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凶兆
大金国平宋都元帅元颜斜正舒服地倚坐在虎皮帅椅上,几名年轻貌美的大宋姑娘跪在他旁边帮他捶着大腿和肩膀。
一众武将分列两旁。
元颜斜一边听着将领汇报,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第三天了,居然还攻不下区区殷城?”
他声如洪钟,带着奇特的节奏,显示出惊人的内力修为。一名宋女惊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元颜斜睥睨地瞪着她,那宋女慌忙求饶,元颜斜哼了声,右手闪电掠出,但见人头飞起,宋女已身首异处。
“废物!拖下去喂狗!”马上有亲卫将宋女的尸首拖了下去。
中军帐内人人都噤若寒蝉。
见元帅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前将军聂儿孛勒只好硬着头皮禀告道:“元帅,目前殷城有近九万宋兵,西路军副元帅魏兴亲自坐镇死守,百姓兵士都极为顽强,怕不容易攻下……不如我们先去攻打始固城?那里守兵只有五万左右,又无名将把守……”
元颜斜面如寒霜,冷冷道:“皇上封我平宋都元帅,要我扫平淮南,占领江南,若我连区区一座殷城都攻不下,说出去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见元帅怒容满面,聂儿孛勒拼命以额抵地,哪里还敢说话。
“听闻粘没喝已占领申州钟山,围困义阳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两日内攻陷殷城,然后挥军扫平始固城,决不能让粘没喝笑话我们!传我号令,三军死战,后天午时若未能攻陷殷城,所有将领官降三级!畏敌不前、不听号令者,可当场斩首!就算这殷城是铁打的,我们大金国的铁骑也能将它踏平!”
众武将人人冷汗直流,齐声应诺。
“再让那些宋狗翻译传话殷城作最后通牒,若日落前开城门投降,我可赦免满城军民的性命,否则一旦城破,鸡犬不留!”
众将连忙分头行事。忽有传讯兵匆匆奔了进来,递上一封书信,恭敬道:“元帅,又有神秘人以金箭射信入营。”
元颜斜浓眉一挑,拆开信封,见上面有女真语写着五个字:“秦阳在新县。”
秦阳!
元颜斜霍然站起,几名宋女措手不及,被他体内激荡的内力震得七歪八倒。元颜斜满脸杀气,对传讯兵道:“马上派出侦骑,务必在天黑前给我查明新县的情况!”
传讯兵慌忙领命。
元颜斜坐回虎皮帅椅上,将手里的信捏成粉末,暗道:“这金箭神秘人十天前传书说秦阳在黄州,现在又传书说在新县,似乎对秦阳的行踪极为了解……他是想借我的刀杀掉秦阳?还是想引开我的兵力解殷城之危?哼,不管你抱着何种居心,我定不会放过秦阳,殷城也定会攻破!”
“来人,传完颜宗勉!”
完颜宗勉很快就到了,躬身行礼道:“元帅,找我有事?”元颜宗勉是完颜斜的族弟,也是王室宗族中的一员。
“马上召集我麾下两万名最精锐的‘黑风骑’,带齐两日份干粮,随时准备进发。”
“元帅,你是要……”
元颜斜目露凶光:“听闻秦阳就在新县,离这里不过八十里路。一旦情报属实,我便亲自带‘黑风骑’,去砍了他的狗头,祭奠我孩儿!”
……
浒湾城的大火烧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熄灭。
火光与红霞隐去,夜幕降临,大军在浒湾镇附近的林中空地扎下营寨,埋锅造饭。
秦阳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厚抚阵亡将士,救治伤员。
他正与夕岚在中军帐中吃饭,亲卫耿南仲来报,有一员军官在五百兵士护送下到了军营,却是黄州城大财主林善才的独生子林暄。
秦阳大觉惊讶,连忙放下碗筷唤他进来。
林暄今年不到二十,但极擅相马和养马,在秦阳军中任牧监一职,专司所有战马驯养事宜。林暄喜滋滋道:“统领大人,昨日百姓入关,我已听闻军中俘获大批良种战马,特来一见。”
秦阳心念一动,便带着他去看金国战马,林暄双眼放光,如同对待恋人般打量着营中数千匹金国战马,飞奔过去左摸摸右捏捏,眉飞色舞道:“果真是金国的良马!”
秦阳连忙问道:“林牧监,若你以这些金国战马为基础,你能否培育出一批更精良的战马?”
林暄兴高采烈道:“统领大人,我这次来正是要厚着脸皮问你要一千匹最精良的金国战马。我们淮南的战马胜在承重力强可负重,金国战马则更勇猛疾速擅于长跑,淮南战马若能与金国战马杂交,说不定能培育出一批集合两者优点的战马。”
秦阳大喜,马上让王禀和耿南仲带他去挑选俘获的金国战马。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兵员素质、武器强弱、战马优劣、将领能力等等都会对战争走向有极大的影响,武器方面他已有了沈括这发明家在,不难超越其他势力,统军将领方面也有余化龙、杨再兴、罗延庆、艾铁等大将在,唯独兵员素质与战马优劣都是弱项,若林暄真能培育出超越金国战马的优质良种,必定会极大地提高秦家军的战斗力。
三人刚刚离开,余化龙就来了。
原来余化龙审问金国俘虏收获良多,最重要的自然是得知粘没喝与元颜斜之间的冲突,以及元颜斜对秦阳的仇恨,他敏锐地察觉到此战的关键,便立即赶来向秦阳汇报。
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当成是秦家军的一员,并希望这支部队能取得抗金之战的胜利。
听完余化龙的汇报,秦阳双眼精光闪动,问余化龙:“余军师,这事你怎么看?”
余化龙道:“统领大人,据我所知,元颜斜乃是金国名将,智勇兼备,极难应付,而粘没喝不过是一介武夫,勇武过人但计略普通,我们不妨从他那边下手,施以离间之计,若两部金兵自相残杀,对我军是百利无一害。”
秦阳哈哈大笑:“余军师果真是再世诸葛,看来我们俘虏的那数千名金兵大有作用。”
秦阳思维敏捷,余化龙计谋百出,两人详细商议,很快就定出一个离间计来。
“好!就这样办吧,此事全权交由余军师来筹划,至于金国降俘那边,我自有计谋使他们甘心为我所用。”
余化龙的脸上也隐隐现出兴奋的神色,一方面自是因为得到秦阳的肯定与重用,另一方面,难得与一个计谋见识相近的人共同商议些阴谋诡计,令他有种志趣相投、惺惺相惜之感。
夕岚望着余化龙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阳阳,有没有觉得这小白脸最近有点干劲了?”
秦阳故作辛苦地揉着肩膀道:“古人云,下将听令,中将逞勇,上将伐谋,王者将将。当王大不易啊。”他嘴角却泛起了笑意。
无论如何,能与余化龙这绝代名将交上朋友,使他与自己并肩作战,终究是一件快乐的事。何况有这个聪明绝顶的军师在,秦阳的确感到压力大减。
夕岚嗯了声。
秦阳见她神色古怪,与平时活泼轻快的样子大不一样,便过去抱起她,柔声问道:“夕岚姐姐,你怎么了?有心事?”
“阳阳,如果小白脸不在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嗯?为什么这样问?他是我得力助手,若他不在,我怕会辛苦很多。”
“嗯……”夕岚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阳阳,小白脸眉间带有厄色,怕有杀身之祸,你还是注意点别让他出战较好……唉,不过就算不出战……他终究难逃一死。”
秦阳怔住了,他自然知道夕岚这千年灵狐决不会信口开河,连忙压低声音问:“夕岚,你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难?”
“应该就在这几天。”
“有没有办法化解这劫难?”
夕岚摇摇头,欲言又止。
余化龙有勇有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将,秦阳自然不愿就此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在秦阳再三追问下,夕岚才轻声道:“此乃天意。这世上的人无法化解。”她饶有深意地望了望秦阳,不再说话。
见夕岚似乎也没法子,秦阳愈发放心不下,暗道余化龙也是占卦高手,不妨找他自己算上一卦,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避过一劫。当下拉着夕岚匆忙去找余化龙。
夕岚跟在秦阳身后,暗叹道:“对不起,小弟弟……小白脸的厄运是因你而起,也只有你能化解,但如果你逆天而行,必遭大劫难。我实在不想你因此殒命……”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动摇
夜色昏暗,星儿正漫步在院子里,这两三个月来她每天坚持习武,又修炼吞食天地精华之法,武功又有了不少精进,已稳稳站上了三级上的一流高手境界,距离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境界也相距不远。
她甚至已隐隐体会到哥哥教她“天人合一”的法门。
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她又想起幼时常和哥哥一起看星星的时光。
她施展轻功跳到屋顶,抱膝仰望着无垠的星空,情思困困。
不知哥哥此时在哪里?是否尚在黄州蕲州征战?
周围的风吹草动间,隐约见到人影晃动,星儿自然知道是御林军的高手们伏在暗处监视着自己,不由得愁上心头。这两三日里她一直苦思脱身之法,却始终没想到万全之策。
忽然间,“刷!”的一声,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团黑影,从院墙里落到花园里。
有个御林军高手被吓了一惊,“锵!”地亮出兵刃,喝问道:“何人夜闯郡主府!”
他这一喝问,顿时惊动了周围的御林军,数个呼吸间,几十名御林军已飞身而至,火把将花园照得亮如白昼。
喝问声与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
星儿眼力极佳,一眼看出那团黑影是只小黑猫,不由暗暗称奇。这郡主府在王城内,连老鼠都未必能钻进来,何况是只猫?
她见御林军们从暗处冲出来,心念急闪,已飞快记下各处暗岗的位置。
那只小黑猫大概是被御林军们吓坏了,缩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
见众人紧张兮兮地围住小黑猫所在的草丛,星儿忍不住“卟哧”地笑了起来,插口道:“不过是只小猫咪,倒惊动了诸位御林军大哥。”
她身如轻叶,飘落到园子里,落地无声。
御林军多半是高手,见到星儿露出这手轻功,都不由暗暗咂舌。
星儿弯下身,轻轻抱起小黑猫。
火光映照之下,小姑娘笑靥如夏花般动人,加上怀中抱着只萌萌的小黑猫,更显得无比娇俏可爱。御林军们平时只在远处偷偷窥见过星儿,此时近身细看,无不心摇神动,几疑是天仙下凡。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星儿,院子里一片安静。有个像是头儿的御林军将领咳了两声,赔笑道:“职责所在,倒是让秦姑娘见笑了。”
星儿嫣然一笑,举起手里的小黑猫:“那是不是要将这犯人就地正法?”
那将领尴尬道:“秦姑娘说笑了。大伙儿赶紧散开,别打扰了秦姑娘赏月!”
众御林军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走开。
那将领又赔笑行礼道:“秦姑娘,能否把小猫给我检查一遍?”
星儿将小黑猫递过去,那将领目光闪烁,在接过小黑猫的瞬间,飞快将一张纸条塞入星儿手中,星儿微微一怔已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捏在小手里。
那将领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在下宣宁,原来在御林军左营秦统领麾下办事,后调到了右营听高统领差遣,奉两位统领之命,暗中助秦姑娘脱险。”又恢复正常声音道:“得罪了,秦姑娘,这只小黑猫不是郡主府中之物,我怕要带走……”
星儿一听已会意了,此人知道哥哥和高宠之间的秘密盟约关系,必定是两人指定的亲信无疑,这只黑猫多半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星儿装作不悦道:“这小黑猫颇为可爱,我很喜欢,留下来不行?”又低声道:“知道了。”
宣宁低声道:“秦统领已派了他麾下的孟志、展昭联络我们,具体事项都写在纸上。”又大声道:“秦姑娘,这只黑猫不知从哪里来,怕有什么疾病,要不这样,我明天找大夫检查过,如果是健康的小猫,定会送还秦姑娘。”
星儿朝他眨眨眼示意明白,随即哼了声,转身就走。
她似乎也没了看星星的心情,郁郁地走回房中。御林军兵士见是虚惊一场,也各自回归明岗暗哨,严加戒备。
星儿快步回到房中,点起油灯打开纸条细看。纸条上的字体苍劲有力,似乎是男子所写,上面写着:“秦姑娘你好。我是统领大人麾下内军兵马使展昭,目前已与城中的孟志队长会合,奉命来接秦姑娘和秦府内众人回太阳城。广陵城中近来防守颇严,不容易下手,但我们已与高宠将军、统领大人留在王城里的内线碰过头,只要秦姑娘能逃出郡主府,自会有人接应你离开王城,具体可见下面的图示。若秦姑娘暂无脱身之计,也请稍安勿燥,我等定会想尽办法救出秦姑娘。”纸条下面画了一张王城的地图,标明了哪里的建筑物可以暂时藏身,何人会接应等等,极是详细。从纸条可以看出,展昭和孟志为了救她确是苦煞心思。
星儿心中涌起一片温暖,知道哥哥果然早有安排。
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这郡主府,接下来就可以按照纸条里的图示,找到接应人逃出王城。到时就能与秦府里的孟小绮、孟青、紫烟暖玉、初梅丝竹、杨赞魏耿等人一起逃离广陵城,回到太阳城!
星儿反复细看纸条里的地图,她聪颖过人,记忆力极佳,很快就将所有细节熟记于胸。她将纸条烧掉,回到床上躺下。
原本她束手无策,此时却看到了希望。
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到太阳城,见到哥哥和姐姐了。
想到哥哥温暖的怀抱,星儿嘴角泛起一丝幸福的笑意。这些日子来的所有寂寞与情思,都化为无数柔情。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逃出郡主府!
……
同一时间,秦阳正带着夕岚和众亲卫快步走去余化龙的营帐中。
此时余化龙正在营账中伏案整理离间计的细节事宜,听了秦阳的话不禁好笑起来。
“统领大人,我最擅占卦,今早大战前曾算过一卦,大吉,主我军必胜,已然应验。怎么又有凶兆了?”
秦阳又劝道:“余军师,夕岚也极擅看人气运,你不如再为自己占一卦,也好让我安下心来。”
余化龙见秦阳再三劝告,便道:“好吧,我便再占一卦。”他一天只能占一卦,早上已占过一卦,此时自然难以占卦。他不想秦阳担心,便装模作样掐指一算:“咦,确有凶兆,不过并非应在我身上,而是应在金将身上,金将已死,此厄自解,统领大人不必忧心。”
秦阳见他言之凿凿,夕岚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好暂且作罢。他回到中军帐后,还是感觉心绪不宁,便唤来耿南仲和王禀,吩咐道:“王禀,你亲自去找余军师,将他的营帐迁到我中军帐旁,南仲,你带十名亲卫,日夜轮流守卫在余军师帐前,确保他的安危。”
余化龙见秦阳的亲卫来请他,既觉得好笑,又暗暗感动。他已猜到秦阳是要亲自护卫他的安全。余化龙很快就依令迁到秦阳中军帐左侧的帐篷,夜已深了,余化龙听着帐篷外几名亲卫来回巡逻,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统领大人如此重视,莫非真有凶兆?
子夜时分,林暄刚带着千匹金国良驹离开军营,秦家军的营寨再次恢复安静。
余化龙走出营帐,但见漫天星斗,一颗诡异光亮的星斗正在头顶,又见不远处一颗色泽暗淡的金星斜斜欲坠,不禁心中一凛:“罡星在顶,大凶,太白临于此地,也是大凶之兆。”
其时一日已过,他正凝神占卦,忽听得“咔嚓”一声,中军帐旁的旗帜蓦然折断。
旗帜断,西风起,卦象现。
余化龙骇然色变:“蹇卦,下下卦!困难在前,险阻在后,主帅凶多吉少?”
主帅?凶兆是应在秦阳身上,而不是他余化龙!地点就在这驻军之地!
余化龙心乱如麻,脸上也是阴晴不定。耿南仲一旁默默守卫在旁,见他神色有异,便关切问道:“军师,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找军医来……”
余化龙一手拉住他,白晳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我没事。统领大人睡了没?”
“统领大人正在招降那些金国俘虏。”
“嗯……”余化龙回到帐篷中,来回踱步。
卦象显示,秦阳的埋身之地就在此处,只要他这两天还留在这里,必定凶多吉少。秦阳若死,这支部队就归他余化龙统率,到时他大可以重新自立门户,征战天下,对他来说无疑是时来运转的最好时机。
他本该兴奋,本该高兴,此时却犹豫起来。秦阳待他极好,呆在这军中也颇为舒服……
“难道我便甘心一辈子居于人下?余化龙啊余化龙,你是这样没志气的人?当初离开‘鬼谷子’时,不是曾发誓要称霸天下,成就不世伟业?”
