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艾铁
此战里,秦阳单人双刀,斩杀两百余名金国高手,却使得他的名声更盛,传遍大江南北,人人都将他视为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少年高手,风头之盛,直追淮南军第一高手高宠。以至于腊月三十夺魁大会的优胜赔率,甚至还曾反超高宠,变为二赔三。后来传出秦阳受伤颇重之事,很多人担心他未必能在腊月三十前痊愈,这赔率才重新恢复为三赔二。
至于高宠救下秦阳一事,却因为他本人的意思没有传出去。
再说回当天午后,秦阳正在星儿房中给刚睡醒的夕岚喂饭,夕岚见秦阳没事,高兴非常,“阳阳!阳阳!”地叫个不停,又缠着他不放,秦阳只好亲自给她喂饭。
忽有帅府家丁来报,有人自称是秦阳熟人求见,并坚持如果见不到秦阳就不会离开。这家丁来向秦阳报告时,出奇的尊敬与客气。
秦阳暗暗称奇,便让星儿去看看是谁。他上午已和纪霜霜商量好,对外声称伤势难愈,需要静养,不宜见客,以至于首辅黄延和等大官来探病都只将礼物放在帅府便离开了。
很快,星儿脸色古怪地带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回到了太阳别苑。
刚好夕岚吃饱饭又在星儿的床上呼呼入睡,秦阳匆匆下楼去查看究竟。
秦阳刚下楼,两名男子中那较矮的少年男子忽然惊呼一声:“阳哥哥!”泪水长流,扑入到秦阳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秦阳早已远远瞧见这少年男子已觉颇为眼熟,听得“阳哥哥”的称呼,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仔细一看,这个少年虽是化了妆,但眉目五官和身形分明就是孟小绮。
秦阳不禁喜道:“小绮,你怎么来了?”
孟小绮边哭边捶打着秦阳的胸膛:“阳哥哥,你坏死了!来了广陵好几天也不来寻我,我天天都在盼着你来,却听来你遇袭受重伤的消息,结果好不容易寻来这里,却发现你什么事都没,你这个骗人的大坏蛋!”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难过,连兄控的星儿也不好强行拉开她,只好鼓着小脸蛋站在一旁,提防小绮有什么“非份”之举。
“小绮,并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只是现在我身处险地,不想将你也拖入危险之中……”
“我不听我不听,阳哥哥你是大坏蛋!亏我还天天想你为你担惊受怕!”
星儿一听情势不对,赶紧挤过来道:“喂,孟小绮,男女授受不亲,你抱我家哥哥这么久已经是逾矩啦,快放开我家哥哥!”
“秦如星,你都十四岁了,是时候离开阳哥哥了,哪有姑娘这般年纪了还粘着哥哥的!”孟小绮大概是在闹别扭,毫不客气地与星儿针锋相对,同时抱着秦阳不放。
秦阳见两个女孩儿又像幼时那样吵了起来,大觉头痛,便“哎哟”地呼起痛来。这一招果然收到奇效,星儿和孟小绮马上紧张地问:“哥哥(阳哥哥),你怎么了?”
秦阳捂住心脏,一脸痛苦道:“我余毒未全清,一听到争吵就会心脏发痛。”
他表演得太像了,两个小丫头虽是将信将疑,却不敢再吵了,只是你眼瞪我眼,小绮抱住秦阳的左臂,星儿不甘示弱地挤过来抱住哥哥的右臂。
秦阳苦笑下,这才望向一直站在门口旁观的魁梧汉子:“未请教这位兄台高姓大名,谢谢你保护小绮至此。”
那汉子年约二十四五岁,手长脚长,远比正常成年男子粗壮,双眼炯炯有神,满脸精悍,不难判断出个粗中有细的硬汉子。见秦阳向他答话,他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道:“卑职艾铁,拜见城主大人!”
秦阳已猜到他定是吕夷简专门挑选来保护小绮的心腹高手,此时听他自称“卑职”,知道没猜错,他上前扶起艾铁,不着痕迹地摆脱了两个女孩儿的束缚:“原来是艾大哥,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他借扶起艾铁之机微微发劲,察觉这艾铁腰马扎实,武功极高,怕是未必逊于星儿多少,不由得欢喜道:“艾大哥好武艺!”
艾铁不卑不亢道:“谢城主大人夸奖。”
秦阳见他气度不凡,遇事沉静,日后加以培养,不难成为自己的心腹将领,更觉欣喜,问起他的来历。
原来艾铁也是广陵人士,一家就住在吕府旁边,艾铁幼时得遇高人,被高人带走学武,待得学成归来,才发现家中老父已在战乱中身亡,老母亲体弱多病,全赖吕夷简不时接济,方得已维系生计。老母亲临终时曾留下遗嘱,要他奉吕夷简为主,保护他家人安危。艾铁虽胸怀大志,想报国从军,无奈母命难违,便一直居住在旧宅中,暗中保护吕夷简家中老少。月前吕夷简举家迁到太阳城,小绮因病不得不留在广陵城,吕夷简见艾铁武艺高强,为人可靠,便安排他和几个家将一起保护小绮和两个小丫鬟。
秦阳听了大为动容,暗道:这艾铁倒真是条好汉,知恩图报,当个护卫真是辱没了他。
小绮在旁插口道:“阳哥哥,我在广陵期间,都是艾大哥他们几个轮流保护着我的。这次我任性地要来见你,也是艾大哥力排众议,带我乔装来帅府找你。”
秦阳朝艾铁深深一揖:“艾大哥,这些日子麻烦你费心照顾小绮,请受秦阳一礼。”
艾铁侧身不敢受他的礼:“城主大人,这只是卑职的份内事,怎敢受城主大人之礼?”
秦阳摇摇头,肃然道:“艾大哥,你只是受母所命,暗中保护吕先生一家,并不算是他的家将手下,自然也不能算是我的属下。此次你仗义保护小绮,我自然得谢你。难得你有一身好武艺,又有志向投军报国,我也不敢再耽搁你的前程。吕先生一家现在都定居在太阳城,颇为安全,你大可放心。小绮既然带来了,就交给我照顾好了。”
艾铁奇道:“城主大人,你不想我留下来助你?”
秦阳轻叹道:“艾大哥,你武功人品俱是一流,又智勇相全,能得你相助我自然非常高兴,但我现在不过区区淮南军中的一名降将,无兵无权,你跟着我只能充当家将护卫,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真想再继续为吕先生办事,也可去太阳城中投军。只不过太阳城现在兵微将寡无法出兵,又归属于淮南王,怕不是个好出路。”
艾铁注视了秦阳好一会,见他满脸真诚不像作伪,确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不禁叹道:“难怪我刚才听得帅府的家丁称城主大人为‘义主’,还说什么‘宁当秦将军的下人,胜当大官的管家’,我现在才明白此话的意思。”
秦阳尚未知自己厚待楚熙遗体之事已传了开去,便讶然道:“帅府的家丁怎么会提起这个?”
小绮满脸仰慕地将那家丁的话复述了一遍,秦阳这才知道自己为求心安而做的一些事被传成重义之举,不由得苦笑起来,道:“外面的传闻夸大其辞了。小熙甘愿舍身为我而死,我现在还觉得良心不安,这些事都只是为求心安罢了,哪值得这样传颂。”他这才明白为何刚才那帅府家丁前来通报时态度变得那般尊敬客气。
艾铁绷紧的脸忽然泛起笑意,躬身道:“城主大人,艾铁想跟在你身边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决定去留,不知你是否允许?”
秦阳耸耸肩膀:“艾大哥,我现在身处险地,跟在我身边会遇到很多危险,虽只一个月,当中的凶险,远胜于你平日闯荡江湖一年。”
艾铁平静道:“如此更好,我一直觉得自身缺乏历练,武艺提升得慢,人都是要从险境中挣扎求生方能不断进步,城主大人越是这样说,我反倒越想追随你左右。”
“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阳低声喃喃道,小绮和星儿都不禁莞尔而笑。
连艾铁也忍俊不禁:“城主大人,你现在既是我的主子,直接称呼我做艾铁便可,再叫艾大哥我也担当不起。”
秦阳又问清楚吕夷简那秘密居所的情况。艾铁答道:“那处小宅院地处偏僻,极不显眼,现在尚有三名吕府的弟兄和两名小丫鬟在那里。”
(这两天作者终于找到份还算可以的工作了,不过要学的东西很多,还得考证。为了早日熟悉新工作环境,学好岗位技能和考过相关证书,作者可能会放更多的精力在工作和学习上。因而本书的更新节奏会再次放缓,恢复一天一更,还望各位兄弟朋友们谅解。不管怎样,这本书也不会太监或者烂尾,最少有一天一更,节假日有空闲会尽量二更,谢谢各位兄弟朋友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四十七章 深渊情火
秦阳思考了一会,道:“小绮既然来了,就留下来。艾铁,你一会潜回去那小宅院,尽快将三名吕府的弟兄和两名小丫鬟都妥善安置好再回来。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出榜召护卫和丫鬟,你让他们几个到时来报名,我自然可以安排他们光明正大地跟在我身边。”
艾铁不解问道:“城主大人……”
秦阳摆摆手道:“现在我已不是城主,叫我公子便可。”
艾铁又问道:“公子,你为何要放弃那秘密居所?在广陵城里多个据点,有什么意外也方便些。”
秦阳点点头:“正是因为我要隐藏那个据点,才要避免你们再与那里有任何接触。不要小瞧淮南王的密探,你们两个从到帅府求见我的那一刻起,就有人监视你们了。小绮不会武功,你带着她容易被跟踪,她就留下来吧,这小楼有十多间房间,足够了。目前在广陵城里,南路元帅府是除了王城外最安全的地方。”
艾铁略一沉思,已明白秦阳的意思,不禁敬佩地望了他一眼,道:“明白,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秦阳沉默了一会,回楼上拿了一把刀,递给艾铁:“这把湛蓝快刀是宝刀,送你。我看你腰佩单刀,应该是使刀之人。”这把刀是纪霜霜从楚熙的遗体上取回,秦阳本想将它与楚熙一起安葬,后来怕有人为了此刀而盗墓开棺,终究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此刻已有了“断章”,这湛蓝快刀可有可无,便送与了艾铁。
艾铁也不推辞,拔刀出鞘,但见蓝光闪动,寒气迫人,确是宝刀,便问道:“这把便是昔日黑狼所用的宝刀?”
秦阳点点头。
艾铁将宝刀挂在腰间,道:“谢公子!”
“不用谢我,明天开始,你和星儿便陪我练刀吧。”
小绮惊讶问道:“阳哥哥,你不是伤势刚愈?应该多卧床休息吧?”
“没事,我已发觉自己刀法中有个致命缺陷,如果不尽快想出补救办法,遇到如高宠这样的高手,又或者再遇到昨晚那样的围歼战,我也难逃一死。”
星儿握紧了哥哥的手,道:“哥哥,以后你去哪我都要跟着。”
“你平时要留下来,太阳别苑里的人都需要你来保护,艾铁的武功不在你之下,有他保护我便好。”他又问道:“其余三位弟兄的武艺如何?”
艾铁道:“都能接我二十招。”
秦阳见他既不骄傲也不盲目谦逊,更觉得欣赏,道:“嗯,他们来了后,太阳别苑应该会更加安全。”
艾铁走后,小绮望望自己身上的男装,红着脸蛋问:“阳哥哥,我是否换回女装较好?”
秦阳见她神态可爱,忍不住笑道:“我觉得你现在就挺好的。”
小绮跺跺脚,恼道:“阳哥哥又捉弄我,哪有姑娘家穿男装好看的。”
秦阳笑笑,让紫烟暖玉带小绮去四楼居住,并道:“紫烟,你在小绮的丫鬟来之前先帮忙照顾下小绮,顺便,可能要麻烦你和暖玉挤挤了,腾出一间房来给小绮。”
紫烟和暖玉忙道:“回主人,这是我们的份内事,你不必客气。”
紫烟暖玉领着小绮上楼后,星儿在旁哼了声道:“还好她们两个现在就是住一间房的,不然就要因为某人来了被赶来赶去的。”
秦阳见星儿还在闹别扭了,便道:“星儿,你跟我来,我也有话和你说。”
星儿咬咬樱唇,跟着哥哥到他房中。
秦阳拉妹妹坐下,柔声问道:“星儿,你为什么总要针对小绮?”其实这事他心知肚明,倒是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在。
星儿低着头,幽幽问道:“哥哥,你以后要娶孟小绮么?”
果然问到这个问题了么……秦阳心里苦笑。昨晚的生死经历,令他再次感到生命无常,像自己这样踏上争霸之路、时时刻刻都游走于死亡边缘的人来说,对小绮许下承诺是对她的不负责任。但要他轻易放下小绮,却难之又难。
秦阳沉默了好久,终于答道:“如果真能如计划般顺利逃出广陵城,夺取到大城大邑,大概会吧。”
星儿浑身一震,握住哥哥的小手也颤动起来。
地板很快就被滴落的泪珠儿打湿了。
秦阳心中难过,但这样的事,无论是他还是星儿都需要面对,星儿是自己的妹妹,就算自己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与她结为连理共度一生,还不如早点让她接受哥哥会娶妻生子的事实,慢慢摆脱从小就形成的严重兄控情结。
星儿哽咽道:“可是,哥哥,我不想有外人插足我们三兄妹的生活中来……哥哥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星儿的么?为什么要娶孟小绮呀?”
见星儿声音凄苦,秦阳咬紧嘴唇,心如刀绞,他缓缓道:“星儿,你是我妹妹,以后终究要找婆家嫁人的……哥哥也一样,要娶妻生子……”
星儿猛然抬起头,激动道:“为什么兄妹不能在一起!我也可以和哥哥生孩子!”
她扑入哥哥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我不要哥哥娶其他人,我不要有外人插足我们的生活,我要哥哥一直和我在一起!”
星儿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秦阳都大觉骇然,他虽早知星儿对自己有超越兄妹的感情,此时听到她的真心话,依然觉得大受震撼。
秦阳咬得嘴唇都要出血了,他勉强用理性压下自己想疼爱安抚妹妹的冲动,拉开星儿,低声道:“星儿,你应该知道,兄妹之间是不能这样做的,世人会看不起你,会排斥你,会唾骂你……”
“我知道,这些事情我从小时候就知道了……可我就是喜欢哥哥呀,这份感情怎么都压抑不住!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哥哥,求求你不要离开星儿,没有了哥哥我会死的呀!”星儿越哭越伤心,再次扑入哥哥怀中。
秦阳想到昨晚自己生命垂危,星儿差点就拔剑自刎的事,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此时听得星儿哭得死去活来,心都要碎了,不由得又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换了自己,如果星儿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又会怎样?
秦阳甚至不敢去作这样的假设,光是想一想,一股寒意就会从后背升起,如同置身于无边黑暗般的恐惧感就会布满全身。
因为星儿是自己的妹妹,此刻面对她的感情时才会如此痛苦。但如果星儿不是自己的妹妹,那自己这个异世界的人与她又有什么交集呢,又怎可能结下如此之深的羁绊与感情?
秦阳心乱如麻,感觉自己就像游走在最危险的悬崖边上,一个冲动,就会将星儿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就在此时,星儿忽然抬起头,将小脸蛋凑近秦阳的脸,吻在哥哥的唇上。
这是一个笨拙得无可比拟的亲吻,两唇轻轻一碰便分开了。
随后就像做了什么错事般,星儿脸色苍白,浑身抖个不停,却始终直视着哥哥的眼睛。
哭得红肿的大眼睛中蕴含着深情、决意、罪恶感……还有被逼到绝境般的无助与恐惧。
被这样的眼眸注视着,嘴唇中还残留着星儿那柔软中带着香甜的触感。秦阳只觉得热血上涌,大脑嗡嗡直响。
罢了罢了,管他娘的!什么也比不上我家星儿重要!
