。
杨元叮嘱杜鹃,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跑,“有拐子拐小孩呢。一定要跟大人一块出来才行。要是家里大人不许,你明天就不要来了。我等过了时候不见你,自己就会走,不妨事的。”
杜鹃不想他竟有这番细心,又这样信任照顾才见了两次的自己。十分开心——这就是缘分呀——忙答应了。
杨元和小六把杜鹃送到林家铺子门口,看见冯氏接她进去,才转身去私塾。
小六见少爷这样,便建议道:“少爷真喜欢那丫头,那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不如买来伺候少爷。”
杨元停下脚步,愕然看向小厮。
小六心想说对了,笑眯眯地等着少爷夸奖自己。
孰料杨元愣了会,大声骂道:“狗东西!黑了心了你?”
小六顿时着忙。辩解道:“少爷,我怎么黑了心了?她来咱家,又不吃苦。不比在家种地强?”
杨元叱喝道:“好好的叫人家母女分离,你怎这样心思恶毒?你是如何看出人家日子不得过了。要卖身为奴的?人家今儿给你吃的饼子里面还有肉呢。”
小六这才想起来,忙自己骂自己蠢。
其实他心里很不以为然,觉得那乡下丫头就算不穷。在家种地也比不上给少爷当丫鬟好,管吃管喝有衣裳另外一个月还有几百钱呢。
杨元也懒得理他。自去上学去了。
然杜鹃关于那个丢失孩子的一篇话终究在他心里留了阴影,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以至于听课时老走神。
好容易挨到傍晚下学,他打定主意试探娘亲。
杨家是黑山镇上的大户人家,四进的大宅院。虽然比不上豪门贵族之家有气势,也是亭台敞轩错落林立,假山怪石嶙峋嵯峨,小桥流水迂回婉转,一派江南园林盛景,其间仆从往来穿梭。
杨元回到家,先去见娘亲。
他母亲刘氏正和府城来的陈家姨母在外厅坐着说话呢,弟弟杨真和表妹陈青黛正在一旁玩抓子儿。
刘氏乃一精明妇人,衣饰大方得体,言谈干练爽利。
她妹妹陈夫人是一富贾之妇,通身金碧辉煌。
见他来,陈青黛立即欣喜地跑过来,要拉他一块玩。
杨元含笑,也没拒绝也没答应,先给娘和姨母见过礼,然后笑道:“今天在私塾门口碰见个人,把我认作她表哥呢,说长得好像。”
刘氏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很快泯灭,跟着笑道:“那你就去给人家当表哥去,还省了我操心呢。”
一边招手示意他上前,替他整理衣领,再摸着他脸颊慈爱地说道:“我才跟你姨母说,自打生了你弟弟,我也没精神管你,把你耽误不少。所以跟你爹商量,送你去府城书院读书。你可愿意?”
杨元顿时大喜,忙点头道:“当然愿意。”
刘氏就笑了,把他搂在怀里,对陈夫人笑道:“你瞧瞧,听说要出门,就高兴得这样。再没说不舍得爹娘和弟弟。我白疼你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杨元说的。
杨元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情,昂然道:“儿子读书光宗耀祖,还不是为了给爹娘争光!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娘挣个诰命回来呢!”
一席话听得他娘和姨母都笑了,都十分欢喜。
说笑间,杨元早把试探的事忘光光了。
刘氏又道:“你还小,去那么远娘不放心的很。正好你姨母来了,说要接你家去住。你姨母家又大又宽敞,又只有你青黛妹妹一个闺女,你去了,正好能作伴。吃穿住方面,有你姨母照应,我才能放心。”
这回杨元却没有应声,只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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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三更加更。(未完待续。。)
第142章 乍见即分(三更,aila305和氏璧加更)
一时丫头来请用饭了,方才丢下这话,都去用饭。
晚间,刘氏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和丈夫杨玉荣以及妹子陈夫人商议道:“听元儿先前说的,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对。还是早些把他送走吧。”
杨玉荣道:“先把小六叫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氏忙制止道:“别问。问了才不好呢。这孩子是个有心的。回头露出点什么来,叫他心里膈应,反不好。直接把他送去府城。真要是那家人找上门来,咱什么都不认,他能有什么法子?”
杨玉荣点头,对陈夫人道:“往后麻烦妹妹了。”
陈夫人笑道:“麻烦什么?这不是我自个的事么。我正好白捡个上门女婿。”
几人都笑了。
刘氏叹道:“这也是他的福气。我原想着有了真儿,这家就不能交给他了——总不能把家业传给外人——想着怎么把事情说开呢。又怕老爷子生气,才没敢说。再说,二房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揪住不放了。我就一直没说。偏妹妹来了,又看上了他。这不是他的造化是什么?”
原来,杨元是杨家长房的杨玉荣捡来的。
因杨玉荣年过三十五还没有子嗣,便瞒住了,充作亲子养,要继承家业。谁知三年前刘氏居然开了怀,生下杨真。他夫妻二人待杨元便大不如从前了,且有了防备之意,担心他长大分家业。
原也想过要公开他身世,赶他走的。只是碍于杨老爷子跟前,不敢说出实情。又忌惮二房,所以才拖延下来。但从此对杨元就冷淡了。又不敢做得太过明显,怕人起疑。
今年,刘氏在府城的妹妹来黑山镇姐姐家做客,见女儿青黛总黏着杨元玩,杨元看去也很聪慧,便开玩笑说要跟姐姐结儿女亲家。
刘氏心里一动,想着妹妹只这一个闺女,便生出一个念头:要把杨元给妹妹做赘婿。
这可是万无一失的好法子。
她便将杨元的来历说了。
陈夫人大喜,仔细询问他们在哪捡到杨元的。
杨玉荣便含糊其辞。目光闪烁。
刘氏却向妹妹透露道:“那山里就两个村子。妹妹想这孩子还能是哪里人?妹妹也别问了,把这事烂在肚里,就当他是我的儿子。寻不到根才好呢。这才妥当呢。”
陈夫人连连点头,也巴不得此事永远不为人知。
且说眼前,杨玉荣冷哼了一声道:“这是看他读书还好,将来也许有出息,才把青黛许给他。不然,陈家那大一份家业,能便宜他?他就算知道身世。又有什么可委屈的?真找回亲爹娘,也不过是个穷种地的。能像现在这样读书进学?”
陈夫人笑道:“话是这么说,能瞒还是瞒着好。别费心养一场,却养个白眼狼出来。”
刘氏还是有些忧心。道:“将来入赘,总要给个理由吧?把长子给人做赘婿,面子头上说不过去呢。老爷子那边不好交代。”
这件事如何跟老爷子交代。他们夫妻还没想好。
杨玉荣却道:“我想了几天,觉得这也不算难办。等过一二年看他读书情形。要是不错的话,就给他和青黛定亲。等成亲的时候。我们再把家里闹出点事来,然后劝他,说陈家就一个闺女,不如过去继承家业,省得在杨家跟兄弟争产,失了兄弟和气。凡读书人,都是有些傲气的,想必他能听进去。爹那里,我到时候把事情告诉他。他难道还肯把家私传给外人?肯定巴不得送走他。”
刘氏和陈夫人听了都点头。
商议定后,三人又生恐节外生枝,定下明天陈夫人就带杨元走,私塾那边,由杨玉荣出面了结。
却说东厢,杨元的书房内,陈青黛正缠着杨元,一会问字,一会要讲诗,一会要教画画,总不让他安生读书。
杨元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认真对青黛道:“刚才我娘的话你也听见了?府城的书院不是随便能进的,听说要考核的。你难道想我丢脸考进不去?”
陈青黛就犹豫了。
她心性浮躁,根本静不下心来,一心想要这个表哥时时刻刻陪自己,那不管干什么,她都觉得有趣。
可是,她喜欢跟表哥玩,就是因为表哥出色能干。要是他表现平庸,那她也不稀罕了。
杨元看她神情,眼神一闪又道:“你不是要做个有才有貌的大家小姐吗?我教你的字也不用心练,诗词也不背。赵勤的妹妹比你可强多了。”
陈青黛顿时面泛怒气,然杨元不等她发作,就拿起桌上的书和纸,柔声对她道:“青黛妹妹是个聪明的,就是不大用心。若要用心了,肯定比赵勤的妹妹强得多。喏,把这诗拿回房,好好背。明早我要考你。”
陈青黛立即笑了,乖顺地点头,捧着那书走了。
杨元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一转,鼻子里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转身回去看书。
若杜鹃见了刚才他这神情,定会惊掉下巴。
老实爹温顺的眼眸,竟被他翻新用出狡黠的效果来,不该惊讶么!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杨玉荣便告诉杨元,要他即刻随姨母去府城,他娘已经在为他打点行装了。
杨元听了一愣,疑惑地问道:“爹,干嘛这么急?”
杨玉荣早有说辞等着,因道:“怎不急?凡学里一般都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开馆,府城的书院也是。头先我跟你娘还没想好要不要送你去,就耽搁了两天。如今都定了,再不快去,还要耽搁多久?去晚了你学业能跟得上?”
杨元一想可不是吗,也着急起来。
他匆匆要出去,说是去私塾告诉夫子。
杨玉荣叫住他道:“你不必去了。赶快把书箱理理,等吃了饭就跟你姨母走吧。私塾那边,爹帮你去说。”
杨元心下着急,忙道:“儿子还要去学里跟几个好友说一声。”
其实他是记挂着和杜鹃的约定。
杨玉荣笑道:“是赵勤那小子吧?这样,你写封信,回头爹替你转给他们,再告诉他们一声就完了。你别再耽搁了,回头启程迟了,晚上赶不到县里投宿,荒山野岭的不安全。”
杨元就没话说了,且答应着回了房。
事情来得急,他有些混乱,一边收拾书箱,一边想着杜鹃,怎么脱身去见她呢?
结果,爹娘不断问他些事,又反复叮嘱告诫,他总也没找到脱身的机会。
捱到快晌午,他借故叫了小六来,吩咐了几句,小六便匆匆出去了。
小六去了镇后的山坡替少爷传信。
杜鹃还没到。
她昨日回去告诉冯氏跟杨元见面的情形后,冯氏激动不已,一力支持她今天再来见杨元。
杜鹃说不能去私塾等,容易引人注意,直接去后山等也是一样的。她估摸着杨元下学的时辰,加上这小镇就那么点大,她也不稀罕逛了,就没早来。
好容易掐准时候来了,却见小六站在山下。
小六见了杜鹃,忙迎上去,将少爷的信递给她。不等她拆开看,便主动告诉她少爷要去府城读书的事。
杜鹃心下一沉,暗觉蹊跷。
拆开杨元的信看了,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并没有更多的信息和解释。
她一边寻思对策,一边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小六,说道:“这个是我们山里的一些吃食,不是什么好的,带给你家少爷尝尝。里面有个包裹,是单给小六哥预备的。”
小六立即眉开眼笑。
他打开篮子盖,拿出包裹,摸出一块肉干吃了,立时两眼发亮,喜不自禁。
嘴里含糊道:“杜鹃姑娘,你可是还有话跟少爷说?要不,我带你去杨家找他吧。”
杜鹃急忙摇头,道:“不用。我也没什么要跟他说的了。这副画你拿给他,再跟他说,要好好用功读书。有机会我一定去看他。”
她可不想让杨家人发现自己。
小六忙点头,接过一卷纸筒,放入篮中。
杜鹃便催道:“你快回去吧。你家少爷说不定找你呢。”
她想杨元不能脱身出来跟自己道别,必有缘故,丝毫不以为他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只打发小厮来说。
小六想着来时少爷叮嘱的情形,醒悟过来,忙告辞走了。
这里,杜鹃便去跟一旁的冯氏说明了缘故。
冯氏顿时像被焦雷打得一般,呆住了。
这才见了两面,才看见希望,就没了?