余化龙暗暗捏紧拳头。此时秦阳已越来越信任他,甚至以为凶兆是应在他身上,只要他小心自保,静待秦阳殒命便可……嗯,就这样办!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敌袭
忽然帐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秦阳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余军师,听南仲说你身体不适?我精通医术,不妨让我诊治下。”说罢已掀帘而入。
余化龙见他满脸紧张,不由心头大震。
余化龙强笑道:“统领大人多虑了,我身体好得很。”秦阳不由分说,快步走过来替他把脉,确定他身体无恙后才松了口气。他诚挚道:“余军师,于公,你是我军中不可划缺的人才,于私,你也是我朋友,夕岚既说你有不测之虞,还望你多加小心。”
余化龙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见跟在秦阳身后耿南仲也是一脸担忧,原本那丝自私的念头再次动摇起来。
秦阳又慰问数句,这才走出营帐。
眼看秦阳就要离开,余化龙忽然叫住他:“统领大人!”
秦阳惊讶回头,见余化龙原本冷冷淡淡的脸上居然现出紧张的神色。
余化龙犹豫着问道:“统领大人,已经劝降部分金国兵士了?
“啊,有那个投降金国的汉奸翻译在,进展很顺利,我逼他们一人服了一颗‘毒药’,他们亲眼见过服下同样毒药的流狼狗在‘毒药’发作时惨不堪言的情景后,基本上都老实下来了,不敢不听我们的号令。”
余化龙咬咬牙,像是下了某个决心般说道:“那就好,我夜观星象,若要施行离间计,今晚最是适宜,我想带这些金国降卒和神刀卫、九千铁甲骑兵去夜袭元颜斜的后营,抢夺他的战利品……”
秦阳急忙道:“不可!军师万万不可出战!要是劫营的话,我去!军师坚持营寨、安排离间计的后续事宜便可。”
见秦阳果然如自己所料般回答,余化龙暗暗叹了口气:“统领大人,你可知道,今晚你的选择会救你一命。”
他望着秦阳道:“统领大人……”
“此事已决,余军师坚守本营,无论有任何情况都不可出战!这是军令!南仲,你一定要保护好军师,不许他出战。”
秦阳是真的忧心,夕岚既然说了余化龙有杀身之祸,那多半是因为与金兵交战,只要他还留在这军营中,周围已无金兵,说不定可逃过大难。
余化龙嘴唇嚅动,最终只是百感交集道:“遵命。”
今晚月色极好,此时出发,赶到殷城远郊的金国后营时正是黎明之前,最适合偷袭。秦阳点齐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带上夕岚,以金国降卒为先锋,赶赴殷城。
为了以防万一,秦阳还专门留下神刀卫副指挥使林希和五百名神刀卫保护余化龙。
临行前,夕岚目光复杂地望了余化龙一眼,小声道:“小白脸,对不起……”随即低头跟在秦阳身后。
余化龙莫名其妙,她向我道歉什么?
他哪知道,夕岚比他更深远地窥到了天机。
秦阳的兵马离开已有将近一个半时辰了,余化龙正和众将商议着离间计的事宜。离间计共有两部分,首先是秦阳带着金国降卒进攻殷城的元颜斜,掠劫他的后营,制造出等恰都乘夜偷袭的假象,并引他的兵马向申州方向追赶。而余化龙则派出奸细和金国降卒到粘没喝军中,散播元颜斜扮成宋军,与达赍袭杀等恰都两万人马的谣言。等恰都是粘没喝的结义兄弟,又与元颜斜不和,在情在理都会兴兵问罪,两路人马一旦在半路相遇,只要稍加挑拨便会自相残杀,到时秦家军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最起码殷城之危也可以化解。
这离间计似易实难,如何把握好最佳时机是难题。
众人正在商议,忽然间听得远处烟花信号骤起。不一会,再次有烟花信号响起,这次却近了许多。
敌袭!
在场众将领人人面色剧变。很快有兵士急奔进来报告:“报!五里、四里外的暗哨放出烟花信号,有大批敌人秘密逼近,速度极快,料来一炷香时间内便会冲到营寨前!”
余化龙当机立断,马上下令全军戒备,紧守营寨。众将赶紧分头去布置防守事宜。其时秦家军中只有五百名神刀卫是精锐,其余三万不到的兵士全是新兵,而且不少是伤兵。
幸好秦阳和余化龙的这个营寨是用盘龙阵法布下的,共有七重鹿角尖栏,最适宜用来抵挡骑兵冲击。
余化龙飞快奔上高楼,只见远处蹄声闷响,数条火龙正以锋不可锐之势向着秦家军的大营疾冲过来,粗略一看,怕是有数万人马。
敌军来得好快,秦家军尚未完全布防,敌军已冲到营寨旁边,无数火箭如雨般落下,照亮了整个夜空。
秦家军多半是新兵,骤然被敌军夜袭,顿时开始慌起来。
余化龙眉头急跳,运足真气大声喝令:“所有人等紧守岗位!违令者斩!”
秦家军号令如山,主帅的命令就是一切,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退半步,新兵们每日都在接受着类似的告诫,此刻听得余化龙的号令,终于镇静下来,各自紧守原地迎战。
余化龙凝神细看,很快就发现数条火龙只有中间两条是主力,每队约八千人,其余几条火龙都是扰敌之用,当下又再次下令:“枪兵在前,刀盾手在后,弓弩兵押住后阵,敌军主力从东南、东北两方杀来,其余各处只是扰敌。各级将领原地坚守待攻,未得号令,不得撤退,不得进攻!硬弩将射角压低,专射马匹!”
秦家军依命而行,迅速开始反击,无数弩箭如飞蝗般往敌人射去,弓兵们也放弃了抛角射击,全部压低角度直射。冲得最前的敌方骑兵哗啦拉地倒下大片,但敌人来得太快了,秦家军刚射完一批箭矢,敌人已冲杀到营前,前排骑兵用长枪挑开障碍物,后面的骑兵则不断地射出火箭。
不过半炷香时间,营寨四面八方已布满敌人和火箭,秦家军的营寨四处起火。
余化龙见势不妙,高声令道:“后勤兵灭火!林副使,带枪兵出战,扰乱敌阵!”
神刀卫副使林希大喝一声:“神刀卫和枪兵,跟我来!”他拔出长刀,带着五百神刀卫冲杀向敌骑,数千枪兵紧随其后,一时间秦家军大营前喊杀声连天。
林希的五百神刀卫是秦家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个个都是步战高手,最擅长对付骑兵,何况还有数千枪兵相随,本该占尽上风,但这些敌人的战斗力高得骇人,神刀卫竟冲不出去,更别说扰乱敌阵了。林希带着兵马奋力冲杀,却只能堪堪将敌骑挡在营外。
营寨前面短兵相接进入混乱,而远处双方也纷纷以弓弩互射,只听得弓弩机括声、弓弦声响个不停,箭矢如蝗虫般满天交射,无数人应声而倒,血溅雪地。
敌人的喊杀声越逼越近,喊的尽是女真语。
余化龙心头大震,知道这次来袭营的是金国最精锐的部队,远远胜过白天那等恰都的骑兵!
敌方指挥官极是厉害,眼见前方主力受挫,立即变阵,前军全力前压,后军则兵分两路,分别向着营寨两边杀去,竟打算全线进攻,让秦家军无法兼顾。
林希正与正面的敌军主力苦战,哪里抽得出人手防御两侧敌人,不过一炷香时间,左右两侧的鹿角尖栅已变挑开,敌人如潮水般涌入营寨,登时将林希的兵马围了起来。
余化龙见情势危急,混战之势已成,只得奔下高楼,提枪上马,亲自带领着数千兵马杀奔最前线。
刚冲了十来丈,远远见到数百条身手敏捷的黑影已冲破了秦家军的防线,直杀入营寨中。余化龙倒抽口凉气,这些人显然是金国的高手,从他们的身法来看,怕未必在神刀卫之下。
金国高手们汉语大声喊道:“交出秦阳,饶尔等一命!”他们语调不准,显然是匆忙才学会这么一句汉语。
余化龙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统领大人的凶兆,这批金兵精锐显然是奔着统领大人来的,若他在此,必定难以幸免。
他又想起那“主帅凶多吉少”的蹇卦。此时秦阳不在,秦家军营寨的主帅变成了他余化龙!,
“哈哈哈,小姑娘,你那句‘对不起’,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想到这里,余化龙苦笑起来。若他此时逃跑,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但他身后的后营里全是秦家军的物资和伤员,一旦被敌人杀奔过来,四万秦家军就要毁于一旦,秦阳孤军深入,迟早也难逃覆亡的命运。
“这是秦阳的死劫……我犯不着为了秦阳和秦家军送了性命,走吧,越快逃走越好。”余化龙的理智不断地挣扎着,双手都颤抖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死劫
“不要让金狗逼近中军帐!”负责防守中军的将领们带着秦家军兵士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要拦下这批金国高手。但他们不过是寻常兵士,哪里是敌得过这些金国高手,不过片刻间已有数十人倒在血泊中。周围尽是秦家军拼死厮杀的叫喊声、临死前充满不甘的叫喊声。
眼见秦家军的兵士们一个个地倒下,余化龙心中蓦地腾起轰轰怒火,运足真气大叫道:“全军紧守后营,不能让敌人杀入后营!杀!”他暴喝一声,拍马提枪就要冲上前。
耿南仲冲过来,死命拉住他的马缰绳,急道:“余军师,你不能去!我带兵马挡住敌军,你从后营走!”
余化龙望着耿南仲和众亲卫,眼前这些亲卫们个个视死如归,明显是做好了牺牲自己来争取时间的准备。
余化龙心头热流腾起,他低喝一声:“让开!你们是秦家军的一员,我也是!这营寨是统领大人交托给我的,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决不会让它就这样丢了!”
耿南仲还要再劝,余化龙怒道:“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耿南仲咬咬牙,对左右亲卫道:“走,我们誓死保护余军师!”众亲卫纷纷上马,紧紧护在余化龙身边。
望着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兵士,余化龙眼中不知不觉同便涌出了两行滚烫的液体。
咦?我……我是哭了?我余化龙,竟然会为别人哭?难道我不知不觉中也被秦阳染上傻气了?
他忽然仰天狂笑,高呼:“秦阳在此,金狗快来受死!”一夹马肚,挥舞银枪如蛟龙般杀入敌阵。
……
秦阳领着一万五千名骑兵,正乘着月色向着殷城方向急奔。
奔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下令暂且休息。
夜色如水,银月当空,漫天星辰点缀在无垠的夜空中,极是美丽。每次望到这星空,秦阳就会想到星儿。不知展昭他们是否已救出星儿?希望诸事顺利就好。
今晚的离间计若是成功,金兵就会元气大伤,无力南侵,到时自己秦家军就可以护送百姓安然退回黄州……
他出神道:“夕岚,你说今晚我们的偷袭能成功不?”
没听到回应,低头一看,见坐在鞍前的小萝莉正心不在焉地用雪白的小手抚摸着黑骠马的鬃毛,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秦阳大觉奇怪,往常夕岚一有空闲便会粘着自己撒娇,今晚怎么这样安静?
他又唤了几声,夕岚这才回过神,勉强笑着问道:“阳阳,你刚才说什么?”
秦阳暗觉不对劲,正要再问,忽然感觉地面微震,似乎有大批骑兵在逼近。他凝神细听,只能勉强听到极低沉的蹄声,估计是马蹄包了布,没发出蹄声。
他飞身下马,伏地细听,这次听清楚了,估计有两万骑兵,蹄声整齐至极,显然训练有素,蹄声由远而近,望东南方向而去,目标并非他们。
他低声喝令道:“下马!埋伏!”
万余名秦家军都是精锐,迅速依令埋伏,所有马匹都被按着跪坐下来。翻译们赶紧将秦阳的命令传达给那些金国降卒们,金国降卒们也纷纷伏下来。神刀卫紧紧挨着他们埋伏,提防他们趁乱闹事。
地面震动,无数骑兵由远而近奔了过来。
秦阳极目远眺,暗暗观察敌情。今晚他率军出征,同样是马蹄包布、马嘴含嚼,除非敌军逼近他们身旁百丈,否则极难发现他们这支部队。
骑兵越逼越近,在离他们两三里处经过,奔跑极是迅速,马上的骑兵全是轻甲弯刀,背负大弓,看那服饰,不难判断是金国骑兵。
领头的将领身形魁梧,满身杀气,秦阳只是匆匆一瞥便心头凛然。从这人的神蕴姿态,不难判断此人武艺高强,怕尤胜杨再兴等名将一筹。
这两万骑兵动作整齐划一,虽是万马奔驰依然井然有序,一路上没任何人说话,秦阳越看越是惊讶,这支金兵精锐骑兵是要去哪里?他们从前面而来,难道是进攻殷城的兵马?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溃败,更像是主动出击……
望着金国骑兵远去的方向,秦阳脸色剧变,忽然明白过来。
那个方向,正是自己的军营!这批金国精锐骑兵,很可能是去夜袭自己的军营!难道是元颜斜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不可能……浒湾镇一场血战,只有秦家军和等恰都的兵马在场,等恰都全军尽墨,没可能会走漏消息。
难道只是刚好向着那个方向行军而已?
秦阳想到身边尚有个最善于看气运的小萝莉,连忙低声问道:“夕岚,你认为这群金国骑兵是不是去袭击我军营寨?”
夕岚低着头,目光不敢与秦阳对视,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秦阳见她表现与往日大异,暗觉跷蹊,他心念一动,便道:“今晚的计划取消,我要先回营寨看看。”
夕岚娇小的身躯一震,一把拉住他急道:“阳阳,你不能回去!”
秦阳已隐约猜出些端倪,他从后面环抱住夕岚的小身躯,问道:“夕岚,你是不是瞒住我什么?”
夕岚咬着樱唇,一言不发。
“你不回答,我这就回营。”
“不要!”夕岚尖声大叫起来,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在场的兵士都被她吓了一跳,所有目光全集中到两人身上。
神刀卫与九千铁甲骑兵都是秦阳的老部下,与夕岚也颇为熟悉,从未见她发出过如此惊恐的叫声,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
秦阳见她满脸惊慌,与往日笑语焉然大不一样,也吓了一惊,他定定神,轻轻抱紧夕岚,尽量放缓语速,柔声问道:“夕岚姐姐,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回营?是不是我回去就会有危险?”
夕岚还是不肯回答,随即无数温热的水滴滴到秦阳的手背上。
秦阳马上察觉到,这是夕岚的泪珠儿。
“对不起……对不起……”夕岚低声啜泣着,转身紧紧抱住秦阳:“阳阳……你哪都别去,就这样呆到天亮,到了天亮就没事了。”
秦阳疼惜地抱着小萝莉,心思却在急转。夕岚的这些表现,相当于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金国骑兵袭击他的营寨……营寨中有余化龙在……余化龙有身亡的劫难……
刹那间,他已明白过来!这些金国精骑是要去袭击他的军营,而余化龙身死的劫难就应在今晚!
冷汗瞬间已布满秦阳的后背,他急忙下令道:“今晚计划取消,所有人等立即准备回营!”
“不行!”夕岚再次尖叫起来,她满是泪珠的大眼睛近乎哀求地望着秦阳:“阳阳你不能回去!这次是天劫,主帅必有一人阵亡,你回去,你就会死的!”
在场所有秦家军兵士都变了脸色。
听夕岚终于说出了劫难的真相,秦阳沉默了一会,忽然俯下身,吻住了小萝莉的樱唇。
兵士们再次目瞪口呆起来。
夕岚娇躯剧震,不知所措地被他吻住,全身都软了起来。秦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柔声道:“军营里有近三万将士,包括余军师在内,他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既然他们有危难,我就必须回去。”
夕岚依然抱住他不放。
“夕岚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呢。”他抱起夕岗,飞身跳上黑骠马,高声下令道:“众将听令,立即随我回营!”
王禀和众亲卫已听出端倪,忽然齐齐跪下,王禀道:“统领大人,既然营寨有如此凶险,你更不能回去,你是我们秦家军的支柱,不可轻赴险地!我王禀愿带兵马回去救营中的兄弟们!”
神刀卫、铁甲骑兵也纷纷跪下来:“统领大人,请你在此等候,我们一定会将营中的兄弟救下来!”
“诸位兄弟们!”
秦阳眼眶温热,他环视周围肃然下跪的兵士,高声道:“难道你们认为,我秦阳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明知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陷身危难当中,却偏偏缩在远处袖手旁观?”
王禀急道:“统领大人,我知道你……”
秦阳摆摆手止住他说下去,又朗声道:“我秦阳自统兵以来,何时退缩过?何时抛下兄弟们独自逃生过?我曾说过,只要你们跟随我,我便决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们都能平安回家见父母妻儿!”
全体将士无不心头大震,热泪盈眶。
“众将士听令!立即起立上马,随我回去救营中的兄弟们!”
万余名秦家军齐刷刷起立,翻身上马,肃然道:“我等愿与统领大人救兄弟,共存亡!”
