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斗文争玉(2)
刘家渡口坐落在永济渠像硬弓一样弯成的弧形处,渠面波光粼粼,本是一片苍凉的沙岸,如今被沧州王知州命人收拾的平平整整,搭起了凉棚,凉棚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茶水果品一应俱全。名眼人一看便知,能进入凉棚就坐的都是沧州的头面人物。斗文大会还没开始,沙岸上凉棚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午时刚过,只见王知州和慕容彦达身着官服,身后跟着三个文士,文士的后面是一队官兵,威风八面的向凉棚这边过来。
王知州和慕容知府从马背上下来后,略停了停,王知州问紧紧的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个师爷道:“赵明诚和他婆娘到了没有啊?”
“回禀老爷,都在凉棚外面站着恭候老爷驾到咧。”
“哦,来了。”王知州本想请赵明诚夫妇道凉棚里来坐着,但他忽然想到这个赵明诚仗着是前宰相的儿子,平日里虽然对自己客客气气,其实根本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杀杀他的威风。王知州知道慕容彦达这次举行这个斗文大会是别有用心的,若论文采,他十个慕容彦达也比不了赵明诚一个,本来他可以直接将那块美玉抢来便是,但今天请来了京城国子监的几位名儒,他的目的是不仅要将那美玉弄到手,更要从文采上将赵明诚击垮,让他无地自容。只要他得到这块宝玉献给皇上,再让他妹妹在皇帝耳旁吹些枕头风,那自己还不平步青云?想到这里,王知州看了看慕容彦达和已经在八仙桌入座的三位国子监的名儒,又望凉棚外一看,果然看见赵明诚和他的妻子李清照在凉棚外站着。
在慕容彦达知道赵明诚是个窝囊废,好收拾得很,主要是他那老婆李清照,那简直就是一个小辣椒,如果不是这个李清照从中作梗,说不定赵明诚就已将这美玉亲自送到自己府上来了,说不准现在都已经到皇上的手中了。
这时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道:“知府相公,这斗文本不过是莘莘学子们平日里无聊时的文字游戏而已,我家相公本不欲来这里与知府相公做这些个无聊之事,但奴家以为知府相公为了那块劳什子的玉石已经和我相公说道了几次了,今天这次便做个了断,如果知府相公承让,我夫妻二人小胜了这次斗文,还请知府相公便不要再来叨扰,如果我夫妻二人技不如人,让知府相公占了上风,那我家夫君定然双手送上那玉石,从此两家再无瓜葛。”
看也不看便知,这说话的女子便是后世词人中大名鼎鼎的李清照。李清照虽说已三十出头,但一来她身材娇小,二来平日里保养的也好,一张脸秀丽绝俗,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双薄唇未施唇色,却也是粉色晶莹,总之给人的感觉最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宋时女子以高髻、着花卉为尚,李清照也不例外,只见秀丽青丝盘髻,髻上戴梅花发饰,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腰上系了一条淡绿色的腰带。
“嘿嘿,”只听慕容彦达干笑两声道:“赵夫人,这个当然,只不过这次和贤夫妻斗文的并非本官,而是这三位——”慕容彦达将手向身后的三个儒士一让:“这三位是国子监的大儒,这位叫李松,这位叫马翔,这位是米琼。本官此次只是做个裁判而已。”
在人群中的王伦听到慕容彦达这样介绍心中道:“这慕容彦达连国子监的人都请来了,看来那徽宗皇帝真的是想这美玉想疯了——”接着心中长叹一声:“看来他们夫妻输定了。”
慕容彦达这样一说,赵明诚夫妇二人对望一眼,和国子监的人斗文虽然是他们所始料不及的,但他们并无本分恐慌,只是愤恨慕容彦达言而无信,本说是自己和他们夫妻斗文,现在竟然临阵变卦。
慕容彦达也不等他们夫妻答应不答应,便道:“此次斗文规则如下:斗文大会一共三场,第一场对对联,由国子监的儒士出上联,赵明诚夫妻对下联,对不上便为负;第二场斗诗,由国子监的儒士出韵,赵明诚夫妻作诗,如作不出便为负;第三场斗算数,由国子监的儒士出题,赵明诚夫妻解答,解答不出自然为负。当然,这三场比赛各以一枝香为限,过了时限,赵明诚夫妻若答不出,也算作负。三场两胜,如果赵明诚夫妻有两场告负,便要将那块美玉亲手奉给本官。”
“操!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嘛!”王伦心中暗骂。这种斗文比赛,肯定是出题方占优势,还有时间规定,这不是明摆着下他们夫妻的套吗?