杜鹃急忙低声安慰道:“娘,我早说了,这事急不得。他如今还小,一些事也不好说透。如今先漏个底给他,等过两年他大些了,我再找机会见他,把事情都告诉他,那时他便躲不掉了。”
冯氏流泪道:“他就算知道了,能认我?”
她扯着身上的蓝棉布衣襟,茫然无措。
这身衣裳还是新做的呢,可是往那个神采飞扬的儿子跟前一站,她只觉自惭形秽,不敢多说一句话。
杜鹃忙又劝道:“我看他不像那没良心的。读了书知礼,以后会更好。娘放心吧,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几年。再说,我说句丢人的话,要是早回来了,咱家还没条件送他去府城读书呢。说起来咱还占了便宜呢。”
冯氏哽咽道:“便宜是那么好占的?这儿子怕是要不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143章 人鬼情未了
杜鹃何尝不知如此,然又猜不透杨家的想法。
忽然送这个假儿子去府城书院读书,是真心想栽培他?
一时想不通,也顾不得想,劝冯氏说,午后杨元就要跟他姨母走,不如她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守在这官道旁,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也不一定。
冯氏立即点头,能再看儿子一眼当然好了。
于是母女俩赶紧往街上去了。
等她们走后,从一间铺子的屋角后转出两个人来,正是陈青黛和她的大丫头。
她因要走了,便带着丫头来街上转悠,看能买些什么当地的小玩意和土产,回去好送姐妹和朋友的。
正逛着,就看见小六往后山去。
她心下奇怪,就跟了来,却看见他跟杜鹃说话的情形。
不知为何,她断定小六是替表哥来送信的,给那个乡下丫头送信,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远远看着,见杜鹃和冯氏形容没什么出奇的,她便对丫头说道:“走,回去。”
主仆二人匆匆赶回杨家,在门口拦住了小六。
“这是什么?”
陈青黛指着小六手上的篮子问道。
小六忙道:“这是小的……刚买的。”
他撒了个谎。
陈青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拿来我瞧瞧。”
小六犯难了,不知给还是不给。
然旁人却不给他犹豫的工夫,青黛的丫鬟,叫云芳的。上前一把扯过篮子,并主动掀开盖子。递到小姐面前,示意她看。
青黛瞄了一眼。对于那些明显包着吃食的纸包毫不感兴趣,却把那卷画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小六忙道:“那是少爷的。”
陈青黛顿时心中酸溜溜的,还带着一丝鄙夷,是针对杜鹃的。她可是亲眼看见她把这东西递给小六,果然是传给表哥的。
没想到那丫头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知羞耻!
怎样不知羞耻,她也说不来,反正知道这样不好。
她傲然道:“给表哥的?那我拿给他好了。”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小六慌忙叫道:“陈姑娘,陈姑娘!”
云芳把篮子往他手上一塞。喝斥道:“喊什么喊?小姐这就进去了,比你还先见着杨少爷呢。他们是表兄妹,带个东西哪容得你一个下人多嘴!”说完转身就走。
小六哑口无言。
看着陈青黛的背影,忽然想起杜鹃,暗想两人还真是不能比。容貌不能比,脾气性格更不能比。
杜鹃很随意地叫他“小六哥哥”,并不是为了讨好他,听着亲切的很;陈姑娘很随意地蔑视他,则是习惯了高高在上。
怪不得少爷不喜欢跟表姑娘玩。却喜欢跟杜姑娘玩。
小六一边想,一边气呼呼地提着篮子往外书房去了。
另一边,陈青黛走到一条临水的回廊下,一矮身子在廊柱旁坐了。打开那画来看。
画中画的是一个人身鱼尾的美人,似乎在御风飞行,又像在水底游动。身姿妖娆,容颜绝美。旁边还写着三个蝇头小字:美人鱼。
她心里惊诧不已。
因为同样的绘画技法她在表哥的书房里见过。那是一副人物画。好像是一男一女从山崖上往下跳,身在半空中。一个要去拉另一个。
她当时觉得很好奇,想要拿走,杨元不许。
这副画是怎么回事?
陈青黛想不通了,不知是杨元送给那野丫头的呢,还是那野丫头送给杨元的。她这样疑惑,乃是私心里觉得杜鹃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不管如何,这一刻她心里很不舒坦。
她不想把画交给杨元,因此一扬手,就把画撂在身旁的水池里去了。
看着那画在水中被泡得面目模糊,她心里好过了些,拍拍手,起身走了。
她直接去杨元屋里找他,却发现表哥不在。
刚要走,就见杨元从院外匆匆赶来,看见她劈头问道:“青黛,你刚才在小六那拿的画呢?”
青黛见他见面就问这个,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刚想说扔水里了,见他眼中急切神情,忽然心中揪紧了难受,转而歉意道:“对不住哦表哥,我刚坐在那廊子下看画,一不小心掉把画掉水里了。这可怎么办?”
神情有些愧疚。
杨元却根本不信,这个表妹他太了解了,被姨母惯得骄纵任性,脾气却直的很,不惯玩花样手段。眼前肯定在说谎,分明是她故意把画丢进水的。
杨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道:“丢了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刚才娘叫人来喊吃饭,走吧。”说完掉头就走。
陈青黛见他这样,反不得主意,只得跟上去。
走在杨元身边,她试探地问道:“表哥,这画是谁画了送你的?不会是那个乡下丫头画的吧?”
她一急,就露了马脚。
杨元听了,对她笑道:“就是她画的。她可会画了。我本想跟她学的,谁知又要走了。表妹,你住在府城,见多识广,回头打听一下,看有什么人会作这样的画。你要是学会了,就教我,也省得我在外找别人学了。”
陈青黛听了他前面的话,正要发怒;然一转到后面,就喜得眉开眼笑了,连连点头答应,说回家就叫人去寻访。
原来表哥是想学画呀!
这就好办了。正如表哥说的,她住在府城,家里又有财势,怎么也比一个乡下丫头见多识广。自此心心念念记挂着画画的事,回去就忙开了。这是题外话。
杨元见她这样,暗自冷笑,心想这下她可有得忙了。省得老来缠自己。就是杜鹃的画没了,可惜的很。
刚才他也是气怒交加。却没有爆发。
总不能为了一副画把表妹骂一顿。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他发作了。却惹来娘的责罚和教导。几次过后,他便学乖了,再不跟她直面相争,却变着法儿打发和惩处她。
当然,这种惩处是他自以为的,完全是小儿心性作怪,其实对于陈青黛的成长来说,还有好处呢。
比如刚才,他让陈青黛找人学画。却不说他自己跟着学,而是怂恿她学会了来教自己,以此折磨惩罚她,因为知道她是最坐不住的。
然画画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要是没资质的,学几年还不一定能入门呢。
可想而知,这丫头往后有的苦头吃了。
就算她真的捺下性子认真学,那他也求之不得,因为她就不能有许多空闲来烦他了。
要是她学到半途不肯学了,他自有话刺激她。叫她为了争强好胜而丢不下。
饭后,陈夫人便跟姐姐告辞,带着杨元陈青黛上路了。
马车从黑山脚下经过的时候,杨元透过车窗看见坐在山坡上的杜鹃和冯氏。
他把头一缩。往车厢内闪了闪身子。
本能的,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认识杜鹃。
看着那个渐渐缩小的身影,他眉头紧皱。想着什么时候回来去泉水村找她。
杨家的马车从街上过时,杜鹃就注意了。因此拉了冯氏来这山上等。可是,杨元年纪还小。并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因此没见着面。
冯氏心如刀绞,望着那几辆马车哭个不停。
杜鹃劝了一阵,方才好些。
她自己也看着那马车心潮翻滚。
才见面,还没探明他是不是李墩,就又分开了,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昨晚她还在想法子呢,看能不能在黑山镇谋个营生,然后说服爹娘搬到山外来住。一来躲开爷爷奶奶,二来就近想法子认回这个弟弟。谁知还没想周全呢,人又走了。
她劝冯氏不可操之过急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劝自己。
对于杨元的身世,她还是有几分把握揭开真相的。
但对于他恢复前世李墩的记忆,她则半点把握没有。
她告诉他自己和李墩之间的故事,又画了那些画给他,自然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想起前世的事;若不能,也要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她不信两世的缘连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就算他真没有感觉,她也要让他再爱上自己一次。
如果他是李墩,就一定会再爱上今世的黄杜鹃!
杜鹃想着,忽地生出一种冲动,要去跟杨元道别。
她必须尽可能的在他心中留下特别的印象,留下一些只属于李墩和杜鹃两个人的东西。
想到这,她对冯氏说了声“我去告诉他,我跟娘来送他了。”就追着马车去的方向跑去。
她在山上追,马车在山下行。
追到前面山嘴处,借着一块竖起的山石遮挡,她放开喉咙唱道:
oh,love,darling
ive hungered for your touch a long,
lonely time
and time goesso slowly
and time canso much
are you still mine
i need your love
……
噢,我的爱人,我亲爱的,
我渴望你的接触已太久而孤单!
时间过得多么慢啊
然而其中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你还属于我么?
我需要你的爱
……
这是英文歌《人鬼情未了》。
杜鹃那青嫩的嗓音,实在难以表达出歌曲中沧桑深沉的爱。然而,她却唱出了深情和哀伤,还有无尽的渴望和不舍。
马车里,杨元从听见第一句歌声开始,就知道是杜鹃来了,这是杜鹃唱出来的。
没来由的,他就是这么觉得。
凝神仔细听去,却跟那天在私塾门口听见杜鹃叫自己一样,有些茫然,而不是震动。
他听不懂歌词,那曲调也与平日听过的曲子风格迥然不同。不同在哪里,他所学尚浅,还不能准确表达出来。
没有撞击心扉的强烈感受,却品出些忧伤和不舍。(未完待续。。)
ps: 感谢“燕尾服6806”的粉红票和“newcastle”的平安符。
第144章 再见时,你还记得我吗?
他很想下车,到山上去听杜鹃唱,然后再问她唱的什么。
可是看看对面坐着的陈青黛,又忍住了。
陈青黛也听见了歌声,纳闷地问:“这是谁,唱得都是什么?怎么古古怪怪的?”