秦阳见士气高昂,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出发,转眼望见那三千名金国降卒,心念一动,计上心头:“今晚能否逃过一劫,倒要看这些人了。”
他唤了那些翻译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遍,随即挥动马鞭,带着兵马全速追赶那两万多名金国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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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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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刀枪相撞,发出尖锐的声响。
余化龙厉喝着向下一圈一压,亮银枪如蛇般穿透敌方高手的刀网,从前胸透入,后背穿出,使刀的金国高手应声而亡。
余化龙抹去脸上的血与汗,环目四顾。
此时前营已全线失守,处处是火光,无数兵士厮杀在一起,周围净是喊杀声、惨叫声、刀剑交鸣声、弓弩的机括声、战马的嘶鸣声……
秦家军满营将士经历过白天的血战,已有相当的战场经验,白天的仇恨、秦阳的激励一一在心头回响,他们已杀得双眼通红,奋不顾身地与金国兵士混战在一起,没人后退。没人逃跑,来不及弓弩就用刀枪、近身就用匕首尖刺乃至是牙齿指甲……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用尽一切方法,都要将杀入营中的金兵尽数杀死。决不能让敌人杀入后营。
地上到处是尸体与鲜血,断肢残骸、折断的兵刃弓箭更是随处可见,燃烧着的帐篷将周围染成一片血红,战况惨烈至极,宛如修罗地狱。
余化龙已记不清从遇袭到现在过了多久,似乎不过一刻钟左右,似乎又过了无数时光。他只知道,原本跟在他身边的数千将士已倒了大半,十名亲卫也全倒下了。只剩下耿南仲全身沐血地护在他身旁,与敌人缠斗,而那数百名金国高手也死伤大半,遍地血肉残肢。
余化龙同样成了“血人”,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血,哪些是他的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麻木。
忽听到劲风破空之声传来,左边一名使剑的高手攻至,余化龙来不及抽出银亮枪。反手拔出佩剑招格。“哐!”两剑相撞,溅起连串火星,对方力量极大,余化龙身形晃了晃。同一时间前面又有三名金国高手杀来。刀枪不离余化龙要害。
耿南仲飞身地挡在余化龙前,手中大刀舞成一团寒光,两名金国高手惨叫着被劈成两截。但他腿脚受伤,身法早不及先前灵活。第三名金国高手的长枪他避之不及,尖锐的枪尖戳穿了他的盔甲。刺穿他的胸膛。
耿南仲口鼻喷血,左手闪电伸出,掐住敌人的咽喉,指尖发力,“咔嚓”一声,那金国高手的喉骨尽碎,登时毙命。除了刀法,耿南仲的大力鹰爪功也是天下一绝。
“耿南仲!”余化龙见长枪从耿南仲的后背透出,平时苍白的脸上更是白得发青。他大叫着一脚踢飞左边那使剑的金国高手,冲到耿南仲身旁。
耿南仲嘴角咧开,苦笑说:“军师……你再不走……我……就没法子完成统领大人交给我的任务了……”头一歪,已昏死过去。
余化龙眼中热泪直流,还未来得及察看他的伤势,又有几名金国高手同时攻到,数十名秦家军兵士狂叫着冲上前挡住他们。余化龙见周围的秦家军兵士已不足千人,四面都是火光和金国兵士的身影,只得一咬牙,回剑入鞘,抱起耿南仲放在鞍前,高呼着:“大家跟我冲!和其余部队会合!”一夹马肚,策马向前猛冲,手挺亮银枪当先开路。
谁知才刚冲出中营,迎面冲来数百骑金兵,弓弦连响,一排利箭射过,余化龙身边的秦家军兵士纷纷倒地,余化龙顾着替耿南仲挡箭,左肩膀一阵麻痛,已被狼牙箭穿甲而过。秦家军兵士见主帅中箭,人人目眦欲裂,大叫道:“军师你快走!”纷纷抢前上去,用血肉之躯替他掩护挡箭。
望着军士们舍命相救的身影,余化龙喉头哽咽了,他勉强压下眼中的热泪,沙哑着嗓子叫道:“兄弟们,不要枉送性命!快随我走!”他连肩膀上的箭也不拔,更不顾内伤,亮银枪使出“排山倒海势”,舞成密不透风的枪影,但见枪芒处处,挡者披靡,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残余的秦家军兵士紧紧追随在他周围,也跟着杀了出去。
好不容易杀散金兵,余化龙内力消耗极巨,喉头一甜,吐出大口鲜血。危急中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飞快观察四周,透过处处厮杀的兵士,意外地发现西北角有数百人白衣轻甲,大刀如雪,正奋力朝这边杀来,当先一员悍将身中十数支箭,依然挥舞着大刀冲在最前面,正是神刀卫副使林希!
“林副使!”余化龙策骑疾冲,亮银枪刺出,将前面一名打算放冷箭暗算林希的金国将领刺了个大窟窿,那金国将领鲜血狂溅,倒毙马下。
“军师!”林希大喜,指挥着神刀卫拼命冲杀过来,焦急道:“军师!我们的人马都被冲散了,现在各自为战,情况很危急!”
“找人冲上高楼,击鼓摇旗变阵,让所有人马全力杀奔到后营前会合!我带兵马去四处救人!”
“但统领大人说过要保护好你……”
“快去!不然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全军都要死在这里!”
“得令!”林希不敢怠慢,马上招呼手下:“第三第四队跟我一起杀到高楼。其余人等保护好军师!”他嫌身上的箭矢碍事,长刀一挥。将插在身上的箭杆尽数斩断,随即带着数十名神刀卫冲入敌阵。他那身雪白的盔甲已全是烟尘和鲜血。加上十几支断了一半的箭矢插在身上,如同死而复生的尸体,在火中极是可怖,金兵虽然勇猛,也不敢过分逼近。
林希身上数十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顺着他急速前冲的步伐滴落,拖出一条血路。
余化龙不忍再看,抬头望见远处一队数百人的秦家军正被敌人分割包抄屠戮,便迅速拨转马头。带着人马杀奔过去。得到三百神刀卫的加入,他的兵马战斗力陡升,加上秦家军众人见战友被屠杀,早已怒不可遏,遇着金兵便舍命拼杀,金兵抵敌不住,被他们冲入包围圈。
“军师!”被围的秦家军见主帅亲自引军来救援,无不精神大震。
“随我走!”余化龙再次拔出佩剑,左剑右枪。剑削枪挑,透入重围。这些金兵只是寻常精壮兵士,哪里敌得住他这三级上的高手,顷刻间十余人已死于他的剑枪之下。尸横就地,金兵大乱,包围圈转瞬瓦解。一员敌将见状。飞马从后面抡刀偷袭。周围太混乱,化龙来听得风声响时已不及回身挡格。只得奋力向前俯下身子,敌将的尖刀掠过。在他后背拖出一条血痕。余化龙早杀红了眼,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低喝着旋腰回剑横劈,将那敌将拦腰斩为两截。
余化龙带着兵马四处救人,随着余化龙身边的秦家军越来越多,周围金兵显然已察觉他就是秦家军的主帅,无数兵马蜂拥而至,与此同时,“咚咚咚!”战鼓擂响,林希等人已杀上高楼,火光照耀下,高楼上令旗挥动,各自为战的秦家军得到号令,迅速向着后营方向杀去。
营寨中双方杀得昏天黑地,谁也没留意到,一支万余人的骑兵正策马飞奔而至,离秦家军的营寨不过两里路。
月光下,白雪荧霜,这万余骑兵极是显眼。
完颜宗勉正率领着四千黑风骑的精兵在营寨外围戒备,负责围困秦家军营寨、防止秦家军突围。此时看到有不明骑兵逼近,立即下令全员做好战斗准备。这四千金兵都是精锐之师,眨眼间弓开弦弩上箭,直指奔来的骑兵。
对方人数虽占优势,完颜宗勉却半点不慌,他对黑风骑极有信心,只需他一声令下,数千箭雨就可以灭掉对方近半人马。
似乎察觉到前方有金国骑兵戒备,冲上最面前的五千骑缓了下来,有人用女真语大声喊道:“前面是哪里的兄弟?”口音纯正,是金国的骑兵!
完颜宗勉借着火光月色,见对方衣着打扮也是金国轻骑,便按住兵马,高声问道:“你们是哪方面的人马?这里的宋军是我们的猎物,你们去其他地方!”
那人不高兴道:“我们是等恰都校尉的兵马,专门前来劫杀宋军营寨!校尉一会就到!这里是新县,我们的猎区,你们怎么抢我们的猎物?”
一听是等恰都的兵马,完颜宗勉便哂笑起来:“让你们校尉回家去,元帅亲自来啦,没你们的份儿!”
等恰都的骑兵纷纷鼓噪地起来,破口大骂。
黑风骑是这次侵宋大部队里的最精锐之师,向来趾高气扬惯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加上两方人马的首领向来不睦,连带双方的兵士也相互看不顺眼,立即高声回骂挑衅,等恰都的兵马大怒,策马冲上来。
完颜宗勉本身就属于皇室宗族,手上又有四千黑风骑,平时早已习惯了当大爷,哪里会将等恰都的这些人马放在眼里,他嘲笑道:“怎么?还想动手不成?我们是元颜斜麾下直属的黑风骑,就算等恰都来了也得对我们客客气气!你们乖乖跪下,我们便饶你们这次,不然便罚你们每人鞭刑三十!”
等恰都的骑兵们气得哇哇大叫,纷纷冲过来与黑风骑推推攘攘,群情激昂。(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箭至
完颜宗勉见他们始终没敢拔出兵刃,以为这些兵士只是像往常争功争地盘时那样的小打小闹,暗道正好让黑风骑教训一下等恰都的手下们,灭灭等恰都的气焰。当下也不阻拦,背负双手旁眼旁观。
黑风骑察觉到上司的态度,顿时更加放肆起来,正要出手将眼前的敌人提起来扔下马,谁知五千骑兵比他们动手得更快,兵器出鞘声中,寒光闪动,无数兵刃已毫不留情向着黑风骑攻了过去。
四千黑风骑措不及防,在无数冰冻冷凛的刀光中血溅当场,坠落马下,余下兵士纷纷怒叫着拔出兵刃反击。
完颜宗勉哪想到同为金国兵士,对方竟敢兵刃相向,惊怒叫道:“等恰都!你这狗贼想造反?竟敢纵容手下杀害本国兵士,你这是灭族的大罪……”他还没说完,蹄声骤响,两里外的近万骑兵已加速冲杀过来。
完颜宗勉大惊,正要指挥麾下兵士迎击,但已经晚了,那五千“等恰都骑兵”中混杂着两三千名战斗力惊人的神刀卫,加上以有心算无心骤然发难,四千黑风骑在瞬息间已被杀得七七八八。
完颜宗勉见势不妙正要逃命,一员大将策马猛冲上来,长刀卷起万道寒光,将完颜宗勉砍成无数截,正是秦阳的贴身亲卫王禀。
“王禀,你带着兵马冲杀入营寨!我先去救余军师!”
秦阳挥动马鞭,黑骠马倏然加速,如同一阵黑色旋风。载着他和夕岚飞快没入硝烟滚滚的大营当中。
沿途但见伏尸处处,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不时还能看到零星的战斗,但后营方向的喊杀声最是响亮。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哭号声……
无数秦家军兵士肢体不全地倒地血泊中,有些甚至被烟火烧成半焦,不少秦家军兵士与金兵缠在一起同归于尽,可见战况惨烈到何种地步。
夕岚被这悲壮的气息感染,抿着轻唇,泪水湿透了眼眶:“阳阳……对不起……”
“这些该死的金兵!”也不知余化龙是否已遇害,秦阳眼中迸发出无边的杀意,心急如焚。他提起钢枪。一边纵马奔向喊杀声最激烈处,一边见着金兵便杀。
在他身后数十丈外,万余骑兵在王禀的指挥下化成十余条长蛇阵,由神刀卫的骑兵开路,铁甲骑兵组成主力,四处收割金兵的性命。
已有金兵将领察觉不对劲了,飞快组织起兵马反击,但秦阳的兵马全是满怀悲愤的生力军,金兵四下分散。被铁骑如雷霆万钧之势来回切割冲击,顿时大乱。
……
余化龙正带着兵马冲向后营,忽然间听得远处蹄声如雷,喊杀声骤响。正暗暗奇怪,却见到四面八方数十条人影从无数涌近的金国兵士中纵跃而起,飞扑过来。正是残余的金国高手们!冲在最前的一员金国虎将,豹眼浓眉。脸似火炭,发似乌丝。身长八尺,双手提一把长柄金斧,大喝道:“秦阳哪里走!”喊的竟是汉语!
十余名神刀卫高手齐齐拦截,那金国大将狂吼一声,如晴天旱雷,长柄金斧抡成风车般,劲风如刀,杀气冲天而起,神刀卫基本上都是三级左右的高手,竟无人能挡下这一斧之威。金芒掠过,血花四溅,两名神刀卫高手被生生劈成两半,其余数人则如被电击,被震得往后倒飞数丈,仆地不起。
金国大将持斧而立,威若天神,气势骇人之极。
余化龙大吃一惊,金国中竟有如此高手!连最精锐的神刀卫也挡不了他一招半式!
金国大将目光落在余化龙身上,射出刻骨的仇恨:“秦阳!我要将你碎尸万断!”双手抡起大斧,迎头劈下来。
余化龙避无可避,只能运起十成功力,举起亮银枪硬扛他这一击。
“哐!”斧枪相交,气劲互撞。
金国大将身形一滞,而余化龙胯下的战马则惨嘶着跪跌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
余化龙和鞍上的耿南仲也被震得离鞍飞起。余化龙半空中喷了大口血花,他怕殃及耿南仲,奋力将耿南仲推到旁边,两人堕落在雪地上。
余化龙只觉得两手发麻,五脏六腑几乎全移了位,全身大小伤口尽数迸裂,鲜血狂涌,染红了雪地。
他未及起身,劲风又至,金斧再次迎头劈下来。
“此人武功高强如斯,定是金国中的重要将领,说不定就是那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余化龙心中念头急闪,勉强就地一滚,长枪弹跳而起,直刺对方咽喉,就算死,他也要拉上这绝顶高手一起死!
谁知那金国大将手里的长柄金斧灵活至极,手腕一转,“哐!”斧头正正砍在枪柄上,余化龙虎口尽裂,亮银枪脱手飞出。
“死吧!”大斧迎面劈下,眼看余化龙就要被劈为两半,周围的秦家军惊叫着飞扑过来。
就在这生死瞬间,“嗖!”的一声箭响,利箭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由远而近,电光火石间已射至金国大将背后!
金国大将的金斧离余化龙不过尺许,却来不及再劈下去,他怪叫着回斧疾劈而出。
“蓬!”斧头与利箭尚未接触,气劲已首先相撞,金国大将全身剧震,数十斤的金斧劈在箭杆上,只能勉强荡开利箭,利箭继续如闪电般飞出,连续穿透三名金兵的身体,将三人钉成一串人肉串!
所有人都惊住了。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快、如此霸道的箭术!
利箭的箭杆几乎有成年人的拇指般粗细,完全没入三名轻甲金兵的身体,只露出白色的翎羽。
听得一声骏马长嘶,声落人至,一匹黑色骏马冲了过来,众人还没看清马上的骑士,一红一蓝两道巨大刀影已铺天盖地般轰下来,直攻向金国大将。
金国大将狂吼着举斧相迎,“蓬!”气劲再次相撞,劲风吹得周围的兵士连连后退,金国大将也被刀劲震得连退十余步,方始勉强站稳。
霸者,一往无前,鬼神辟易!是为——
霸刀诀!
金国大将脸色已变了,厉声喝道:“是谁?”
若先前那一箭还没有人能猜出是何人射出来,但这天下无双的霸刀诀一出,在场所有的秦家军都已认出来了。
“统领大人!”有人惊喜地哭喊出来。
自然是秦阳,天下间除了秦阳,谁还能轰出如此霸道绝伦的霸刀诀!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如幻影般飞落在余化龙身前,绰然而立,左边是个年约十岁的俏丽小姑娘,右边则是个身穿湛蓝色布衣轻甲的少年。
火光中,少年原本俊朗秀气的脸上阴沉如水,全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杀气。
他整个人就像手里两把已出鞘的短刀,锋利、冰冷,仿佛无坚不摧。
秦阳终于赶到了!
“统领大人来了!”余下不到两百名神刀卫激动得热泪直流,秦家军兵士们欢呼声四起,士气大振,纷纷奋勇反击。
此时王禀也带着兵马杀到中营附近,当先两千五百名白色轻甲带刀骑兵如尖刀般插入营寨中,近万铁甲骑兵组成的冲锋阵型紧随其后,大刀雪亮,长枪如芒,金兵冲杀良久多半已疲倦,哪敌得上这批充满仇恨的生力军,纷纷后退。
战争的天平开始向着秦家军方面倾斜。
余化龙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又再次跌倒在鲜红的雪地上。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已扶住了他,余化龙勉力抬起头,便看到了秦阳充满关切的目光。
“统领大人……你……你回来做什么?”
秦阳半蹲在地上,双刀已入鞘,他忍住泪答道:“自然是回来救我的兄弟。”
余化龙嘴角咧了咧,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原来……我也算是你的兄弟?”