秦阳一把抱紧星儿,用力吻在她薄薄的樱唇上。
星儿全身剧震,大眼睛中无数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随即她闭上双眼,小手紧紧地攥着哥哥胸前的衣服,努力地迎合着哥哥的亲吻。
同样是笨拙的吻,秦阳与星儿相互吮吸着彼此的唇,好一会,才各自分开。
见星儿满脸泪珠,他轻轻地拭去星儿脸蛋上的泪水。
“哥哥……”星儿带着清香的呼吸近在咫尺,秦阳忍不住又再次吻住了星儿的樱唇。
自己居然在和一起长大的血缘妹妹亲吻,且不同于小时候那纯粹的、两小无猜的兄妹之吻。
这一个是,蕴含着男女之间深厚爱情的吻。
意识到这个事实,秦阳浑身如坠冰窖,手足发冷,同时也点燃了他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深厚感情。
无边的情火如烈焰燎原,再也遏制不住。
这一个吻仿佛也燃烧起了星儿内心的情感与勇气,她笨拙地模仿着哥哥的动作,热烈回应着哥哥的亲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终于分开了。
星儿恍如梦中,颤声道:“哥哥……”她紧张得全身绷紧,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她怕动一动,自己就从梦中醒来。
当看到星儿惶恐不安的神色时,秦阳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罪恶感、背德感、自我厌恶感,与无法压抑的对星儿的疼爱之情交织在一起。
原来,星儿一直都在忍受着这样痛苦彷徨的压力,却始终坚持着对自己的爱情。
作为哥哥,如果在这时候退缩,实在太逊了。
秦阳任由心中的感情蔓延生长,他声音颤抖着,但每一个字充满了坚定。
啊……星儿,那你就一辈子留在哥哥的身边吧。
世人觉得恶心也罢,唾弃也罢,待得天下太平了,
我就带着你和月儿、夕岚,避到深山老林里,
到一个谁也寻不着的地方,
相伴到老,
永不分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情定
星儿脸色逐渐由白转红,眼眸里的恐惧与不安开始褪去,只剩下无限的深情与决心。
“是,我是星星,星星会永远陪伴着太阳,一生不离不弃。”
星儿紧紧地抱着哥哥,眼里满是幸福的泪。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小绮的声音:“阳哥哥,我换好衣服了。”
门推开了,穿着漂亮衣裙的小绮一脸惊愕地望着抱在一起的秦阳和星儿。
她脸色马上便变了,飞快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小绮……”秦阳也吓了一大跳,冷汗瞬间湿透了贴身小衣。
他虽然下了决心要和星儿在一起,但还没想好在外人面前怎样处理好这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关系。月儿那边更是不知如何交待。
星儿也吓了一跳,但她随即转身警惕地瞪着小绮,手按孤霜的剑柄。
三双眼睛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
良久,小绮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阳哥哥,你们是认真的?”
秦阳本来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像是什么在安慰闹别扭的星儿呀之类,小绮一向知道他和星儿关系极为亲昵,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他望着小绮认真的目光,咬咬牙,终究点了点头:“我……喜欢星儿,你觉得恶心也罢,讨厌也罢,我也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这句深藏在心灵深处的话第一次说了出来,秦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有种跨越了万水千山的疲惫感。
星儿握紧哥哥的手,目光中透出凛然、坚定,直视着小绮道:“我也是,我是真心爱着哥哥的,从六年前和哥哥一起看星星的那个夜晚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哥哥而存在。我也知道作为妹妹这样的心思很奇怪,可我一直就是这样思念着哥哥,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哥哥。哥哥在,我就在,哥哥亡,我也跟着他去!”
两人就像是等待着审判一样,全身僵硬地望着小绮。
只是那紧握的双手,却没有松开。
小绮一言不发地呆了好会儿,随即走过来,轻轻握住了两人的手,她望着星儿,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辛酸:“我就知道,最终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呀,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早就看惯了你是怎样的粘着阳哥哥,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你对阳哥哥的依恋也越来越超出兄妹的界线。我早就察觉到了,你望向阳哥哥的眼神和我是一样的……”
她将目光转向秦阳,柔声道:“阳哥哥,你知道么?我也一直注视着你,所以知道你是多么的重视星儿,多么的……喜欢她。现在你们能这样正面地回答我,我很高兴,也很难受……你们应该知道,兄妹之间是不允许做这样的事吧?”
秦阳和星儿咬着唇,点点头。
“但你们还是不会改变决定,对吧?”
秦阳和星儿又再次坚定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除了认可你们外,还能怎样做呢?”小绮满脸的无奈,但眼睛里的温柔却掩盖不住。
“小绮……”秦阳惊讶地望着她,星儿的眼睛也再次湿润了:“孟小绮……”
“不过,我认可了,不代表别人也认可,阳哥哥你是最清楚了,兄妹**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是为世所不容的……希望你们注意一下,别被其他人发现。”
秦阳和星儿对视一眼,都郑重地点点头。
“我会为这件事保密,并且也会为你们做掩护……但我有个条件。”
秦阳隐隐猜到她的心思,叹了口气问:“什么条件?”
小绮一下子搂住秦阳的手臂:“阳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星儿一下子抱紧哥哥:“不行,哥哥是我的!”
“秦如星,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都不介意你和阳哥哥在一起了!”
“不要不要,哥哥是我的!”
“你们在一起也生不了孩子吧,顶多我和阳哥哥以后多生个孩子,送个给你认你当娘亲!”
“唔……”星儿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神色,随即她不服气说:“为什么我不能和哥哥生孩子,我就要和哥哥生孩子!”
“呃……兄妹生下的孩子会不正常的,老人们都这样说!我专门问过了!”
汗,你还专门问过啊!秦阳满脸黑线,隐约觉得小绮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也证明了她对自己的情意,已到了可以包容这样大逆不道关系的程度。
他望着两个争吵不休的女孩儿,叹了口气,将小绮和星儿都搂入怀中:“都别吵了,好吗?小绮,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负你。星儿,让小绮也和我们一起,好么?”
星儿低着头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然后凶恶地瞪着小绮道:“不过,哥哥大半都是我的,你顶多只能有一小半!平时我和哥哥在一起时,你不许过来争!”
小绮半点不让步:“不行,有外人在的时候,只有我可以和阳哥哥在一起,你是妹妹就要有妹妹的样子!”
两个小丫头你眼瞪我眼,火花四溅。
秦阳抚着额头,苦笑不已。
自己居然和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确定了情侣关系,这放到二十一世纪不异于是一个已毕业的大学生(虽然他现在身体的年纪也就刚上高中)和初中小女生拍拖,而且,其中一个还要是他的亲妹妹……
即使已下定了决心,此刻秦阳的心中依然有着各种不安与背德感,但一股无法形容的释然感与甜意却充溢于胸膛。
他俯下身,在两个女孩儿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星儿冲小绮眨眨眼:“哥哥是先亲我的!”
小绮不服气:“哼,不过快了那么一丁点时间!”
秦阳幸福地叹了口气。
看来未来的日子,会继续这样吵吵闹闹过下去吧。
……
“你想出城?”纪霜霜眉头紧皱。
秦阳点点头:“去上次你那个秘密小院也可以,我要专心练刀法。”
“可我爹爹还没决定是否要派你出战。”
“不要紧,就算不出战,我也必须要迈过这道坎。如果我刀法中的这个缺陷一直存在,我迟早都会死在其他人手上。”
“原来你让我对外声称伤势难愈需要静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秦阳眼中闪过刻骨仇恨:“嗯,只要我还没死,那伙人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但我秦阳岂是坐以待毙的人,那些敢惹我的我,我必定要干掉他们,为楚熙报复雪恨!”
纪霜霜沉默一会,问道:“你猜到谁是幕后指使者?”
秦阳缓缓道:“要么是金国的人,要么是……李元峰,我迟早会查清此事。另外,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秦阳向她说了自己想招几个护卫的事,毕竟他现在是降将身份,未经同意便增加亲随人员终究也是个忌讳。
纪霜霜道:“淮南王已下令,让我们帅府给你拨十名侍卫,如果秦公子另有人选,我也可以安排。”
秦阳知瞒她不过,便坦白说以前尚有几名手下护着小绮在广陵城中,此时小绮到了,也想将那几名护卫带到太阳别苑中居住。
纪霜霜听说小绮到了,哼了声:“秦公子,怎么感觉你大有把家眷都带到帅府里居住的意思。”
秦阳笑道:“我本来就有在此地定居之意。”
纪霜霜兀自生着闷气:“前几天是两名美人儿婢女,昨晚是黄小姐,今日又是青梅竹马的小姑娘,秦公子你还真是受欢迎!”
秦阳心想,要是你知道我和星儿的关系后怕会气死。他咳了声,转移话题问道:“此番出城,快则十天,迟则半月,我会在腊月三十前回来。”
“哼,不用和我说,反正我也会跟着去,自然知道你刀法的进境。”
秦阳大觉愕然:“你也一起去?”
“当然,除了我以到城外别院赏雪散心为借口可以带你混出城外,你认为凭你自己能出得了这广陵城?”
秦阳苦笑不已,他实在不愿意这聪明的纪大小姐跟着一起去,万一看出他和星儿关系变化的端倪就麻烦了。
此刻见纪霜霜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是楚熙的葬礼,秦阳亲自抚棺下葬,待得众人散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写着“好兄弟楚熙之墓——秦阳立”的小牌子,轻轻地插到坟前。
小绮和星儿一左一右地拉着他的手。孟青、艾铁肃然侍立。紫烟暖玉则分别陪在小绮和星儿身后。直到天色昏暗,一行人才黯然回城。
第三天一早,秦阳带着星儿、艾铁与纪霜霜、夏辛、江老等一行人秘密出城,来到广陵城外二十多里的一处深山的大院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左寒右炎
漫天的风雪中,三道人影骤分骤合,交织着赤炎色的刀风剑气将方圆数丈的积雪全部震开,露出黑色的土地。
刀剑相交十余下后,三道人影又骤然分开,分两边站立。
左边是一个身穿紧身武士服的少年,手持“断章”,虽是衣衫单薄,在风雪中依然气定神闲。
右边两人,一个是身穿淡黄色衣裙的俏丽少女,手中的孤霜宝剑兀自在抖动着,气息微乱。另一个是身披轻甲劲装的魁梧大汉,湛蓝色的宝刀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手臂已现酸软。
三人正是秦阳、星儿和艾铁。
“哥哥,你这双刀刀法越来越厉害了,若全力相斗,我可挡不了你十招。”星儿敬佩非常。
艾铁也暗自惊骇不已,他自艺成下山,一路走了近千里路,遇过不少的巨寇大盗,也未尝一败,故而多少有些自大骄傲,谁知今日与星儿小姐合力迎战秦阳,不过十余刀已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自己的公子能名扬天下,果真是武艺有过人之处,就连他的妹妹星儿小姐剑术也胜自己一筹。他不由得道:“公子,你双刀刀法已到了如斯境界,怕我和星儿小姐难以与你练刀了。”
“你们两个的武艺俱已不俗,但遇到绝顶高手级别仍是不堪一击,从今日起,你们每天抽两个时辰与我练刀,其余时间都用来各自修炼,争取在离山之前,都能提升一个级别。”
接下来,秦阳又专门针对两人剑法、刀法中的不足之处细心指导,星儿道:“哥哥,你不如抓紧时间练刀法吧,不要因为我们耽误了你练刀的进展。”
“你们的水平提高了,我练刀的进展才会加快。对了,纪小姐身边有名剑手夏辛,武功与你们在伯仲之间,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在二十招内胜他,便可以与我真正对练了。”
他毫不藏私,先是指点了一下星儿的内功修炼,又将最近领悟到的“吞食天地精华”要诀传授给艾铁,道:“艾铁,你所练的武功与我和星儿大相径庭,但此门‘吞食天地精华’之法乃是我悟出来的,与你的内功并不冲突,反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你好好修炼,自会体会其中的妙处。”
艾铁不禁动容道:“公子,我不过只是暂跟随你一个月的护卫,你竟将这无上的心法传授予我……”
秦阳微微一笑:“你可以当我是向你施恩惠,让你不舍离我而去。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去投奔我的义兄岳飞,他现在还驻守在平阳城抵御金兵,像你这样胸怀天下的志士,能去辅助他才是不枉此生。”
艾铁讶然道:“抗金的大英雄岳飞是公子的义兄?”