说着就要掀开车帘,伸头往山上看。
杨元不想她发现杜鹃,更不想她知道自己在听歌,因此制止道:“别动!掉下去怎么办?听见什么都好奇要瞧,这一路你就把脖子伸着吧,头搁外边,也别拿进来了。”
丫鬟云芳听了有趣,“噗嗤”一声笑了。
陈青黛羞恼地瞪了她一眼,才对杨元道:“我不就是想看看谁在唱嘛!好像是个小姑娘呢。表哥……”
杨元打断她的话,板起小脸道:“有什么好听的!你跟着我坐一辆车,我就要考你的学业。把这首诗先背了吧,一会讲给我听。”
陈青黛立即雀跃地接过书去,低头记诵起来。
“很好,”杨元想,“总算能安静地听曲了。”
可是杜鹃到底唱的是什么呢?
他心里万分疑惑。
是不是在为他送别呢?
肯定是,因为歌声有些忧伤。
他心里也不舍起来,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山头上,杜鹃一直唱、反复唱,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内,她才闭嘴,望着官道想:“再见时,你还记得我吗?”
冯氏走过来,疑惑地问闺女:“你刚唱的是什么?”
杜鹃转头,微笑道:“是一支曲子。他唱给我听的。我这么一唱。他就晓得我来了,也晓得娘来了。”
冯氏顿时又激动起来。
杜鹃忙又把要耐心等候的话劝了些。一边拉着她走下山来。
站在官道上,冯氏犹望着前方不肯回头。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骑骏马疾奔过来。
马上人看见他们,一带缰绳,那马便停住了。
杜鹃定睛一看,禁不住叫道:“小姨父,小舅舅!你们回来了?”
任三禾诧异地看着她们,问道:“怎么在这?”
他可不认为杜鹃会来接自己。
杜鹃笑道:“我跟娘在镇上逛。走到这来,顺便看看小姨父和小舅舅回来没有。谁知真就回来了。真是好运气!”
任三禾瞅着她似笑非笑道:“哦?真的?”
一面跳下马背,轻轻一举。将杜鹃抱到马鞍上坐了,自己牵着绳子在旁跟着走,然后才问冯氏:“就姐姐和杜鹃来了?”
忽见冯氏眼下泪痕尚存,更诧异了。
冯氏忙道:“就我娘俩。”
冯兴业也跳下马背,对冯氏道:“大姐,你来骑马。”
冯氏急忙摆手后退道:“我不敢骑。你自个骑吧。我走路好的很。”
冯兴业只得罢了,遂一边走一边问些家中情形,又说些在府城的见闻,慢慢往家赶去。
路上。任三禾没有再问杜鹃刚才的事。
杜鹃却想,回去得说服娘和外公,把这事告诉他。
如今杨元不在黑山镇了,要想顺利认回他。必须小姨父帮忙。且不说他的武功,就是见识也不是外公这些人能比的。有他帮忙,自然事半功倍。还有。他早就买了马,寄养在外公家。他骑马的功夫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去府城那点路对他来说。也容易的很。
杜鹃这样做,还有个缘故:任三禾本就知道内情。很清楚杜鹃不是黄家亲闺女。
但他不知道冯氏当时生的孩子哪去了,说不定以为死了呢,毕竟在野外生产,生下来活不长很有可能。
以后杜鹃还会出山来找杨元,而她从未离开过任三禾关注的范围,到时候自然要给他一个说法,那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实情。
回到冯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当晚,杜鹃就跟外公和冯氏说了自己的想法。
冯长顺点头答应了。他也早想跟小女婿说这事了。小女婿是个有能耐的人,告诉了他,也好多一个人拿主意。
于是,任三禾和冯明英就被叫进里屋,在场的人除了冯长顺和冯婆子,还有冯氏和杜鹃。
冯氏再次将当年野外产子的情形说了一遍,只不过把生的孩子翻了一倍,换成了龙凤双胞胎。
杜鹃就见任三禾愕然张大嘴巴,还飞快地瞄了她一眼。
她不禁有些好笑,知道他惊讶什么。
冯长顺又把他发现杨家小少爷杨元长得像冯兴业小时候的事说了;然后是杜鹃,将她试探杨元的经过也说了。
总结下来,这个杨元一定是冯氏当日丢失的儿子。
震动最大的要数冯明英了,她用双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声来,但双眼立即红了,泪水溢满眼眶。
“姐姐,你……你是怎么捱下山的?”
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摊上这事,还能不能活着下山。
冯氏一边流泪,一边木然道:“不记得了。”
她真的不记得了。
当时生了儿子的喜悦,发现儿子丢了的恐惧,没找回来的绝望……种种感受,如今回忆起来都觉得锥心疼痛,当时是怎么捱过来的?
连她自己都要怀疑了。
杜鹃忙掏出手帕帮娘擦泪,又劝冯明英道:“小姨,你别难过了,惹得娘也跟着掉泪。今儿她都哭了好几场了。外公叫你和小姨父来,不就是要讨个主意么。眼下可是有指望的,还哭什么?该振奋起来,想法子把人要回来才对。到时候那才是大喜事呢!”
一番话说得冯氏抬起头,满脸希冀地看向任三禾。
他也正帮妻子擦眼泪呢,一边低声劝慰。
忽觉屋里静下来。抬头一看,大伙儿都盯着他呢。
他却没有往日的冷静沉着。神情有些讪讪的,斟酌言辞道:“这个……这事不能急。急也没用。没有证据。杨家不认账有什么用?”
说完了,却无人接腔,大伙儿依然盯着他。
任三禾就有些尴尬,知道不说些有用的,岳父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因而低头沉思。
他用心想了会,才又抬头对冯氏道:“反正大姐都等了九年了,不妨再耐心等等。我抽空去打探那杨家的底细。务必要将这事查清了,再上门跟杨家要人。在这之前。大姐先忍忍。我说句不该的话,大姐就当他帮你栽培儿子好了。你想,要是早早的把儿子认回来,这去府城读书的机会可就丢了。说起来,你还占了便宜呢。”
他竟然跟杜鹃一个说辞。
杜鹃就噗嗤一声笑了。
冯氏听任三禾肯伸手帮忙,心里放松,便也笑了。
冯长顺奇怪地问杜鹃道:“你小姨父说得有理,你笑什么?”
杜鹃就说,自己也是这么劝娘的。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笑完。杜鹃盯着任三禾道:“小姨父,这个事真的很重要。把弟弟找回来,不仅解了娘的心结,对我们全家都好。我们家要是有了男娃。爷爷奶奶也能消停些。”
她看出任三禾有些不上心。
若说缘故,那一定跟她有关。也许是怕此事影响她的未来,说不定还担心泄露她的身世秘密。因此。她便提醒他,黄家找回这个儿子。真的很重要,对她也很重要。
好吧。杜鹃承认自己有些要挟人。
但是,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是亲戚,不是该携手奋进,共创美好生活吗?
所以,杜大小姐就利用自身要挟小姨父了。
果然,任三禾听了这话,神情慎重多了。
他沉吟了一会才道:“这几天我正好在这,先打探了再说。若是不弄清就急着跟杨家要人,万一他们不认,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冯长顺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说。所以我先头心里虽然疑惑,却没吵出来,就怕的这个。你们想,那杨家要是肯把儿子还人,那还不对外说这娃是捡来的,何苦瞒着?”
这也是杜鹃疑惑的。
原先杨家没儿子,还有个说辞;如今都有了亲生的了,为何还瞒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人家只会赞扬杨家做了善事。
众人猜测了一阵,不得结果,只好先丢开。
第二日,任三禾果然出去打听了。
回来说,杨家大房自从生了第二个儿子后,对杨元明显不如原先疼爱。这回送他去府城读书,看着是好事,只怕另有企图。
可他又想不通,为何杨家不公开杨元的身世呢?
只要公开,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冯氏听说后又哭了起来,觉得儿子肯定不受养父母待见,还不知怎样被折磨呢,会不会把他弄出去卖了?
杜鹃忙安慰道:“小姨父说的‘不如原先疼爱’,那是跟原先比。要说弟弟吃苦头,我看不会。娘想想咱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的,还有那天吃的,还有小子跟着,并不是没人管没人问的。”
任三禾点头,说正是这样。
他道:“杨家嫌弃他,这事就有指望。等下次出山,我就去府城,托朋友留心他。大姐也不要太担心,就当儿子在外读书,时候到了,儿子也就回来了。”
冯长顺点头,正色劝女儿道:“你妹婿做事把稳,你听他的没错。要是心急,不说杨家了,就是你那儿子,他也不一定肯认你。他好好的少爷当着,凭什么认你一个乡下媳妇子做娘?不如等他大些,懂事又能明白道理了,我们也准备好了,再把这事说出来。”
这话撞在冯氏心坎上,她可不是一直在自卑么。
因此她连连点头,将多年的思念按捺下去,一心一意等候儿子长大。
这事暂且就搁下了,几人便安心安意地做客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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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家里闹起来了(粉红200加更)
杜鹃这日子就过飞了,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无拘无束的,还有一堆人陪呢。
冯家没分家,四个儿子住一大院。
大人多孩子也多,常有争吵,甚至打得鬼哭狼嚎的时候都有,却没有因此生出大的矛盾。因为冯长顺很有威严,善治家,能压得住。
他对家财管理也宽,除公中规定要干的活外,儿子们自己想做什么也随意,所以儿子儿媳妇们都不觉得拘束,竟没人想要分家。
杜鹃深以为奇。
这些日子,几个舅母的任务就是变着花样做吃的。
杜鹃看得手痒,也曾做了几道菜,博得众人一致赞赏。
外婆却不许她多做,总赶她去玩,怕把她身上衣裳弄脏了。
玩儿腻了,任三禾就教她骑马。
这样的日子,照说杜鹃应该乐不思蜀才对,可不知怎的,她总也不能安心。
杨元走了,她一下子失去了来此的目标,急切间又不能有所作为,因此心就空了下来;再者,杨元的事暂时搁下了,家里的事便浮上心头来了。
她十分惦记黄雀儿,不知她的事怎么样了。
想想爷爷奶奶,再想想老实爹和姐姐妹妹,杜鹃无法淡定了,她心里急得跟猫抓似得,恨不得立刻回去泉水村。
除了这件事,她还惦记泉水村的一切。
眼前浮现林春的身影,居然有些想念了。
也真怪了,林春、九儿、黄雀儿等人也是小孩子。可是杜鹃跟他们一块说笑做事,并不觉得幼稚无聊;然她跟舅舅家的表兄弟姊妹们玩。却提不起精神来。
可是娘和小姨好些年才回娘家一次,每日跟外婆和舅母们忙吃忙喝、说说笑笑。亲密又融洽,她实在不好意思提出就走,只能捱着。
煎熬到正月二十三,九儿来了。
他大哥福生也一块来了,还有他两个堂叔。
看见九儿的那一刻,杜鹃觉得心都活了起来。
“九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送山货?路上还顺利吧?家里……怎么样?”
杜鹃嘴上问着寻常话,眉眼却传达另外的问题。
九儿见她满脸满眼都是话儿,表情丰富活跃。也跟着眉眼一齐动,嘴上却故作随意地大声说道:“家里?家里都好。就是你爷爷他们闹起来了。”
这话说的,都闹起来了还能算好?