秦阳双眼浮出泪光,紧紧扶住余化龙。
“自然,你是智计无双的勇将、天下第一军师余化龙,同时也是我秦阳最值得骄傲的兄弟。”
余化龙眼中也现出泪光,断断续续道:“可惜……以后没机会和统领大人一起设计害人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边吐血。
“你伤得很重,不过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就算阎王来拉你,我也会把你留下来!”
秦阳轻轻将他放平在雪地上,随即霍然站起,双目如刀,杀气再次遍体透出。他冷冷地盯着那员金国大将,问道:“你是完颜斜?”
“你才是秦阳?”完颜斜的声音极为洪亮,带着奇特的节奏,他的汉语并不算纯熟,音调略有跑调。
秦阳从刚才的交手已试探出眼前这金将的武功极高,怕只是稍逊于高宠,当下也不敢大意,双刀一摆,寒声道:“今晚你给我秦家军的大礼,我必十倍奉还!”
完颜斜面目狰狞,死死瞪着秦阳:“你以为你有命活过今晚?”
他话音刚落,左右两条人影急跃而出,刀光暴闪,劲风扑面,直砍向秦阳,观其动作显然是金兵高手中的高手。
秦阳双手微微一振,断章双刀已如有生命般刷地跳入他手中,冷冷道:
“就凭你们也敢玩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激斗
他不闪不避,猛喝一声,断章双刀化成红蓝双龙轰出,硬劈向两名袭来的金国高手。
“嚓!”左边那人连人带刀被劈为两半,没见到血溅,他全身蒙上一层冰霜,恍如冰尸。另边那人武功更高些,侥幸挡下,但依然被劈得往后倒飞数丈,接连撞倒十余个金兵,方始滚落在雪地上。他全身赤红如被火烧,眼耳口鼻同时喷血,筋骨尽碎而亡。
这两刀乃是秦阳挟着盛怒出手,已用八成功力,就算是高宠来了也吃不消,何况是这两名金国高手?
他知道眼前数十名高手都非等闲之辈,何况还有完颜斜这样的高手在,一旦再次引发混战,他也没信心能护住重伤的余化龙,所以下手决不容情,要以铁血手段震慑敌胆。
这下果然收到奇效,周围顿时死般寂静,原来声势汹汹打算一哄而上的金国高手们无不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元颜斜看穿秦阳的心思,凶光毕露,挥动金斧当先扑向秦阳,怒喝道:“一起上,杀了秦阳都官升三级,赏金千两!”这回却是用女真语。
重赏之一必有勇夫,何况元帅已出手了,其余金国高手哪敢怠慢,刹那间数十名金国高手同时攻了过来,刀枪剑戟组成密集的杀阵,铺天盖地地包围了秦阳的前后左右。
面对这强横无比的攻势,连秦阳都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他寸步不敢退,他身后就是重伤的余化龙。
“阳阳!”夕岚飞身扑了过来。要替秦阳挡下这必杀的一击。
但秦阳的动作更快,他脚尖一点地。人刀合一,已直破入对方无数兵刃组成的天罗地网中。
最强之处必有最弱之点。
在这生死一瞬间。秦阳心中反倒一片空灵,天人合一的至境下,“天眼”将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尽数反馈到他的意识中。
金国高手虽是一起出手,但武功有高有低,彼此间也没练习过合击之法,虽不至于相互误伤,但却大大地影响到每个人水平的发挥。
而这正是秦阳的胜机!
秦阳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断章双刀缠身而起,化为无数寸芒。刹那间赤炎寒冰的有形刀气包裹起他的身体,隐然像是火龙冰龙缠绕。
幻刀诀!
只听得“叮叮叮”的金铁交撞之声不绝于耳。金国高手的攻势虽密,却无人可破开秦阳的刀网。惊呼声中,无数断刀断剑四飞,十余名高手血溅当场。
秦阳虽是全力防守,但断章双刀本身就是宝刀,在他十成功力贯注下更是削铁如泥,金国高手的寻常兵器哪里能挡,一碰便断。断刃被秦阳激荡的刀气震得反弹而出,反倒伤了一些反应稍慢半拍的金国高手。
完颜斜凶性大发,运足全力,用金斧硬劈秦阳刀网。
秦阳被他劈得连退两步。眼看就要踏到余化龙身上,秦阳大喝一声,双刀刀速再度加快。死死立在原地,任完颜斜狂劈乱砍。秦阳始终如磐石般屹立不动。
金斧沉重力大,占了便宜。加上完颜斜恨不得将秦阳碎尸万断,每斧都是全力出手,快如电闪,根本不给秦阳反击的机会。但他万万料不到秦阳武功竟高到如此可怕的地步,竟能在他和数十高手的全力围攻下紧守不失。
双方见招拆招,以快打快,这一连串交锋不过在瞬息间,但就缓了这么一口气,夕岚已抢近秦阳身边了,她一双小手骤然变成赤红色如被火焰包裹,趁着金国高手兵刃折断受伤的良机,双掌如蝴蝶飞舞,接连拍飞四五名强敌,中掌者无不全身赤红,吐血而亡。
随即秦阳的十名亲卫和神刀卫也已攻到,与金国高手们绞杀在一起。这场战斗级数太高,最差也是三级下的高手,寻常兵士根本无法插手,只能各自混战。
得到夕岚等人的帮忙,秦阳压力大减,他厉喝一声,转守为攻,双刀连环劈出,一刀比一刀快,正是迅刀诀!
完颜斜的金斧招沉力猛,速度却是劣势,瞬间便被秦阳的迅刀诀攻入空门,在他身上添了数道不浅的血痕,有一刀甚至在完颜斜的鼻尖前一尺处掠过。
完颜斜心中一寒,慌忙回斧护身,秦阳哪会放过这等良机,立即再度变招,“唰!”断章双刀同时抽回,沿着玄奥的轨迹劈在空处,恰恰迎上完颜斜回防的金斧斧身,妙至极点,正是“奕刀诀”!
双刀与大斧毫无保留地硬撞在一起。
秦阳十成功力之下,“哐!”火花四溅,金斧被劈出两条深深的刀痕。
完颜斜只觉得金斧如被千斤巨石猛击,震得他半身发麻,金斧几乎拿捏不住,顿时吓得心胆俱裂。
眼见秦阳双刀再次劈到,危急之下完颜斜双臂一扬,金斧脱手劲射而出,夹着骇人劲风朝秦阳飞去。
秦阳运劲以刀柄向下一敲,金斧登时被砸得改变方向,斜坠在雪地上,雪花四溅,砸出个大坑。
秦阳眼见完颜斜败势已成,暗道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完颜斜,你的狗头我收下了!”双刀红蓝光芒迸射,朝完颜斜的咽喉掠去!
只要完颜斜一死,黑风骑必然大乱,侵宋的大半金兵也会溃散!
但那些金国高手眼见主帅身陷险境,立时全力向秦阳攻了过来,根本不理夕岚和亲卫们的攻击,显然是要与秦阳同归于尽。
秦阳只得回刀格挡。
十余名金国高手的牺牲让完颜斜逃过一劫,完颜斜死里逃生,马上飞身后退。
秦阳双刀纷飞,将挡在身前的三名金国高手劈为数截,双脚一蹬,如箭般直扑完颜斜。
完颜斜逃无可逃,忽然间用力拍了拍腰间,一丛黑芒从他腰间射出,骤然向着秦阳胸膛射来。
用机括射出的毒针!
秦阳正全力抢攻要将他劈于刀下,哪想到他竟藏有如此歹毒的暗器。
距离太近了,秦阳避之不及,危急间只得双刀回拖交叉护在身前。
幸而他反应快,毒针以毫秒之差恰恰射在断章双刀上,被弹得四下飞散,数名金国高手和一名亲卫被毒针射中,惨叫倒地,几个呼吸间已面孔变黑,生机断绝。
秦阳背后净是冷汗,完颜斜已趁这个空隙蹿出数丈,回头狞笑道:“秦阳!今晚算你走运,我迟早必会将你碎尸万断,报我儿之仇!”
秦阳怕他还有歹毒暗器,一时不敢追近,又不甘心放他走,瞥见脚边有半截断剑,马上用脚尖一勾一挑一踢,断剑如闪电般划过夜空,射入完颜斜的右后肩。
完颜斜脚下微一踉跄,又再次飞奔起来,早有金国兵士组成人肉盾牌替在他身后拦住秦阳。
秦阳暗叫可惜,只得指挥兵马全力反扑,击杀金国兵士,秦家军见主帅亲自指挥,无不奋起余勇冲向敌人。
完颜斜受伤不轻,他见秦家军已逐渐占了上风,立即高声下令全军撤退。
黑风骑不愧是精锐部队,在处于劣势时依然井然有序撤退,负责断后的两千精骑死死挡住了秦家军的追击,使得完颜斜和数千兵马最终逃脱。
……
残月如勾,映在尸骸遍地的秦家军大营,说不尽的萧索。
混杂着浓重血腥味和焦臭味的晚风,将高楼上的军旗吹得飒飒而响。
幸存的秦家军兵士四处抢救伤员,扑灭营寨里的大火。敌人早已远去,但秦阳半点不敢松懈,令王禀暂督神刀卫的兵马,在营外三里处戒备防守。
秦家军人人面有戚色,更有人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战虽然胜了,却胜得惨烈无比。负责留守营地的近三万秦家军,存活下来不到一半,其中最精锐的五百名神刀卫最终只有七十余人活了下来,其余活下来的兵士多半都带着不轻的伤势,军师余化龙、副指挥使林希、亲卫头目耿南仲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这次自黄州便追随在秦阳身边的二十二名亲卫总共牺牲了十六人,两人伤势严重,只有夕岚、王禀等四名亲卫伤势较轻。
而随秦阳回援的神刀卫和铁甲骑兵也有近两千人的伤亡。至于金国降卒们有死有逃,只余下数百人不敢逃跑,带伤留在秦家军营中,被兵士们重新看押起来。
这几乎是秦家军征战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战斗,尤甚于黄州城攻略战。
依山而扎的后营终究是保住了,秦家军的粮草、衣甲、药物等军需物资与重伤员幸免于难。苏轼和军医们等也因为在后营逃过此劫。也正因为军医和药物等安然无恙,这场大战后秦家军的伤员死亡率才得已大大降低。
秦阳得知是余化龙下令死守后营后,更是暗叹这军师的先见之明。
此时秦阳正一边亲自替余化龙、林希、耿南仲等人疗伤,一边听着苏轼用低沉的声音报告战果。
这支战斗力惊人的金兵部队也是伤亡惨重,最后断后的两千精骑尽数被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围歼,加上留在营中的尸骸,粗略估计也有近一万四千人阵亡。
秦阳捏紧了拳头:“那支部队估计是完颜斜手下最精锐的部队了,这回干掉他们四分之三的人马,相当于是断了完颜斜的一条手臂。”
但秦阳决不甘心就此罢休。
近两万阵亡秦家军的血债,必须用金兵的鲜血来债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内奸
不知何时,乌云已遮挡了残月,半个时辰后,夜空中开始飘下毛毛细雨。
这是冬末春初的第一场雨。
漫天洒下的雨丝将整个新县笼罩在雨雾当中,更得营寨原本压抑着的悲伤之情更加浓郁。
春雨宣告着拖延了整整两个月的严冬冰霜期总算结束,营寨附近的小河隐隐传来冰霜破碎的声音,沉寂了四个多月的河面汇聚成湍湍细流,由北向南流淌。
随着战友们的遗体慢慢被整理出来,秦家军将士们的悲泣声越来越大,他们流着泪,将曾朝夕相处的袍泽残躯勉强拼凑完整,统一移到中营的空地里。
方圆数百丈的练兵场满是阵亡秦家军的遗体。
秦阳刚刚替余化龙等人诊治完毕,三人伤势太重,他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夕岚的好意,用了她的半碗血液加上自身的大量丹功真气,才将三人从死门关前抢了回来。
夕岚一直在哭着道歉,秦阳抱着她反复安抚,她才勉强蜷在秦阳的床上睡着了,但在睡梦中依然细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听得中军帐外传来脚步声,秦阳怕惊扰夕岚和余化龙、林希等人,马上轻声走出了中军帐。
他的脸色也极差,半夜的奔波加上血战、诊疗,使他透支了太多的体力与精神。
带着冬天寒意的雨丝洒在脸上,掩盖了他苍白的神色。
来者是苏轼。
苏轼两眼红肿,显然刚才也痛哭过。他沙哑着嗓子请示道:“统领大人,刚才军医们汇报说伤员太多。估计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完成紧急救治,在这期间不能随便行军……”
秦阳深吸了口气。寒气入胸,头脑顿时清醒过来。他吩咐道:“马上令快马回白沙关报讯,让郑指挥使派出援军过来换防和帮忙救治伤员。”
他想了想,像下了某个决心,又道:“让他多带一些兵士,将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运回黄州!”
苏轼怔了怔,随即强忍悲痛劝道:“将士们的遗体太多……全部要运回黄州的话,起码要有一万多兵士……”
秦阳打断他:“不要说了,就这样办。”他顿了顿,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我没法子让他们平安地活着回去。起码也要带他们的遗体回去家乡,入土为安。”
苏轼见秦阳眼角泪光闪动,也不再多说,深深地鞠了个躬,马上快步去传令。
阵亡的绝大多数是黄州城里募集的新兵,新兵们都是老乡,彼此之间多半认识,或多或少有着亲戚关系,有些甚至是父子两代、堂兄表兄弟一起来参军。此时幸存来下的兵士们听到秦阳要将阵亡兵士遗体带回黄州的命令,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人都朝着中军帐方向深深地鞠躬敬礼。
在这个战争纷起、人命贱如草的时代,阵亡兵士多半草草埋葬在郊野,也只有秦阳这样出身贫寒、体会过失去亲人痛苦的统领。才会愿意浪费最珍贵的壮丁兵力,下达这样一道在其他诸侯眼里纯属多此一举的命令。
……
黎明时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广陵城依然在春雨里沉睡着。只有极少数为生活奔波的小吃食肆掌柜早早地起身准备着开店的事宜。
城南的南路元帅府里,淮南王的戒严令尚有效力。连一日三餐的食材都是王城派人送来,上至元帅。下至家丁,未得命令不得离开帅府,五百御林军严密监视着帅府的一举一动。
帅府里此时一片寂静,只有大门上两盏红灯笼高高悬挂,诉说着昔日的荣耀。
御林军只监视帅府外的动静,并没在意府内的人员走动。
所以几乎没任何人注意到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从偏院的家将楼中闪了出来,春雨蒙蒙,看不清这人的脸容,只能隐约见到一对极是显眼的扫帚眉。
他脚步极轻,一边小心至极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悄悄向着后门方向摸去。
眼看他离后门不过数丈距离了,忽然间有个少女叹了口气,缓缓道:“徐凡,天还没亮,你这是要去哪?”
声音清脆动听,如出谷黄莺。赫然是纪霜霜!
徐凡大吃一惊,霍然止步,勉强笑道:“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只是醒了睡不着,到处走走,莫非你也是这样?”
徐凡慌忙道:“对对!我也是早早醒了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
纪霜霜脸上看不出喜怒,她手撑着油纸伞,一袭淡紫色纺纱长裙,悄然绰立在院子里,江南女子的温婉俏丽风蕴尽显,动人至极。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恍如洞悉一切般,紧紧盯在徐凡身上。
“这蒙蒙雨天的,徐侍卫你倒是好兴致。”
“呵呵……我只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徐凡四处偷偷观察,却没发现那神出鬼没的夏辛。
“不用看了,夏辛不在这附近。”
徐凡被她窥破心思,脸色微变,干笑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夏侍卫在哪里与我何干?”
纪霜霜淡淡道:“他若在,你想出这帅府的后门怕会容易些。”
徐凡手按刀柄,勉强赔笑道:“小姐您又说笑了,此时大王已下了戒严令,无特殊情况,帅府任何人都不可离开这里,我又怎么能离开帅府?”他已猜出纪霜霜是特意在此等候,多年的相处使他深知这小姐的手段,她既然会未卜先知地出现在这里,还特意支开了夏辛,必然是窥破了自己的身份。
徐凡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向着后门摸去。
徐凡已打算硬闯出帅府。
纪霜霜不会武功,周围也没有发现什么伏兵,此时他怀中已有了足以让帅府满门被屠的证据,只要他能冲出这帅府,荣华富贵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他不是没动过擒下纪霜霜的心思,但这纪小姐算无遗策,身边奇人异士也不少,他可不愿冒这样的险。
纪霜霜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走,叹了口气:“其他人走不出这帅府,你却是可以。我们帅府对你不薄,你为何要与黄延和合谋害我帅府?”