“那我们胜了两场呢?”李清照问道。
慕容彦达笑而不答,在他看来,赵明诚夫妻根本就没有可能赢的了。
“如果我们胜了两场又当如何?”李清照追问。
“那美玉慕容知府便不要追要了!”回答的是沧州的王知州。
“好了,闲言少叙,开始吧!”慕容彦达有些急不可耐。
“那便由在下出斗第一场吧。”说话的是马翔。这马翔五短身材,头上挽这个卍字头巾,一脸的麻子,黑黝黝的,好像脸没洗干净一般。
“先生请出题。”赵明诚拱手向马翔道。赵明诚今年三十四岁,身高中上,身板硬朗,方脸高鼻,天庭开阔,只是眼窝微陷,或许这正是这些时日让这块美玉纠缠的精疲力尽的表现。
“赵员外,听清楚了,在下上的上联是:两船并行,橹速不如帆快。”马翔说完,一脸的得意声色。这个上联是他早些年求学是一个同年所出的上联,一时无人能对,他料定今年他出这年,就算赵明诚、李清照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也不是一枝香的时间能对得出来的。
马翔所出的上联属于谐音双关联,此种对联利用语言文字同音、同义的关系,使一句话涉及到两件事情或两种内容,一语双关地表达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比如此联:两船并行,橹速不如帆快。橹是仿照鱼尾制造的促使舟船行进的工具,安装在船尾,左右摆动可使舟船像鱼儿摆尾那样前进。人力摇橹的速度肯定不如借风力鼓帆而行得快了。可是这里又暗含了两个人的名字,“橹速”谐音三国是的东吴谋臣鲁肃,“帆快”又谐音汉初刘邦的大将樊哙。而马翔在此处出此上联视乎又是在告诫赵明诚夫妇,“文”不如“武”,你们再有才华,当今圣上只需几个衙役便可让你家破人亡,还是乖乖服输,将美玉献出来的好。
这个上联一出,看热闹的人们只是觉得有趣,而通门道的人们则都皱起了双眉,在思索下联,过了一会儿,又都纷纷摇头,看着赵明诚,不知他能否对得出。
赵明诚思索了片刻,对不出下联,他看着妻子李清照,希望她能有一妙对。过了良久,眼看着一枝香便要燃尽,李清照依然秀眉紧锁,朱唇微抿,似乎也没对出来。
“嘿嘿,”马翔得意的干笑几声道:“不知列为看客们可对得出下联来啊?有对得出来的不妨说出来指点指点赵员外。”马翔说这话时一脸得意忘形的神色,让人看了讨厌的紧。
这时知听人群中以人喊道:“我有下联,想请先生指教!”
众人看去,说话的正是王伦,其实赵明诚的事情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看不惯马翔那副嘴脸也喊出来的。马翔的这个上联在这个时代或许还真是个绝对,但是对于来至于二十一世纪的白健来说,那就是个小KS了,过去他在网络上已经看过许多类似的“绝对”的下联,当然也包括这幅对联在内。
“哦!”马翔没想到他的话刚出口就有人揭榜,心中又奇又气,道:“那请这位先生说出尊驾的下联。”
王伦向前走了两步,人群自觉的分开。阮小五、阮小七和三个喽啰跟在他的身后。王伦走近八仙桌,看了看慕容彦达,又看了看赵明诚夫妇,不疾不徐的问马翔道:“这位先生的上联可是两船并行,橹速不如帆快?”
“正是。”马翔点头。
“那我就对八音齐奏,笛清难比箫和。”王伦说出下联后问马翔道:“先生觉得如何?”
马翔心中暗暗玩味着:上联以船为对,下联以音为联,对仗工整,平仄得当。“笛清”谐“狄青”,乃宋仁宗时的大将,“箫和”谐“萧何”,乃汉高祖的宰相。上联文在前武在后,下联则正好相反,是武在前文在后。马翔心中暗自叹服,向王伦道:“先生高才,在下佩服!”
慕容彦达、王知州、赵明诚和李清照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赵明诚向王伦行礼道:“多谢先生赐教。”
王伦忙还礼:“不敢不敢,偶然得之,班门弄斧,何敢言赐教。”
这时知听慕容彦达扯着喉咙道:“这第一场算赵员外作负。”
慕容彦达此言一出,凉棚外顿时人声鼎沸:
“为什么?”