秦阳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金国觊觎我大宋的国土已久,待得他们积蓄下足够的国力,必定会大举入侵,像你这样的有志之士武艺自是越高越好,我将这门功法传你,就算是你陪我练刀的报酬吧。”
艾铁深深一揖:“谢公子。”
待得星儿和艾铁各自练武,秦阳盘膝端坐于大石之上,“断章”一左一右,放于他两侧。
仰望着漫天飘落的雪风,秦阳在静静地出神。
自从入了广陵城后,他看起来是事事顺利,直到数日前那次夜战,方始令他窥到了淮南王朝中暗潮汹涌的一角。
那晚的夜袭,除了金国,还有三个人是最值得怀疑的,一个自然是李元峰,于公于私,他都有暗中向金国高手通风报信伏击自己的动机。
第二个是首辅黄延和,夏之章那句“小心首辅”确实在秦阳的心里埋下一根刺,黄延和虽然表现在对秦阳极为看重和拉拢,但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降将,无兵无权,就算有赫赫威名在,凭黄延和这样的当朝第一大臣也没必要在最开始就急急伸出橄榄枝,并在公众场合明显露出笼络之意。他的背后,或者就有着淮南王的授意,淮南王明面上对自己极好,加官进爵以消除自己的警惕,然后利用金国之人除去自己这个潜在的威胁,如此一来,他还可落得个“唯才是举”的贤王之名。
第三个则是夏之章。秦阳与夏之章相处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已从他的风度、谈吐中察觉此人的才能实不在纪禹之下,若论心机城府,怕是及得上纪霜霜。此时淮南军中,军方元老正被淮南王猜忌,无论是那句“小心首辅”,还是秦阳遇袭,对他来说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秦阳遇袭身亡,必会引起悍然大波,军方元老就可以借机声讨金国、加强自己的力量,扭转在与文官斗争中落后的状况;如果秦阳侥幸未死,怕是会顺着他那句“小心首辅”,怀疑到黄延和乃至于淮南王身上,秦阳就会更加坚定的站在军方之中,说不定还会转投到他麾下,高宠“恰好”路过并救了秦阳,未必并不是他的授意。但夏之章是秦阳在感性上最不愿意怀疑的人,那日他不经意展示的父爱,使得秦阳对他始终保持着一份的敬意与好感。
只是现在线索情报太少,唯有寄希望于孟志尽快在广陵城建立起来一个强大情报网,再作进一步判断。
现在身处于险地中,处处是阴谋诡计,一着不慎就是全盘尽墨。为了自保,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特别是增加身边高手的数量,免得事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现在星儿和艾铁顶多是三级中的一流高手,与他这个四级下的绝顶高手,差了一重境界两个级别,若他全力出手,两人都难抵挡他三招。必须尽快使他们的武艺提升到三级上的水平,秦阳才算是勉强有了自保之力,起码不用为太阳别苑的安危担心。
秦阳轻叹口气,周围有着星儿和艾铁在护卫,他便潜心静气,开始修炼混合丹功最后的功法和最新感悟的“吞食天地精华”之法。
眨眼间五天过去了,星儿和艾铁在秦阳的细心指点下进步神速,已勉强可以与秦阳战上四五十个回合。
而秦阳的真气修行,也进入一个新的突破点。
不知是吞食天地精华带来的效果,还是他那混合丹功最后一层功法的效果,他的真气流速越来越快,爆发力也越来越强。
这些天他一直在潜心思考将真气一分为二,分别转为寒冷、赤炎两种属性,经过数天的摸索,慢慢找到了诀窍。
咏春拳的攻守同期与周伯通的“左右互搏”有一定相似之处,练习了两辈子咏春拳的秦阳,在分心二用方面有着天然优势。
此时他依然专心端坐于大石之上,浑身上下弥漫着神奇的气息,忽寒忽热。寒时他全身如同玄冰般,不过片刻之间全身就积满冰雪;热时他全身泛起红光,周围数丈之内冰雪尽融。
慢慢地,更神奇的事发生了。他左边的身体开始积雪,右边的身体却泛起红光;片刻之后,左右的寒热互换。
秦阳骤然睁开眼睛,睛中精光暴射,左右两拳分别向两旁的大树凌空击出。
两道属性迥异的气劲同时击在两棵大树上,震得两棵大树哗啦啦地摇晃不已,左边那棵大雪中拳劲处有如被寒霜扫过,结下累累寒冰;右边那棵大雪中拳劲处则如被烈焰焚烧,焦黑一片。
秦阳哈哈大笑,凌空翻身而起,心情无比舒畅。
寒冰赤炎两种属性的真气,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左右转换,一分为二,一旦注入到“断章”中,刀法威力何止提高一筹。
星儿连忙奔过来,见哥哥神采飞扬,知道他已解决了第一个难题,大觉欣喜。
艾铁则只是朝他点头致意,表示祝贺。
秦阳微微一笑,点头回礼。他见星儿练了一个上午的剑法已练得香汗淋漓,艾铁也是气喘吁吁,便让两人都休息一下。
艾铁却坚持要继续练刀,显然这些天的进步令他大感兴奋。他怕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打扰公子小姐说话,便走到更远的地方练习。
看艾铁走远了,心情大好的秦阳将星儿拉到身边,掏出手绢细心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汗珠。星儿羞涩一笑,低声道:“哥哥,大白天的,我自己擦就行了。”
小丫头现在既得到了哥哥的承诺,心里甜滋滋的,往日里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基本上已被安心感取代,自然就不会再在外人前表现出紧粘哥哥的态度,反倒恢复了数月前的羞涩样子,对待纪霜霜也远没最初尖锐。至于在两人独处时,星儿初尝爱情滋味,各种撒娇索吻之类自然就难免了。只是星儿还比较单纯,而秦阳也远没饥_渴到对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下手的地步,两兄妹虽变得比以前更加亲密,但始终保持着发乎情,止于礼,顶多抱抱亲亲,从未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秦阳微微一笑:“哥哥帮妹妹擦擦汗,在情理上都说得过去。”
星儿心里满满都是幸福,她见艾铁在远处专心练刀,便飞快地在哥哥脸上吻了一下,脸蛋红扑扑道:“嗯,那这是回礼。”
望着妹妹娇俏动人的侧脸,秦阳心中柔情泛起,轻轻握住星儿的小手,与她一起望着山下美丽的雪景。
其时皑皑白雪早已为天地披上了圣洁的盛妆,一片静谧安然。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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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刀法大成
星儿轻轻依到哥哥身上,出神道:“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和哥哥一起,那该多好。”
秦阳“嗯”了声,笑道:“要是真这样天天粘在一起,你怕会腻的。”
星儿扑哧一笑:“才不会呢,我永远都不会对哥哥腻烦的,只有姐姐才会说出那么违心的话……”她学着月儿的语气:“哥哥那一脸呆相的样子,我早就看腻了。”
秦阳想到远在太阳城的月儿,思念之情泛起,他轻声叹道:“要是月儿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不知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气得与我们断绝兄妹关系,还是会无奈地叹口气,说‘笨蛋哥哥,真是拿你没办法’,然后原谅我们?”
星儿低着头,好一会才幽幽道:“姐姐才不会这样说呢,我的心思她应该早就发现了,却从没阻止过我。姐姐……是天下底最好的姐姐。她就算心里流泪,也会微笑着祝福我们的。哥哥,如果以后我们真要隐居山林,可不能丢下姐姐。”说到后面,星儿的眼眶开始湿润了。
秦阳紧紧握住星儿的小手:“嗯,月儿和你,都是天下最好的妹妹。太阳、月亮、星星是永远不会分离的。”
星儿嘟着小嘴道:“可惜多了个孟小绮。”她和小绮现在还像幼时那般经常斗嘴,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自己早就认可了对方的存在。星儿是个聪慧的姑娘,事后她静下心来一想就已明白过来,正是因为小绮一如往常地与她斗嘴抢哥哥引开她的心思,她才安然地跨过了与哥哥转变关系带来的负罪感、背德感。对于爱动点小脑筋的小绮,星儿表面上是又气又恨,心底里却始终将她当成是自己最重要的好朋友。
秦阳微微一笑:“我待你远比待小绮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星儿心里得意,搂住哥哥的手臂撒娇道:“嗯,看在哥哥最喜欢我的份上,我就原谅那坏蛋小绮好了。”
星儿的样子太过可爱,看得秦阳食指大动。
秦阳见左右无人,飞快地在星儿的脸蛋亲了一下。
星儿俏脸生红,低声嗔道:“哥哥,怎么忽然亲人家?”
秦阳眨眨眼:“情不自禁。”
星儿甜蜜一笑。
两兄妹十指相扣,紧紧相依在一起。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了两个人踏雪的声音。秦阳知道是纪霜霜和夏辛到了,连忙和星儿分开,星儿不想和纪霜霜碰面,低声在哥哥耳边道:“哥哥,不许花心,不许和纪小姐卿卿我我!”见秦阳点点头,她才嫣然一笑,带着孤霜宝剑到另一边练剑去了。
很快,纪霜霜和夏辛便出现在山坡上,见秦阳手按刀柄,卓然立于大石之上,便问道:“秦公子,今日没和星儿艾铁练刀?”
纪霜霜几乎每天都会来看看秦阳练刀的情况,并带来广陵城里最新的消息,像是腊月夺魁大战的赔率变化之类,小绮的书信之类,朝中的变化动态之类。她虽身处于广陵城外的深山中,但耳目信使来往不绝,依然随时掌握着城中最新的变化。
秦阳回过身,淡然一笑:“欲速则不达,现在正是瓶颈期,多思比多练更有用。”
“喏,你的信。你那青梅竹马还真是空闲,天天给你写信,也不怕打扰你练刀。”纪霜霜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秦阳。
大概是顾虑到怕打扰秦阳练功,小绮的书信虽每天都有送来,但字数不过百来字,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手机短信一样。基本上都是说些太阳别苑里的小事,特别是夕岚的事,比如夕岚开始闹着要找阳阳,夕岚喜欢喝牛奶、给夕岗买了件漂亮的白裙子她很高兴之类。唯独最后一句一定会是“我今天也很想你,阳哥哥,盼早日归来”。
秦阳匆匆看完,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掏出铅笔在信纸背后写上:“一切都好。我今天也想你,小绮。”然后重新封好信封,递给纪霜霜,托她送回给小绮。
纪霜霜哼了声:“感觉我越来越像是一只小青鸟,给你们两个传递情书。”
秦阳和小绮的关系已算是半公开状态,艾铁孟青、紫烟暖玉都将小绮当成是少夫人一样看待,纪霜霜如何会不知?
秦阳充满歉意道:“麻烦你了,霜霜。”
纪霜霜绷紧脸蛋接过,又说道:“你在广陵城里的三名护卫今天早上已到了帅府,跟来的还有两个丫鬟,都一并安排到太阳别苑了,你可以放心了。”
秦阳见她这么认真细心地办妥自己托付的事,更添几分歉意与感激,他诚挚道:“霜霜,日后有用得着我秦阳之处,一定会尽心竭力助你办好。”
“你现在是我手下,自然应该尽心为我办事了。”纪霜霜沉默了一会,问道:“不过,若你不再是我手下,你还会为我办事么?”
秦阳奇道:“为何这样问,你我现在虽是上下级关系,同时也是好朋友关系,你有事相托,我自然愿意帮你。”
“只是好朋友么……”纪霜霜低声嘟囔了句,忽然正色道:“秦阳,帅府已来了消息,我爹爹决定派你出战夺魁大会。”
这个消息早已在秦阳意料之中,就算四大元帅都看透了淮南王和黄延和的心思,却没有谁敢公然派二线高手出战,否则随时可能会被扣上“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的罪名。
“这件事应该在你我意料之中,北路元帅府自然是派出高宠了?”
纪霜霜点点头:“所以,你这次能否练成绝世刀法,既决定了这场夺魁大会的结果,也决定了你的去留……”说到最后,语气中多少带了点惆怅。
秦阳叹了口气:“就算我真练成了理想中的刀法,也未必就能胜得了高宠。何况我现在依然没头绪如何能突破前期瓶颈。”
纪霜霜皱眉道:“你的刀法我见过,我虽不懂武功,但你双刀刀法厉害至极,应该没什么致命缺陷吧?”
秦阳摇摇头:“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我的刀法威力虽强,但耗真气太多,一旦被拖入持久战或者像上次那样陷入重重围困我就容易吃大亏。”
纪霜霜沉思一会,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天道门的传人,为何我爹爹等人都没有从你的拳术里看到天道门武学的影子?你自创的刀法虽然神妙,但是否会太过于执着于‘自创’,反倒忽视了原本天道门的武功绝学?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
正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秦阳眼睛一亮:“霜霜,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隐隐约约已把握到突破的诀窍了。他的双刀刀法基本上是咏春门八斩刀的套路化来,加以自己的思考改进的,确实没多少天道门武学,天道门讲究天人合一,游龙剑法、飘云掌法论威力自然比不上咏春双刀和咏春拳,但这两套武功对于真气的运用调息都极有讲究,就算缠斗千招,也极少出现真气枯竭的情况。看来自己是当局者迷,局限于咏春门的武学中,空有宝山在身却不懂运用。
纪霜霜奇道:“我是说,你是否太过于执着于‘自创’,反倒忽视了原本天道门的武功绝学……”
“对!就是这个!”秦阳双眼奇光闪动,兴奋得一把抱住纪霜霜:“谢谢你,霜霜,托你的福,我终于知道怎样弥补我刀法的缺陷了!”
他身兼咏春天道两门的绝学,大可以取其精华,合而为一,真正自创出一门天下无双的绝世刀法。
纪霜霜忽然被他紧紧抱住,脸蛋急剧升温,一时手足无措,她身旁的夏辛已利剑出鞘,指着秦阳道:“秦阳!不可无礼!快放开我家小姐!”
秦阳见夏辛双眼几乎要喷火,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之下抱紧了纪霜霜,连忙松开,讪讪笑道:“一时得意忘形,哈哈。”
纪霜霜俏脸通红,这些天她与秦阳往来减少,关系颇显生疏,今天忽然被他这样一抱,大觉不习惯,又隐然有几分心动和欣喜。
她嗔怒且喜地望了望秦阳,丢下一句:“那你赶紧练刀,我还有事,先走了。”带着夏辛匆忙离去。
夏辛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秦阳一眼。
秦阳咂了咂舌,刚转过身,便见到星儿在远处正鼓着小脸蛋,满脸不高兴地望着这边。
看来又得想办法哄哄这个爱吃醋的小丫头了。秦阳想着这个幸福的烦恼,大步向着星儿走去。
……
大雪再次漫天飞扬,秦阳已盘膝坐在那块大石上不吃不喝两天两夜了。
但包括星儿在内,无人敢去打扰他,人人都知道秦阳进入了武学突破的最关键时期。
成败就在此一线。
星儿和艾铁都远远到百丈之外练功,兼作护卫。
凛冽的寒风如刀似刃,刮得纪霜霜嫩脸生痛。她不由得担心问旁边的夏辛道:“夏辛,秦阳这样子都两天了,估计还得多久?”
夏辛木然答道:“不知道,这事得看顿悟,有时是一瞬间,有时可能要一辈子。”在他心底,到底是否希望秦阳就这样枯坐一辈子,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正说着,忽然见秦阳悄然站了起来。
“铮!”断章双刀同时弹跳出鞘,飞入秦阳手中。
秦阳手持双刀同时向前劈出,一道冰蓝色和一道赤炎色的巨大刀影如十字交错,疾然轰出,竟生出千军辟易,万马奔腾的声势。
只听得大树倾倒之声不绝于耳,已隐隐有了龙虎门宗主张天师剑气三四成的威力。
秦阳只觉得双刀劈出,劲力未尽发而余力已生,内气借由沟通天地循环往来,生生不息,再无以往用一分刀气便少一分真气的消耗感,不禁大觉欣喜。
这两天的静思,他将所学的武功精要进行了全盘“解剖”,取其最精华之处进行不断的“组合”,融会贯通,最终形成了七式刀法,称为“断章七式”。
至此,他的刀法方始大成,不但左寒右炎的属性使人难以招架,更重要的是刀法更趋圆润轻捷,挥洒自如,刀意所至,绵绵不绝,又留有余力,生生不息,再配合天人合一的至境,他起码已可以挑战四级中的绝顶高手而不落下风。
他收刀而立,卓然转身,却见星儿、艾铁、夏辛、纪霜霜四人脸如死灰地望着他,不禁奇道:“怎么了?”
艾铁刚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惧色:“公子,以后打死我也不和你交手了,要是吃上你刚才那一招,我必死无疑。”
秦阳哈哈大笑:“我的刀法虽已练成,还需要多加雕琢,你们不陪我练,谁陪我练?”