徐凡脸色骤变,脚步加快,直扑后门。
有条人影比他更快,徐凡离后门还有半丈,那人影已闪身拦在他面前,右手倏然伸出,直扣他肩井穴。
徐凡早有防备,“锵!”佩刀出鞘,卷起一团寒光,疾削对方手腕。
那人竟不闪不避,微微驼背的身体向下一缩,已轻松避过徐凡的刀势,右肘顺势击在他的腹部。
徐凡毫无还手之力,闷哼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那人影探手入徐凡怀中,掏出封书信递给纪霜霜。
“辛苦了,江老。”
那人影微有驼背,白发苍颜,正是纪霜霜的心腹江老。
纪霜霜接过封看了看,随即冷哼一声:“这么容易就上钩,真没意思。”这封信是她故意写下来的,令在广陵城里的暗哨暗中联系秦阳、南路军副元帅洛晓、大将柯律等人合谋造反。
书信写好后,她装作小心保管、苦煞心思托手下送出帅府的样子,为的就是引出帅府里的奸细,而徐凡果然上钩,他很快就发现这封意义重大的“谋反证据”,趁着黎明时分从送信人那里偷得这封信,立即就要离开帅府向首辅汇报,结果正落入纪霜霜的圈套中。
纪霜霜脸色一沉,冷冷道:“将他带回去,关到地牢里,让他把知道的事情全吐出来。”
江老马上依令而行。
纪霜霜在帅府里有一大批奇人异士,自有善于刑讯之人,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徐凡很快就熬不住苦刑,将所有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
如纪霜霜所料,徐凡在半年前已被首辅收买,定期向首辅黄延和报告帅府动向。这次的陷害事件正是首辅黄延和在幕后策划出来的。淮南王朝廷里文官武将几乎已斗成水火之势,而南路帅府一向是武将之首,自然成为黄延和的首要目标。此时淮南王性情大变,猜忌之心日浓,对手握兵权的元帅们忌惮至极。黄延和便利用这个时机动手了,第一步就是用谋反信陷害纪禹。
黄延和与夏之章似乎有着某种协议,具体细节徐凡并不知道,黄延和让他带了一封信和一块夏之章的玉佩给夏辛,夏辛犹豫良久,终究答应盗取纪禹的印章。徐凡将夏辛盗来的印章送到首辅府,黄延和连环施计,终于成功将南路帅府逼到绝境……
徐凡所说的情况纪霜霜都猜到了七七八八。
地牢火把闪烁,极是阴森。在地牢最深处的密室里,纪霜霜听完江老的汇报,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即关上门,对着屏风后的身影轻叹道:“爹爹,事已至此,你还愿意留在这里等死?”
屏风后,南路元帅纪禹脸色阴晴不定,捏着茶杯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首辅黄延和与他向来不睦,设计对付他并不意外,但淮南王却丝毫不闻不问,甚至没找他去王城问话,反倒利用这个机会不断地削他实力,将他软禁在帅府,似乎要将南路帅府一网打尽。种种迹象表明,女儿的猜测完全正确。
淮南王,容不下他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高歌
纪禹沉默良久,长叹口气,颓然道:“霜霜,淮南王待我恩重如山,当年若非我救我们一家性命,我们早已成为金兵铁蹄下的血泥。哪怕他要害我,我也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期离他而去。他想要削我兵权,我便将兵权全交还给他又如何?明日一早,我就上表请辞,求大王免去我南路元帅一职。”
“爹爹!”纪霜霜没料到爹爹愚忠到这地步,她急道:“都到这样的时候了,他不仁我们何必要讲义气!他曾救我们一家性命不假,但我们这些年来替他平定淮南、守卫王都,什么恩情都已还清了。你以为交出兵权他就会放过我们?光凭你这些年来在军中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声望名气,他决不会让你这潜在威胁活着,何况黄延和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霜霜!”纪禹打断女儿的话,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片晴明:“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走。我要是一走就坐实了谋反罪名,洛晓、柯律他们必难幸免,那些曾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会被人趁机除掉。用我一人之命,换回他们的平安,我认为很值得。”
纪霜霜脸色刷地变白了,她一直不敢向爹爹提起这样的后果,就是怕他不愿逃走。但纪禹显然也想到了。
纪禹能成为淮南王朝中的第一元帅,自然有他独到的目光。这些日子来他在帅府里早已将所有能采取的方法、可能引起的后果盘算得清清楚楚。
“霜霜,你走吧,带着你娘亲逃走。我知道你有本事能逃出帅府、逃出广陵城。你和你娘亲回到我们老家寿春去,那里我尚有两万兵马暗藏在各种村落里。以你的才能。凭这两万兵马足以自保。”
纪霜霜听他的语气就像安排后事,急得眼泪直流。她像是下了某个决心,颤声道:“爹爹……不如……不如我们真的反了吧……”此时淮南乱局已成,金兵已在光州、申州大肆屠戮百姓,夏之章按兵不动,拥兵自重之意显露无遗,而镇江城中的二王兵马已在不断调动,极有可能在这两日内发兵,淮南王的政权已岌岌可危。这时谋反的成功率显然是最高的。
“反?”纪禹苦笑起来,眼角现出深深的鱼尾纹。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我们全无准备,怎么反得起来?就算我们能反出广陵城,洛晓、柯律他们都是广陵人氏,家族都在这里,能逃得了?为我一人,害他们全家被灭族,我怎么做得出来?”
纪霜霜银牙紧咬,再次劝道:“爹爹!我手下有数千死士潜伏在百姓中,王城的御林军中有我的人。广陵的守军里我也安插了大量的人,只要洛叔叔和柯将军等将领一起动手,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成功……”
“霜霜!”纪禹再次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就算真的谋反成功了。广陵城也会元气大伤,我们还能挡得住即将入侵的二王兵马?广陵城里的百姓也会因此而混入战火之中、生灵涂炭。我实在不愿为了一己偷生,害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麾下的兄弟们伏尸广陵。我和他们都是军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内斗中!”
纪霜霜知道爹爹心意已决。急得泪如雨下,她关心则乱。此时束手无策,只得咬牙道:“爹爹,你一定要随我走,我就算绑也要绑你一起走!”
纪禹伸出大手,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柔声道:“霜霜,这些年来有你和你娘亲陪伴,我享尽了人间之福。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还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已出落成这样出色的好姑娘,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纪霜霜泣不成声,依然苦苦哀求道:“爹爹……你还是随我走吧……”
“你赶紧收拾东西,带上你娘亲走吧,现在徐凡被你擒获,黄延和很快就会发现阴谋败露,他一定会煽动大王动手的。我一早就向大王递交辞呈,希望能拖一拖时间,霜霜,你要尽早安排好出城事宜,带着娘亲逃走。”
纪霜霜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而纪禹的安排无疑也是最为稳妥,使她和娘亲等人可以安然逃出广陵城。她望着爹爹憔悴的脸庞,心如刀绞:“爹爹……”
纪禹忽然咧嘴一笑:“对了,秦阳和夏辛这两个小子都不错,你跟着任意一个都不会吃亏。我知道你们‘鬼谷子’门下有什么‘天下不靖,无以家为’的规定,但女孩儿最重要的是这个年纪,别错过了这段最美好的时光。天下事,还是让男人们去争吧,你一个女儿家的,好好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行。你可以把这个当成是爹爹最后的心愿。”
他轻轻拭去女儿脸上的泪珠,最后叹口气道:“可惜没能看到外孙出生,这算是你爹唯一的遗憾。”
“爹爹……”纪霜霜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夜,秦阳与纪霜霜,相距千里,却同样经历了人生中一次极为重要的选择。
秦家军明岗暗哨严加戒备了一整夜,幸而金兵没再来入侵,料来经此一役,完颜斜在短时间内也难以再抽调兵马来进攻新县。
秦家军经过一夜的努力,重新建起营寨,这次前营专门针对骑兵布下了无数的尖刺。
天色大亮时,彻夜站岗的王禀带着神刀卫回营分散休息,由铁甲骑兵换防。
五十多名军医不眠不休地救治伤员,但人手依然紧缺,只能优先救治重伤员,轻伤的由战友们相互照料包扎伤口作紧急处理。
春雨依然绵绵,漫山遍野都是迷雾。积雪消融,寒意更甚,秦家军的伤员里不少都开始发起烧来,一夜未睡的秦阳迅速召集一批年轻的兵士,简明扼要教他们如何煮药、如何帮助战友退烧。
患难与艰难困苦更显真情,秦家军上下人等在这个关键时候,显示出了极大的团结与凝聚力,任劳任怨,特别是秦家军众人见主帅整夜都奔波在营寨各处,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无不大受感动,伤员固然强忍着伤势一声不吭,早已疲惫不堪的后勤兵们也无人休息,早早埋锅造饭。
袅袅炊烟升起,宣告新的一天开始了。
秦阳揉着困乏的双眼,四处去安抚兵士。夕岚早已醒来,红着眼睛在照顾余化龙等重要将领。余化龙、林希、耿南仲虽然还没苏醒,但得益于夕岚的灵血和秦阳的疗伤真气,身上的伤势已好了五六成,痊愈速度之快让来察看情况的军医们瞠目结舌:这统领大人的医术怎么会高明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忽然间,前方布防的铁甲骑兵中传来一阵激昂的歌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太原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金狗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歌声嘹亮,划破了清晨的绵绵阴雨。却是秦阳昔日曾在木子店镇外筑冰墙时教过兵士们唱的《满江红》。
铁甲骑兵多半都是跟随秦阳征战数月的老兵,此刻正是清晨最困倦的时候,刚完成换防的铁甲骑兵们想起了这首歌,有人带头唱了出来,数千铁甲骑兵跟着高声唱和起来。
豪迈的歌声随着晨风传入营寨里,传遍每一个角落。
刚刚历经数场血战的新兵们都听得入了神,这首略带悲壮,却又气势磅礴、志向高远的战歌仿佛诉说着在场所有秦家军兵士的心声。
越来越多的新兵开始跟着唱了起来。原本萦绕在营寨里的悲伤沉闷气氛逐渐消散,新兵们原本染满悲伤的脸庞上,换上了坚毅与乐观的神色。
历经战火硝烟、鲜血悲伤洗礼的万余名新兵,迅速地向着老兵褪变。
夕岚不知何时已来到秦阳的身边,秦阳见小萝莉脸色苍白,便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两人静静相拥着站在兵士中,任由这用生命谱写出来的歌声洗涤自己的身心、血脉。
良久,夕岚将脸蛋儿从秦阳怀中抬了起来,轻声问:“阳阳,你还生我的气不?”
秦阳见她眼眶发红,知道她还在自责,顿时怜意大生,紧紧抱住她道:“傻瓜,我昨晚说过很多次了,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生你的气。何况要不是有你的灵血,余军师他们怕难以救回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夕岚“嗯”了声,依然忧心道:“阳阳……你这次破了小白脸的死劫,这劫难又回到你身上了。你眉宇间有黑气,近来还会有大劫……”
秦阳听着兵士们的引吭高歌,心中豪气顿生,捏捏她的小脸蛋道:“我秦阳一直以来都与厄运作斗争,以前没输过,以后也不会输!难道夕岚姐姐不相信我?”
夕岚听他说得豪气万丈,把脸蛋儿重新埋入他的胸膛,轻声说道:“嗯,我相信我家阳阳。你本来就是天命之人,命硬得很,何况还有我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人伤害你!还有七个月……七个月后我就可以完全恢复实力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将计就计
中午时分,春雨暂歇。
郑宗亲自带了三万兵马和大量军医赶到新县,随同前来的还有马智和张缜。秦家军见援军到来,欢呼声四起。
郑宗迅速安排兵士换防,两百名军医也开始加入救治伤员的队列。
其时余化龙、林希和耿南仲已醒了过来,耿南仲伤势最重依然未能下地,林希和余化龙主要是伤口过多流血过度,本身未受什么致命伤,得夕岚的灵血补充生命元气,已经可以正常走路。
三人不知道是夕岚的灵血功劳,都暗暗称奇。军医正在中军帐里给三人送上粥和药,余化龙等人见秦阳带着郑宗、张缜、马智走进中军帐,都脸露喜色。
秦阳见三人情况好转,心情大好,好言宽慰一番。
张缜眼尖,见床边放着一套沾满血迹的浅蓝色布衣长衫,认出是秦阳的衣服,便关切问道:“老大,听说昨晚战斗很惨烈,你有没有受伤?”
秦阳哈哈大笑道:“我没事,倒是金国大元帅完颜斜被我打伤了,你最好帮我找人打探下他有没有事。”
众人知道秦阳极是爱护兵士,又听说昨晚一战胜得极是惨烈,秦家军伤亡惨重,都怕秦阳难过,此时听他开玩笑,知道他重新振作起来,暗中松了口气。
郑宗也露出了笑容道:“统领大人,我出发前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
秦阳大觉意外,轻捶他一拳,笑骂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故弄玄虚了。有好事快说,最近我都被坏消息弄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众人大笑。连余化龙这一向融不入秦家军将领群体的人,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开始体会到秦家军里这份独特的轻松氛围与深厚情谊。
郑宗收起笑声,说明道:“昨晚罗延庆将军已一举夺下义阳三关了!”
秦阳大为动容,惊讶至极:“义阳三关易守难攻,罗指挥使居然能在短短数天内就攻下义阳三关?”
郑宗点头道:“统领大人,现在金兵正围困义阳城,何元庆的天庆军被逼回援,留守义阳三关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兵力,最关键是罗延庆将军在攻关前使人射箭书入关,说明统领大人带兵入光州、申州迁移百姓躲避战火的事。天庆军多半都是光州、申州人氏。听后都大受震撼,武胜关和九里关的守将出关请降,平靖关的兵士也在罗延庆将军攻关时哗变,杀了不肯投降的守将,大开城门放我军入关。所以我军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夺下了三关。罗延庆将军连夜送来的书信在此。”说罢逞上书信。
秦阳匆匆看罢,基本上与郑宗所说的差不多,但罗延庆基本上没说自己的功劳,只是说三关将士深明大义,希望统领大人能加上奖赏重用。
罗延庆能与杨再兴结义。果然非同一般,也是个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材!秦阳惊喜交集,马上吩咐一旁的苏轼写下回函,大加赞扬一番。令罗延庆全权负责义阳三关的一切事宜,包括人员升降、录用等,让他先记下诸人军功。迟些一并论功行赏,最后补充说若有百姓通过三关入黄州。要尽量放行、给予方便。
郑宗也汇报了麻城三关的防守情况:“统领大人,目前三座关隘都各有一万兵马把守。满布投石车和巨弩车,足以防范数万金兵。”
秦阳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义阳三关、麻城三关都已落入秦家军手中,起码黄州已可确保无恙!
张缜也兴奋地插口道:“老大,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派出的情报队人员已联系上岳大哥啦!”
秦阳大喜,握住张缜的肩膀问:“大哥现在在哪?”
“昨天上午已到了光州边境,正要突破金兵的封锁线。他托人传了口讯,说‘小兄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还说会尽快赶来和你会合。”
秦阳想到数年没见的义兄,心中涌起阵阵暖流,喃喃道:“大哥你又何尝有让我失望过?”
余化龙听在耳中,想到昨夜秦阳率军冒死相救,一直萦绕在胸中的不服气、不甘心竟不翼而飞,他像是认输般在心里道:“统领大人,你也完全没让我失望过。”
张缜又续道:“还有一个重要消息,二王联军兵马调动得越来越频繁,怕这两日内就会兵发广陵城。展昭大哥和志哥都传来消息,到秦府的暗道已挖好,昨天也与王城里的星儿姐姐联络上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就会动手救人,尽量在二王联军即将攻城的时候趁乱潜回太阳城。”
秦阳听得广陵城那边一切顺利,悬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稍稍放下,吩咐道:“好,传我号令给艾铁将军和韩维将军,随时准备好出兵的事。”
他沉思一会,转头对马智道:“马将军,潜伏在西路军的‘岚影’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马智答道:“比较重要的一则消息是,石晋亲自带了七万兵马镇守在光州与寿州边境的金寨城,坐视殷城被围困,据闻石晋与副元帅魏兴在抗金上的意见不统一,石晋故意不发兵相救。”
秦阳来回踱步,忽然一拍案桌,沉声道:“昨晚我军被完颜斜突袭,应该是有人事先向他通风报信。石晋一直都探听我军动静,若这次是他‘借刀杀人’,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断!马将军,一定要让‘岚影’着重彻查此事。”
马智郑重领命。
余化龙已大概明白此时军中情况,出声问道:“统领大人,我军伤亡颇重,是否先退回黄州?”
秦阳尚未答话,一名传讯兵满头大汗地冲入中军帐,顾不上行礼,急报道:“报!侦骑刚刚回报,殷城在两个时辰前已失守!”
在场人人无不色变。
……
午后,春日的阳光穿透层层雨云,斑驳地照射在王城里。
郡主府院子里树木早被春雨打湿,枝头上也开始萌发嫩芽。
星儿刚和两个小郡主一起吃过午饭回来房中休息,丫鬟敲门进来,送上热茶,恭敬道:“秦姑娘,这是人参蜂蜜茶,郡主们特意令我送来给您。”
星儿没在意,道谢后接过放在桌上。她见那丫鬟依然站在原地,便奇怪问道:“这位姐姐,还有什么事?”