“不是对出来了吗?”
“知府大人要耍赖了!”
......
慕容彦达整了整衣冠,向前一步道:“大家伙看清楚了——”慕容彦达将手往那一枝香处一指道:“香已经灭了,可是赵员外没有对出下联,故而作负。”
“不是有人对出下联来了吗?”有人喊道。
慕容彦达道:“是啊,是有人对出下联来了,可是并非赵员外对出来的啊,这次文斗是赵员外夫妇参加,而并非别人啊。”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哑口,又听慕容彦达道:“请李松李先生出第二题。”
第十七章 斗文争玉(3)
当一个衙役要点第二支香的时候,李松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待在下出了题再点香不迟。”
说罢,李松往前面走了两步,略整整了头冠,又轻轻掸了掸衣衫,看着赵明诚夫妇冷冷一笑,拱了拱手道:“在下出得这题是作诗,还请易安居士指教。”
李松这样说,显然是没有将赵明诚放在眼里,李清照看了一眼丈夫,见赵明诚没有说话,于是道:“还请先生出题赐教。”
“在下的题没有题目,只有韵,易安居士若能按照在下所出之韵作出诗来便算是胜了。”
“请先生出韵。”
李松扫视全场,一字一字道:“九,韭,酒。”
王伦对诗词格律略通一二,一听题目立时愣住了,过了片刻,眉毛不禁皱了起来。这么险窄的韵,一时这么凑得起呢?
这题看似简单,其实要比出题目作诗要难得多。作诗并不难,古人只要读过一点书的书生都会作诗,只是有优劣之别而已。可是一旦作诗被限韵了,那可就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能够作得出来的了。
古人作诗讲究压韵,一般说来便是要在诗文的第一、第二和第四句的最后一个字要使用韵母相同或相近的字(当然宋朝没有拼音字母,所以有专门的严格的韵书),使朗诵或咏唱时,产生铿锵和谐感。李松的题目本没有什么稀奇,可是李松这样一限韵就是说赵明诚夫妇作出的诗文第一、二、四句的最后一个字只能依次是九,韭,酒这三个字。而这三个字又没有一点关联,急切之中要作出一首诗来是何等的困难。
李清照听了李松的题目,微微一笑,问道:“李先生,题目出妥了吗?”
“还请易安先生指......”
“等等,”李松的话还没有,只见慕容彦达从座位上起身上前一步道;“赵员外,本官平生最喜爱猫,猫虽然是畜生,可是极通人性,知道谁家贫,谁家富,谁家势强,谁家势弱,它都能分辨清楚,有钱有势的,它自然是乖乖的待在那里做只温顺的猫儿,一旦家贫家弱,它则会毫不留恋的立时离去,畜生尚且如此,有些人却还不如畜生识时务,知进退......”
赵明诚虽然听出了慕容彦达的话指桑骂槐,但他却是有修养之人,没有发作,可是他的夫人李清照却早已安奈不知,抢道:“慕容知府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慕容彦达干笑几声道:“也没什么意思,只希望贤伉俪在作诗的时候也能将这畜生写到诗里,如何?”
“这算是一题吗?”
“当然不算,这只是本官在作诗这题中加的一个小小要求,当然,如果贤伉俪没有达到,那本官也只好判贤伉俪输了。”
慕容彦达这话一出,人群中一时一片哗然,不过更多的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们倒想看看传说中的易安居士是不是真有才,在他们看来当然是题目难度越高越是能刺激他们看热闹的兴趣。
这题虽然出得是极度不公平,可是李清照清秀的脸色并未露出难色。慕容彦达的话刚落地,只见李清照上前一步,一脸傲气的道:“那就依了知府大人,听好了——”在场的人没想到李清照竟然这么快就能做出一首诗来,而且还是按照这般苛刻的要求作出来的,全场顿时一片寂静,个个都在洗耳恭听李清照会作出一首什么诗来。
只听李清照语气平和的轻轻吟道:“照猫画虎十**,吃尽鱼虾不吃韭。只为捕鼠太猖狂,蹬翻案头一壶酒。”
李清照话音一落,顿时引来了满场的喝彩,就算是再不懂诗词的人也听得明白,第一句,第二句和第四局的最后一个字分别正好是九、韭、酒,连顺序也没调换,开头第一句便将慕容彦达喜欢的畜生猫写了进去,却不说诗作的怎么样,反正他们提得要求都依然是尽在其中了。
第二局的胜负自不用说,一目了然。李松固然是脸色苍白,他没想到苦心思索了三日的题目,对手瞬间便给他破解了。慕容彦达脸色更加难看,他坐回道太师椅上,将手一挥:“米琼,下一题!”