时光匆匆,数日后,秦阳一行人收拾行李,重新踏上了广陵城的街道。
此时,离腊月三十的夺魁大会,只剩下两天时间。
<第三卷完>
卷末感言
五月底到来前,第三卷顺利完结了。
这一卷从太阳_城的存亡开篇,到诈降、殿前比试,到最后的准备腊月夺魁大会,花了整整五十章,明线是男主为了存亡而奋斗,暗线则是兄控的星儿感情线铺开。因为里面穿插了主角们的心理描写和感情变化过程,使得争霸天下的剧情节奏还是有点慢了,现在回读起来,某些细节可以简化,某些情节可以缩减,节奏感还可以再提升下。写作之路很漫长,我会继续不断地努力提升写作技巧和写作水平。
就这本书的写作宗旨而言,争霸只是过程,重点还是在于人物形象和感情的刻画,我一向认为,生活的幸福在于点滴细节,剧情平淡也罢,啰嗦也罢,我只是将心中想写的美好故事完整地呈现出来,喜者自喜,不喜者也不强求。这一卷里面的好几个细节故事描写我还是满意的,每次读起来都颇感温馨,特别是星儿的情感线刻画,不知各位兄弟朋友们是否同样感到满意?如果某些文字同样打动了你们,并使你们喜欢上里面的角色,我会甚感欣慰。
顺便说下高宠和纪霜霜。高宠这个角色未来还会有很重的戏份,他的性格我很喜欢,按照大纲他将是仅次于岳飞的三号人物。至于纪霜霜,有朋友说到后面越来越不喜欢她了,其实纪大小姐的故事很长,现在只是展示了冰山一角,书中每个主要角色都在成长,男主、星儿、月儿乃至小绮、小蕾都是,纪霜霜自然也不例外。纪霜霜在最初作为一个重实效的现实主义者,无可避免地会与带着书生意气和侠客幻想情怀的男主发生斗争与冲突,但在后面的故事里,纪霜霜会慢慢改变,形象变得更柔和丰满(不光是指胸部……咳),请各位拭目以待。
最近作者终于找到了还算满意的工作,新的工作岗位会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知识,也要考一些证书,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本书的更新速度。本书已快五十万字了,不管它有着怎样的不足与缺点,我依然很喜欢里面的故事和人物。而对于这本书的态度,我也从未改变过,认认真真地码字,认认真真地刻画人物,认认真真地去写完一个理想中的故事。所以,各位兄弟朋友们可以放心,更新频率可能还会暂时持续一天一更,但肯定不会烂尾或者太监。
这里再次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阅读和投推荐票(特别感谢某些朋友每天都坚持着给这本书投推荐票),对于一本成绩不怎样的书来说,这样的点滴支持如雪中送炭,倍觉温暖。
第四卷就要开始更新了,新一卷的故事,将会掀开新的篇章,某些久违的英雄人物,也将重新登场,敬请期待。
另外,在更新第四卷前,还会先送上特别篇的两个小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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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篇一 雪夜(上)
黄惜文的离家出走很突然,就像她的父亲宣布要将她许配给那个不知是谁的夺魁大会优胜者一样。
她只听说过秦阳是虎威将军,高宠是龙威将军,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看爹爹的意思,夺魁大会的优胜者似乎会是二者之一。
这让她很是心烦。
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除了琵琶等琴棋书画和女红手艺外,基本上没学过其他东西,对于武功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她并不喜欢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男人,这些男人会让她觉得很粗鄙很暴力。
眼看腊月三十就在眼前,私下向爹爹提出数次反对婚约的请求都被驳回后,黄大小姐做了人生中最大胆也是最冲动的一个决定。
这天傍晚,风雪刚停下来,她匆匆地换上男人的服饰,吩咐贴身丫环小梅引开守门的家丁,自己则偷偷地溜出了家门。
广陵城的大街她还算是熟悉的,毕竟在这城里生活了也有近十年。她本想去投奔其他同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们,但转念一想,似乎很容易就会被爹爹捉回家。
她很快又想到,如果走在大街上也容易被首辅府派出来追踪她的家将家丁发现,于是转身向着广陵城错综复杂的小巷走去。
对于这个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很快她就会意识到自己是犯下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冬夜的小巷是冷清而寒冷的。她紧紧了身上的衣裳,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何时,雪花又开始飘洒下来,而我们的黄大小姐,也彻底地迷失了方向。
原本就冷冷清清的小巷,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好冷……这雪要什么时候才能停呢。”黄惜文身上只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和一把油纸伞。此刻油纸伞早已积满了雪,她不得不躲到一处屋檐下。
小巷住着的多半是家境普通的人家,这片狭小的屋檐只提供了勉强容得下她蜷起身子避雪的空间。
风雪漫天,小巷愈发的阴暗,三五步外已是漆黑一片。
她不停地呵着自己开始冻僵的娇嫩双手,第一次萌生出悔意。本来女子的命运就是由父母来决定,嫁给谁不是嫁呢?难道就会有人真能如她梦想中的如意郎君那般,温文儒雅、细心体贴?
望着小巷张牙舞爪的黑暗,黄惜文胆战心惊地将油纸伞挡在身前,蜷缩在屋檐下。
时间的流逝好像无比的缓慢。
脚步声响起。
黄惜文惊讶地抬起头,见到眼前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
男人长得很丑,黄脸尖腮,手里提着的灯笼光映照下,阴森的目光和焦黄的牙齿显得颇为可怕。
他打量了黄惜文数眼,露出了笑意:“哟,小子,怎么坐在我家门前?迷路了?”
黄惜文隐约觉得这男人不是好人,她蜷紧了身子,小心问:“这里是你家门前?”
“当然。你是不是迷路了啊?要不要进去我家坐坐,可以给你一杯热水,之后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听到“热水”二字,黄惜文开始动摇了,但她马上警惕地望着这个陌生人。
“这位大哥,你真的会带我离开这里?”她紧张之下,完全忘记了掩饰自己的女声。
男人笑得更欢了,露出焦黄的牙齿:“当然,我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黄惜文虽然不谙世事,可她并不是笨蛋,已察觉到对方不怀好意。
她慌忙站了起来:“不用了。我现在就走!”
“喂喂,你可不能浪费我的一番好意啊。”男人一伸手,已捉住了黄惜文的手腕。
黄惜文惊慌地尖叫起来。
“我……我身上有钱,我可以都给你!你快放开我!”
“哦?”男人凑了过来,挑着黄惜文的下巴:“你还有钱,很好,很好!”
一股难闻的男子气味涌了过来,黄惜文又惊又怒地挣扎起来:“喂,别靠那么近,不然我就叫了!”
男人从腰间拔出匕首,晃了晃:“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利器寒光的让黄惜文再次惊叫起来。
“再吵我就杀了你!”男人恶狠狠地威胁着,身体已靠到了黄惜文身上。
“真香啊,果然是个上等的妞儿。”
黄惜文惊怒交集:“你快放开我,我爹是当朝首辅,你敢伤害我,我爹会将你全家灭族!”
“我爹还是当朝皇帝呢!”男人将冰冷的匕首贴到她脸上拍了拍:“你再叫,我就一刀杀了你!”
黄惜文见对方眼中闪着野兽一样的光芒,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很好,很好。”
男子见她老实下来,一手提了她起来:“走,跟我回家。”
就在这时,黄惜文咬咬牙,蓦然将包袱和油纸伞往他脸上一扔,男子措不及防,条件反射地松开她手腕去挡开包袱,黄惜文飞起一脚踢在他袴下,随即拼命逃开。
她虽未真正练过功夫,但见府上的家将护卫练得多了,最简单的防身招式还是会那么一两下。
男子大怒,拔开包袱就追了过来。
黄惜文慌不择路,见路就钻,才跑了一炷香不到就已气喘吁吁,被那男人追了上来。
男人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有本事再跑啊!今晚我让你永远都不敢再跑!”说着膝盖已顶在了她的双腿之间摩擦起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布满黄惜文的全身,她吓得全身都软了,抖个不停,只是潜意识地夹紧双腿。
男子就像在欣赏她惊慌的表情般,舔着嘴唇凑近她。
“不要……不要!”
她一眼瞥见远处有条人影朝这边走过来,也不知从哪里迸出来的力气,高声叫了起来:“救命啊!这里有坏人!快来救命啊!”
男子见有人走近也吓了一惊,他一手捂住黄惜文的嘴,匕首抵在她的咽喉,冰冷的利器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再动马上就杀了你!”
对面的来人停下脚步,似乎在犹豫观望。
小巷昏暗,看不清来人的身材相貌,只能看到他朦胧的身影伫立在风雪中,安静得如路边的一块石头。
完蛋了,看这人的样子不像是有勇气过来救自己的人。黄惜文绝望地流下了泪水。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遭遇怎样悲惨的命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就不该这样任性地离家出走。
男子见那人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壮起胆来,他将手里的匕首虚晃一下:“看什么看!不想死的快滚!”
对面那人只说了六个字:“我有脚,不会滚。”
一道黄金色的光芒掠过,锋利的枪尖已刺穿了男子的咽喉。
男子双眼如死鱼般凸了出来,他的身体依然靠在黄惜文身上,匕首也和刚才一样抵在黄惜文的脖子上,一切仿佛都没变化,唯独是一柄黄金色的大枪像是凭空出现般,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至死都不相信世上能有如此快,如此准,如此稳的枪法。
黄惜文望着男子满脸狰狞的样子,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那人影轻轻一脚踹开男子的身体,拔出黄金色的大枪,却见黄惜文软绵绵地靠了过来。
他怔了怔,潜意识地抱住了黄惜文柔软的身躯。
风雪愈加大了,那人影摇了摇黄惜文,见她已昏迷过去,便抱起她,大步而去。
黄惜文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木板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对于她这样从小睡惯了舒服软床的大家闺秀来说,这样的木板床显得太硬,太不舒服。
屋子里很是暖和,一个暖炉里正燃烧着红色的火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热量。
有个身穿灰袍的男子正盘膝坐在暖炉前,安静地注视着跳动的火光。
黄惜文凝视了他好一会,见他居然如磐石般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声也听不到,要不是隐约见得他肩膀偶有抖动,黄惜文甚至会以为这个男子是个披着衣服的木人。
救了自己的,就是这个男人?
黄惜文努力地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却只能回想起风雨中那个静静伫立的朦胧人影。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摸摸身上,衣衫整齐,而脖子上浅浅的伤口已被人用纱布仔细地包扎起来。她放下心来,打量着四周。
眼前是一间陈旧的屋子。屋子虽大,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柜子和一个暖炉外就别无他物。唯独是一杆黄金色的大枪,斜斜倚在墙角,颇为显眼。
特别篇二 雪夜(下)
窗户紧闭,寒风依然从缝隙挤进来,吹得暖炉里的火焰一闪一晃。
黄惜文正要开口,暖户前的那人已先发话了:“醒了?”
只有两个字,如果不是因为屋子里没其他人,黄惜文根本不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黄惜文怔了怔,答道:“醒了。”
那人点点头,从暖炉里取下一个铁壶。
滚烫的热茶很快就倒到杯子里,递到了黄惜文的面前。
“谢谢。”黄惜文接过,她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那人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相貌普通至极,毫无个性毫无特色,说不上丑,也说不上英俊,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大众脸,几乎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属于那种钻到人堆里就很难再认出来的类型。
唯独是他的眼睛,深沉坚定,如同一泓平静的潭水,没任何的波澜起伏,反倒给人极为深刻的印象。
黄惜文隐约想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睛。
那人已静静地走回暖炉旁,盘膝而坐。
温热的水流入腹中,说不出的舒服。
黄惜文吁了口气,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她虽然尚未认出这男人,但潜意识里认为他并不是坏人。她打量着男人的背影,问道:“你是谁?”
“高宠。”
“高宠?”这名字好熟悉……啊!那日在宴会上见过的,那个特别木讷安静的龙威将军高宠?
黄惜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龙威将军高宠?”
“嗯。”那人点点头。
黄惜文仔细地回想了好一会,终于确定眼前这人就是那日见过的高宠。不得不说,这得归功于那日高宠沉静的气质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世界还真是小。黄惜文呆了好半晌,才问道:“是你救了我?”
“嗯。”
“这里是哪里?”
“我家。”
“你家?”黄惜文不禁再次环视这间朴素简陋的屋子。这里就是堂堂龙威将军的府第?下人没有,家具没有,连最起码的装饰都没。
黄惜文怔怔地望着这个传说中武功全淮南第一的龙威将军,奇道:“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大王没给你安排好住处?”
“这里不好?”高宠回过头,缓缓道:“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这人说什么呢?
“你以前住在什么地方?”黄惜文不由得对高宠产生了好奇。她忽然想起自己坐在床上和陌生男子说话很不雅,慌忙掀被下床。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赤着雪白的纤足,罗袜和软底靴子都已被脱了下来。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黄惜文依然脸红耳赤,匆匆穿上罗袜和靴子。
她从小生活在深闺里,从未被男子碰过身体。
高宠似乎丝毫没留意姑娘家的纤细心思,他淡淡地答道:“山里的草屋。”
“你和谁一起住?”黄惜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大概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羞涩与慌乱。
“自己。从七岁起。”
“你爹娘呢?”对于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大小姐,完全无法想象七岁小孩子怎样能活下去。
高宠沉默了一会,才答道:“不见了。”
不见了?是抛弃了他走了还是死了?
“好可怜……”黄惜文喃喃地说出了心里的话。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这话很失礼,连忙补充说:“从小没爹娘一定很辛苦吧?”
这话更是显得伪善与做作。黄惜文暗恨自己怎么忽然变成呆头鸟似的,连话都不会说。
高宠想了好一会,才答道:“冬天时,很冷。一个人,会怕。”
他并不像那些粗鲁汉子那般拍着胸膛说:“区区辛苦算得了什么!”或者像那些文弱书生般喋喋不休地怨天尤人。
黄惜文怔住了。
她自从就生活在爹娘的细心呵护下,直至这次离家出走,才体会到一个人的辛酸与孤单寂寞冷。此刻听了高宠这短短的这十个字,黄惜文脑海里便浮现了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冬夜里孤苦无依的景象。
这个男人,一定经历了极为艰辛的童年。
如此想着,她忽然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大概是听得她放下杯子的声音,高宠又站起身来,帮她倒了杯热茶。
黄惜文不由自主地凝视着他安静的脸庞。
她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率直的男人,而且是一个成年的男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感受不到野心、阴险、权欲物欲**等等负面的东西,只有如磐石般的坚定与沉静。
与高宠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样盯着男人看,顿时脸上一阵火热。
“喝热茶,驱寒。”高宠神色没任何变化,扫了一下她的脸色,淡淡地转过了身,又重新回到老地方,望着那炉炭火发呆。
她正要再次道谢,高宠淡然道:“你脸色好多了,一会就可以走。”
黄惜文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连忙问:“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时辰左右。”
见高宠语气始终冷淡,黄惜文也不再多问,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呼啸的寒风顿时挤了进来,彻骨的寒冷。外黑漆黑一片,没什么灯光。
她踌躇了一阵,本想托高宠送自己回府,话到嘴边,见人家冷冷淡淡的,反倒不好说出来,只好转口问道:“高将军,这里离首辅府多远?”
“走路半个时辰。”自始至终,高宠几乎没问过她任何问题,眼睛也只是一直盯着那团炭火,仿佛那炭火远比黄惜文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更有吸引力。
黄惜文天生丽质、出身高贵,又精通琴棋书画,一手琵琶更是堪称广陵一绝,从小就习惯了男人们对她阿谀奉承,百般讨好。此时见高宠对她爱理不理,不由得涌起了几分怒意。
她提起桌上的包袱和油纸伞,推开门,寒风夹着雪花打了进来,刮得她嫩脸生痛。外面黑漆漆一团,静得吓人。这里似乎位于某个小巷深处。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之前的那个坏男人,一股植根于心灵深处的恐惧使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刚迈出的步伐又收了回去。
她咬紧牙,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又不好拉下脸向高宠求助。
正进退两难间,身后脚步声响起。
“我送你回去。”
高宠语气依然是淡淡的,黄惜文的眼眶却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她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孤单孩子,忽然有了一种依靠。
“谢谢……”她不敢回头,怕被高宠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没听到高宠回话,黄惜文却感觉到高宠点了点头。
“给你。”高宠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羽绒外套,递给了黄惜文。“挡风。”
这件外套用料纯正,做工精巧,显然是价格昂贵之物。
“谢谢……那你呢?”黄惜文犹豫着是否接过,高宠已将外套塞了过来:“我现在,不怕冷了。”
羽绒外套很大,很温暖,高高竖起的貂裘领子可以挡住大半的寒风。黄惜文手里提着灯笼和包袱,头上则撑起着一把油纸伞。
伞柄握在高宠的手上——高宠正与她并肩而走。他的步伐并不大,黄惜文恰恰可以跟上。
没听见高宠再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雪声。黄惜文忍不住开口问:“高将军,这外套是夏元帅送你的?”