杜鹃听得心抽抽,不知这娃儿是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泉水村的人来了,冯氏和冯明英在娘家也算半个主人,因此客气地招呼他们进来坐,一边寒暄问好。
谁知九儿这么一嚷,大家听了齐齐发愣。
“闹起来了?杜鹃爷爷?” 冯氏停住脚,似乎还不敢相信一般。“为什么闹?”
福生急忙捣了弟弟一下,怪他大嘴巴。
杜鹃抢先道:“娘,先让林叔叔他们进去喝口茶、喘口气,再慢慢问。这事还是问福生大哥。九儿小,说不清楚。”
她是怕九儿说漏了嘴,把他们之前谋划的事给漏了。
九儿也知自己说漏了嘴。怪不好意思地傻笑。因他就是为这事来的,又见杜鹃着急。所以一不小心就说冒了。
当下众人进屋,坐下喝了杯茶后。福生才说起缘故。
原来,杜鹃的大姑回娘家来了,还带着儿子。黄老爹两口子要把黄雀儿许给外孙,叫了大儿子过去说。哪知道黄老实先一步把黄雀儿许给夏生了,已经收了林家的聘礼,只等杜鹃和冯氏回去,就要正式下定。
黄老爹不肯,逼着儿子退婚。
谁知一向肯听爹娘话的黄老实这回却倔了起来,死活不答应;而且,林大头也不答应,说既然定了亲,黄雀儿就是林家媳妇了,天塌下来林家也不会退亲的。
厅堂里,一干人听了这话都形色各异。
其中,以冯氏和杜鹃最为愕然。
冯氏简直不敢相信,一贯在自己面前老实的男人居然敢趁着自己不在家的空档,私自做主把黄雀儿许给了夏生,他哪来的胆子?
她之前还跟老娘商议,要把黄雀儿许给二弟的儿子呢。
杜鹃也疑惑:爷爷奶奶不是要把小姐姐许给梨树沟村的亲戚吗?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冒出个大姑来?
说起她这个大姑,要另外交代几句。
她叫黄招弟,嫁去了山外。在泉水村的东面,而杜鹃外公这里属北边。无论哪个方向,道路都是一样难行。所以,她也跟冯氏一样,多年不回娘家。偶尔回去一次,顶多住两晚就走。因此,杜鹃对她没什么印象。
谁知忽然间就带着儿子来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冯氏缓过劲来,对黄雀儿亲事的关心占据上风,暂把男人自作主张的事丢在一边,转而问起公婆和男人相持的结果。
九儿四堂叔面色古怪地答道:“后来?老实兄弟就跑了。”
“跑……跑了?”冯氏再次愕然,“跑哪去了?”
林家四叔咳嗽一声道:“到处跑。等他爹娘走了就回来了。他爹娘听说他回来了,又找上门……”
杜鹃心里笑翻了天。
九儿也对她猛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目光。
正偷着乐,谁知林家四叔接着道:“后来,黄老爹就气病了……”
“啊?”
杜鹃和冯氏一齐惊叫。
杜鹃感觉不妙,急忙问:“那我爹就去看爷爷了?”
福生眼含笑意,瞅着她道:“那还能不去?”
警告地示意她当着人说话留心,别太过分了。
九儿明知杜鹃担心什么,急忙道:“我们来的时候。黄鹂也病了,哭得跟什么似的。老实叔急得团团转。所以我们才顺便来告诉婶子和杜鹃一声。”
杜鹃又激动又紧张:祖孙终于对上了!
大pk呀!
只是这胜负尚未可知。
不行。她要回去。
她怕黄雀儿和黄鹂顶不住。
冯氏听说黄鹂病了,也急了。立即站起身道:“走,回家!”
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家里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
不过也可以想象,必定十分热闹就是了。
冯长顺听了半天,这时沉声喝道:“慌什么!你也不看看天,都黑了。又快月底了,月亮跟镰刀似的,你敢走夜路?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早再走。”
冯氏只得去房里收拾。冯婆子等人都跟过去劝慰。
厅堂里,冯长顺挽留林家人吃晚饭。
林家四叔推辞不受,说他们要把货送去镇上,太晚了不方便。和任三禾约好明早一块上路,就带着福生等人告辞了。
九儿临走时,靠近杜鹃飞快地说道:“别急。没事儿。”
杜鹃心里便有数了。
因见任三禾疑惑地看她,便故意对九儿道:“明早我给你准备好吃的,你过来吃吧。”
九儿大喜道:“我正要说呢。”喜滋滋地跑了。
等他们走后,冯长顺才拍着桌子大骂道:“黄石人就不是个人!为了当年那一口气。专门难为大儿子一家。这老狗越老越昏头了!”
这么些年了,要说他心里没后悔过,那是骗人的。
想当年,他狠狠地落了亲家脸面。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然那后果都让闺女女婿和外孙女承受了。往年闺女和公婆间也就有些小矛盾,关系可没现在这样恶劣。
他越想越忍无可忍。对任三禾道:“三禾,这事你可不能不管。不过你也没法多管。你就看着办吧。瞅着机会就帮着说句话。别让雀儿嫁去那老远的地方。”
任三禾点头道:“岳父放心。”
他一直都很淡定。
主要是黄雀儿的亲事并不能使他太上心。要是当事人是杜鹃的话,他怕是连夜也要赶回去。
但杜鹃的着急他也看在眼里。所以他还是会管的。
对于黄老爹和黄大娘,他早就忍无可忍了。
若以他过去的脾气,想都不用想便把这两个老东西给除了。
之所以没动手,可不是他心善,而是因为杜鹃。
他很了解杜鹃心性,若是知道为了她杀人,她必定会惊悚,会怪他;再说,他还有另一层用意:留着他们当杜鹃的磨刀石。
若杜鹃连这对村夫村妇都不能应付,那可不成!
因此两点,黄老爹和黄大娘才得以苟活。
且说眼下,任三禾盯着杜鹃问道:“这事你可有主意?”
杜鹃含糊道:“暂时还没主意。回去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这么矮,我怕谁?”
一本正经考问她的任三禾听她说了这么乱七八糟一大串,先是愕然,接着想笑,又要板脸训她不够认真,那个表情精彩极了。
外公和舅舅们可不管,哄笑声差点掀了屋顶。
外婆等人出来,问怎么了。
杜鹃忙道:“没什么。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冯氏道:“都收拾了。也没什么好捡的,买的东西是早就包好的,就把衣裳收拾收拾就成了。快得很。”
杜鹃这才放心。
翠儿等表姐妹们都不舍杜鹃走,拉着她说长道短。
冯明英看着几个侄女心中一动,遂对冯婆子道:“娘,叫小青她们跟我进山玩些日子吧,我家里又没多少事。”
她没有孩子,因此特别喜欢带外甥女和侄女玩。
杜鹃忙也邀请,她看得出表姐妹们都想去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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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黄老实:先斩后奏(1)(第二更)
冯长顺插嘴道:“等三四月再去吧。三四月去,还能摘些茶叶,捡些菌子,掰些笋什么的,又玩了又能弄些山货,不更好?”
小青立即高兴地说:“爷爷,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不许我们去。我们也不白玩,我们保管跟着杜鹃上山,掐许多茶叶、捡好多菌子回来。”
杜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
她无语地看着大表姐,都怪她在向他们在描述山里生活的时候,语气夸张了些,以至于她们以为山里满山都是茶树,遍地都是菌子,所以满怀信心地说“许多”“好多”。
到时候弄不到那么多,会不会心里落差太大?
冯长顺等人戏谑道:“好!爷爷就等你们捡‘好多’菌子回来。不够的话,也别回来了,等凑够了再回来吧。”
众人都笑。
大舅冯兴发点拨闺女道:“你当那山上的东西是好容易得的?那茶树都长在高山上,一座山上也没几棵,也不是每个山头都有。菌子也不是到处都是,要会找才成。有时候转一天也捡不了几斤呢。”
大舅母杜氏道:“她们这是看人家吃豆腐牙齿快。”
小青等人听了这话,又见杜鹃抿嘴偷笑,这才明白现实的残酷。
说笑一阵,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这夜,冯婆子跟两个闺女低语到半夜方睡。
第二天鸡叫头遍,冯家大院的人就都起来了,洗漱吃饭。喂牲口捆行装。等林家叔侄来了,立即就上路了。
那天还没亮。只一弯下弦月,便点了火把照着。
冯婆子搂着杜鹃。反复叮嘱路上要小心,又说得了空再来玩,十分不舍;几个舅母都有东西送,光鞋子就送了好几双,都是这几天赶着做的,说山路难走,特别磨鞋底子,送鞋子比别的东西都实用。
杜鹃也依依不舍起来,叫外婆舅母们三月跟表姐们一块进山。住一个月再回来,也赶得及春耕。
众人都答应了。
外公和舅舅们更是送到进山才转头。
来的时候,杜鹃是怀着殷殷期盼;回去的时候,她却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到家才好。
途中,她跟九儿走在一块,悄声询问他内情。
九儿边走边告诉她,断断续续的,杜鹃总算明白了事情经过。有些在预料之中。有些超出预料之外好远。
她不禁感叹: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来,正月十六那天早上,杜鹃和冯氏走后,林大头两口子吃过早饭。就提着自家酿的米酒、一盒点心、还有一块布料,另有首饰等,上隔壁找黄老实提亲。
林春也跟着去了。
黄老实见他们两口子这样阵势登门。不知何事。急忙让进堂屋,在八仙桌上坐了。又喊黄雀儿倒茶。
黄雀儿自然明白大头伯伯和大头婶子的来意。
她强忍着羞涩,低着头给众人冲了茶后。便躲入房内去了,连家务也不做了。
那还有心思做!
倒是黄鹂,靠在黄老实的怀里,双目炯炯地盯着林大头。
另一个就是林春,也正儿八经地坐在林大头身边。黄雀儿也给他弄了杯茶,他像模像样地喝着,静等大头爹开口。
黄老实根本没留意两个小娃儿,况且他很溺爱黄鹂,自然不会赶她走,又以为林大头也偏爱林春,所以带着他,丝毫没想到其他。
等林大头喝了一口茶,黄老实才问道:“大头哥,嫂子,你们这是……找我有事?”
林大头咳嗽一声,又和媳妇交换了下目光,只一句话,就把来意说了。
黄老实惊怔住,为难地说道:“大头哥,这个……雀她娘刚走,要不等她回来再说这事怎样?”
他凡事都问媳妇意思,都成习惯了。
也因此,他觉得怪怪的:怎么林大头单等媳妇走了才来提亲呢?
林大头摇头,不赞同地说道:“老实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做了邻居这么些年,我家几个儿子人品怎样,你都看到了。我那年怎么说的?我几个儿子,我要给他们学打猎、学木匠、学石匠。怎么样?是不是都学了?”