米琼手持一柄折扇,摇头晃脑的上前,向赵明诚夫妇微微一拱手,接道:“赵员外,易安居士,咱们也不客套,在下这题是算术题,在下出题了。”
“米先生请。”
“山上有一群羊,山下有一群羊,若山上之羊牵一只至山下,那山下之羊正好是山上之羊之两倍,再若山下之羊牵一只羊至山上,那山上之羊则正好与山下之羊数目相等,请问山上羊有几何,山下羊有几何?”说完题目,米琼一脸得意的看着赵明诚夫妇,他心中暗道:“就算你李清照文采再是出众,这算术之题恐怕就不是你一枝香的功夫能解得开了的吧。”
这一下轮到赵明诚夫妇傻眼了,山上山下,羊来羊去,将赵明诚夫妇“羊”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赵明诚拱手道:“请......请先生再说一遍题目。”
于是米琼很有君子风度的又将题目再说了一遍。
赵明诚李清照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解不出来。
王伦一听题目,笑了:“这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小学生的数学题嘛!”他一看赵明诚和李清照的表情,知道他们解不出来,其实这事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可是第一来他心中仰慕李清照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杰出才女,第二,这慕容彦达将来是梁山的死敌,现在煞煞他的威风虽然没有实际的利益,却可以在天下好汉面前摆明自己的立场。
于是挤到赵明诚和李清照身后,轻声道:“山上五只羊,山下七只羊。”
赵明诚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对对联的青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李清照高声道:“山上五只羊,上下七只羊......”
李清照将答案说出,围观的人群历史沉寂下来,过了片刻,欢声大振。算上这题,赵明诚夫妇连胜两题,最后的胜利者当然是赵明诚夫妇了。
当人们还在欢呼的时候,慕容彦达“嚯”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目光中透着杀气,盯着赵明诚夫妇看了良久,叫道:“来人啊!将赵员外身后那个扰乱斗文会场的刁民给本官拿下!”
原来王伦的动作慕容彦达看在眼里,见他坏了自己的大事心中又气又恼。但是阮家两兄弟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王伦受欺,二人一下子跳到白健身前,挡在王伦身前。
围观的人见衙役们要拿人,都纷纷的散开,只将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和王伦等一行人留在中间。
正当衙役们准备上前去捉拿王伦的时候,忽然只听见一人道:“王知州,慕容知府,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文斗改武斗了?这可有损当今朝廷的脸面啊!”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行人,约莫十七八个人,都骑着马向这边过来。围观人群中有人喊道:“是柴大官人来了。”
第十八章 献策
王伦寻着那人的喊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四五岁,骑一匹雪白卷毛马的汉子被一群人簇拥着向这边过来。马上那人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条;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总而言之,一看,给人的感觉,他就是个贵族。不错,这人正是横海郡的名人柴进,江湖上人称小旋风的便是。
柴进从马上下来,一面向前走,一面给周围的百姓拱手行礼,当他走进王知州和慕容彦达的时候,微微一欠身,向王知州道:“横海郡柴进,拜见知州大人。”
王知州忙介绍道:“这位是当今的国舅爷,青州府的慕容知府。”
“在下是王知州治下之民,只知王知州,不知其他。”柴进说这话的时候,看也未曾看慕容彦达一眼。
王知州看了眼慕容彦达,尴尬的一笑,问道:“柴大官人大驾至此,有何贵干?”
“看看,”柴进微微一笑道:“听闻此处在斗文,来看看,本想是看文斗,怎么要让在下看武斗了?”
王知州指着王伦道:“是这些刁民在这类破坏斗文现场,故而要捉拿维持秩序。”
柴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王伦,其实王伦和柴进早就相识,当年王伦还没去梁山时,曾与杜迁在柴进庄上住过一段时日。柴进一眼认出了王伦,心中大惊,当下问道:“他们如何破坏斗文现场了?”
柴进这一问倒将王知州问住了,斗文前一没说别人不能作答,也没说别人不能将答案告诉赵明诚夫妇。
“知州大人,是您下令拿人的吗?”