“嗯。”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夏元帅没安排你住到他府里?”
“这里安静,挺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话。
走到一个分岔口,高宠终于主动问了一个问题:“去首辅府?”
“嗯。”黄惜文故意不去解释为何到首辅府。
高宠点点头,居然不继续发问。
黄惜文反倒按捺不住,她停下脚步,咬着红唇问道:“高将军不想知道我是谁?”
高宠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奇怪地反问:“我知道目的地,就可送你。”言下之意是不需要太多颇外的信息作为判断依据。
黄惜文不知怎的心里就腾起一团火,她气哼哼地说:“高将军,我们在月初的筵席上见过面了,我是首辅府的小姐。”
高宠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哦”了声:“你是那个弹琵琶的姑娘。”
黄惜文恨恨道:“你既不认识我,为何要救我?”
高宠再次奇怪地问道:“你求救,我就救你,不对?”
黄惜文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更盛了:“你是指任何人向你求救,你都会去救?”
“这倒不是……你在生气?”
“没在生气!”
鬼都能听得出黄大小姐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高宠顿了顿,缓缓说道:“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不会说话,容易惹人生气,请你见谅。”
高宠第一次在黄惜文面前说了这么长的话。
黄惜文想到他从小在山林长大,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她迈开步子,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广陵的?”
“两个月前。”高宠如影随形,马上跟着迈步,手上的油纸伞帮黄惜文挡下了大部分风雪。
“你不像是在意功名利禄的人,为什么会投到夏元帅麾下?”
高宠沉默了好会儿,才答道:“我要出名。”
黄惜文惊讶至极:“你要出名?”
高宠握紧了右手的錾金虎头枪:“这枪是爹走前留给我的。我拿着这杆枪出名了,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就会来找我。”
黄惜文不禁转过脸,望了望高宠。灯笼的映照下,高宠双眼依然沉静如水。
但这样一双眼睛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寂寥与悲伤?
两人默默地走了好远一段路。黄惜文低声问道:“高将军,是不是别人问你什么,你就会回答什么?”
高宠怔了怔,思考好一会,才答道:“你是第一个。”
“是吗?”黄惜文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
半个时辰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黄惜文这样的娇弱女子来说,在雪夜里走上这么一段路自然会颇为辛苦。但不知为何,她丝毫没感觉累,也没觉得冷,只是继续与高宠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高宠的话也慢慢多起来。
首辅府就在眼前,可以看到不少家丁家将都慌张地进进出出,应该是在寻找着小姐的踪迹。
“到了。”高宠在离首辅府还有五十丈左右的街角里,停下脚步。
黄惜文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好一会才说:“那我回去了,高将军,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雪夜相送。”
“叫高宠便可。你是……”
终于想起要问我的名字了么?黄惜文扫了他一眼,轻轻答道:“我叫黄惜文。希望你下次记住了。”本来女子的闺名是不能由自己随便告诉男人的,但料来这呆子也不会注意这些,何况黄延和早就在筵席上向高宠介绍过,此次不过是再说一次罢了。
“我记住了,保重。”高宠目送着黄惜文离开。
走了几步,黄惜文忽然回过身,轻声唤道:“喂,高宠。”
“嗯?”
黄惜文的俏脸裹在羽绒外套里,看不清脸色。
“夺魁大会,加油。”
高宠怔了怔,随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隐约看到黄小姐嫣然一笑,随即转身,踏入漫天风雪的夜幕中。
<特别篇·雪夜完>
特别篇三 皓月
夜深了,皓月当空。
太阳_城的城主府里,月儿正在书房里批阅文书。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已满是血丝,显然好几天没睡了。
桌上的文书堆起了厚厚的一摞,太阳_城百废待兴,人口增长很快,随之而来的民生问题多不胜数,改革措施也刚刚开了个头,虽有吕夷简主内政、孟淮主军事,作为城主的月儿依然要承担起繁重的审批事务,何况她还要每天抽空练功、巡视太阳_城军民和各处的建设,如果遇到特殊案件、冤案错案还得亲自过问。
短短半个月过去了,她的下巴变得更尖了。
吕夷简和孟淮都曾劝过她多休息,月儿只是倔强地答道:“哥哥和星儿都在淮南王那里努力着,我一定要把太阳_城发展起来。”
她每天依然睡不到三个时辰。
在最近这三天,她甚至一会儿都没睡着。书桌左上角放着一些标记了“太阳和星星”符号的特殊信件——秦阳和星儿在广陵城里的消息动向,都会被整理为这样的信件,每天傍晚飞马报回太阳_城。
今天已是秦阳遇袭的第三天。这批信件近日的增长速度无疑是最快的,每天三趟,各种打探回来的消息流水般报来——毕竟,秦阳的生死乃是关系太阳_城存亡的关键。潜伏在广陵城的情报网尚未完全建立起来,传来的消息多半只是道听途说,无法潜入南路元帅府中得到第一手消息。
就目前的消息来看,秦阳身受重伤、楚熙遇袭身亡已是可以确定的事,太阳_城很快就开始人心惶惶,连军中的底层将领都开始动摇。很多人都来城主府问讯,想了解城主大人的真实情况。
从收到哥哥遇袭的消息后,月儿只呆了半晌,随即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很快,孟志带着情报队的骨干潜入了广陵城,城主府外则张贴了公示,表示秦阳一切都好,受伤并不严重,数日便可痊愈,月儿又亲自带着小蕾出门接见民众,百姓们见她脸色如常,神态举指淡定,都安下心来,纷纷散去。
吕夷简、孟淮、孟少枫、孟虎、马智、黄纵等人听说此事后,也纷纷赶到城主府,他们一方面担心秦阳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担心月儿城主。他们心里都明白,秦阳出事了,最为担心最为不安的应该是这个小姑娘。
月儿反倒一脸平静地安慰众人说:“诸位不必担心,哥哥武功过人,就算遇险也必定能逃脱,你们还记得哥哥曾吩咐过的事不?无论听到他葬身战场或者是失手被擒、失踪等情况,都不可惊慌失措,擅自相信。何况如果哥哥真有性命之危,星儿不必说,小青也会想尽办法托人传讯到我们这里来。”
众人一想都觉得极有道理,又见月儿一脸自信,不由暗暗心折。人家三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就是不同,彼此间的信任已到了如此地步,倒是自己惊慌失措,让这小姑娘笑话了。
待得众人散去,月儿依然平静地坐在书房里批阅文书,只是她微微颤抖的手,却泄漏了她内心的不安与忧心。
从那夜开始,她再也没合上眼睛。
三天里,她继续四处巡视抚慰百姓军民,又与吕夷简一起给新迁入的贫困户送衣被粮食,所到之处,极受百姓军民们的欢迎和拥护。
月儿又专门去了趟姚老夫人的住处,和老人聊了会儿。秦阳在临走前,见太阳_城暂且安定下来,便专门托孟小伍带了几名秦家军兵士去五石村,将义兄岳飞的母亲姚老夫人接到了太阳_城,由月儿善待安置,毕竟外面兵荒马乱,让姚老夫人独自生活实在放心不下。见月儿来了,姚老夫人问起秦阳,月儿对她也不敢说出实情,只是宽慰了老人一番。
秦阳受袭的传言很快就在太阳_城里淡去,百姓军民又恢复回平时的生活。
这得归功于太阳_城的政策施行和月儿的威望。仁政、爱民、公平、尊重、鼓励……月儿稳步地按着哥哥留下的施政方针发展着城池,特别是优待技工学者的政策一公布,不断有新的学者、医生、艺者、匠人闻风而至,迁入太阳_城中。太阳_城在日新月异地发展着,月儿的威信也在与日俱增。
第三天的晚上,终于接到了孟志派出的传讯兵飞马回报,说发现秦阳傍晚时分到了楚熙的葬礼现场,并在星儿和护卫的搀扶下亲自抚棺下葬,他虽然脸色苍白无法独自站立行走,但显然无性命之危。
月儿点点头,吩咐孟志等人尽早回城,继续负责组建整个淮南境内的情报网事宜。
“如月姐姐,老师既然没事了,你喝了这糖水便早点歇息吧……”却是小蕾送来热腾腾的糖水,小声地劝告着。
城主府并不算大,此时只住着两个小姑娘,却显得空荡荡的颇为冷清。小蕾一边照顾月儿,一边跟着她每天学习半个时辰的医术,两人亦师徒亦好友,相依为命。
月儿这三个日夜里的坚强与伪装,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一起生活的小蕾。小蕾年幼,想不到法子宽慰如月姐姐,只能尽量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她。
“知道了,我一会就睡,谢谢你了,小蕾。”月儿接过温热的糖水,小勺小勺地喝了起来。
小蕾见书桌上的文书几乎已审批完了大半,不禁暗暗敬佩。她在听到老师遇袭身受重伤时,暗地里不知担心地哭了多少次,每次都是因为见到月儿平静的神情才稍稍放下心来。
在自己没用地哭泣时,如月姐姐却压下心里的担忧,依然如往常一般处理着政务。
果然,也只有如月姐姐和星儿姐姐这样的好姑娘,才能陪伴在老师身边……
她正出神,月儿已将碗放回她手里,轻声道:“小蕾,你也早点睡吧,这些天你天天都睡不好,我可是知道的。哥哥吩咐过你要早睡,如果你不听话,下次哥哥回来,我便告诉他,让他用戒尺打你手心。”说到这里,她想起往日哥哥开小学堂时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小蕾显然也想起了同样的事,她望向窗外的一轮皓月。不知此时,老师又在做着什么?伤口还痛不?
听得小蕾已入睡后,月儿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又将准备好的地图揣入怀中,背负长剑,施展轻功穿窗而出。
秦阳的黑骠马一直养在后院的马厩里,月儿悄悄地牵了黑骠马,出了太阳_城。
城门的守卫正要拦下盘问,一见是如月城主,马上尊敬行礼。
月儿道:“我出去散散心,天亮前就回来,你们不可告诉任何人,知道么?”
众守卫齐声应诺。待得月儿去远了,众守卫才暗地里嘀咕,如月城主怎么深夜才去城外散心呢?当他们望到头上那轮皎洁的皓月时,才恍然大悟。
如此月色下,出去散散心也是平常。
月儿真的要出门去散心?当然不是。她是要去见见哥哥。
月儿与哥哥分离不过数天,但这些日子她独力承担着太阳_城的繁多事务,又碍于城主的身份不敢轻易表达喜怒哀惧,压力在不断积累着——别忘了,她再能干再聪明,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特别是哥哥遇袭的消息传来后,这三个日夜她都在牵肠挂肚,寝食难安,连日积累下来的疲惫与担忧,在听到哥哥没有生命危险时,终于轰然爆发出来。
——哥哥虽然要我留守在太阳_城,但现在政务都处理完了,去见哥哥一面,应该也是准许的吧?
嗯,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马上回去。
一定要亲眼确信哥哥的安全。
月儿这样找着借口,翻身上马,策马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骑术才学会了不到十天,并不算精熟,但她自幼习武,身手矫健,黑骠马又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跑起来倒也又快又稳。
在黑骠马的全力飞奔下,两个时辰不到,广陵城高大的城墙已出现在眼前。
广陵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但此前大战导致崩塌的数处城墙缺口却未修好,只有数队兵士把守巡逻。月儿将黑骠马藏好,趁着士兵换防的空隙,施展轻功溜了进城。
她多年不曾到过广陵城,但手里有着一份详细的地图,一刻钟左右便已摸到南路元帅府外。大概是因为秦阳日前遇袭,帅府里的守卫森严,不断有家将亲兵来回巡逻。
月儿武艺高强,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要是被淮南军发现她这个太阳_城的城主夜里潜到广陵城,绝对会引起悍然大波,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
她早已料到危机重重,但只要一想到哥哥,心里就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流。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将数日夜累积下来的疲惫驱散。
观察半晌,窥了个空隙,月儿终于得以潜入了帅府,但帅府极大,楼宇处处,哪里可以找到哥哥?
幸好帅府内巡逻的家将都在说着白天楚熙葬礼的事,月儿从他们的话里判断出哥哥在太阳别苑,便摸了进去。
已近丑时,夜深人静,皓月斜斜挂在半空中,月儿悄然隐身于大树之上,寻找着哥哥的身影。
或者是心有灵犀,或者是运气较好,整幢小楼第三层的某个房间依然还点着灯。窗户微开,秦阳靠在床上,凝神翻阅着那卷薄薄的无字天书。
当看到哥哥平安无事的样子时,月儿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已在刹那间明白到哥哥应该是在装着受伤的样子,密谋着什么。
月儿坐在前两晚秦阳曾坐过的树枝上,静静地凝视着十数丈外,哥哥熟悉至极的身影。
哥哥……
哥哥,我来了,你知道么?
好几次,她都压捺不住想去和哥哥说说话,但她终究克制住了。
她怕自己会变软弱,一旦哥哥抱住她,她就会不舍离去。
她咬着樱唇,但却无法阻挡眼里的泪珠儿滚滚滑下。
两兄妹相隔了十余丈,比起往日的朝夕相处自然是相当遥远的距离,但月儿已很满足了。
起码此时此刻,她和哥哥在“一起”,她能看得到哥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是半个时辰,或者是一炷香左右。
秦阳终于关上窗户,吹熄烛火,回床上睡觉了。
含饱热泪的大眼睛留恋地凝视着那紧闭的窗户好一会,月儿才再次施展轻功,悄然离去。
寒冷的夜风吹过,连她留在树上的一丝香气也消散在空气中。
唯独那滴在树枝上一连串的泪珠儿,如同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黑骠马再次扬起四蹄,载着月儿,重新奔返太阳_城。
或许秦阳一生都不会知道,在那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曾有个女孩儿,冒险夜奔百里,只为远远看他一会。
但对于月儿来说,这样反倒是最好的。
因为,
这份深藏在心底的感情,
本来就是不能让哥哥知道的。
<特别篇·皓月完>ps:明起开始更新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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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内斗
黄昏,秦阳带着艾铁、星儿踏入了太阳别苑。
小绮、孟青、紫烟暖玉已听到消息,早早带来新来的护卫和丫鬟在楼下的小院里相候。
小绮快二十天没见到秦阳,思念得很,一见面就飞扑过来要抱住秦阳,谁知有人比她更快。
一个小女孩脚步如风,眨眼间已奔到秦阳身前,跳起来抱住他,一边喊着“阳阳”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秦阳见夕岚居然已经可以飞快奔跑,而且似乎还有点儿轻功的底子在,大觉惊讶,轻轻抱起她,抚摸着她的秀发问:“夕岚,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夕岚勉强忍住泪水:“阳阳,丢下我,坏!”
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秦阳大觉罪恶感,他抱住夕岚轻声道歉安慰,倒把小绮冷落在一边。
见小绮不高兴地嘟起嘴,星儿幸灾乐祸,掩嘴笑了出来。
小绮更加不高兴了,她见周围人多,只好走近星儿身边压低声音怒道:“这些天你都霸占着阳哥哥,剩下的日子可不许和我抢了。”
星儿得意至极,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低声道:“才不要呢,哥哥本来就是我的。”
秦阳耳力灵敏异常,听得两个女孩儿又在小声地吵架,微微一笑,拉过小绮,柔声问道:“小绮,近来可好?”