丫鬟略显紧张道:“秦姑娘,这茶要趁热喝才好。”
星儿无意间见到她手指微抖,似乎有些紧张,心中大奇:这丫鬟经常服侍我,今天怎会这般紧张?
她举起茶杯送到嘴边,隐若嗅到一股淡淡的酸味,这酸味混杂在蜂蜜的甜腻味及人参的药材味里并不明显,若非星儿每天勤练丹功和吞食天地精华之法,五官变得极为敏锐,恐怕也察觉不出来。
她心知这茶水有异,便放下茶杯,吩咐道:“对了,我想洗洗脸,麻烦姐姐帮我送盆热水和毛巾来。”
那丫鬟神情更加紧张,她应了声,迟迟疑疑走了出去,星儿用小指头稍沾了一丁点茶水,放入口里。
微有酸涩味。
应该是带有某些安眠、使用乏力的药物,星儿自幼学医,对药物极是熟悉,心里飞快盘算出几种可能的组合,很快就确定下来了。
是蒙汗药!
“到底是何要暗算我?”星儿暗自恼怒,她略一沉思,决定将计就将。
她将那杯人参蜂蜜茶悄悄倒到床下,又若无其事地坐到椅子上。
那丫鬟很快就回来了,见那茶杯已空了,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星儿心里有数,很快便装出困倦的样子,慵懒道:“今天不知怎的特别困……姐姐你帮我和郡主们说声,下午就不过去找她们玩了……”
那丫鬟脸现喜色,连声称诺。
星儿勉强用毛巾洗过脸,似乎清醒了些,摇摇晃晃走回床上,刚到床前,身子一歪,整个人已倒到床上,沉沉入睡。
“秦姑娘,秦姑娘……”那丫鬟小声地唤了两声,星儿毫无反应,她又大着胆子推了推星儿,依然没反应,星儿睡得很沉。
那丫鬟大喜,匆忙捧了热水和毛巾跑出了房门。
半晌后,郡主府外传来一声通报:“世子到!”
假装昏迷的星儿心头大凛。世子?难道是淮南王的儿子要谋害我?她很快想到柳三变日前提醒过她的事宜,顿时又羞又怒,那世子显然是买通了服侍她的丫鬟,打算用蒙汗药迷倒她然后侵犯她。
这贼子,该杀!
星儿性子单纯,不代表她完全不了解男女之事,早在她第一次来月事时师母徐氏就告诉过她不少秘密事情,星儿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与哥哥分房而睡,并且羞涩地停止了与哥哥过份亲昵的接触。
她在哥哥面前毫无防备是因为她信任哥哥,或者说她心底里不介意哥哥对她做些什么羞人的事,但在对于其他抱有龌蹉想法的男子却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星儿心思急转,马上想到这是个极好的脱身机会。世子可不同于两个小郡主,就算她胁持了两个小郡主也逃不出王城,但世子就不一样!他可是淮南王唯一的儿子,淮南王朝的第一继承人!
房外很快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得那丫鬟在房外恭敬行礼道:“奴婢拜见世子!”
世子张宝山急急道:“怎样?顺利否?”
那丫鬟邀功道:“回世子,秦姑娘已喝下渗了蒙汗药的参茶,目前睡得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棋差一着
张宝山大喜,伸手拍了拍那小丫鬟的粉臀,对两名亲卫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进房来打扰我!”他邪笑着指了指那长相还不错的小丫鬟:“这小丫鬟,赏她五两黄金,若你们无聊,可以轮流找这小丫鬟寻点乐子。”
小丫鬟羞红了脸,低着头道谢。五两黄金,足够抵她二十年的工钱,别说和两名世子亲卫睡,就算是和二十个睡她也会很乐意。
两名亲卫喜上眉梢,很快就开始对小丫鬟动手动脚起来。张宝山哈哈大笑,推门进入星儿房中,反手关上房门,落了横闩。
张宝山舔着嘴唇,打量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人儿。
星儿正值身体开始长开的年纪,这两三个月来在郡主府里锦衣玉食,身体更是发育得快,胸前两个小馒头已明显鼓起不少,柳腰翘臀,蓓蕾初绽,诱人至极。
此刻她伏在床上,侧脸正好朝外,那睡美人般的慵懒姿态,使得她本来就无比清纯动人的俏脸更添上几分引人犯罪的魅力。
张宝山看得全身滚烫,唇干舌燥,他御女无数,却从未曾像今日这般动心过。
他哪里按捺得住,几步冲过床头就要抱住星儿大肆欺侮,尝尝这个小美人儿的滋味。
谁知他身体刚冲出两步,床上的美人儿已无声无息地弹跃而起,如飞魂幻影般闪到他身边。张宝山还没反应过来,星儿已扣住了他的右手腕,右手如蛇般从他胁下穿过。脚步轻移间,已将他右手后锁。发力一压,张宝山吃痛。屈膝跪倒在地。
他惊怒交集正要大叫,星儿已拔出他腰间的佩剑,架在他脖子上,低声娇咤道:“不许出声,不然立即杀了你!”
剑锋上的寒气直透入皮肤,张宝山连忙将到唇边的叫喊声硬吞回肚子里。
门外两个亲卫知道世子狎玩少女时不喜人打扰,都走到房外的小院子守卫,此时正猜拳决定谁先和那小丫鬟快活,哪里想到房间里发生这样的变故。
星儿探手入怀中。掏出针囊,拿出几枚银针,小手如闪电般连刺数下。
张宝山只觉得后背、脖子、腰间微微一麻,如蚊子叮咬,大惊之下正要发问。星儿已松开他,提着佩剑悠悠然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张宝山想爬起来,却发觉全身麻痹根本使不出劲,四肢也丝毫不听使唤,想要喊亲卫来。但舌头发硬,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惊又恐地望着星儿,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
星儿不理他,反倒打量起手里的长剑来。她用惯了孤霜。对宝剑有较深的了解,眼前这把佩剑剑身晶莹如玉,色泽墨绿。似铁非铁、似玉非玉,不知是何知材质所锻造的。但寒气阵阵,显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由暗暗心喜。
她见张宝山腰间悬有腰鞘,便伸手取了过来。剑鞘上写着“夜明”两个古籇体字,星儿暗道:“这把宝剑不比我的孤霜宝剑差,‘夜明’,这名字配姐姐倒也适合。我先用着,见到姐姐就送给她。”
她将夜明宝剑挂到腰间,踢了踢张宝山,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蒙汗药来害我?”
张宝山张口结舌,满头大汗。全身不受控制的感觉难受至极。
星儿可爱一笑,道:“我倒忘了,你中了我的银针刺穴,说不出话。”
她走过去,蹲在张宝山身边,笑道:“世子大人,你现在中了我的七根银针,如果我一个时辰内不帮你解开,你就会筋骨尽缩、气血倒流而死,死得痛苦无比。”
张宝山眼中尽是惊恐与哀求之色。
星儿又道:“我可以让你说话,但不要怪我不提醒你,你如果大声叫喊,立时就会七孔流血而死。”说罢从他脖子上拔出一枚银针。
张宝山终于感觉舌头可以动了,他急忙道:“我……我……”这两个“我”字稍大声了些,腰腹间顿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张宝山又惊又怒,赶紧压低声音道:“姑娘饶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当朝世子,我家里什么都有。”
“我家哥哥是御林军统领,我姐姐是太阳城城主,你觉得我还缺什么?”
张宝山暗道:“御林军统领不过是我家的看门狗而已,太阳城城主比起我这当朝世子更不算什么。”但他哪里敢说出来,连忙问:“我猜不出来,姑娘你缺什么尽管说,我一定送到你面前。”
“唔……我在这郡主府呆腻了,想寻点乐子,现在想割下你的狗头来玩,不知你同意不?”
张宝山见星儿作势要拔出夜明宝剑,骇得脸无人色,几近哀求般道:“姑娘饶命!我的头不好玩!我……我可以带姑娘离开郡主府寻找其他乐子!”
星儿叹了口气:“好吧,你打算怎样带我离开郡主府?”
“当然是从正门走,姑娘有我带着,那些御林军不敢拦我!”
星儿无语地望着这个草包,心想:这淮南王也算是个人物,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她无奈道:“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行事,我出了这郡主府自然会放了你。”
张宝山连忙道:“我一定听话。”
“你是坐轿来的?”
“是。”
“带了多少人来?”
“轿夫四人,亲卫两名。”
“轿子停在哪?”
“就……就在这小楼前。”
星儿眼珠一转,又反复盘问清楚张宝山上次离府时是否有御林军搜查等细节。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细思脱身之计。
忽然隐约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女子娇喘呻_吟之声,星儿脸上一红,她有留意此前张宝山在房门前的话,自然知道是张宝山的某个亲卫在和那丫鬟做些不要脸的坏事。
也就是说,现在房门前只有一名亲卫在。
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半晌后,房门“吱”地打开了一条缝,张宝山探出脑袋道:“吴晖,你帮我去倒杯茶来,我渴了。”
亲卫吴晖见世子这么快就完事,而且脸色发白,暗暗鄙视道:“世子平日不懂节制,年纪轻轻就成了绣花枕头,才进去多久就弹尽缴械了,真是浪费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他猜拳输了在房外站岗,想到同伴尚在远处的厢房风流快活,只好暗骂两句,匆忙跑了开去。
张宝山颤声道:“姑娘……门外已没人了。”
“让轿夫们离开,你和我一起上轿。我再次提醒你,只要你一跑动或者大声叫嚷,立时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张宝山只好依令而行。他招手让轿夫走近房门,复述了星儿的指示。
轿夫们莫名其妙,但知道世子性情暴戾,无人敢多嘴过问,急急忙忙出了小院。
星儿押着张宝山,轻轻松松上了轿子。
不一会,吴晖捧着热茶回到小院,正要拍门,张宝山已依足星儿的吩咐,在轿子里探头出来骂骂咧咧:“狗奴才,倒杯茶也这么慢,我不想喝了,马上叫上张涣,我要出王城。”
吴晖见世子脸色难看,还以为是他“缴械太早”心里不爽,哪敢在这个关节眼上惹他,匆忙去拍门唤出同伴。
轿子很快就抬出郡主府,御林军见这个小霸王出来,自然没胆子搜他的轿子。星儿轻而易举便出了郡主府。
星儿松了口气,她原本想让轿子到纸条上写明的接应地点,但转念一想,既然这世子能在王城里横行无忌,何不直接让他送自己出王城?
她坐在张宝山旁边,威胁道:“赶紧送我出王城,你身上的银针越迟拔出,以后说不定会有后患症,比如再也不能走路之类。”
其实她的银针哪有这样的神奇效果,不过是刺了他的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等经脉上的要穴,让张宝山一大声说话或者一跑动便会经脉刺痛而已。
张宝山当世子后玩弄无数少女,这里阴沟里翻船,心里恨得牙痒痒,但他哪敢反抗,只得乖乖吩咐轿夫们加快脚步。
轿夫们虽然察觉轿子重了不少,却没人敢多嘴,只得咬着牙关,奋力小跑起来。
谁知刚走了一炷香左右,轿夫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周围更传来无数兵士奔跑呼喊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星儿连忙让张宝山探听外面的情况。吴晖很快就跑回来报道,他声音都变了:“回……回世子,听闻二王兵马已渡江,正朝着广陵进发,怕在一两个时辰内就会杀到广陵城外,大王下令,王城全面戒严,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星儿脸色顿时变了,暗暗叫苦起来,怎么二王联军早不到迟不到,偏偏这个要紧的关头杀到!
……
灰蒙蒙的天空中再次飘下无数雨丝,天地间一片苍茫,半里路外不辨人影。一支近两万人的骑兵正迎着绵绵春雨急奔向殷城,当先一骑黑骠骏马,骑士布衣轻甲,眉目清秀,鞍前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是秦阳和夕岚。
余化龙、林希、王禀和另外两名伤势较轻的亲卫,纵马紧紧地追随在秦阳左右。
所有骑兵只带了两天的口粮和应急药物,再无任何辎重,故而奔跑得极是迅速。
秦家军的目标,直指殷城与新县之间最重要的交通要道——浍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火速进发
秦阳一边带着兵马急奔,一边回想起最新得到的情报。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殷城本不该这么轻易被攻破的。
殷城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顽抗数天,正是因为有西路军副元帅魏兴坐阵,亲自指挥防御战,加上人人知道一旦城破就会被金兵屠城,故上至将领,下至百姓兵士,人人都誓死守城。
不料金国侵宋的都元帅元颜斜用了极为一招高明的分化策略——“傍晚前投降者不杀”。于是很多西路军将领兵士策划降敌,魏兴得悉情况下,亲自斩了数名阴谋开城门投敌的将领,震慑了军心,这才勉强保住殷城不失。但西路军经过一次动摇后,开始畏战不前,再不复先前的众志成城。
金国大军的攻城之势也空前猛烈,近六万兵马尽数出动,悍不畏死地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城,魏兴不得不亲上城头指挥战斗,结果在清晨时被投石车的巨石砸中死在城头,主帅一死,西路军更是无心应战,大开北门逃命,十数万百姓也一起弃城而逃,金兵一涌而上,占领了殷城,大肆劫掠屠城,又派出兵马四处追杀西路军和逃跑的百姓。
西路军且战且退,兵士与百姓死伤无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秦阳大军在新县的消息,于是幸存的近十万百姓都往着这个方向逃命。
两个时辰前,秦家军营寨的中军帐中,听完侦骑接连不断地报来的消息后。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到秦阳身上,听候他作决定。
秦阳略一沉思,问余化龙:“余军师。若我要出兵去救殷城逃亡过来的百姓,在哪里迎击金兵最是合适?”
余化龙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样问,便指着淮南地图殷城与新县之间的大片河流道:“统领大人,这浍河流域,而这是浍河的主干流,河面宽达数十丈,只有一座名为‘浍桥’的铁索木桥可以通行。只要我们能火速进军,扼守住这条要道,就可以拖延敌军两三个时辰。他们要杀往新县。只能沿河而走,浍河水道众多,不利骑兵,他们必须绕上远道才能追上百姓们。”
秦阳“嗯”了声。随即肃然道:“众将听令!”
众人精神一振。肃立候令。
秦阳首先道:“余军师,林副使,麻烦你们将各位受伤的将领、所有伤员和重要后勤物资等分批运往白沙关。郑指挥使马上赶回白沙关,准备接济百姓入关事宜。马将军率一万名秦家军留守本寨,若金兵追至,一定要想办法拖住他们,为百姓撤入白沙关争取时间。”
郑宗和马智同时应道:“得令!”
余化龙插口道:“统领大人,那你手里顶多只剩下两万兵马了……”
秦阳沉声道:“无妨。我带神刀卫、铁甲骑兵加上郑指挥使带来的援军组成两万人的骑兵大队,奔赴浍桥拦截金兵。营救殷城逃亡过来的百姓。”
余化龙皱眉道:“统领大人……金兵就算在攻破殷城时折损些人马,昨晚一战又伤亡万余人,依然有超过五万人马,金兵战斗力本来就强盛,你只有这两万兵马,怕是太鲁莽。”
秦阳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极为冒险,神刀卫只余下两千不到,铁甲骑兵也只剩下七千左右,身上多半带伤,其余一万余名骑兵则全是新兵。要以这样兵马对抗刚刚夺取殷城、士气正盛的金兵,无疑是极为鲁莽、不智的。但秦阳无法坐视近十万来投奔他的百姓被金兵屠戮,更克制不住心里涌起对金兵们的仇恨。近两万秦家军的血债,像是一根尖刺,刺得他内心鲜血淋漓。
他捏紧拳头道:“放心,浍河流域河道多,骑兵难以合围,我到时自会想办法破敌。”
余化龙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忽然道:“那我也一起去。”
秦阳怔了怔,余化龙近来真的改变了不少,以前几乎是不会主动请战的。他心里欣喜,但考虑到他的伤势,便劝道:“军师,你伤势未好,不宜出征,何况外面在下雨,你伤口会感染的。”
余化龙摇头道:“我伤势已好了大半,何况浍河一带水道复杂,没我带路你们要绕上不少弯路。”
神刀卫副指挥使林希也站出来道:“统领大人,末将也请战!我手下的兄弟们伤亡了近千人,这笔账一定要找金狗算清楚!”
秦阳见他们态度如此坚决,只好答应下来。
众将分头行事,很快集结起两万兵马,火速进发……
寒风吹过,夹着凉意的雨丝打在秦阳脸上,令他从不久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见余化龙、林希脸色发青,知道两人伤势未愈连续行军极是辛苦,便下令休息片刻。
春雨虽细,尤会湿衣,两万秦家军都披起蓑衣,既挡雨又御寒。
休息期间,秦家军都极有纪律地倚马而坐,无人交头接耳。
这些随军出战的秦家军兵士没有秦阳等将领的复杂想法,他们只抱着单纯的念头。
在这个各路诸侯都为一己私欲而战的乱世,只有他们的秦统领,明确地表达了为百姓、为平民而战的理想,这对于出身属于最低层黎民百姓的秦家军兵士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秦阳施行的政策,使得他们的亲人有饭吃,有衣穿,更给了他们一个安居乐业的梦想。
这次出兵抗金,相当于是为父老乡亲而战,为保家卫国而战,为战友们的血仇而战!