“不,是......”王知州看了眼慕容彦达,话没说完。
只听柴进又道:“知州大人,这沧州,您才是父母官,就算要拿人,也容不得别人发号施令啊?如何能让一个外人插手呢?别人插手,说得轻些,这叫什么拿耗子来着?”
柴进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中立时发出哄笑声来。百姓那个不知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句俗语。
说到这里,柴进看着慕容彦达,对王知州道:“说得重些,这叫越权干政,虽然我柴进是大周皇帝的嫡派子孙,在别人眼里是落架的凤凰,但无论怎么说在下也是王知州治下的属民,就要为知州大人讨回朝廷命官的尊严来。”
柴进的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说得慕容彦达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却又说不出话来。
王伦看清楚了,柴进的这番话明着听来是在为王知州长脸,其实是在提自己这些人解围,同时又是在挑拨王知州和慕容彦达的关系。看来后来这些梁山好汉还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将来真将这些人物收在自己麾下做出番事业来还真得认真想想怎么驾驭他们。
这时只见柴进向赵明诚夫妇这边过来,看了眼王伦,微微点了点头,对赵明诚道:“赵员外,易安先生,此时如有空暇,是否愿意赏光到寒舍坐一坐。”
赵明诚本不想和柴进有瓜葛,但今天如果没有柴进出面,恐怕自己也脱不了身,只好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柴进又向赵明诚夫妇身后的王伦等一行人道:“也请这众位朋友赏光。”
王伦这次来就是冲着他柴进来的,将手一让,道:“请柴大官人前面引路。”
柴进一愣,他本以为是林冲说话,没想到诗林冲身旁的年青人开腔,他料到此人来历不凡。
忽然,空中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柴进引领着赵明诚、李清照夫妇、王伦等一行人进了自己的庄园。
相互自我介绍认识后,柴进摆下酒宴,盛情款待了赵明诚夫妇与白健、阮小五、阮小七。柴进道:“二位贤伉俪,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
赵明诚道:“大官人请讲。”
柴进给赵明诚斟满了一杯酒,问道:“身家性命与美玉比起来,那个更重要?”
赵明诚略微愣了片刻:“请大官人将话说明白些。”
“在下听闻,这次与贤伉俪斗文的是从国子监来的文士,不知是也不是?”
“正是。”
柴进淡淡的道:“赵员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请大官人不吝赐教。”
柴进轻呷了一口酒道:“想要霸占你这美玉的不是王知州,更不是慕容彦达,是——当今圣上!”柴进最后四个字,说得让赵明诚夫妇冷汗直冒。
王伦心中暗道:“看来这柴进还有些政治嗅觉。”
又听柴进道:“依在下之见,还请将这美玉亲自送到王知州府上,让王知州送去东京,献给圣上,如此方能免去奸臣陷害之祸啊。”
赵明诚听了这话,看了眼妻子李清照,分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这时只听王伦道:“大官人的办法或许免一时之祸,难保长久——”说到这里,王伦自失的一笑:“其实在昏君奸党之间,想保长久唯一的办法只能和他们同流合污,在下看来赵员外是定然不会这般的,奸臣也容不得赵员外与他们同流。”
在斗文大会上赵明诚见识了王伦才思敏捷,方才又听了柴进的一番话,心中畏惧,于是恭敬的向王伦拱手道:“阁下若有妙法教我夫妻脱难,在下感激不尽。”
“感激不感激倒是其次,若要脱难,还是大官人方才说的,员外要将那块玉献出来才好。”
柴进之所以大散家财结交四方英雄豪杰,是因为他一直对赵匡胤发动陈桥驿兵变,夺了他柴家的江山耿耿于怀,又见到当今皇帝昏聩无能,认为夺取江山,恢复柴家天下的日子到了,所以他不惜金钱的大肆收买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企图有朝一日,也发动一次兵变,将宋朝的皇帝赶下台去。赵明诚是前朝丞相之子,在济南、沧州一带名声响亮,柴进给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出计,本意是想拉拢他们,为今后计较。不想王伦否定了自己的计谋,心中本来不悦,又听而来也赞同自己的意见,心中也舒悦了些许。
这时,又听王伦接着道:“但是决不能将这玉交给王知州。”
“为什么?”李清照问道。
“因为他地位太低了。”王伦道:“既然赵员外里外都要忍痛割爱,为什么不走走门子,将这块玉直接送去东京呢?”
李清照问道:“先生是说送给当今圣上吗?”