他大脑袋不停晃动,大手不住挥舞,主掌了谈话局面。
黄老实不得不承认,唯有“嗳,嗳”不停点头。
林大头又捧道:“这满村数过来,我就稀罕你黄老实的闺女:能干,脾气性格又好,又孝顺听话,所以我替夏生来求亲。”
见黄老实激动得满面红光,又急着想开口,忙拦住他——知道他准要说冯氏不在家,他不能做主什么的——不让他说。
“我来求亲,不光仗着我儿子能干,还有一点旁人比不了的:我们两家住隔壁呀!将来他们成亲了,那夏生还不就跟你儿子一样。你有什么事,隔着院子喊一声就成了。你说,这是旁人能比的?你把闺女嫁去旁人家,有嫁给我林大头的儿子这么方便?夏生又是你瞧着长大的,孝顺是没的说的。”
这一番话,真真切切打动了黄老实。
正应了昨天闺女们对他说的:她们要嫁在附近,以便将来照顾爹娘。
还有谁家比林家距离黄家更近的?
见黄老实意动,林大头再接再厉,又掰着指头数起来:什么将来让夏生养他老,一个女婿半个儿么;他媳妇为人黄家也是知道的,肯定是个好婆婆,将来肯定待黄雀儿跟自个闺女一样;夏生又勤快顾家,将来肯定对黄雀儿好……
他说得头头是道,黄老实心思完全被他牵住了。
中间,大头媳妇也不时插上一句。
她说。她也没生个闺女,一向都是把雀儿和杜鹃她们当闺女待的。雀儿要是许给夏生了,她就当多了个闺女……
黄老实忙点头。因为大头媳妇对雀儿杜鹃一向都好。
他满心蠢蠢欲动,觉得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门好亲,恨不得立即就要答应下来。
恰好林大头嘴巴说干了,停下来问他意见。
他一停,黄老实才算找回自我,也记起冯氏不在家,他没有权利自作主张。
因此赶忙道:“我是没话说了。可是大头哥,我媳妇不在家呢,我一个人也不好做主的。还是等雀儿娘回来。我们商量了,再给你回话吧。”
林大头听了气闷不已,他可不就是特意等冯氏走了才上门的么。
要是冯氏回来了,那还说个屁呀!
冯氏肯定不会答应的。
就算答应,还不知要多费多少口舌呢,哪有黄老实这么容易说动。
他便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老实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算个汉子,怎么样样事都要听媳妇的?这家你一点都做不了主?”
他想激将。
无奈黄老实根本没雄心壮志。所以不受他激。
他很无辜地问道:“就算我做主,这么大个事,也得跟媳妇商量吧?总不能我自个就把雀儿的亲事给定了。”
林大头哑口无言。
他可是实实在在当家作主的,但儿子的亲事还是要跟媳妇商量。并没有凡事自作主张。
老子不成儿子上,一旁听了半天的林春终于开口了。
他跟个小大人一样,正色对黄老实道:“老实叔。知道我们为什么等婶子走了才来么?”
黄老实很老实地摇头道:“不知道。”
林春道:“不让婶子晓得呗!”
废话,这谁不清楚!
黄老实嗔怪道:“这娃儿。净说笑!“
林春道:“我才没说笑呢。我听杜鹃说,黄奶奶想把雀儿姐姐许给梨树沟的亲戚。要是老实叔和婶子把雀儿姐姐许给我哥了。那黄爷爷和黄奶奶准要骂你们。他们不会骂老实叔,只会骂婶子。老实叔想想可是这样?”
黄老实一想,可不是么,爹和娘专门喜欢找媳妇的茬。
林春又道:“我爹就是因为这个才瞅婶子不在家来说亲的。老实叔真要心疼婶子,心疼雀儿姐姐和杜鹃,就自个作主把这门亲定了,省得带累婶子挨骂。回头黄爷爷黄奶奶发火,也怪不到婶子头上,也怪不到雀儿姐姐和杜鹃头上。老实叔是他们儿子,他们顶多就骂一顿,还能杀了你?这事不就成了。等婶子回来,知道老实叔这样为她想,肯定高兴的要死。杜鹃也是。”
他循循善诱,竭力蛊惑黄老实。
林大头对儿子简直敬佩了:一样是激将,可这小子话说得圆乎多了。
再看黄老实,听了林春这番话顿觉勇气百倍,化身为凛凛大丈夫,要为妻儿遮挡来自爹娘的暴风雨。
头脑一发热,就忘了冯氏未必会答应这门亲。
又或者说,他以为冯氏肯定会答应——有个女婿在身边当靠山养老,这好事还能不答应?
也难怪他冲动,他实在舍不得闺女出嫁。
可是闺女养大了,不嫁也不成啊,总不能留一辈子。
但若是黄雀儿嫁了夏生,杜鹃跟林春的亲事也成了,那两个闺女都在眼前,他就不用跟闺女分开了。
还有,小闺女黄鹂还说她要坐山招夫呢。
这样一来,三个闺女长大了都在眼跟前。
哈哈,真是太好了!
想到高兴处,老实爹不由自主地咧嘴笑起来。
林大头观其神色,和媳妇交换了下目光,觉得这事差不多成了。
是该成了,夜长梦多啊!
林春也不想拖延了,生怕有人来,就对黄鹂使了个眼色。
黄鹂也终于开口了。——她任务重大的很呢!
小女娃仰头,凑近老实爹耳朵跟前,悄声软糯糯地说道:“爹,你忘了问姐姐。”
“啊!”黄老实惊叫一声,“对了,我怎么忘了雀儿。大头哥,你等等,我要去问问雀儿。”
抱起黄鹂,急忙忙地往闺女房里跑。
林大头看着他的背影,也乐出了声。
这一去呀,再回来,黄雀儿就是他林大头的儿媳妇喽!(未完待续。。)
第147章 黄老实:先斩后奏(2)
黄老实走进闺女房间,就见黄雀儿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攥着一只鞋底子,一手攥着针,却没有穿针引线。
看见他进来,黄雀儿惊慌道:“爹……爹来了。爹坐。”
黄老实便将黄鹂放下来,在罗汉床上坐了。
黄鹂脱了鞋爬上床去,挨在黄雀儿身边。
黄老实看看干净整齐的床榻,只觉屁股灼得慌。
他忙起身去圆桌边搬了个圆凳过来,放在床前,坐上去,这才安稳了,才压低声音对黄雀儿道:“雀儿,你大头伯伯他们是来向我提亲的,要把你许给夏生呢。”
黄雀儿小声道:“我……我听见了。”
黄老实忙问:“那你可能看上夏生?”
黄雀儿想要说“愿意”,愣是张不开口,低了头,对着手里的鞋底子,半天挤不出一个回答。
黄鹂急坏了——明明都说好了的,大姐还磨叽什么呢?
她用手捣捣黄雀儿,叫道:“大姐姐!”
黄雀儿红着脸看着小妹子,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又羞又慌,心下不住鼓起勇气,要告诉爹,说自己对这门亲是乐意的。
谁知老实爹没听见闺女的回答,以为不乐意,生怕委屈了她,急忙自己说道:“雀儿不乐意就算了。爹去跟你大头伯伯说。”
说完起身就要走。
黄雀儿一听急了,忙伸手拉住老实爹的胳膊,急促道:“别!爹,我……我乐意的。我……”
老实爹一听闺女说乐意。高兴起来,忙又坐下。
黄雀儿把最难说的都说出来了。心下便没了顾忌。
因又想起杜鹃临行的嘱托,把心意更坚定了些。
再看老实爹那副性子。自己要是不主动说清楚,说不定他会把这事办成什么样儿呢。小妹子黄鹂倒是聪明的很,可是太小,好多事都不懂,不能随机应变。
想来想去,只有指望她自己了。
她便往床沿边移坐了些,靠近老实爹,伸手将他头上一根短短的枯草捡下来——想是早上在牲口棚里沾上的——又帮他把衣领牵扯平整。
老实爹享受着闺女的伺候,十分幸福。低声道:“雀儿,你说,你乐意不?你怎们想,爹就怎么说。”
黄雀儿低声道:“爹,我刚才想过了,嫁给夏生也好。往后,我就在隔壁,爹和娘要是有什么事,马上就能回来帮忙。要是娘她们不在家。爹也不用做饭,我送一碗过来就成了。再有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事,我勤快些,把婆家的事干完了。谁还不许我帮娘家?夏生也不会的。说不定娘过一二年生了小弟弟,我也能帮着照应……”
她轻柔地说着,想得很长远。
老实爹只觉周身被一股温馨包围。暖洋洋的,那颗木讷呆板的心变得又柔又软。又有说不出的甜蜜和酸楚滋生漫延,以至于眼中潮湿起来。
他笨拙地抬手。想要摸摸闺女的脸。
然养了一个冬天,闺女的面颊不但白了,还又细又滑,他便不敢把自己那粗糙的大手摸上去,又缩回来,呵呵傻笑道:“好闺女!真是爹的好闺女!”
别瞧他老实,可有一句说一句。
不像冯氏,矜持的很,这样的话,是断不会跟闺女说的。除非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才会冒出一两句。比如杜鹃小时候就见过她这一面。
当下,黄鹂见爹和姐姐这样,也哄道:“爹,我长大了也不嫁人,就在家陪爹。我天天给爹做好吃的、做新衣裳,气死人家!哼,有儿子了不起么?”
她哄人不用本钱,又不计话的后果,因此张嘴就来。
黄老实偏偏最爱听,百听不厌,乐得呵呵笑。
黄雀儿见事成了,又叮嘱道:“爹,这事你就做主吧。别让爷爷奶奶怪娘。你定了,爷爷奶奶也没法子。”
黄鹂急忙道:“就是。定了吧爹!我不舍得大姐嫁去老远的地方。二姐那天还夸夏生哥哥不错呢。”
黄老实急忙问:“你二姐也说夏生好?”
黄鹂猛点头。
黄雀儿又将小时候夏生偷肉给她和杜鹃吃的事说了。
黄老实顿时在心里为未来女婿加了十分印象分——夏生这样,跟小气的林大头根本就不像是父子嘛。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等着大女婿将来孝顺吧!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黄老实架势十足地出了闺女屋子,很像一家之主。
他在林大头对面桌边坐下,咳嗽一声,先冠冕堂皇地说了几句废话,无非是他养闺女很艰难,舍不得嫁去远地方,所以才许给林家。
他一边说,林大头两口子一边跟着托。
最后,两边都皆大欢喜,这门亲当场就定了下来。
大头媳妇急忙打开包袱,拿出一对银镯子和一个麒麟金挂锁,说是给黄雀儿的定亲信物。那镯子就不说了,金挂锁可是沉甸甸、黄灿灿的,看着就值钱。
林大头解释说,黄家收了这个,就代表两家正式定亲了。其他的另外筹办另外算。到时候把两家的亲戚都请来,再过定礼公布这事。
黄老实见林家这样重视,高兴得不着如何是好。
林大头一个庄户汉子,家里怎会有这样的东西?
其实林家的家底不是泉水村人能想象的。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让儿孙们自挣自吃。但不论哪个儿孙成亲,他们都会资助一笔财物,不太多,但在泉水村成家立业足够了,算是给新人做压箱底的老本。
林大头急于要把这门亲坐实,自然要下血本,把自己成亲时爷爷奶奶给的老本先垫了些出来。
他也不怕。他心里有一本账:将来几个儿子成亲,他们太爷和太奶奶肯定有帮衬。他有什么可急的?