因而两万骑兵注视着黑骠马上极目远眺的统领大人,心里充满了对主帅的信任与誓死追随的决意。
秦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兵士们信赖的目光。
事实上他此时除了仇恨,更多的是感受肩膀上的压力,昨晚近两万秦家军的牺牲再次让他感受到自己作为主帅,每一项命令都是何等重要。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可能导致巨大的伤亡。眼前这些兵士是随他出征的,他有责任更有义务为他们着想,保证他们以最小的牺牲达成最佳的战略目的。他更想到,夕岚曾说他还有死劫未解,那这死劫是否会像昨晚那样,为两万秦家军带来严重的伤亡?
而百姓们赶赴新县投奔他也是一种信赖,这信赖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压力就像头顶上密布的阴云般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夕岚似乎察觉到秦阳的心情,她回过身,伸出纤纤小指揉了揉秦阳紧锁的眉头,无比可爱的幼女脸蛋上现出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阳阳,不要想太多了,你只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
冷雨斜斜打在秦阳的脸上,随即被两行滚烫的液体冲散。
他再次被夕岚的深情所感动了。
夕岚从不掩饰对他的情意,这次更是千里相随,一同闯过枪林箭雨,一起出生入死过,始终不离不弃,为了他甘愿承受自责引他离开军营,为了他愿意割腕滴血救余化龙等人……
这份深情,他哪怕万死都不能报其十分一。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紧紧抱住夕岚娇小柔软的身躯,嗅着她身体发出的淡淡芳香,整颗心忽然灼热起来,强大的战意与勇气流遍全身。
不管怎样,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必要果断走下去,排除万难,平安回到亲人与爱人身边!
秦阳见众人休息得差不多,便高高举起马鞭,大喝道:“出发!”
秦家军轰然而应。
在余化龙这本活地图的指引下,半个时辰后秦家军已抵达浍河近郊,离这片殷城附近最大的河滩流域只有五里路。
忽然有侦骑飞快奔回,满脸紧张地报道说:“统领大人,前方三里处发现大批百姓的踪迹。后面有数千金国骑兵正在穷追不舍,西路军大多抛盔弃甲混在百姓中,只有一千不到的兵士在后面顽抗。”
金兵居然已过了浍桥?秦阳眉头深锁,立即带着余化龙等人冲上旁边的高坡,掏出望远镜。
漫天绵绵雨丝之下,隐约看到大批人影步履蹒跚、拖儿带女地向着这边逃命,估计有数万人,应该是殷城里随乱军最先逃出来一批的百姓。幸而浍河流域支流极多,骑兵冲锋不便,金兵分散为数个部队,分头追踪劫掠百姓。
秦阳松口气道:“看来只有这些敌人过了浍河。”
余化龙眼中闪过阴森的杀气:“这天气极方便设伏,统领大人,我有一计可以轻易吃掉这些金狗!”显然他想起了昨晚那些为他而死的兵士们。
秦阳听完他的计谋,双眼精光闪动:“好,就依军师所言,军师与林副使身上有伤,留守本阵设伏,诱敌之事由我去便好。”
他见两人脸上满是杀气,又特意嘱咐道:“军师,林副使,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伤势未愈不得出战,不然军法处治。”
余化龙与林希对视一眼,心里都涌起阵阵温暖,齐声应允下来。
其时雨雾弥漫,视野受到极大限制,确实最适宜伏击。
秦阳带着精选出来的三百骑神刀卫撕开漫天雨雾,在潮湿的平原上掠过。
铁蹄密集,雨水四溅。
大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歼敌
原本已慌乱叫喊的数万百姓们,以为前面又有金兵杀至,都仓皇尖叫起来。
秦阳高声大喝道:“父老乡亲们,找阻碍物蹲下,我秦阳保你们平安!”
声传四野,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三百怒骑已如疾风般穿过四散奔逃的人群,向着金兵冲去。
“秦阳?秦统领?”有百姓惊叫起来。“秦统领来救我们啦!”漫山遍野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原本四处乱逃的百姓们开始安稳下来,越来越多的人找到石块树丛处和运送东西的独轮车等可以暂避骑兵冲锋的阻碍物蹲下。
敌人在前,秦阳顾不上疏散百姓们,只能寄希望于百姓们能按他吩咐躲好,减少伤亡。
他纵马急奔,与金兵距离的迅速缩短,很快便透过雨雾看清敌踪,只见数千金兵正好整以暇地虐杀那一千不到、誓死顽抗的西路军。这些西路军多数只是步卒,在灵活的骑兵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骑兵们围而不杀,专门朝着他们的四肢放箭,待得西路军兵士四肢全中箭,再无力顽抗时,才纵马将其踩死,数百斤的铁蹄踏下,西路军兵士肚破肠流,惨不忍睹。
金兵早已发现秦阳等人冲近,但见他们不过区区三百骑,哪里放在眼里,有金国将领随便指挥着数百骑手下要过来拦截他们。
眼见同胞受辱,秦阳胸中猛然腾起一股杀意。他手持李广弓,刚刚冲到在近千步外已弯弓搭箭。连珠箭发,只听得“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利箭准确无误地射穿金兵们的咽喉。数十名金兵应声而倒,人仰马翻,周围的金兵顿时大乱。
那金兵将领察觉到秦阳的威胁,收起轻视之心,马上高声喝令,其余数千金兵迅速向两旁散开,如两条长龙般冲杀过来。
秦阳哪会等他们完成阵型变换。立即一声令下:“弓!”
三百武艺最高强的神刀卫射如雨发,疾射向金兵们。金兵们马上多半都放有抢夺来的财物,反应不及。纷纷中箭坠马,人马自相践踏,刚刚形成的冲锋之势瞬间瓦解。
“杀马!”不等金兵们组织起有效抵抗,秦阳挂弓提枪。一马当先冲杀过去。三百神刀卫纵马紧随其后,亮晃晃的大刀掠起寒芒,直插入敌阵中。
金兵们慌乱拔出弯刀准备肉搏,但神刀卫三百柄雪亮的大刀从下而上划起,斩的却是马头!
利刀过,马头落!无数热血喷涌而出,战马们庞大的身躯顿时栽倒,金兵们惊呼着摔滚下马。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踩得半死不活,惨叫声起天。正准备围过来猎杀敌人的金兵连忙勒住马匹。后队又撞上来,乱成一团。
金国将领高声吆喝,远处的金兵终于开始放箭还击了。
秦阳他见那将领指挥得当,立即一箭过去,利箭故意射偏,射入金国将领的左肩膀,随即大喝道:“不要恋战!救人!撤退!”
神刀卫马不停蹄,在奔过幸存的西路军兵士身边时,一手提起一个,立即圈马逃跑。
金国将领箭大怒,拔出肩头箭矢扔到地上,再度下令兵士放箭。
数百支利箭疾射向秦阳。
秦阳真气贯于双肩,手中钢枪舞成一团银光,强劲的枪风将所有箭矢尽数挡下,单骑断后。夕岚左手提着一袋铁弹,右手连掷个不停,专门朝着金兵的脸面掷去,铁弹夹着凌厉的劲风射出,中弹者无不头破血流,倒毙马下,一时间金兵倒也不敢太过逼近。
秦阳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身穿西路军将校服饰的虬髯大汉身中七八箭,依然倔强地屹立不倒,不由暗赞一声:好个硬汉。他一夹马肚,黑骠马长啸而起,跃出三丈远,落在那大汉身旁。
“兄弟,得罪了!”秦阳左手闪电般伸出,提起他腰带,拨转马头迅速跟上前面的三百骑神刀卫。
号角声中,金兵们很快就重整阵形,在金国将领的带领下叫嚷着急速追来,显然已被秦家军刚才的举动彻底激怒了。
在这个重要关头,秦阳的黑骠马显示出千里良驹的非凡脚力,虽然驮着三人,依然不断加速,片刻间已经与金兵拉开五六百步距离,金兵的利箭纷纷落在秦阳身后。
秦阳见那大汉尚有意识,便问道:“这位兄弟,还能战不?”
虬髯大汉全身都是血水与汗水,嘴唇早已因失血过多而发白,但依然大叫道:“当然可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誓与金狗战斗到底!”
“好汉子!”秦阳赞了句。
大汉望着秦阳,问了句:“你就是秦阳?”刚才秦阳远远的大声报名,西路军人人都已听到。
“是。一会路过草丛我丢你下马,你帮我控制好百姓们,让他们不要乱跑。我自会引兵马杀回来救你们。”
“这么说,你在前面有伏兵?”
秦阳惊讶地望了他一眼,暗道这人倒是有才能之士,便道:“兄弟,若你这次能大难不死,便到黄州找我,我定会重用。”
那大汉显然也料不到秦阳会忽然说出这句,怔了怔答道:“好!”
三百秦家军毕竟提着个人,他们武艺高强不在乎这点重量,但战马却不行,奔了近两里路后,马速逐渐慢了下来,后面铁蹄轰隆,金兵已愈追愈近。
“阳阳!敌人追上来了!”夕岚一直在密切注意与敌人的距离。
“知道了!”秦阳已与神刀卫们会合,在路过一处树丛时,喝令道:“放下他们!”
神刀卫毫不迟疑,纷纷将手里的西路军抛下,西路军自奔马上滚落到树丛中,自然难免受伤。但终究能保住一命。
此时多数百姓都已缩在独轮车、矮树丛等阻碍物后,草原上顿时开阔起来,秦家军不断加速逃跑。似乎不敢应战。
秦阳双手得已腾空,再次提起李广弓,射杀追近的金兵,他箭无虚发,射程又远,敌骑不断栽倒,他故意放过那金国将领。气得那金国将领哗哗大叫,带着兵马穷追不舍。
就在金兵刚刚冲到一处斜坡下时,忽然间号角连天。四大队骑兵从四面同时围了过来,每队骑兵都由三四百名神刀卫开路,组成箭矢形状的冲锋队型,劲箭密集如雨。铺天盖地地洒向数千敌骑。
金国将领已发现中伏了。高声吆喝手下兵士迎击,金兵们哪来得及杀敌,仓惶之下连忙举起皮盾挡箭,但这次秦阳早有准备,他大喝道:“撤弓换弩,射马!”
此时秦家军距离金兵已不到两百步,纷纷放下弓箭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弩箭,机括声中。无数硬弩平射而出,顿时将金兵的战马射成刺猬。惨声嘶鸣着摔倒下来,金兵们人仰马翻,纵马奔得急的更被甩得飞落马背,非死即伤,狼狈不堪。
“为死去的兄弟们和百姓们报仇!”秦阳发出一声怒吼,当先拨马冲杀过去,夕岚手急,一枚铁弹掷出,正中那金国将领的额头,铁弹在她这名四级下的绝顶高手手里尤胜强弓硬弩,那金国将领闷哼着,整颗脑袋被击得粉碎,倒栽下马。
将官一死,金兵更是大乱。
秦家军们却是士气如虹。神刀卫和铁甲骑兵固不消说,那一万多秦家军新兵也见到了营寨里尸积如山的惨况,此刻人人双眼通红,发生野兽般的咆吼。
无数刀光掠过,人头飞起。
愤怒的铁蹄溅起无数血红的水花。
战斗很快就落下帷幕。
秦阳顾不上清理战场和收拾战利品,立即引军去寻百姓。
当百姓们见到两万衣甲尽湿、血染征袍的秦家军时,无不激动拜谢,得知秦家军尽歼数千强敌后,更是欢声雷动。
秦阳心知金国大军依然会陆续追至,他扶起一名代表殷城前来致谢百姓的乡绅老者,问道:“老丈,后面大概还有多少百姓?”
“不清楚,应该还有不少困在浍桥一带,我们逃出来得早也在那桥上挤了好久才全部渡过河,后面逃出来的百姓怕还在那桥头附近。”
秦阳谢过老者,马上让侦骑打探情报,又让一千秦家军新兵护送着这数万百姓再度向着新县方向赶去。
很快,侦骑便纵马飞奔回来报告:“报!前方浍河对岸近万金兵出现,对岸浍桥附近也聚集了两三万百姓!”
秦阳迅速点齐秦家军将士,秦家军不过才稍稍休息了两炷香时间,但听到主帅的命令,立即上马候命,毫无怨言,刚才一场大胜让他们的仇恨得到发泄,士气高涨至极。
秦阳见百姓们还舍不得一些小财小物,挑担背包的,走得极慢,至今还有近三成百姓挤成一团未出发,便高声道:“父老乡亲们,只要退入黄州,我秦阳自会安排你们食宿,现在逃命要紧,赶紧抛下没必要的重物,加速赶路!各位年轻力壮的大哥们,麻烦帮帮有困难的乡亲们!”
秦阳早已名满淮南,百姓闻言纷纷抛下那些破衣杂物,男子壮年帮忙背起老弱病残,数万百姓的行进速度顿时加快。
雨丝慢慢汇聚成雨点,冲刷着地上的血迹,雨势开始变大了。
幸存的西路军兵士相互搀扶着混在百姓中,目光复杂地望着秦阳和两万秦家军兵士远去的身影。
有兵士问道:“韩校尉,我们怎么办?”
虬髯大汉拔出身上的利箭,草草包扎伤口,沉声道:“先护送百姓们到黄州再作打算。石晋那奸贼见死不救,害魏元帅身死报国,我韩世忠迟早要找他讨回这笔血债!”(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冷雨
听到王城戒严的消息,星儿心思急转,不到最后关头,她实在不想用公开胁持淮南世子的方式离开王城,这次计划她并没有与宣宁事先联系过,孟志和展昭他们不知准备得怎样,一旦打草惊蛇,与淮南王撕破脸皮,那秦府里的孟小绮、孟青、紫烟暖玉等人就危险了。
她咬咬牙,只能利用张宝山的独特身份再试试闯出去了。
星儿再次压低声音威胁道:“闯出去,你是世子,连王城都没本事出去?”
张宝山又急又怒,在轿里骂了起来:“吴晖,我要出王城,哪个家伙敢拦我,给我杀了!”
听得外面吴晖果然狐假虎威地恐吓起守王城东门的御林军。
有个像是校尉般的头目应话,他态度很客气,不卑不亢答道:“吴侍卫,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王城,就算是世子也不例外。你若要动刀动枪,我们御林军也不是好惹的。”
星儿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她记忆极好,马上想起这不就是那晚给自己传纸条的宣宁么?
她暗叫天助我也,立即对张宝山说:“让那御林军校尉过来!”
张宝山马上传令下去,宣宁显然不敢真惹这个小霸王,只得依令走到轿子前。
“狗奴才,给我过来,我有话说!”张宝山蛮横的声音从轿内传出。
宣宁无奈,又走前几步,到车窗旁行礼道:“御林军右营校尉宣宁。见过世子殿下!”
忽然轿子内有人以三长一短的方式敲了敲车壁。
宣宁怔了怔,这个暗号正是他和星儿约定的接应暗号,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听到。
接着便听到一个极轻的少女声音道:“世子。你快让他放我们出王城,不然我立即让你经络尽断而死!”若非宣宁功力深厚,走得又靠近轿子的窗口,根本不可能听到。
少女的声音极是好听,带点软绵绵的娇柔,宣宁曾数次听过这声音,印象极深。
秦如星姑娘!秦统领的妹妹!
电光火石间。他已明白到星儿是故意向他暗示自己就在轿内!她胁持了世子要逃出王城!
他装作听不到星儿的话,脚下轻踏了四下,同样是三长一短。他这下动作极不显眼,但他相信凭秦姑娘的功力必定可以听到。
果然,轿内的星儿又轻咳了声,示意明白。
宣宁心中大定。张宝山色厉内荏的声音又再次从轿内传了出来:“狗奴才。我要出城!你若敢拦我。我便找人杀你全家!灭你族!”
宣宁假装惊恐,不住道歉,反复说明是大王的意思,若世子一定要出城,他自然会放行之类。
他装出一脸不甘又不得不屈从命令的样子,下令守门的御林军放行。
御林军们早知这小霸王的厉害,见连宣校尉都不敢硬撑得罪他,连忙便开了城门。放了张宝山一行出王城。
待得张宝山一行走远了,宣宁吩咐众手下说:“这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世子是在戒严前出城的,知道么?”
众人都心领神会,纷纷点头称是,这事说到底大家都有责任,谁敢自找苦吃。
过了一会,宣宁又寻了个借口离开一会,他要立即寻找王城里的内线,将星儿离开王城的消息传递出来,让展昭和孟志等人尽快接应秦姑娘。
轿子出了王城,张宝山哀求道:“秦姑娘,我已带你离开了王城,你会守诺放了我吧?”