王伦微笑着摇了摇手指道:“赵员外如若直接将这块玉送给昏君,那不是挑起奸臣们对自己的围攻吗?”
柴进思索了片刻王伦的话,又听李清照问道:“送给谁?”
“蔡京。”
“蔡京?”在场的人无不惊讶,李清照更是投来鄙夷的目光。
赵明诚道:“请王先生将话说明白些。”
王伦不疾不徐的道:“你们想想,慕容彦达从青州跑到沧州来抢夺这块玉石,难道蔡京高俅等辈就不想得到这玉去昏君面前邀功吗?或许他们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也或许是他们不屑得到这块玉,但是一旦他们知道了慕容彦达到过沧州来夺玉,在他们眼里慕容彦达这是要和他们争功争宠,可是慕容彦达只是个知府,说明他在昏君眼里的地位远远不如蔡京高俅等辈重要,赵员外如果将这玉大张旗鼓的送给了蔡京——一定要是大张旗鼓,不说蔡京是否会感激员外,至少不会和员外为敌,而且慕容彦达也定然不敢再和员外为难了。”说到这里,王伦略微的顿了顿,喝了口酒,接着道:“只是赵员外从此难免要挨些骂,可是挨骂总比叫破人亡要好一些吧。”接着王伦又长叹一声:“以退为进,明哲保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赵明诚听了王伦的话连连点头,李清照听了白健的话充满感激,柴进听了王伦的话惊愕不已:“看来当初我是小看他了。”
第十九章 笼络武松
赵明诚夫妇二人讨了主意,再三感激后,见天色不早,雨夜停了,当下便告辞而去。此时桌上只剩下柴进、王伦和阮家兄弟四人。没了外人,熟人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柴进给王伦敬了杯酒,然后说道:“王头领此番来沧州,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
王伦道:“在下想起过去的往事,想起柴大官人的乐善好施,喜好结交天下英雄,故而特来拜访。”
“那正好,在下听闻王头领以七八百军马击破官军一千之众,对头领的足智多谋仰慕不已,甚是想念头领,几番要去梁山拜访,只是俗事缠身,不得成行,头领既然来到鄙庄,那就请多住些时日,在下也好向头领请教一些用兵之道。”
王伦知道柴进说的不过是客气话,爽朗的笑哈哈一笑,道:“我有什么用兵之道,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
“呵呵,头领太过自谦了,”柴进笑道:“奔袭郓城,设伏剑锋破,这可不是一句‘瞎猫碰到死耗子’说得过去的。”
王伦笑而不言。
柴进大开宴席,王伦与阮小五、阮小七一同入席后,柴进正要给王伦敬酒时,王伦道:“这么丰盛的宴席,如果没有个当世闻名的好汉一同吃酒,那酒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在下在梁山时就听闻大官人礼贤下士,想必庄上必然有英雄豪杰,不如一同请来吃酒如何?”
柴进想了想道:“我这庄上都是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若说英雄豪杰,”柴进又想了想,“头领乃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还有什么英雄能与头领相提并论呢?”
王伦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柴大官人的庄上藏龙卧虎,好汉那是肯定有的,不如我说个人出来,看大官人认识不?”
“请讲。”
“武松!可有此人。”
柴进一愣,道:“有是有,只是此人不过只是将他人打死,吃了人命官司,若说英雄豪杰,恐怕还不算。”
王伦起身,反客为主,给柴进斟了杯酒道:“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是不是英雄豪杰,日后自有分晓,不如柴大官人将他请来,一同吃酒又有何妨呢?”
“好,就依头领。”柴进命仆人去请武松。
不一会儿,一个大汉在一个仆人的带领下来到王伦的面前,王伦见那大汉至少有一米九以上的身材,腰圆膀粗。这时只听那大汉道:“武松见过柴大官人。”
柴进道:“武二请坐——这位是梁山的头领王伦。”
武松抱拳向王伦行了个礼,入坐后,对王伦道:“小人近日听闻王头领以少胜多,大败官兵,很是钦佩,请受小人一碗酒。”
“多谢武二哥。”王伦过去在研读《水浒传》时也细细的研究过武松这个人的性格,其实武松这人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他喜欢吹牛,好面子,自视甚高,虽然江湖经验极其丰富。比如在十字坡识破孙二娘酒中下药的伎俩,但同时又容易轻信别人的甜言蜜语,又比如张都监略施小恩小惠,唤了他几声“义士”,便骗的他说出了“小人当执鞭随蹬,报答恩相”的感激话语来,后来几乎丢了性命。王伦心中暗道:“要笼络住他,对症下药便可。”
武松潇洒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他见王伦也将杯中酒喝干时,问道:“我与头领并不相识,头领如何知道柴大官人庄上有我武松这么个人?”