交了信物后,他笑道:“这事咱俩说还不成。还得个媒人。我请了邱婆子。晌午就在我家吃了,叫雀儿不用煮饭了。”
黄老实乐呵呵地点头,无不顺心。
于是,泉水村另一个媒婆邱婆子就被请了来,居中做成了这门亲。
夏生听了这消息,那嘴巴就没合拢过。
他以往懵懵懂懂的,还没开窍,因此从没大在意。
这几天总在商议他和黄雀儿的亲事,便不一样了。
少年想起黄雀儿那文静秀气的小模样。心里痒酥酥、软腻腻的,又柔情又甜蜜,竟一时一刻也忘不掉雀儿了,满脑子都是那纤细秀丽的身影。
晌午,黄老实带着黄鹂在隔壁吃的饭。
黄雀儿害羞没去,是林春和黄鹂送饭过来给她吃的。
夏生原要亲自过来送的,被林春阻止了。
他气道:“都定亲了,我还不能见见?你屁点大的娃娃,管这么宽做什么?”
林春板脸道:“事情还没完呢。你要再这样。我不管了,瞧你怎么办。”
夏生就不吱声了。
这个弟弟年纪虽小,却很有主意,因此他还真怕他不管了。再说他也清楚。事情也确实没完,后面还不知怎样呢。
且不说黄老实先斩后奏,把大闺女的终身给定下了。黄老爹和黄大娘却丁点不知道,正在商议另一桩亲事呢。
就是阎媒婆说的石家提亲的事。原本提的是黄雀儿。却被黄大娘当成了求的是大妞,因此回来跟黄老爹和小儿子及小儿媳商议。
一家人反复琢磨分析后。觉得这门亲能结。
首先,石家有个石匠手艺,虽然比不得王家那么出名,但也是一门营生。庄稼人,有手艺和没手艺,那根本不能比。像黄老二,有个不大入流的木匠手艺,那日子就过得松散,比他大哥黄老实强多了。
其次,石板那男娃,大家都是认识的,算实诚忠厚的了。
再有就是,凤姑舍不得大妞。婆婆想闺女想得抹眼泪的情形,她见得多了,因此不愿意把大妞嫁到远地方。
因此,黄大娘隔日就给阎媒婆递了话,应准这门亲了。
阎媒婆大喜,热乎乎地表示,让石家预备聘礼,过一天就上门提亲。十八,可是个好日子。
黄大娘笑嘻嘻地答应了。
阎媒婆忽然踌躇地问:“明天去你那边?”
黄大娘奇怪地反问道:“不上我那去哪?”
阎媒婆一想也是,道:“老实媳妇不在家呢。”
提起大儿媳黄大娘就恼火,撇嘴道:“不在家就不在家!有她什么事?”
阎媒婆会心地笑道:“那是,有你老人家做主就成了。”
她以为黄大娘是特地瞅冯氏不在家才做成这门亲的,直接越过大儿媳妇一手包办了,就为了给她点颜色看看,当下也不点破,乐得坐享其成。
又说十八那天黄老实可一定要去。
黄大娘想,侄女定亲,大伯在场也应当,便说那是当然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各自回去准备。
到了正月十八那日,黄家可热闹了,不但梨树沟村的亲戚又来了许多,连黄大娘出嫁多年的闺女——黄招弟也带着大儿子姚金贵来了。
黄大娘急忙让小宝去喊大伯,并让黄雀儿和黄鹂都来。
黄雀儿听说后,心里陡然紧张起来。
待要不去,又一想,反正爹已经做主把自己许给夏生了,连定礼都收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去瞧瞧也好。
若不去,回头老实爹应付不来,再生出事来反不妙。
因此,她一边吩咐黄鹂飞跑去隔壁,把此事告诉夏生和林春,一边做无事样,收拾了一番。
等黄鹂回来,父女三人便往奶奶家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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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一家养女百家求
黄家老宅今天很热闹。
厨房里,油锅“嗞啦”响,香气直往外都飘;那些男女客人散布在屋里和院里,或闲聊,或者四处闲看,欢声笑语传到左邻右舍。
黄老实带着两闺女过来后,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
梨树沟村的小舅爷爷一家,不用说,那是奔着黄雀儿来的;而大姑黄招弟此次来山里,也存了些小心思,那就是带儿子来相看两个侄女,就是大妞和黄雀儿。若是合眼缘,就要亲上加亲。大妞昨晚母子二人已经相看过了,现在就剩黄雀儿了。
因此,黄老实父女一进来,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把目光投向黄雀儿,连小黄鹂也被人盯着看。
这一看,大家无不对黄雀儿赞赏有加。
黄雀儿跟大妞是堂姊妹,长得有点像,性格也同类,都文静少言。
然仔细一品一比,区别就很明显了:
大妞很本分端庄,大概平日没个姐妹说笑逗趣,沉稳惯了的,举止便略显得拘谨,又总垂着眼睑,少了些少女的朝气。
黄雀儿没来的时候,她这点还不算明显,众人都赞她端庄知礼;黄雀儿来后,对比衬托之下,她这优点便成了缺点了。
再看黄雀儿,一样的安静,可是眼神溜溜那么一转,或者嘴巴轻轻一抿,均让人觉得她内蕴灵秀。再不经意的一个微笑,露出那俏皮的小虎牙,则更让人眼前一亮,觉得她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再者。她们姊妹的衣裳都是杜鹃设计的,凡领口、袖口、裤脚、腰身。都做了特别的处理,不像一般衣裳那么直桶松垮:腰身略收窄。袖口和裤脚要么收窄,要么用带子穿起来系个蝴蝶结,看去清爽利落,方便干活,又不失简便俏丽。
出门前,她特意找了件带补丁的衣裳换上了。
可是,她们姊妹补衣裳也特别:从不肯规矩地补一块方方的布,总会针对衣服的颜色和磨破的位置,剪出个花呀草呀。或者小动物的形状缝上去,叫人以为不是衣裳破了打补丁,而是特意绣上去一样,蛮有特色。
因此,就是这打补丁的粗布衣裳,穿在刚刚发育的十二岁小少女身上,也难掩那份秀丽窈窕,由不得人不赞。
田子和姚金贵便移不开眼了。
姚金贵,顾名思义。当然很“金贵”了。
小户人家的孩子,有许多是被亲长捧在手心娇养的。
这姚金贵就跟小宝在黄大娘跟前一样,很受爷爷奶奶的宠爱,还送他去私塾念书。识得几个字在肚子里。模样长得也不错,很俊秀,举止又斯文。看起来像书生。
他便有些眼高于顶,差不多的女娃都瞧不上了。
他今年十六岁。跟娘来外婆家,对所谓的表妹本没抱太大希望。谁知见了黄雀儿,立即就动心了。
田子是杜鹃小舅爷爷的孙子,他娘和奶奶之前都相中了黄雀儿,今儿来就是要定亲的。他是典型的山里娃,生得结实敦厚。
且不说一干大人如何想,这两个少年都刚到“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见了黄雀儿这样的,哪能不喜欢!
黄雀儿被人瞧得受不了,主动去厨房帮忙去了。
她出去了,背后还跟着两道目光。
再说黄招弟,跟媳妇婆子们在一旁闲话。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居然是冲着黄雀儿来的,不由一惊。她忙起身去寻着儿子,问他对大妞和黄雀儿的印象。
姚金贵便漫不经心地说,雀儿表妹瞧着还不错。
黄招弟是了解儿子的,知他有些傲性,这话听着不在意,其实就是相中雀儿了。
她急道:“哎哟,你外公要把雀儿许给田子呢。”
姚金贵听了立即收起不在意的神态,皱眉问道:“已经定了?”怪不得来了这么多人。
黄招弟摇头,说还要跟他大舅商量。
姚金贵才放了心,提点道:“娘跟大舅是姐弟,还比不得旁人?再说儿子……哼!”他虽没说下去,意思很明显:他还比不过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小子?
黄招弟点头,忙低声道:“娘去跟你外婆说去。”
匆匆去找黄大娘,把求亲的意思说了。
黄大娘听了十分意外,埋怨道:“早不说?”
她可没想到这个出色的外孙是来相看媳妇的,要不然,怎么也不会把大妞定出去;再不然,也不会答应把雀儿许给娘家侄孙。
娘家虽然亲,还能亲过自己亲闺女?
可梨树沟的亲戚来都来了,她总不能把人赶走吧?
黄招弟就讪讪的,心想昨晚来了这已经好晚了,没看见两个侄女,也不知儿子能不能相中她们,怎好先说呢。
黄大娘发愁,就让小顺悄悄地把黄老爹叫到屋外,背着人走到屋子拐角处的院墙边,把这事告诉了他。
黄老爹虽也诧异,却没失掉主张。
他想了一会,沉声道:“这么办——”
附耳低声告诉了黄大娘一篇话。
黄大娘听了连连点头,然后回屋去了。
她把娘家弟媳、侄媳等人,还有闺女黄招弟都叫到一旁,笑道:“这可是没想到的,你们都瞧上了雀儿。一个是生我的娘家,一个是我生的闺女,我也不好偏袒哪一个。雀儿是老大的闺女,就由他来选。他说看中谁就是谁。你们也别怪,这儿女的姻缘,也是命中注定的……”
众人都笑,说哪能呢,那就听老大的。
私心里,却都把对方骂得要死,怪她横插一脚。
黄大娘见大家都同意了,松了口气,忙出去跟黄老爹说。叫他跟黄老实说。
凤姑本在厨房烧饭,因进屋拿东西。听了这番话,心里酸溜溜的。回到厨房。便不住打量黄雀儿。
原来,她也瞧着姚金贵觉得好,后悔昨天心急了些,不该那么快就答应石家的亲事。要是再晚一天,把大妞说给这个外甥,那该多好!
但她并没有死心,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石家的亲事给推了,再把大妞说给姚金贵。
谁知刚才听了婆婆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万幸没有说出来,不然大姑子瞧上了雀儿,她却把大妞送上去,回头被拒绝,那不是白白丢人!