小绮握住秦阳的手,闹起别扭:“阳哥哥,我每天给你写信,你就回一两句话。现在见面又只顾着夕岚不理我。”
星儿在一旁插口道:“孟小绮,我还没说你天天给哥哥写信打扰他专心练功呢,他给你回信已经很不错了。”
小绮不服气,正要回嘴,却被秦阳一把抱入怀中。嗅到秦阳熟悉的味道,小绮满心的幽怨顿时化为泪水,她反抱着秦阳泣道:“阳哥哥,你明知道我很想你的,你就不能多写几个字嘛……”
秦阳见周围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小绮,咳了两声,低声在小绮耳边说:“今晚我去你房间找你。”小绮脸上一红,扭扭捏捏地站一旁不再嚷嚷了。她和秦阳虽说私定了终身,秦阳对她却没太多的亲热动作,而且甫一确立关系就分开了近二十天,更令她感到不安,此时听秦阳这么一说,尽管感到孤男寡女深夜独自于礼不合,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想到爷爷早就暗示她要尽早替秦阳生下孙儿好定名份,她不禁脸生红晕。在这些方面,她远比从小没爹没娘的星儿知识丰富得多。
秦阳一手抱住夕岚,一手拉着小绮走进小楼的厅中。
星儿现在在外人面前很少再和哥哥那么亲热了,见小绮回头瞧她炫耀,只是报以优越者的宽容微笑。
艾铁早与三名新来的护卫相识,正要引荐介绍给秦阳,孟青已跳出来,抢着说:“老大,我给你介绍下新来的弟兄们。”孟青这个老大专业跟班武功半桶水,小聪明却不少。也不知他便了什么手段,居然使得新加入的三名护卫都对他服服帖帖。
三名新护卫分别叫郑宗、杨赞、魏耿,三人都是身材高大健壮之人,他们早听闻秦阳的大名,马上跪拜行礼,眼中尽是崇拜之情。
秦阳好言勉励,要他们平时多注意保护太阳别苑的安危。三人自然齐声应喏。
小绮又向秦阳星儿介绍了自己的两个丫鬟初梅和丝竹,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两个新丫鬟暂且住到三层的空房间中,反倒住在秦阳的隔壁。秦阳也不在意,吩咐紫烟暖玉重新跟回星儿。
刚安顿下来,纪霜霜的贴身丫鬟小宝过来,邀他过帅府一聚,有要事相商。
小绮不高兴道:“不是刚刚才在帅府门口分开么,又随便使唤阳哥哥。”
现在她与纪霜霜之间的关系比星儿还要僵硬得多。
秦阳宽慰数句,匆匆跟在小宝身后而去。
路上,小宝好奇地问:“秦公子,刚才那个乱嚷嚷的小姑娘是你的**?那我家小姐呢?”
秦阳见她如此直白,大觉头疼,只能答道:“小绮现在算是我未婚妻,霜霜的话,是我的好朋友。”
“嗯哼,好朋友嘛……”小宝眼珠转动:“听说世子要向小姐提亲了,这次有点麻烦。”
秦阳大吃一惊,猛然停下脚步惊道:“什么?”
淮南王膝下有两个女儿,但只一个独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在广陵城中劣迹斑斑。淮南王名气不好,多半是被这独子所累。
秦阳皱皱眉,低声问道:“怎么这样突然?事前好像没听到什么风声,也没听霜霜提起过。”
小宝瞥了他一眼:“秦公子贵人事忙,自然没有过问我家小姐的私事了,又怎会知道?”
秦阳尴尬小已,讪讪而笑,又问:“纪元帅是什么意思?”
“换了其他人老爷早就推托了,这次是世子派心腹亲信来探口气,老爷未明确拒绝。”
话语间已到了纪霜霜所在小楼的会客厅,纪霜霜已换过一身衣裙,静静地坐在桌旁。
灯光昏暗,映在她微显忧愁的俏脸上,较之往日总是自信满满的,反增添了几分怜意。
小宝知机地悄然退了出去,顺便还把守在门口的夏辛也一并拉走。
见秦阳走进来,纪霜霜起身相迎。两人寒暄几句。
秦阳以为纪霜霜是找自己商量应对世子提亲一事,谁知纪霜霜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刚接到最新的消息,西路元帅府和东路元帅府都暗中招揽了一批高手,似乎要针对我们南路元帅府,你要小心点,两天后就是夺魁大会,没事最好别出门。”
秦阳皱眉道:“东西两路帅府为何要针对南路帅府?同是军方旧臣,就算关系不亲密也不应该相互拆台才对。要说是因为夺魁大会,高宠才是第一热门人选,要针对也应该是他吧。”
纪霜霜叹了口气:“我爹爹一向最受大王重用,四大元帅只留下他拱卫广陵城就可见一斑,加上我对大王也颇有影响力,他们大概是担心这次夺魁大会我们帅府再夺得优胜,就会使得南路元帅府更加势大。你现在的名气早已直追高宠,而且你和高宠不一样,高宠纯以武艺出众而闻名,你却是赫赫有名的统帅,当日大王在殿上声称将会视你的军功而封你为中路元帅,早已招来各大帅府的警惕,谁会愿意多个更强大的竞争对手?”
她顿了顿,又续道:“今日我们刚入城,已有密探得到你伤愈复出的消息,我怕他们会有所动作。夺魁大会只能单打独斗,除高宠外应该无人是你对手。所以,他们府中的高手们要动手也只能在这两天,只要能在夺魁大会前打败打伤你使你无法出战,不但免去了南路帅府的威胁,又可以提前拔掉你这枚眼中钉。对于他们来说,就算腊月三十最终输给了高宠,依然比让你夺得夺魁大会的优胜、成为大王的近卫要好得多。为此,他们会不择手段地实施偷袭、伏击,你最好别出帅府。只要你还在帅府中,谅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入府暗杀。”
秦阳暗自凛然,他已知道自己被圈入到淮南王朝廷里斗争最激烈的漩涡中,身边危机处处,随时可能身败覆亡。环目四视,暗潮涌动,首辅黄延和、北路元帅夏之章、淮南王张灿等人俱非善与之人,更别说东西两路元帅及文华殿大学士李元峰这些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政敌。
此刻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也只能托庇于南路元帅府下。
他望着纪霜霜眼带忧愁,知道她确是在为自己担心,不由得心中感动:“霜霜,总是让你费心了。”
“顶多也就多费两天的心思。以后大概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了,此处夺魁大会你若胜了,便是大王的亲信,怕连出入帅府都不方便了。”纪霜霜低下头,语带幽怨。
秦阳默然,好一会才道:“高宠武功高强,我刀法虽已初成,未必就能胜他。就算胜了他,你待我的恩情我也会铭记在心,日后如有需要用到我秦阳的地方,必尽心竭力相报。”
纪霜霜凝视他半晌,轻声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你回去歇息吧,呆久了,你那青梅竹马的相好姑娘怕是会吃醋了。”
秦阳见她眼圈微红,不禁心中也泛起一丝酸楚。
两人之间**的情戏关系结束后,反倒使得彼此的距离拉远了。
他此刻已有了星儿和小绮,实在不宜再与这个敌军里的重要人物再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当下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告辞而去。
淮南王世子提亲之事,纪霜霜没向他提及,他自然也不便横加插嘴。
但愿纪霜霜能妥善处理好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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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会
为了替秦阳、星儿、艾铁接风洗尘,小绮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晚餐极为丰盛,紫烟暖玉、初梅丝竹的厨艺极佳,让秦阳吃得大赞不已,四个丫鬟得到主人的称赞,都羞喜不已。
小绮知道秦阳不喜摆架子,故只准备了一张大桌子,安排众人一起入席同吃,此举果然极得秦阳的欢心。见秦阳对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小绮暗自得意。
星儿、小绮分别坐在秦阳左右,夕岚则坐到秦阳的大腿上撒娇要他喂饭。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离不开两日后的夺魁大会。
郑宗、杨赞、魏耿等三名新加入的护卫不知道秦阳武功高到何种地步,也不知道他伤势初愈是否影响武功发挥,脸上不免略带忧色。
艾铁扫了一眼郑宗、杨赞、魏耿三人,道:“你们不用担心,公子此番胜算极大。我自问武功大进,依然挡不了公子一刀之威。”
郑宗等人素知艾铁的武艺,顿时放下心来。在众各人更是喜盈于色。
孟青得意洋洋:“怎样,信了吧,我早就说过老大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管他什么高宠低宠,早晚是老大的手下败将!我现在巴不得明天就是夺魁大会,好看老大大展神威!”
秦阳轻敲他脑门一下:“你怕是想早日收回自己投下的五十两银赌注吧?”
众人大笑。
秦阳见星儿和小绮心情都极好,也放下心事,在桌上说了神话趣闻故事,听得众人如痴如醉,一顿晚餐吃得其乐融融。
刚吃罢晚餐,有帅府家丁来通报:“秦将军,龙威将军高宠求见!”
除秦阳外,在座人人色变。
再过两日便是秦阳和高宠龙争虎斗之时,在这样的敏感时候,他来找秦阳有何事?
星儿和艾铁各自提起剑刀道:“哥哥(公子),我们陪你一起去。”
秦阳摆摆手:“不用了,高宠如要害我,此前早有机会。他这次到访应该是有其他要事,你们休息下便好。”
鉴于月初的那场伏击战,星儿哪里肯让哥哥独自见劲敌,秦阳只好带着她和艾铁一起去帅府门前。
细雪飘扬,寒风如刀。
帅府前的大灯笼下,高宠孤身卓立,安静地候在门前,并未入帅府的候客大厅。帅府的家丁满脸拘谨,见同伴带了秦阳出来,才松了口气,迎上前低声道:“秦将军,这高将军不肯入府,你万事小心。”自从楚熙事件后,帅府的家丁婢女人人都极为敬重爱戴秦阳,此时他的劲敌到来,帅府的家丁在心态上自然是站在秦阳这边。
秦阳谢过他后,大步走到高宠身边,拱手问道:“高将军,别来无恙,不知何事找我?”
高宠对他身后的星儿、艾铁视而不见,神色淡淡道:“去和我喝杯茶?”
秦阳一怔,随即便答应下来。
有高宠在旁,他丝毫不担心东西两路帅府的高手敢来惹事,广陵城中,只要他和高宠联手,哪怕是王城也大可来去自如。
星儿和艾铁跟随他身后。
风雪之夜,街道上行人稀少。高宠没带那杆錾金虎头枪,一身陈旧的灰袍,配上平凡安静的脸庞,丝毫不起眼,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怕谁也想不到此人便是广陵城中首屈一指的绝顶高手。
高宠带着秦阳三人来到一间偏僻的小茶寮,对店主说了句:“茶,牛肉。”
店主是个老汉,似乎与他颇熟,态度也不见多恭敬,随便应了声:“客官自己挑个座位,稍等一会。”
高宠找个了较里的桌子,也不客气,径自坐下。
秦阳坐在他的对面。星儿和艾铁相视一眼,也挑了旁边的桌子坐下。
秦阳望了望店主,问道:“他不知道高将军身份?”
高宠摇摇头,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我来便是客,何须其他身份。”
我来便是客。秦阳再次感受到高宠身上独特的气质。他就像手中的那杆黄金色的大枪,虽然名声远扬,却始终保持着纯粹、率直。
秦阳未见过他的枪法,但可以猜想得到,他的枪法必定如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以快、稳、准取胜,绝无任何花招和多余动作。
店主端来茶水,秦阳替高宠斟了杯茶,道:“说起来,尚未为高将军的救命之恩道谢。”
高宠忽道:“秦阳。”
秦阳一怔,问道:“怎么?”
“叫我高宠便可。”
秦阳定定看了他一会,笑道:“高将军比我年长,我便称你为高兄如何?”
高宠似乎对称呼不以为意,点点头。
秦阳又向高宠敬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高宠点点头,举杯便喝,即不谦逊也不邀功,一如往常的沉静。
星儿在旁观察着高宠,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秦阳行为举止显得颇有修养,恪守礼节,高宠则率直随意、完全不在意人情世故。
秦阳的眼中总会燃烧着一团生命的火焰,似乎随时准备和命运、逆境抗战到底,星儿可以透过哥哥的眼睛,感受到他积极、坚韧的性情;高宠眼中则沉静如水,完全看淡了尘世的一切苦与甜,他的眼睛安静单纯,隐有出世之意,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切都不值得他提起兴致,甚至让人感觉到淡淡的颓然。
如果说秦阳是火,那高宠便是水。
两人性格迥异、气质相反,偏偏又给人一种奇特的和谐感,秦阳的善言恰好弥补高宠的寡言,秦阳的热情恰好活跃了高宠的冷淡。
星儿暗道:这两人要么是天生的死对头,要么就是绝无仅有的至交好友。
她正出神,忽然听高宠出声道:“那日死的,是你朋友?”
秦阳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楚熙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谢谢你替他报了仇。”又简单地将楚熙跟随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店主又送来大盘烤牛肉,高宠夹起便吃。
秦阳微笑问道:“高兄未吃晚饭?”
高宠点点头,他一口气吃了几大块牛肉,才缓了下来道:“那日你留下来是为了报仇?”
秦阳眼中又迸发出刻骨的仇恨:“对,不但是他们,还有那些幕后之人,我都要找出来一个个地杀掉,为楚熙报仇!”
高宠望了他一会,问道:“你是在生气?”
秦阳苦笑道:“应该算是生气吧,准确来说,是仇恨。”
高宠沉默着,又吃了一块牛肉才淡淡问道:“我不明白,生气和仇恨。”
秦阳奇道:“高兄未试过为什么事情而生气,或者仇恨谁?”
高宠摇摇头:“我七岁开始,一个人在山林长大。”
“你父母亲人呢?”
“不见了。”
秦阳怔了怔:“你七岁时年纪尚小,怎么从山林里活下来的?”
“饿了找吃的,困了睡。没事就练枪。”
秦阳想到他五年如一日地练直刺枪法的传闻,不禁问道:“听说高兄你曾数年只练一招枪法?”
“枪谱招式不多。”
秦阳又随口问道:“高兄的枪法是跟谁学的?”
“从枪谱里。”
秦阳再次怔住了。高宠说是从枪谱里学的,那便是从枪谱里学的,他丝毫不怀疑高宠会说假话。但他学武多年,深知武学之道似易实难,没有明师指点和引导入门,一个人如果想靠着一本书就能自学成才,还要成为高宠这般的绝顶高手,几乎是天方夜谭……
眼前的高宠便做到了。
这人要么是聪颖过人的练武奇才,要么就是走着真真正正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勤勉专注之道,靠着超越所有人的专注与认真,一点一滴地从平凡的枪法中练出最不平凡的枪法至境。
秦阳由衷叹道:“天下间能靠枪谱成就一代高手之名的,怕只有高兄了。”
“秦阳。”高宠瞧了他好一会才说道:“你比我还奇怪。”
秦阳怔了怔:“我奇怪?”
“别人说我好话,我总能听出他们是虚情假意,你却相反。明明你说得很假,偏偏我又听出你是在说真心话。”
秦阳搔搔后脑:“高兄,我可以把这当成是表扬么?”
“无妨。”高宠的嘴角难得泛起了一丝笑意。
“昨晚,有人问我,是否任何人问我问题,我都会回答。”
“哦?”
“能让我说这么多话的,昨晚那人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秦阳大觉荣焉:“想不到高兄如此抬举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毒茶
“我来广陵两个月了。”高宠缓缓说:“见过了太多的肮脏与不择手段。很多时候,人比野兽还要无耻凶残得多。对于不熟悉的人,我很少说话。”
不知不觉间,秦阳和高宠的角色换转过来,高宠在说,秦阳在默默地听着。
这同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只有昨晚遇到的那个人,以及你,还有你后面那个小姑娘……”他扫了一眼旁边桌上的星儿:“让我感觉到久违的纯净。”
秦阳苦笑道:“我手上早已沾满鲜血,高兄还认为我纯净?”