王伦道:“在下过去未曾落草之时曾流落清河县,说来惭愧,那时在下囊中羞涩,四日四夜没吃一粒粮食,眼瞧着就已是三魂悠悠,七魄荡荡,令兄是个善心之人啊,见我可怜,送了三个炊饼给在下充饥,那饼真是爽口,今日仍没忘却。在下正是从令兄口中得知他有个兄弟,而且知道武二哥殴伤人命逃了出来,我料想你便是逃到了这里。”
“王头领......王头领你见过我大哥?真见过我大哥了吗?”武松没料到在他乡会得到兄长的音讯,当下又是激动又是不信。
“武二哥,你兄长成亲了。”
“真的吗?我哥哥成亲了!”
王伦知道宋江早晚会逃难到柴进的庄上,他怕日后武松与宋江认识,被宋江将武松笼络了去,就想要武松早早离开柴进的庄子,使得宋江见不到武松。于是王伦对武松道:“二哥,你打的那人没死,你哥哥如今在阳谷县上过着安稳日子,你何不去寻你哥哥?”
“当真?”
“我王伦若有半句假话,他必日死于刀剑之下!”
武松听了这话,对王伦道:“多谢头领指点,他日我与家兄若有再聚之日,定不忘头领大恩。”
“二哥多礼了。”
当下王伦出了些银两送给武松,又将自己早就备新衣服送给武松。一旁的柴进如何肯要王伦花钱,自己取出一箱缎匹绸绢,庄上有裁缝,也要给武松做衣服。
王伦在柴进庄上相伴武松住了十数日,武松思想,要去阳谷县看望哥哥。柴进、王伦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日。
武松对王伦道:“小弟与哥哥多时不通信息,想去看望他。”
王伦道:“二哥你走后,我便回山,二哥日后若有需要,只管来梁山找我,在下定然全力相助!”武松相谢了王伦。
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
武松提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武松穿了一领新衲红绣袄,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哨棒,相辞了便行。
王伦道:“二哥少等一等。”回到自己房内,取了些银两,赶出到庄门前来,说道:“在下送兄弟一程。”
二人离了柴进东庄,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尊兄,远了,请回。柴大官人必然专望。”
王伦道:“何妨再送几步。”路上说些闲话,不觉又过了三二里。武松挽住王伦手道:“尊兄不必远送。尝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王伦依依不舍着道:“容我再送几步。前面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杯了作别。”
三个来到酒店里,王伦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便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上。二人饮了几杯,看看红日半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哥哥不弃武二时,就此受武二四拜,拜为义兄。”
王伦心中大喜。武松纳头拜了四拜。王伦取出一锭十两银子送与武松。武松那里肯受,说道:“这是哥哥的盘缠,如何能给我?”王伦道:“贤弟,你如果拒绝推却,我便不认你做兄弟。”
武松只得拜受了,收在行囊。王伦取些碎银子还了酒钱,武松拿了哨棒,三个出酒店前来作别。武松堕泪拜辞了自去。
王伦站在酒店门前,望不见武松了方才转身回来。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进骑着马,背后牵着一匹空马来接。王伦见了大喜,一同上马回庄上来。
武松去后,王伦的目的达到,也向柴进辞别,柴进苦留,王伦执意要走。柴进送给金银,王伦推辞不掉,收了金银,回梁山去了。
第二十章 清风山
王伦等人离了沧州,刚走到一片树林中,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两个大汉,一个穿绿,一个穿红,头上都戴着万字头巾,各挎了柄腰刀,一个手中握着柄朴刀,一个手中挺着条长枪。
阮小五对着那人道:“那里来的蟊贼,敢截爷爷的道。”说着,从腰间抽出腰刀,便要厮杀。忽然,只听的一阵锣响,从林子的四周走过来百来个喽罗,将王伦等等人为在了核心。
只听阮小七喊道:“是那一道的朋友,报个名上来!”
那个穿绿装的大汉冷笑一声道:“爷爷是清风山的好汉,识相得留下买路钱,不然就在你们身上戳他娘的二三十个透明的窟窿。”
王伦一听清风山三个字,马上想到了矮脚虎王英。于是他扯着嗓子喊道:“来的好汉可是矮脚虎王英、锦毛虎燕顺、白面郎君郑天寿三位好汉啊?”