一面庆幸,一面又不服气,反复打量黄雀儿。
横看竖看黄雀儿都没大妞长得圆润,也比不上大妞能干,想不通她还没成年。怎么就被这么多人惦记。
再说堂屋里,黄老爹陪着小舅爷等男客坐着喝茶,黄老实和黄老二两兄弟也在座,姚金贵和田子也坐在地下的小板凳上。
这时。黄大娘出来在黄老爹耳畔低语了几句。
黄老爹便咳嗽一声,对众人笑道:“一家养女百家求。从来都是这样的。眼下两家都来求雀儿,都是亲戚。我们老的也不好插手的。还有就是,老大已经分家单过了。他的闺女,亲事也该他做主。”
黄大娘站在他身旁。连连赔笑点头。
黄老爹又转向黄老实,道:“老大,今儿你小舅奶奶和你姐姐都看上了雀儿,都来求亲。许的就是田子和金贵。”
他朝下面坐着的两个少年指了指,笑道:“瞧着都是好娃儿。你是当爹的,你就挑个女婿。你挑了,他们也没二话。都是亲戚,有什么话直说,别弄外道了。”
小舅爷哈哈笑道:“那哪能呢!老大,闺女是你的,女婿也归你挑。爱嫁什么样的人,旁人也没的话说。”
众人纷纷点头,说笑凑趣。
地下坐的两个少年脸就红了。
时刻关注场面情形的黄鹂本在跟小顺玩,一听这话,也不玩了,一溜烟跑到老实爹跟前,跟爬树似的猴上他膝盖,在他怀里坐好,两眼滴溜溜地扫视众人。
黄老爹见大儿子神情有些错愕,想他从未这样被人抬高过,儿媳妇又不在,这事要他单独拿主张,是有些个难。
但眼前的情势摆在那,他们两个老的不便插手,只得提点道:“也不要你马上给准话。亲戚们好容易聚在一处,先说说话。回头你想好了,再告诉你娘。”
这是担心他不会说话,怕得罪亲戚。
原本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事的,但两家求亲赶到一处来了,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至于挑选的结果,则不能当面说了,一定要悄悄地说,省得被拒绝的一方脸上挂不住。
他为儿子考虑很周全,可儿子显然不能领会他的深意。
黄老实自打听见爹的一番话,又惊又怔。再看看这阵势,居然都是奔着自己闺女来的,果然闺女们没猜错。
他本不是个遇事深想的人,一来已经把黄雀儿许给夏生了,二来黄老爹刚才可是说了,闺女是他的,女婿归他挑,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一想,这么多人都稀罕他闺女,活了几十年也没今儿长脸,那个得意哟,一不小心就流露到脸上来了,嘴巴龇得跟荷花似的!
他使劲想把嘴合拢,就是关不拢。
最后只好放弃,咧着嘴,乐呵呵地、又无比歉意地对众人道:“这可怎么好?雀儿已经许人家了呢!”
众人听了一呆,半天反应不过来。
还是黄老爹首先出声,不相信地问道:“许人家了?许给哪家了?怎没听你说?你媳妇做主许的?”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矛头最终指向冯氏。
黄老实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不是。雀她娘不在家呢。是我,我把雀儿许给隔壁林家的夏生了。我想等雀她娘回来了,再请两家亲戚到一处,吃定亲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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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逼退亲(粉红210加更)
黄大娘不等他说完,就尖声质问道:“这是你媳妇的主意吧?就晓得她不是个好货!她就是成心的,故意的!指使你出面,她自个把脖子一缩,躲娘家去了。我呸!想得美!她休想!别想就这么把雀儿许给人……”
黄大娘快气疯了,有种被冯氏愚弄的感觉。
在她想来,没有大儿媳妇的指使,就凭这个老实儿子的性子和榆木脑袋,怎么也没胆子就这么把闺女许人家。
黄老实见娘果然怪上媳妇,事实又一次被料中——这次是被林春料中——不禁又急又慌,两手乱摆道:“不是媳妇,是我,是我把雀儿许给夏生的。我就想,我也没个儿子,把闺女许得近些,将来也好照应我们。”
黄大娘顿时哑然。
因为这个理由很充分。
小舅爷等人,还有躲在里屋门口偷听结果的媳妇婆子们,都恍然大悟,虽然不甘心,也无话可说了。
但黄老爹却不管,他心底的愤怒彻底被点燃了。
他面色阴沉地盯着黄老实,冷声问道:“你刚才说,等雀她娘回来再请酒,那就是说,这事还没定下来?”
黄老实忙道:“已经定了。我都收了林家的定礼呢。是一对银镯子,还有金锁。好重呢。”
他口气里不禁带着一丝炫耀,不是炫耀那东西值钱,而是炫耀林家对这门亲的重视。
黄老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去退了!”
“啊?”黄老实听得一呆,“定了还怎么退?”
黄老爹猛一拍桌子,暴怒道:“我叫你去退了!”
黄老实急道:“爹。你刚不是说,闺女是我的。亲事该我自个做主吗?怎么我挑了女婿,又要我退了?”
黄老爹急怒攻心。眼前一黑。
这个不孝子!
让他做主,那是指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做主。
谁许他自作主张了?
他略定了下心神,等头晕的好了些,才又冲黄老实吼叫道:“我叫你把亲给我退了!!”
黄老二深知爹的心思:晓得他把林家当成了亲家冯长顺一伙的,虽不敢得罪,但也绝不去亲近。杜鹃和林春的亲事他还要想方设法阻止呢,哪里会允许再把黄雀儿许给夏生。大哥要是不退了这门亲,老爷子非气死不可!
因此,他急忙对黄老实打眼色道:“哥。这门亲不能结。快回去退了吧!”
可黄老实哪懂那些弯弯绕!
他从来就不是善解人意的,根本不能体会老爹的心思。
再有,杜鹃可是说了,她奶奶要是把她们姊妹许给谁,打死他也不能答应,不然死的就是她们姐妹了;黄鹂也说了,要是他答应了奶奶,她们就不在家呆了,躲山上去。
所以。他根本不敢应承弟弟。
不等他回答,小舅爷也说话了。
小舅爷原本觉得这门亲没指望了,一看姐夫那架势,顿觉事情还有转机。因此劝黄老实道:“外甥,舅舅插一句嘴:听你爹的。瞧你把你爹给气得。要是有个好歹,那怎么办?”
黄老实苦着脸道:“不成啊。小舅舅。我……”
一言未了,黄老爹抓起手边的茶杯就往他脸上砸过去。
坐在老实爹怀里的黄鹂顿时尖叫。
黄老实吓一跳。忙圈起双臂护住闺女,那茶杯就砸在他胳膊上。杯子里的茶还热乎着呢。泼到他身上,也有些泼到黄鹂的头上去了。
黄鹂放声大哭起来,声震屋瓦。
黄老实忙抱着黄鹂起身,一边用手帮她擦头上的茶水,一边哄道:“不烫,不烫!爹帮你吹吹。闺女乖哦!不哭了!爹帮你吹,呼——”
黄老爹大喊“你趁早把这亲给退了,不然老子打死你!”
黄大娘也骂不停,还夹着众人的劝,堂屋里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
可惜,他们的声音都比不过黄鹂。
黄鹂的哭声尖而且厉,跟杜鹃小时候有得一拼。因此黄老实根本没听见爹娘的话,只一个劲地哄闺女。
黄大娘耳朵震得嗡嗡响,上前对黄鹂骂道:“嚎,嚎丧啊!我跟你爷爷还没死呢,你就嚎?招弟过来!把你侄女抱房里去。”
她嫌黄鹂碍事,想把她弄走了,好收拾大儿子。
黄招弟便上前来抱黄鹂,一边也劝弟弟,叫他退亲。
黄鹂哪肯让她抱,两手死死圈住老实爹的脖子,边哭边喊“回家!回家!爹,我要回家!”
黄老实被闺女哭得晕头转向,完全乱了方寸,胡乱应道:“回家,爹带你回家!走,回家……”
一边就往外走去。
黄老爹大喊“你给我站住!”
黄大娘也大喊“老大,你别走!”
姚金贵本来靠门边坐着,见闹起来了,就站了起来。这时伸手拉住黄老实胳膊道:“大舅,你让让外公吧。外公气得脸都白了……”
黄鹂猛然拔高声音,大哭道:“回家——”
一边乱挥两手,“啪”一声,打了姚金贵一个耳光。
姚金贵满脸愕然,不敢相信地看着小表妹,那手便不由自主地松了,黄老实趁机跑到院子里。
老实爹实在被黄鹂哭得受不了了,哪还顾得上爹娘,一叠声哄道:“回家了!回家了!咱回家了……”心里眼里只有这个小闺女,里里外外的人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全没听见,也没看见,或者说听见看见了也没往心里去。
来到院子里,黄鹂哭得才小声了些。
哭声一小,就听身后黄老爹怒吼道:“老大,你要是不把这门亲给退了,老子不认你这个儿子。”
黄鹂急忙凑近爹耳朵道:“不能退。”
黄老实顺嘴就回道:“不能退呀。爹!”
黄老爹气得七窍生烟,身子晃了下。差点摔倒。
他忍无可忍,从屋里冲出来。随手抓起靠在门口撵鸡的竹竿,冲着大儿子就追过去。
黄鹂转头看见了,吓一跳,忙喊道:“爹,快跑!”
黄老实回头一看,也吓一跳,果然撒腿就往院外跑去。
他一是怕爹气怒之下不择手段,打着了小闺女;再有,这也是闺女们之前反复教他的应对措施。说爷爷奶奶生气骂人的时候,跑开了就没事了,要是堵在眼前,他们只会越骂越生气。
老实爹想起黄鹂每次挨冯氏打骂的时候,都是溜得比兔子快,躲去小姨家,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因此觉得这法子不错。
本来还没想起来,眼下被黄鹂一催。不由自主就跑了。
再说黄雀儿,正在厨房帮忙切菜,听见堂屋传来的动静,心跳加速。暗道这就闹起来了?
先还能不理会,当听见爷爷喊“退亲”二字时,她便心一沉。也不管手上的活计了,把菜刀一丢。就跑到上房门口站着,看老实爹如何应对。
那姚金贵坐在门口。见她来了,一双眼睛盯着她不住打量,猜测她是愿意退亲呢,还是不愿意退亲。
黄雀儿没注意他,只盯着老实爹。
见老实爹被爷爷砸了一杯茶,然后抱着哭闹的黄鹂跑出来了,她也急忙跟了过去。
黄老爹拿竹竿撵跑了儿子,黄雀儿自然也跟着跑了。
这下,黄老爹和黄大娘都气哆嗦了——
反了,反了!
这个老实儿子反天了!
这样对爹娘,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他们更加坚信,这事一定是冯氏教的。都是她指使大儿子出头,她自己却躲去娘家了,还把杜鹃也带走了。就是这样!
黄大娘站在门口,拍手大骂不止,喝叫儿子回来。
黄老实哪肯回去挨打骂,跑得飞快。
黄老爹拎着竹竿,就要撵上去,被小舅爷爷拉住了。
因为这一会的工夫,黄家左右隔壁,甚至前后的住户都涌到院门口来瞧热闹了。
虽然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但这事真要说出去……
说出去不占理呀!
好好的跟人定了亲,现在要人退亲,搁哪都不占理。
所以,小舅爷拉住黄老爹,劝他别着急上火,先回去商量,看这事要怎么办,“儿子是你的,他又跑不了,你还怕管不住?再有,雀儿还小呢,又不是马上就嫁过去了。既要退亲,这不是小事,得商量好了,慢慢来。林家可不是好惹的。”
黄老爹听了这话,才冷静下来。
另一边,黄招弟也劝黄大娘道:“娘,先别气了。等会我带金贵去大弟那,好好劝劝他。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又打又骂的,叫人看了笑话。”
她心想,自己姐弟,没什么说不得的。
还有,大弟以前没见过金贵,才稀罕林家儿子;只要她带金贵去了大弟家,他瞧了这个外甥的出息,肯定就会同意退亲,把雀儿许给金贵了。
小舅奶奶瞧出黄招弟的心思,忍不住气闷。
可她又没有办法。人家是姐弟,两人的娃是姑表兄弟。而黄老实跟自己的儿子则是上一辈的姑表兄弟,小辈们就隔得有些远了。
因气不过,就跟大舅奶奶嘀咕,说这个外甥女瞧着老实,其实是个有心的。早晓得这样,十四那天晚上就该让姐夫把这事给定了,好过现在多个搅屎棍。
大舅奶奶听了好笑,劝她别急,这事还没个准呢。
她心里可高兴了。
为何?