“纯净与否,看的是内在。”
两人正聊着,此时店主过来换了一壶热茶,秦阳给高宠和自己满了茶,正要喝下去,忽然嗅到茶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极为清淡,混合在茶水的香味里极难分辨,若非秦阳近日丹功和天人合一之境有了全新的突破,也察觉不出。
秦阳脸色微变,见高宠的杯子已到了嘴边,连忙飞快打落高宠手中的茶杯:“茶有毒!”
高宠的脸色也变了。
那边星儿和艾铁一听,也急忙各提兵器要站起来,但已经晚了,两人甫一站起,同时手足酸软地重新跌回座位上。
艾铁脸色铁青,怒道:“高宠,你竟敢暗算我家公子!”
此处是高宠邀秦阳过来,自然他的嫌疑最大。
“与高兄无关。”秦阳见星儿和艾铁已中了毒,更是脸色剧变,他低声道:“高兄,小心防备敌人来袭!”说着已奔到星儿和艾铁身边,双手同时探出,搭上了他们的手腕脉门。
只觉得脉象混乱,毒性极猛。他急忙从怀中掏出自制的解毒丹,让两人服下。
高宠双眼如电,直瞪着店主。
店主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用力拍拍手。
随即脚步声响起,十余蒙面人大步走进店内。当先一人阴恻恻道:“秦将军,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毒乃天下奇毒,叫‘三日蚀筋散’,中毒者全身无力,三日后筋骨尽融而死。”
高宠脚步轻移,已拦在蒙面人面前,冷冷道:“交出解药,可饶你们一命!”
那人哈哈大笑,悠悠道:“高将军,你认为我们会将解药带在身上?谁都知道你和秦将军武功盖世,我们人数虽多,也万万敌不过你们。”
秦阳捏紧了拳头:“那你们想怎样?”
“本来我们是想毒死你们的,想不到秦将军哪此警觉。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两天后,你们在夺魁大会里输掉,我们便给解药你们。”
秦阳脸色阴沉:“你们命在我们手上,凭什么和我们谈条件?”
“那秦将军不妨杀了我们,我们不过只是一些小喽罗,死了也无所谓,只是秦将军,你的妹妹和手下就会死得很惨,据说筋骨尽融而死的人会痛苦不堪,恨不得吞舌自尽,偏偏又没有力气……啊,抱歉,秦将军一向对手下很好吧?听说对胞妹也是极为疼爱,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发生吧?”
秦阳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怎知道你们到时会给我解药?”
“给不给自然由我们,但秦将军你还有其他选择?”
秦阳脸色又红又白,显然已气得几乎要爆炸。他拿起茶壶,使劲往地上一摔,“哐!”碎屑四飞,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蒙面人冷笑着旁观秦阳的怒容,等着他的回复。
好一会,秦阳才平静下来,他咬牙切齿地回复道:“好!我可以在夺魁大会里输掉,但高将军与此事无关,我无法替他作决定。”
“那是你的事了,你可以把高宠暗杀掉,或者打伤,我们只要你们两个都不胜出便可,你自己看着办。”
高宠忽然道:“我答应这个条件。”
秦阳愕然望向高宠:“高兄,你……”
高宠脸色神色不变,淡淡道:“你妹妹和手下都是因我邀你到此才中毒的,而且,刚才你也救了我一次。”
秦阳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随即转头愤怒地瞪着蒙面人:“好,我和高兄都答应你们的条件,如果到时你们食言,我秦阳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必定把你们和你们的幕后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断!”
“秦将军果真是识明务者,很好。我们走!”
那店主拉住他们,讨好道:“各位大爷,我已按你们的吩咐办好事了,那十锭金子和安排我出城的事情……”
带头的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五锭金子:“拿着,剩下的跟我们来拿,我们已安排好马车,你一会就出城。”
店主千恩万谢,跟着那群蒙面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远远听得秦阳怒得一掌拍碎了桌子。
走到一处阴暗无人之处,先前那蒙面人停下脚步,细听了好会儿,确信无人追踪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哼哼,别人都说秦阳多厉害,结果也不过如此,关心则乱,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旁边的店主奉承道:“连大人您真是英明!”
那带头的蒙面人扫了他一眼,对旁边的手下道:“再拿五锭金子,送他上路。”
“是。”旁边的蒙面人应了声,寒光过处,店主已人头落地。
蒙面人从尸首的怀中掏出先前那五锭金子,送回给上司:“连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先回去向韩元帅汇报。秦阳他们必定会以为我们就此罢手,但我们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明日我们继续实行第二个计划,秦阳和高宠武功再高也得着我们的道儿!”
“遵命!”
……
“啪!”桌子被掌力击得粉碎,见秦阳脸色阴沉,星儿咬着樱唇悔恨道:“哥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艾铁也是满脸愧恨不甘。
“我们先离开这里。”秦阳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星儿,高宠见状也帮着背起艾铁,四人一起离开了小店。
路上秦阳一言不发,施展轻功急走,高宠紧随在他身后。
“哥哥,没其他法子了么?”星儿浑身酸软,伏在哥哥背上,不甘道。
秦阳忽然停下脚步,怒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朝星儿温柔一笑:“没人监视了。妹妹放心,哥哥当然有法子。”
他听出旁边的屋子没半点声音,又见那门锁已生锈,便轻出左脚,阴柔的劲力透出,屋子的一扇门已应声而开。
秦阳带头闯了进去。屋子里到处已积起一层尘,显然久未有人居住。
秦阳撕下衣襟,将里面的桌子和椅子擦干净,然后将星儿轻轻放到椅子上,又细心扶她坐好。
高宠不明所以,奇道:“秦阳,你这是……”
“高兄,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去取解药。如果到子时我还没回来,麻烦你将他们两个送回帅府!”
“取解药?他们人都走远了……”
秦阳自信一笑:“我自有法子追踪他们,凭我刚才的表现,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暗中追踪他们。只要探明他们的落脚地,想盗取解药又有何难?”说到最后的盗取解药,秦阳眼中闪过森然杀气,显然已动了杀机。
艾铁暗暗吃惊,心道:原来刚才公子盛怒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连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去追踪蒙面人,何况是那些蒙面人?
高宠直视着秦阳,问道:“你放心将他们交给我?”他早看出秦阳对这个妹妹和手下都极为重视。
秦阳坦然迎着高宠的视线,微笑道:“高兄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妨再麻烦高兄一次了。”
高宠微微点头,只回了五个字:“我在,他们在。”
只此五个字。
秦阳却知道这五个字的份量。高宠不但承认了两人的朋友关系,更表示了对这份托付的重视。
星儿不放心道:“哥哥,那些人如此擅于用毒,你千万要小心。”
见妹妹满脸关切,秦阳轻轻抚摸着星儿的秀发。两兄妹四目相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秦阳又朝高宠微微一揖。
“星儿,艾铁,等我回来。”
声落人去,刹那间秦阳已消失不见了。
这份轻功连高宠都为之动容。艾铁虽知秦阳武功大进,却没想到他轻功精进到如此地步,顿时放下一半的心。他惊讶佩服地暗暗道:看来这解药,还真可能夺得回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阴谋
秦阳翻身上了屋顶,马上凝神静气,天人合一的至境瞬间提升到极限,周围两三里内的所有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中。他如同猎犬一样左嗅右嗅,很快便察觉到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的淡淡茶水气味。
刚才他装成怒不可遏地摔坏茶壶,茶水四散飞溅,那蒙面人离他们不远,裤脚上也沾了不少茶水。就靠着这点线索,对于五感提升到人体极限的秦阳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过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秦阳已悄无声息地缀在那十余名蒙面人的半里路之后,将他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他们打算明日继续暗算自己和高宠,秦阳心里冷笑。
你们见得到明早的太阳再说吧。
这群蒙面人以星儿和艾铁为要胁,确实命中了秦阳的死穴,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举动也彻底点燃了秦阳的怒火。
敢动他的宝贝妹妹,简直是找死的节奏!
秦阳不动声息地将身上的皂色锦服脱下,反面穿上,他这身锦服乃是特制的,内里的衫底是纯白色,极方便在雪夜里追踪敌人。他又用白巾蒙面,继续无声无息地跟在蒙面人数十丈外。
蒙面人脚步极快,很快就到了城东的东路元帅府。
蒙面人丝毫没发现死神在后面跟踪着,到帅府门前解下蒙面巾,鱼贯而入。
秦阳身如落叶,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帅府中。他利用夜色和假山花草,如幻影般在帅府中穿梭,始终不离他们二十丈外。帅府中不少家将家丁在巡逻,竟没人察觉能他的踪迹。
“连军师和诸位回来了?韩元帅正在厅中相候。”一名锦衣大汉大笑着出迎,将众人迎入一座院落中。
秦阳听着声音颇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薛让!想不到那日大败后,他带着数名亲卫逃回到广陵城中了。
眼看众人入了院落中的一幢大楼,秦阳施展轻功,敏胜猿猴,快胜飞鸟,眨眼间已爬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上,暗中观察地形。
这幢大楼极为宏伟,似是帅府的主楼。
大楼四周到处是家将亲兵守卫,火把通明,秦阳轻功再高也难以潜入其中。还好他功力深厚,伏于大树之上,臻入天人合一至境中,楼中的众人的言语一字不漏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薛让首先禀告道:“元帅,连军师已回来了。”
听得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声音问道:“诸位辛苦了。事情办得怎样?”
那被称为连军师的人恭敬道:“回禀韩元帅、薛将军,秦阳和高宠已中计了。”
秦阳心中一凛。韩元帅?应该就是东路元帅韩其安了。至于那连军师,定是东路元帅府里最有名的智囊连远新,听闻此人武功不弱,又诡计多端,极难对付。这些日子他已从纪霜霜那里得到了淮南王朝廷四大元帅府的详细情报和各大文武官员的大概情况。
听得韩其安又道:“你们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是。”当下连远新将经过详细一说,原来他们早就摸清了高宠日常的活动范围,见高宠邀请秦阳去喝茶,便飞快派人去那茶寮中收卖那店主,让他暗中下毒。
结果虽因秦阳的警觉,他和高宠都没中毒,但已成功迫使他们同意在夺魁大会那日故意落败。
说完,连远新又请示道:“韩元帅,我打算明日继续实行第二个计划,秦阳和高宠定会在明日碰头想办法。我们可利用南路元帅府里收买的棋子,再次向秦阳和高宠下毒,他们断然想不到我们还会向他们下手,必定中毒。特别是那秦阳,现在他心神大乱,怕是会气急败坏地想尽办法试着给他妹妹和手下解毒,我们极容易得手。”
韩其安拍桌赞许道:“办得好,一旦成功除去此二人,我们就可高枕无忧了。”
薛让插口道:“连军师,万一高宠和秦阳同时在大会前中毒,大王和南路元帅府是否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连远新得意笑道:“薛将军放心,明天我会用另一种叫‘失神散’的毒药,这毒药可使人在一日后逐渐感到疲惫乏力,如感染风寒般,却不会致命,到时薛将军就可以在大会上光明正大地击杀秦阳和高宠,一举扬名。”
秦阳暗暗皱眉,这连远新果然诡计过人,要是自己真被此事乱了分寸,肯定会中计。
韩其安大喜,欣然道:“连先生果真是本帅的子房,你先带着人马下去歇息,今晚你们立了大功,每人赏十两黄金,南院里的奴婢丫鬟你们可随意挑来侍寝。”
连远新带着手下齐齐下拜谢恩而去。
忽听薛让道:“元帅,我去送送连军师。”
随即薛让快步跟上连远新,低声问道:“连军师,第三日时再服那‘三日蚀筋散’的解药,还来得及么?”
连远新挥手让手下们先去南院等自己,这才低声答道:“若是第三日再服解药,自然可保性命无忧,但武功怕是要废掉了。薛将军,你这是……”
薛让哼了声:“武功废掉更好。秦阳的两个妹妹昔日曾让我丢尽了脸,我岂可让她们就这样死掉。中毒的是秦如星吧?这小姑娘长得不错,到时秦阳一死,麻烦连军师帮我将她掳来并解毒,我将她收入房中天天折磨她,方泄心中之恨!”
忽然院子传来树枝掉落之声,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向外望去,却是树上的积雪过重,使得枯枝掉落。
两人都松了口气,连远新低声笑道:“那小姑娘我刚才也见着了,确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儿,中毒后那模样儿更是娇柔至极,到时薛将军尝完后,能否也给我玩上几晚?”
“无妨,反正我玩腻了终究要杀掉的,不如干脆直接让你的兄弟们一并将她玩死吧,比直接杀了她更好。要是秦阳在地下知道自己的宝贝妹妹被我们轮番玩弄而死,不知会气成怎样。哈哈!”两人相视发出下流的笑声。
听得两人在打着星儿的主意,伏在树上的秦阳已气得全身发抖,若非他努力克制,冲动之下怕是已跳下树将薛让和连远新碎尸万断。刚才他气愤之下,按着树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了劲,结果捏碎了一小截树枝落掉地上,幸好他手急,推下枝叶的部分积雪,及时掩饰过去。
又听得薛让压得声音问道:“连军师,听说秦阳医术颇精,万一他调配出解药怎么办?”
“放心,‘三日蚀筋散’的药方是我独门秘方,用了近五十种药材毒物,这药方我一向贴身收藏,没这药方,哪怕是开封府的名医也难以配出解药,何况秦阳那小子。”
他又贴近薛让的耳边,得意地说道:“其实这解药也一直揣在我怀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秦阳万万想不到这点,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哈哈哈,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可笑,可惜薛将军不在现场,否则定可大感舒畅。”
“哈哈,连军师妙计无双,我现在恨不得明天就是夺魁大会,当众击杀秦阳!”
二人的声音极低,几若蚊子叫,哪怕站在他们旁边都未必能听到。
可惜,他们不知道秦阳在天人合一至境之下,连数十丈外的风吹草动都能听得到,何况是两人的窃窃私语?
所以他们犯下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第一是不该拿星儿说事,第二是不该说出解药所在。
夜深了。大雪又再次开始飘下。
连远新和薛让分别后,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南院走去。南院属于奴婢丫鬟的居处,只有几个家丁懒懒散散地巡逻着。
杀气悄然弥漫。一道白影如幻影般掠过,几名家丁闷哼一声,内脏尽碎而死。
连远新听得声响,正要回头看个究竟,忽然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
他赫然退后两步,只见有个一身素白的蒙面人悄然立于他身旁,双目如刀,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杀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除名
“你……!”连远新刚要喝问,只觉得咽喉一紧,已被铁箍般的手捏住了,然后身体被提了起来。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咽喉要害被捏住,全身都软了下来,竟无力反抗。
蒙面人探手入他怀中,很快就从里面掏出两瓶药和一张羊皮纸。
蒙面人分别嗅了嗅,又打开那羊皮纸细看一会,很快便将药和羊皮纸都塞入自己怀中。他凑近连远新的耳边,冷冷道:“连军师,你好手段。”
他声音极小,堪堪传入连远新的耳朵。
连远新认出他的声音,骇得全身剧震,然后拼命挣扎起来。
蒙面人左手抵在他肩井穴上,赤炎真气如洪水般直灌而入,霎时间连远新只觉得全身经脉如被烈火焚烧,痛得他脸都痉挛起来,手脚抽搐不停。
蒙面人又阴森森道:“秦如星是你这样的垃圾能碰的么?”