星儿不理他,暗暗听轿外的动静。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雨点“滴嗒滴嗒”地打在轿车顶上,依稀听到有兵士在道路交汇处设置了关卡,到处盘问驱赶行人。又听得到处有整齐的蹄声来回奔走,估计是巡罗的游骑兵士,充满了大战前的气氛。
“郡主府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逃跑的消息,而宣宁应该也会尽快通知孟志和展昭等人做好撤离准备……秦府……嗯,连郡主府都有这么多御林军监视,秦府估计也会被人密切监视中。我必须尽快赶到纸条上写明的会合地点。”那纸条曾写着,展昭等人在城中的“庆记米铺”中有联络点,那里是吕夷简在广陵的秘密据点之一,以前孟小绮就曾和初梅丝竹两个丫环藏身在那里。
星儿想了想,便道:“麻烦世子再送我去一个地方。”
张宝山暗道:“正好,只要知道你躲在哪里,我立马就派兵马来擒住你,到时一定要用尽各种方式玩死你,以泄今日之恨!”他连忙点头同意,又问:“秦姑娘你是要去哪里?”
星儿要去的地方是某处小巷的一间废弃旧屋,而那旧屋与“庆记米铺”恰好只隔了两条街。
三个月前她中了毒药,曾在那里短暂停留过等候去寻药的哥哥。
想到哥哥,星儿心头一热,催促道:“快出发!”
张宝山这小霸王的名声在广陵城里依然吃香,盘查的兵士无人敢阻拦,两名亲卫虽然想不明白为何世子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但都不敢多问。
就在轿子快速走到某个路口时,一辆极不显眼的马车与它擦身而过。
驾车的是个帽檐压得极低的老头儿。
马车外表不显眼,但里面却极是宽敞。
马车里,一个年轻的绿衣俏婢依依不舍地问道:“小姐, 我们真要离开广陵?”她明眸皓齿,年约十四五,正是纪霜霜的贴身俏丫环小宝。
旁边的纪霜霜轻轻地扶昏迷的娘亲坐好,轻咬红唇道:“嗯,二王联军在两个时辰就会杀到,到时就再没法子出城了。”
今早她已下达了全线撤离的命令。
事实上一个月前她便开始布局,她这些年来网罗的能人异士、工匠大夫等各种人才。已全按着她的指令潜出广陵城,提前迁到了寿春远郊密林的城塞中。
而从今早起,潜伏在广陵里的数千死士高手也开始分批出城。他们是护送帅府家眷到寿春的核心战力。与此同时,南路帅府里五六百号人中最核心最忠诚的二百多名护卫与家仆、眷属等,都通过地下室的秘道逃出了帅府,按纪霜霜早就安排好的逃生线路分批出城。
只余下武功最高的一千人依然在帅府周围的民居候命。
小宝开始哭了起来:“可是……老爷他……”
“爹爹不会走的。”纪霜霜眼中泪花泛起,又望着旁边的娘亲,纪夫人是纪禹亲手打昏的。纪夫人死活不肯丢下恩爱几十年的丈夫,纪禹只好出手打昏她。纪霜霜依然记得爹爹最后望向娘亲时眼里的爱意与不舍。两人自少年时成亲。无论贫穷苦难,还是富贵荣华,都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纪禹哪怕成为淮南里的第一元帅。位高权重,却没像其他武将文臣那样继续娶些年轻漂亮的女子,自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夫人。唯一的夫人。
不知道娘亲醒来后。能否接受爹爹不在的事实。
纪霜霜努力克制住自己往帅府赶的冲动。她知道,爹爹的选择是最理性最正确的,连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小宝,一会出城后,你们事事都要听江老的,我不在,他就是全权负责人,知道吗?”
“小姐。你也不和我们一起走?”小宝急了,拉住纪霜霜的衣袖。
纪霜霜轻声道:“我迟些走。”
二王联军攻城在即。只要淮南王还没真正疯掉,是不会谋害爹爹的。她还有机会,只要送了娘亲出城,她便潜回广陵想法子营救爹爹。她要尽最后努力,那潜伏在帅府周围的一千死士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留下来的。
广陵已开始封城,但这难不倒纪霜霜,东门的守门官正是她安排在军中的人。
想到爹爹最后劝她嫁人的那番话,纪霜霜叹了口气。
“夏辛。”
一直默默守候在车厢角落的夏辛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纪霜霜淡淡道:“一会出了城,你便走吧。江老他们去的地方不能告诉你。”
她的话像刀一样插入夏辛的心里。
带着寒意的春雨轻轻打在车窗中,啪啪作响。
夏辛似乎感受到窗外冷雨的寒意,身躯微微缩了缩,但他依然面无表情般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们一起走。”
纪霜霜双手紧紧地攥住裙子,语气冰冷地回了句:“那就好。”
夏辛的身体微微抖了下,他沉默着,终于补充了一句:“我会继续随你回城。”
纪霜霜一口回绝:“不用了,夏公子,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我爹爹已请辞,我纪霜霜不过一介民女,哪敢再要夏公子护卫。你离开北路军太久了,再不回去,未来淮南王世子的位置怕是坐不稳。”
夏辛全身剧震,他抿紧嘴唇,俊朗的脸庞开始发白,握住剑鞘的手指颤动起来。
冷雨顺着寒风从未完全合拢的窗缝挤了进来,溅在夏辛的脸上。
彻骨的寒。
连小宝都不忍心了,低声劝道:“小姐……”
纪霜霜不理她,继续冷冷道:“一会你便走,不要再跟着我了。夏公子。”
夏辛脸色惨白,他颤声道:“霜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没了你,我……我……这辈子是不会快乐的。”
“不要再说了。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
夏辛咬得嘴唇都要出血了:“如果……如果我不是夏之章的儿子呢?如果我只是一个落拓的江湖剑客呢?你是否愿意认真地待我?如果我的身份让你心有顾忌,我……我就与我父帅断绝关系!”
纪霜霜深深叹了口气:“夏辛,这话别让你爹爹听到。我以前总想着师门遗训,要平定天下,还天下一个安宁。直到今天,爹爹随时可能被杀头,我才意识到,家人比这些虚无缥缈的理想更重要。”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到秦阳的心情,秦阳为了当初两个妹妹和村民们建立太阳城,是否也仅仅只是想保住一个家园?
家。短短一个字,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是多么的宝贵。
纪霜霜站起来,走到夏辛身前,伸出纤手,第一次,抚上了他的脸庞,轻柔地说:“回去吧,回到你家人身边,那里才是你的舞台,那里才是你的世界。跟在我身边,你的光芒只会被埋没。只有在你的世界里,你才会遇到你的爱人,让你不再感到这样刻骨的痛苦。”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也前所未有的坚决。
两行滚烫的泪水沾湿了她的纤手。
夏辛呜咽着哭了起来,哭得就像小孩子般。他已忘记自己多久没这样哭过了。
有些东西,不管怎样争取,怎样卑微,不属于你便永远不会属于你。哪怕你想尽办法得到她的身体,也得不到她的心。
纪霜霜叹了口气,坐回到座位上。
小宝看不下去了,从怀中掏出丝巾,走过去递给夏辛,夏辛不接。小宝幽幽道:“小姐是为了你好。”说罢,轻轻地、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白甲渡桥
秦家军全速进军,不到一刻钟便已冲到浍桥附近。
一条宽达数十丈大河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其时冰雪消融,水位暴涨,湍急的河流夹杂着无数碎冰,发出叮叮的碰撞声,不时可见到百姓和西路军的浮尸被河水冲向下游。
滔滔河流之上,横跨在两岸之间的浍桥极是显眼。桥宽两丈不到,勉强可容两乘马车通行,桥身以四条大铁索为骨干,由无数雕琢相嵌的硬木材接驳而成,桥面铺以长条厚木板。
此刻浍桥之上挤满了百姓,人人你推我挤,几乎寸步难进,不时有百姓被挤落桥下,投入滚滚河水中。
桥的这边,已有数千百姓侥幸逃了过来,正慌惶失措地四散逃命。
浍河对岸依然有逾万名百姓蜂涌着要挤上浍桥,但浍桥上全是人哪里挤得上。
不远处聚集着万余金国骑兵,他们尤如猫戏老鼠们,并没大肆屠杀百姓,只是将落在后面的百姓当成射靶刀桩来虐杀,偶尔放出一排雨箭射入人群,见百姓们尖叫逃避便哈哈大笑,更有甚者不断冲入人群擒获宋女,将她们的衣服尽数撕碎,以鞭打她们为乐,姑娘们身无寸缕,雪白的身子在寒风春雨中哆嗦着、被马鞭抽出条条血痕,悲泣惨叫声不断。
这种做法产生的恐吓效果比杀戮更为明显,百姓们被吓得疯了般冲向浍桥,人人相互推攘,自相践踏。号哭惊叫之声震天动地,老弱妇孺多被挤倒在地,惨不忍睹。宛如人间地狱。
金兵们又远远朝着桥上的百姓放箭,百姓越发惊惶,数百人被挤下浍桥,消逝在冰河之中。对岸金兵们戏虐的叫嚷声与嘲笑声甚至传到了这边。
秦家军人人看得怒火冲天,但浍桥上挤满百姓,金兵固然冲不过来,他们同样也冲不过去。浍河太宽。已超出了双方弓箭的有效射程,何况金兵们都在对岸百姓之后,更是束手无措。
秦阳咬紧牙。勉强压下怒气,环视四周情况。浍桥这边有几辆损坏的马车七倒八歪地拦在桥头附近,极大地阻碍了百姓过桥,便大声高呼道:“我是秦阳。已带着兵马来救大家。父老乡亲们不要惊慌,听从兵士的指引才能逃过这劫!”
百姓们早已陷入绝望,忽然听闻秦阳亲自带兵前来相救,顿时欣喜若狂。
“秦统领!”“秦统领!”带着哭腔的欢呼声四起。
“王禀!带上兵士冲过去移开那些马车!”王禀马上领命而去。
“林副使,你带让新兵们引导百姓迅速撤离!”林希也吆喝着带着新兵救助百姓离开。
桥上的百姓见生机再现,更加拼命地要挤到这边来,桥头附近的百姓也被这股洪流冲得跌跌撞撞,不少人摔倒在地。
夕岚见远处有个瘦弱娇小的女孩被百姓挤倒。眼看就要被混乱的人群踏死,心生不忍。她跳下黑骠马飞奔过去相救。余化龙恰好离那女孩较近,他纵马过去俯下身子,长臂探出,已将女孩提了起来,轻轻放到马鞍上。这下动作过大,牵动伤势,他额上顿时渗出冷汗。
女孩惊呼一声,紧紧攥住余化龙手臂上的衣袖。
夕岚身法极快,眨眼间已奔了过来,见那衣衫破旧的女孩不过十一二岁,勉强可以称为少女,虽然满脸尘污、身体瘦弱,但眉目极是清秀,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双大眼睛隐隐透着奇特的暗红色。
这眼睛……夕岚心里暗暗称奇。
但最让她惊讶的却是余化龙。余化龙居然救人了?小萝莉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余化龙见她的神色,苦笑着耸耸肩膀道:“别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做这多余的事。”
夕岚自从上次让余化龙替秦阳挡了死劫后,一直对他颇有歉意,自然不好像先前那般与他抬杠,此时见他居然出手救助弱小,更是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便道:“小白脸,你变成好人啦,以后我就不和你作对了。”
余化龙哭笑不得,暗道:要是连我也可以被称为“好人”,那世上还有坏人?
他出道以来做事不择手段,用兵无情,杀孽极重,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因他的计谋而枉死,此时回想起来,颇觉几分苍桑。
忽然听得对岸叫嚷声四起,原来是金兵已发现了秦家军,飞报统帅。
指挥这支金兵统帅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肩缠绷带,手持昨晚亲兵冒死捡了回来的长柄金斧,身旁数百亲卫簇拥,正是平宋都元帅完颜斜。
冰冷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完颜斜的心里却腾起了一团火。他听到秦阳的叫喊,知道秦阳就在对岸,眼中闪过仇恨的凶光。
“秦阳你这奸贼,害我儿子和族弟性命,又让我苦心训练多年的黑风骑元气大伤,我一定要让你后悔莫及!”
他冷笑几声,对身边的将领低语数句。那将领马上发号施令,两千金兵飞快拔出雪亮的弯刀,叫嚣着屠杀百姓,割下人头往这边扔过来。百姓们手无寸铁,血溅当场。
无数人头划着抛物线落入浍河中,溅起无数冰冷的水光。
百姓哭喊声再次震天而起。
完颜斜运足真气,狞笑着朝对岸叫道:“秦阳,你不是很厉害嘛?有本事就来救这些百姓啊!哈哈哈!”
秦阳听出这半生不熟的汉语,顿时循声望去。他目力过人,透过漫天雨点,立时认出说话的金国大将正是金国平宋都元帅完颜斜,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怒火瞬间蹿满秦阳全身每一个细胞,完颜斜!
他见金兵还在不紧不慢地屠杀百姓,抛头颅入河。更是双眼血红,大叫道:“余军师!这边交给你,我带神刀卫过去杀敌!”
夕岚见秦阳要出战。急忙奔回他身边,面有忧色道:“阳阳,你不要去,这次怕是会应死劫!”
死劫?秦阳顿时想起夕岚早上的话,他摸摸夕岚的秀发,柔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世上就算真有死劫。我秦阳也硬破给老天爷看!”
夕岚见他满脸倔强,知道劝不动他,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统领大人,不要中计!”余化龙听到这个命令后顾不上放下鞍前的少女,一手搂住她策马冲过来,拦住秦阳道:“统领大人。敌人是诱敌之计。你不可乱了分寸!”
秦阳压低声音道:“完颜斜就在那边,只要杀了他,金兵必定大乱,放心,我自有分寸。”
余化龙见秦阳眼中一片清明,确非意气弄事,知他必有计谋,便道:“千万小心!”
秦阳拍拍他肩膀。道:“这边就交给你了,军师。哦。对了,刚才救人之事做得不错,回头我给你记个大功。”
余化龙一怔,秦阳跳下黑骠马,带上夕岚,高声召集神刀卫。
余化龙这才想起那救了的少女还在自己身边,见周围都是奔来跑去的兵士,若放她下地怕又被撞倒,只好低声说了句:“坐好了,掉下去我就不管你了。”一夹马肚,冲上附近的高处,高声指挥秦家军在岸边布防和疏散百姓。
尚显年幼的少女不知所措地望了望余化龙白晳得吓人却极为英俊的脸庞,想出声又不敢,只好紧张地攥住马鞍。
秦阳很快点齐所有神刀卫,他环视衣甲尽湿的众人,振臂高呼道:“兄弟们,金兵视我等如无物,我要冲过去杀敌救人,你们可愿与我同往?”
神刀卫知道这次凶险无比,但人人都高声回答:“誓死追随统领大人!”
秦阳昂首斩钉截铁道:“好,我秦阳以你们为荣!全员下马,带刀盾,随我去斩杀金狗的人头!他们杀了多少百姓,我便杀他们双倍的人头!”
激昂豪迈又充满霸气的话,配合秦阳一贯以来冲锋陷阵未逢败绩的无敌统帅形象,神刀卫战士们战意大盛,齐声吼叫道:“杀金狗,救百姓!我们统领大人生死与共!”
悲壮的叫喊声极具感染力,周围慌乱的百姓都被这股豪气所慑,开始镇定下来,纷纷让开通路。
“好!不愧我秦家军的好男儿,冲!”秦阳拉着夕岚飞快向着浍桥奔去。其余亲卫急忙跟在他身后。
神刀卫纷纷解下弩箭,左手提起鞍旁的盾牌,右手持大刀,紧紧跟随主帅前进。
秦阳冲到浍桥,见王禀正在推开最后一辆马车,浍桥顿时通畅起来,百姓鱼贯而出。
“统领大人,我也去!”王禀让身边的兵士帮助疏导百姓逃离浍桥附近,自己飞奔到秦阳身后。
“阳阳,我们怎么过去?”
“踩人头!”
秦阳轻喝一声,身如轻烟般跃起,轻点浍桥上百姓的头肩,如箭般飞掠过桥。夕岚会意,迅速跟上。
神刀卫乃是从无数淮南军民中通过武试选拔出来的,最差也是三级下的高手,多数都接近三级中的水平,飞檐走避自然不在话下,当下学着秦阳的样子,人人腾身而起,盾牌在前,踏头渡桥。
一时间,白甲如雪,近两千道白色人影从浍桥拥挤的百姓头上掠过,尉为奇观。
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秦阳和夕岚,身如幻影飞魂,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两岸百姓兵士哪曾见过这般高超绝化的轻功,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忘记自身险境,高声喝起采来。
秦阳首先成功渡桥,绰立于桥头之上,高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千万不要推攘,有序过桥,不然全都得死在这里!大家放心,只要各位还有一个未过桥,我们秦家军绝不会退后一步!”
桥头附近的百姓们见他虽是单人匹马,但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无不大受鼓舞。
多数百姓开始停止推攘,按着秦阳的话快速有序地过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