因为这事闹大了,把林家扯进来,不管结果如何,杜鹃跟林春的事都别想成了,那她孙子牛儿就有机会跟杜鹃定亲了……
真是各有算计。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嗲声道:“哟,这是怎么了?大娘,怎么闹起来了?我瞧见大侄子带着两闺女跑了。这给他闺女定亲,他当爹的不在场可不成呢。”(未完待续。。)
第150章 黄家二房的耻辱
黄家院里,男女两窝人正在嘀咕呢,听见这话一齐抬头。
原来是阎媒婆来了,身后还跟着石家的人,石板爹娘和石板都在,提着篓子挽着篮子,上面用红布盖着,一个个都面带喜色。
众人恍然,这是来给大妞下定的。
这事昨晚大伙就听黄家老两口说了,因此不觉惊讶。
可是等等,那媒婆说什么?
黄大娘还没听明白,以为阎媒婆指的是没大儿子点头,他们做爷爷奶奶的不能私自做主把孙女许给人——她想的是许给姚金贵和田子,正撞在心头火上,怒道:“他不在也照样许!老娘的孙女,想许给哪家就哪家!”
黄招弟也没多想,急忙劝黄大娘:“娘,消消火。先请阎婶子进去,先忙这件事。”
黄大娘也晓得轻重,况且石家人还瞧着呢,便点点头。
谁知阎媒婆却急了,以为黄老实不答应石家的亲事,所以黄老爹和黄大娘把儿子打跑了,现在还要越过大儿子帮孙女定亲。
这怎么成呢?
这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本来这事已经瞒着冯氏了,黄老实要是也不点头,她怕将来这两口子不认账。
所以,她便扭着肥腰走到黄大娘跟前,劝道:“大娘,有话好好说。还是把老实侄子请回来吧。他媳妇不在,他要是也不在,那不合适呢!”
黄大娘听了不耐烦,心想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只管大妞这门亲就好了。老盯着老大家的闺女算什么?
因此挥手道:“先不管他,咱们忙咱们的。老大家的事等会再说。有我跟他爹做主呢。”
阎媒婆糊涂了,道:“这都赶到眼跟前了。还等会?等哪会儿去呀?老大不在,石家也不能放心哪。”
黄大娘火了,道:“石家又不娶他闺女,要他在干什么?”
阎媒婆心里觉得不妙,直问道:“雀儿不是你们家老大的闺女?这是怎们一回事?”
黄大娘也觉得不妙,茫然问道:“干雀儿什么事?”
阎媒婆大吃一惊,嚷道:“不是说好,把雀儿许给石板么?”
哪里出错了?
石板吓了一跳,急忙捣了捣自己娘。
石板娘也慌了。赶紧上前道:“我们求的是……是你们家第二个孙女,黄雀儿。黄婶子你可是答应过的。”
黄大娘听了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哐啷!”
台阶上一声响。
众人转身一看,却是凤姑,正站在厨房通往上房的廊檐下,脚边地上掉落了一把锅铲。
她听见外面说话声,知道石家人来了,想她是女方的娘,怎么也得出来招呼一声。就换上笑脸出来了,连锅铲也忘了放下。
谁知就听见阎媒婆和婆婆的那番话。
顿时,羞怒、愤恨、后悔等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血液也上冲。虽激怒得想杀人。然浑身发抖、发软,站立不稳,往下瘫倒。
她终于体会到冯氏气得手抖脚颤的感觉了。
黄老二更是怒不可遏。想骂还骂不出来。
因为自己这边弄错了,旁人还不清楚呢。
若嚷开了。那大妞往后就别想在人前抬头了,他黄老二也会沦为村里人的笑柄。
“滚!都滚!!!”
黄老爹双目赤红。对石家人和阎媒婆用力挥手。
先前他提着竹竿撵黄老实打,还没来得及丢下呢,这么一挥,就打在石板爹的身上。
石板爹也生气了,也羞怒万分,大声道:“黄石人,这门亲你要不答应,就直说出来。我家石板也不是娶不上媳妇。先答应了,等我们带了媒人和聘礼上门来,又拿棍子赶人。你黄家干的这叫什么事?”
石板娘和石板都愤怒不已。
他们不知究竟,便把目光转向阎媒婆。
阎媒婆也恼火,本来说得好好的,这都闹得什么事呀?
可她到底不是一般人,干的就是走家串户的营生,惯会瞧人脸色说话的。这时把黄大娘的话一回想,再看黄老爹和黄老二的神情,再看凤姑那羞愤的模样,心下便明白了:一定是黄家弄错了,以为石家要求的是大妞!
哎哟,这可坏了!
这时候,黄家院里男男女女一大堆人,有亲戚有自家人还有石家人;黄家院外也围了一堆人,先是左邻右舍,如今吵大了,连村子中间的人也赶来瞧热闹。
阎媒婆瞧这架势,知道就算解释清楚了,黄家也肯定不会放过她,石家也不会答应娶大妞;就算石家答应娶,黄老二和凤姑也不会乐意嫁了。总之,黄石两家生气,她这个媒婆变成“霉婆”,倒霉是一定的了。
她如同溺水之人,一心想要挣扎起来。
至于把别人扯下水,她也不管了。
“哎呀黄大娘,这是怎么回事?那天咱们不是说好了,石家托我求你家第二个孙女么?你说回家跟老爷子和大儿子商量。昨天才给的我回信,说答应这门亲了。怎么我们来了,又闹这一出?”
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装不知道,把事情嚷出来。
就算最后弄清楚是误会,那也不算她一个人的错。
黄老爹和黄老二同时怒吼道:“滚!死婆娘!”
黄小宝也怒视阎媒婆和石家人,恨不得吃了他们。
黄大娘却被阎媒婆气晕了头,忘了旁边有许多人看着,要顾忌大妞的名声,她怒火高涨,一心想要同这死婆娘掰出个黑白上下来。
“放你娘的屁!你说要求老二家的闺女,怎么扯到老大家去了?”
她终于嚷了出来。
院里院外交头接耳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阎媒婆得意极了,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满脸痛心失悔。拍手道:“大娘,你可别歪讲理呀。你问我求的是哪一个孙女。我说是老二,就是你家第二个孙女!你又没问求得是哪个儿子的闺女。我说老二怎么错了?你自己想岔了,怎么倒怪我呢?”
黄大娘更加暴怒,跳脚骂道:“放屁!石家要求老大家的闺女,你不去找我家老大,找我干什么?”
阎媒婆哑口无言。
心里直打鼓:怎么忘了这茬了!
黄大娘见她脸色,知道压住她了,振振有词道:“我家大儿子都分家单过了。他闺女的亲事,当然找他……就算要爷爷奶奶拿主意,也该先去老大家。再喊我们过去,大家坐下商量才对。哪有你这样,直接找到我家来的?还又不说清楚。”
她说到一半时,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还插手老大家闺女的亲事呢,因此急忙刹住,转了口风。
阎媒婆当然不肯认错,只愣了一瞬,便叽叽喳喳分辨起来,说黄大娘是奶奶。她请黄大娘跟儿子说这事,这有什么的?大娘自己也说要回去跟儿子和老爷子商议。至于弄错了孙女,那可不能怪她。
两人对吵对骂起来。
石家也夹在中间解释、理论。
黄招弟和大舅母等人上前拉扯、劝解。
黄老爹则愤怒地撵人走,混乱间。却没人听。
纷乱吵嚷中,里里外外的人总算弄明白事情经过:原来是两人说岔了,石家要求亲的是妹妹。黄家却当成了姐姐。
见人们窃窃私议,黄老二和凤姑羞怒交加。
倘若目光能杀人的话。黄家院子必定是血流成河。
凤姑更是望着婆婆,目如寒冰。
她头一次发现。这个婆婆很讨厌、很蠢,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跟那媒婆掰扯这件事。她怎么就不想想,无论掰扯的结果如何,两个孙女都会成为村里人的笑话!
厨房里,听见真相的大妞“呜呜”地哭着。
她想躲回房去,然出来就要经过走廊,必定会被众人看见,只好缩在灶门口不敢动。
原本烧得红彤彤的灶洞,早冷了火。
凤姑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索应对和挽救的措施。
就见黄老爹对黄大娘吼道:“叫她滚!”
黄大娘正抖擞精神,还要跟阎媒婆争个高低呢,突然被这声吼叫震晕了,一时不知怎么好。
凤姑便走过来,笑着挽起黄大娘的胳膊,道:“娘,别吵了。这事也不怪阎婶子,不就是两下里说岔了么。”
众人听了这话惊讶不已,奇怪她居然不生气。
黄大娘杀气腾腾道:“你倒贤惠!怎不怪她了……”
凤姑抢先打断她的话,接着道:“娘,儿媳妇说句话你老人家听了可别生气:昨晚你们说这事,我心里就不大乐意的。可我跟老二孝顺惯了的,从来长辈说一是一,说二就是二,半点不敢反对,不像人家把爹娘的话不当数。其实我这一上午心里都不得劲,想要找机会告诉娘,不想结这门亲呢。现在好了,阎婶子说这事弄岔了,我心里不知有多喜欢。”
说着,又转向阎媒婆笑道:“真是难为阎婶子了。要说我家大妞嘴笨心实,就知道干活,也不大出门,不像人家小女娃嘴甜会哄人,也难怪石家瞧不上。我也瞧大妞跟石板不大配。我家大妞就适合找那本分、会过日子的男娃,像石板这样灵光的就配不起了。好在这事是说岔了,咱们两家都不用担心了。”
众人瞧着这媳妇,简直佩服得要死。
这番话踩了黄家大房,说哥嫂不听爹娘话,抬高了自己两口子;还踩了大房的闺女,说她们轻浮招蜂惹蝶,抬高了大妞;还踩了石板一脚,说他不够本分,配不上贤惠知礼的大妞。
最后,这门亲弄错了她可高兴了,求之不得呢。
石板和爹娘听得面色发黑。
他们虽然不想娶大妞,但也不能当着人被这样糟践哪!
黄老二看着媳妇,又欢喜又得意,也不生气了,也不喊人滚了,还跟着装模作样地劝起爹娘来。
阎媒婆干笑道:“那是。大妞是个好闺女。就是石板瞧上了雀儿……”
凤姑急忙道:“雀儿又能干又讨人喜,难怪石板喜欢。喜欢雀儿的男娃还不止一个呢,好几个在这呢。大娘要求亲赶紧去,晚了要打架抢破头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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