赤炎真气瞬间转化为寒冰属性,连远新的五脏六腑如被冰刃千刀万剐,这痛苦哪是人能忍受得了的,顿时痛得他死去活来,冷汗直冒。偏偏蒙面人的右手如坚硬无比的铁箍,连远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加上呼吸不畅,脸色早已涨红起来。
忽然从他袴下传来一阵恶臭,却是连远新惊惧痛苦到极点,大小便**。
“不知‘三日蚀筋散’发作时,有没有这般痛苦?”蒙面人眼中透出冷酷无比的杀气,手上用劲,连远新颈骨登时尽碎。
蒙面人如丢废物般将他丢到角落里,随即施展轻功,眨眼间已消失在大雪中。
连远新依然未能死去,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拼命想要呼吸,但颈骨尽碎哪还能吸入空气。他挣扎了好会儿,终于在无比的痛苦与恐惧中断了气。
漫天的雪花很快将连远新的尸体掩埋起来。
那十余名手下都在南院门前等着连远新,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来,有人不由开始低声埋怨起来:“连军师也真是的,这样的雪天最适合搂个娘们入睡,偏偏要和那薛将军谈什么呢,还谈那么久。”
埋怨归埋怨,南院里的丫鬟婢女不少,连远新未先挑人,他们也不敢轻易去风流快活。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埋怨着,忽然间两道寒光掠过,最外围的两人的头颅已飞了起来。其时风雪正大,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人头掉落在地上,又有四人中刀被杀。
余下的八个人大惊,纷纷拔出兵器,还没看清敌人在哪,两道寒光再次悄无声息地掠过,又有两人中刀倒地。
眼前呼吸间已有八人被杀,剩下的六个人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迎敌,慌乱四处逃蹿。
但见两柄短刀凌空飞舞,如有只无形的手在挥动着般,轻灵无比,刹那间绕空划了个大圆,五个头颅已离体飞起。
余下一人武功最高,逃得最快,侥幸躲过一劫,他在慌乱中回头,正好见到了这一幕。
“以气御刀!”
他还没惊呼出来,双刀已悄无声息飞了过来,收割了他的性命。
他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人真能练到传说中的以气御刀的刀法至境。
双刀在半空中飞了一圈,如同被无形的引力吸引般,飞回一个白衣蒙面人手里。
白衣蒙面人回刀入鞘,剥下一具尸体上的衣服,撕成半烂,用血污涂脏,然后套在身上,又从尸体身上寻了两把剑挂在腰间,披散头发。准备妥当后,他冷酷的目光已落向那帅府的主殿……
片刻后,帅府后院的柴房首先着起火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助燃物引导,大火迅速向着其余建筑楼宇蔓延,不过一炷香时间,大火已烧红了帅府一隅。
早有家丁家将发现大火,惊呼声锣声大作。
薛让还在和韩其安在主楼大厅中议事,听得外面喧哗,急忙冲了出来。
韩其安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其时薛让的手下伍照离、吴江、徐森都在楼外候命,连忙答道:“禀元帅,似乎是走火了,请元帅和薛统领移步到前院避一避火势。”
韩其安转头对薛让道:“先灭火,追查出是哪个家伙这般不小心,乱刀分了丢去喂狗。”
薛让躬身道:“是。”马上带着手下和十余名家将去查看火情。
韩其安在数十名亲卫的护送上匆匆向前院走去。
冷风吹过,韩其安莫名其妙地打个了寒颤。
阴暗处忽然飘出一个身染血污的人影。这人影极为诡异,脚不着地般随风而出,全身散发着冰冷幽暗的气息。
“什么人!”“有刺客,保护元帅!”数十名亲卫纷纷拔出兵器,护住韩其安。
虚空中响了起一个尖细凄厉的声音:“韩其安……韩其安……还我性命来……”
秦阳用的正是昔日巫神大人的腹语术,此刻以早已大成的丹功真气发出,功力稍浅者立时被震慑心神。
其时夜风极大,吹得火把一闪一闪,更映得这披头散发、身染血污的人影恐怖非常。
众亲卫面面相觑,大感毛骨悚然。
“韩其安……还我性命……”那鬼影足不沾地,左右飘忽,忽然凭空消失,又再次凭空出现,诡异至极。
不知是谁首先退后了一步,颤声问:“喂,这是人还是鬼?”
一名似是亲卫头子的人喝道:“胆小鬼,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李坚,去杀了他!”
那李坚的人只得硬着头皮挺剑上前,疾刺向人影的胸腹要害。
人影忽然凭空消失了。
“哇!”李坚大惊之下慌忙后退。忽听到同伴大叫:“李坚,他在你身后!”
李坚正要转身,忽然一只冰冷的手已搭上了他的肩膀,寒气透体而入,李坚尖叫着乱挥长剑,明明眼看长剑已刺中了那人影,却恍如刺中了空气,半点不受力。
“明明刺中了,为什么……”李坚吓得脸无人色,慌忙往后奔去,才奔得几步,那鬼魂掠过他身边,李坚随即狂吐鲜血,倒地而亡。
“韩其安……韩其安……害我全家性命……阎王特命我回来索命……”虚空中再次响起那个诡异的声音。
“鬼!真的是鬼啊!鬼来复仇了!”亲卫中有些胆小的,已开始抛下兵器逃走了。
韩其安脸色惨白,他拔出配剑,强自镇定道:“胡说八道!你这凶犯装神弄鬼害我帅府亲卫性命,难道不怕抄家灭族?”
虚空中传来那鬼阴森森的声音:“韩其安……你害我全家性命……还命来……”
韩其安咬咬牙:“全部给我上,不管他是人是鬼,都给我乱刀砍死!”
众亲卫见元帅亲自下令,哪敢不从,只得奋力呐喊着向前冲杀过去。
十数把兵器攻击之下,那人影如鬼魅轻烟般在人群中穿梭,好几次明明都已刺中砍中那人影,却偏偏穿身而过,诡异非常。
众人越来越惊,就在这时,“锵!”半空中忽然飞出两把长剑,两人惨叫一声,咽喉已被割断。
这些亲卫不乏高手,但谁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神奇的剑术。两把长剑如同有生命般,悬空而立,剑尖直指众亲卫。
“鬼剑!”众人大惊而退。
长剑速度更快,在半空中如惊鸿掠过,又有数名亲卫被割断咽喉。
那亲卫头子脸色惨白,慌忙拉起韩其安:“元帅,这鬼太厉害了,我们赶紧走,明天再找些能人异士来抓鬼。”
他刚拖着韩其安跑了两步,没听得元帅答话,转头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韩其安的身体还在,但脑袋已不翼而飞。
再转头一看,那鬼魂也已经消失不见。
“元帅……元帅被鬼魂勾命啦!”尖叫声传遍整个帅府。
薛让正在指挥众家丁灭火,闻讯大吃一惊,正要返回去察看情况,忽然间一件黑色的物体飞了过来。
“何人!”薛让手急,拔出腰间大刀迎着那物体劈去,那物体应声而中,被劈为两半。
那大刀如同劈中了某种坚硬的石头,薛让疑惑地俯下身子一看,顿时吓得脸无人色:“元帅!”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颈上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
两柄长剑如有鬼神隔空挥舞,卷着凌厉劲风,将旁边的伍照离、吴江、徐森钉成人肉串……
“鬼魂索命啊!!”整个帅府顿时陷入无比慌乱中,人人都顾不上救火了,拼了命地往外面逃跑。
待得巡城的兵士闻讯赶到参与救火,火势已蔓延开去,虽是天降大雪,依然救之不及。结果一场大火,烧了东路元帅府大半的楼宇,连大门上的“东路元帅”牌匾也烧了个精光。
从此东路元帅府在广陵城里除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会开幕
风雪中,秦阳悄然返回到小巷里的屋子内。高宠背靠着门扉,听得身后风声,低声喝道:“何人?”
“秦阳。”秦阳脸带微笑踏入屋内。
见到秦阳出现,高宠微微点头:“一切正常。”
“哥哥!”星儿见哥哥平安归来,松了口气。
秦阳从怀中掏出解药:“解药到手了。”
艾铁忽然道:“公子,解药让我先服。”
秦阳知他心思,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毒药和解药我都取了些,刚找一条狗试过了,没毒。”
星儿和艾铁服下解药后,很快就恢复了体力。艾铁沉声道:“公子,查出幕后黑手没?是否需要……”他做了一个斩的动作。
“不需要了,东路元帅府完蛋了。”秦阳淡淡地将今晚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连高宠在内,人人色变。
“哥哥……”星儿俏脸发白,问道:“东路元帅被杀,府第被烧,淮南王岂会善罢干休?”
秦阳道:“放心,此事我假托鬼魂复仇,绝无人会发现是我下的手。不过,有件事还得麻烦高兄帮忙,方可万无一失。”
高宠沉声问:“你怎知我会帮你?”
秦阳微微一笑:“高兄,你我现在同坐一条船,你只能帮我帮到底了。”
高宠见他半点不客气,反倒产生了一种新鲜感:“好吧。你想我怎么帮你?”
秦阳缓缓道:“麻烦你和我演一场戏。”
南路元帅府外。
“秦阳,你真不再考虑一下?”
“谢高将军好意,秦阳无意离开纪元帅。今晚你请我喝茶,下次我自会回请。”
“不必了!”高宠淡淡丢下一句,大踏步而走。
秦阳哼了声,带着星儿艾铁回到太阳别苑中。
守门的家丁暗暗心道:“看来这两个劲敌谈了一夜,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城南的南路元帅府与城东的东路元帅府相隔甚远,只能远远看到天边有红光满天,丝毫不知道那里发生了震动广陵的大事。
东路元帅被杀,淮南王极为震怒,刚上任半个多月的新城守再次被撤换下来,御林军全城大肆搜捕可疑份子,所有帅府家将家丁都被捉去问话。
自然有不少人将怀疑的目光落到秦阳和高宠身上,能有本事血洗东路帅府的,广陵城中只此二人。但这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当夜两人一起外出喝茶,不欢而散,这点南路帅府的家丁可以作证,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没有作案动机,东路帅府里知道对秦阳下毒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人都只异口同声地说:
“韩将军是被鬼魂复仇索命的!”世上能达到鬼魅般轻功、以气御剑境界的四级高手少之又少,帅府里顶多便是三级左右的高手,哪曾见过如此武功,加上对这个未知敌人的恐惧,将一切推到鬼神身上是最合适的。
关于鬼神复仇之说,韩其安的妻儿都心知自家坏事做得太多,虽是将信将疑,但他们怕再被鬼魂索命,花了重金请了个有名的茅山道士来驱鬼。那道士自然说这是只修行高深的冤魂行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事驱鬼。
于是,鬼魂成功被“驱”,广陵恢复太平,道士大赚一笔,新的城守也有个了交待——毕竟是韩其安的妻儿主动要求结案的。
东路元帅被杀一事只热门了两天,马上就被全城更大的热门事件“夺魁大会”所取代。
腊月三十,夺魁大会如期召开。
或许是为了振奋全城军民的信心,驱散鬼魂作祟的阴影,这次的夺魁大会选择了在午门广场举办,方圆近千丈的广场上搭起一个大擂台,方便城里的百姓和军民前来观战。
像是为了专门迎接这场盛事,天公老爷开眼,一扫连日的暴雪,早上起便风和日丽,天气极佳,无数百姓蜂拥而至,将宽敞的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巳时三刻,吉时至,淮南王亲自擂动战鼓,宣布大会正式开始。
夺魁大会是淮南王朝廷里最大的盛事,除了三大帅府(东路帅府已主动放弃参赛)外,其余文武官员都可以派自己的家将出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派系斗争的另一种形式。
淮南王显然深韵御下之道,通过这样公开的方式让下面的人争斗,免得他们在朝廷上使阴招,相互下绊子。
本次参加夺魁大会的共有八名高手。三大帅府外,首辅府、学士府及兵部、礼部、户部等都有代表参加,此前被秦阳击败的卓然飞赫然在列,代表的是文华殿大学士,却没看到孙榐,西路元帅石晋派出的是另一名剑手危迪。
大会以淘汰赛形式进行,先是抽签决定初赛对手,四名胜出者再进行复赛。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了。秦阳是第一个出场,他的对手,恰恰又是卓然飞。
卓然飞狠狠地瞪着秦阳,满脸杀气,显然是打算一雪前耻。
司仪太监高声宣读预赛抽签结果后,会场顿时热闹起来,广陵城的百姓早就听说月初秦阳曾打败过卓然飞,此时过了大半个月,据闻卓然飞又去了闭门修炼,武功大有进展,而秦阳则是养伤养了大半个月,此消彼长,胜负难料。
不少投机的赌徒已开始私下设赌局了。孟青偷偷去打听了一下,回来后气愤道:“星儿姐姐,那些家伙居然认为卓然飞胜数更大!气死我了,星儿姐姐借我银两,我要去大赚一笔。”
其时星儿、小绮、艾铁乃至紫烟暖玉等丫头、护卫都坐在南路帅府的席位上,听得孟青的话,星儿掩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这里有两百两,你尽管去多赢些回来。”
孟青大声欢呼,兴高采烈地跑去下注了。连艾铁这样老成稳重的人也心痒痒想跟去下注。
小绮望见秦阳走上擂台,便问道:“如星,这比武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相搏?”
星儿对这规矩也不熟悉,瞥了旁边笑而不语的纪霜霜一眼,问道:“纪小姐,这比武有什么规矩?”
纪霜霜见星儿和她说话,便欣然答道:“比武以三炷香为时限,倒地不起或者跌下擂台都算输,当然,夺魁大会是盛事,不可伤人性命,所以杀了对方也算是输了。”
小绮暗中松了口气:“没性命之危便好。”
星儿笑道:“孟小绮,你担心什么呢,除了高宠外,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小绮不服气道:“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受伤,我只是怕阳哥哥受伤而已。”
星儿骄傲地仰着小脸蛋道:“瞎担心,区区卓然飞哪可能伤了得哥哥。”
两人正说着,听得紫烟暖玉齐声道:“快看,主人上台了。”
只见秦阳身穿淡蓝色武士服,缓缓沿着台阶走上擂台站定。
另一边,卓然飞却是凌空跃起,轻盈落于擂台之上。光从登台的气势来分,秦阳明显处于劣势。
两人静静对峙。
秦阳瘦瘦弱弱,身穿相对宽松的武士服,神态颇为放松,对比之下,卓然飞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虎背熊腰,全身肌肉贲起,几乎要撑破身上的紧身劲装,全身上下杀气腾腾。
周围的观众见状,都不禁议论起来:“喂喂,秦将军是不是伤势未愈?你看他脸色似乎有点发白。”
“卓统领的气势好盛,看来有一场龙争虎斗了。”
秦阳一拱手,正要说话。卓然飞忽然向淮南王躬身行礼,高声道:“大王,末将有个不情之请。”他真气充沛,广场的吵闹声一下子被他的声音掩盖下来。
观众们都静了下来,好奇地望向卓然飞。
淮南王正坐在高台上,他和颜悦色问道:“然飞,你有何事?”
卓然飞瞪了秦阳一眼,大声道:“大王,武学之道本就是为了搏杀,若是讲究擒而不杀或者伤而不杀,未免使武功大打折扣。末将愿与秦将军作生死之斗,死生各安天命,请大王恩准!”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按照往常惯例,夺魁大会只判输赢不涉生死,此次卓然飞提议作生死之斗,实乃前所未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