那个穿红装的大汉跳近前来,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王伦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人一家人了,在下梁山泊王伦,久慕好汉威名,今日得见,真是三身有幸啊!”
“你是白衣秀士王伦?”
“正是。”
“你就是去东溪村报信救了托塔天王晁盖,后来又杀了何涛黄安的王伦吗?”
“如假包换。”
“哎呀!”那红装大汉将手中的长墙往地上一扔,跪在王伦面前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英雄,该死!该死!”
“你是?”
“小人正是矮脚虎王英,那位是我兄弟,白面郎君郑天寿。喽罗们只说山下来了客商,不想竟然是哥哥,真是失敬失敬啊。”王英道:“走,随小人上山,咱们兄弟喝几杯,也叫小人好给哥哥赔罪。”
王英不由分说的将王伦一行人拉上了清风山。
清风山位于青州地面。清风山山势巍峨,四面险峻,古怪的老树藤萝满山,山见的瀑布飞流直下,成群结队的麋鹿狐狸在荆棘丛中跳跃奔跑。王伦一行因为是从大名府回二龙山,所以要经过清风山。
王英、郑天寿领着王伦一行上了山,王伦看见,山寨四周都是木栅,当中一座草厅,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后面有百十间草房。王英上问一个喽罗道:“大大王现在何处?”喽罗回答道:“大大王吃醉了酒,正在后面休息。”我想他们口中的大大王一定是锦毛虎燕顺。王英要去叫醒燕顺,王伦道:“大王刚睡,别搅扰他的清梦了。”
王英道:“也好,就让我先陪好汉喝几杯吧。”王英命喽罗摆了酒宴,自己与郑天寿陪着王伦、阮家兄弟吃起酒来。约莫吃了半个时辰,一个赤发黄须的汉子从后面出来,王英上前拉着王伦向那汉子介绍道:“大哥,这位是梁山泊的头领王伦——这位就是我大哥燕顺,江湖人称锦毛虎。”
燕顺向王伦拱手道:“小弟久仰王头领威名,今日得见,正是三生有幸!”
王伦还礼道:“锦毛虎燕顺的大名小弟也是早有耳闻——这位是短命二郎阮小五,这位是活阎罗阮小七。”
阮家兄弟与燕顺相互行礼后,众人重新入席。大家先说了些闲话,王伦问燕顺道:“大王,你这清风山好虽好,但是待在这山上终究不是个了局,不知大王日后有什么打算?”燕顺道:“哎,小弟也正为这事犯愁,不知大哥有什么好的归宿。”王伦饮了杯酒,缓缓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逼无奈,才占山为王,哪个又愿意做一世的土匪,终身遭世人唾骂耻笑呢?依小弟之浅见,我们今后无非三种结局。”
“那三种?”
“第一种,被官军剿灭,世世代代不得翻身。”王伦顿了顿,接着道:“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的结局,所以第二种那就是等着朝廷绛旨招安,大伙一起去朝廷做官,每天在小人奸臣之中周旋徘徊,一着不慎,最后也难逃个身首分家,自古以来,哪个做了山大王的能在朝廷中快活一世?朝廷无非先以甜言蜜语哄骗的我们投了降,然后翻脸不认人,对我们这些山大王大肆的屠杀。”
燕顺恨恨道:“莫说我们受了招安朝廷不杀我们,就是只在那些奸臣贪官中周旋,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王头领,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能有个好的归宿吗?”
王伦微微一笑,道:“有是有,只怕大王不敢去做。”
“我们这些人成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王伦道:“反正我王伦是不准备受他朝廷招安的,要打便打,死也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有是一条好汉。”
王英追问道:“哥哥快说,什么路是我们的活路。”
王伦望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句道:“只有杀上东京,夺了皇帝老儿的鸟位,咱们自己开个朝廷,这样我们这些人才能活得性命,今后才能青史留名封妻荫子——你们敢做吗?”
燕顺看了王英、郑天寿一眼,吞了口唾沫,道:“敢是敢,可是咱们就这几百人马,恐怕是......”
王伦截断燕顺的话道:“恐怕什么?大丈夫死则死耳,不死则成大事,想那汉高祖起于布衣,论起家的本钱还不如咱们兄弟呢?可是只要报定一条不反到东京绝不罢休的心思,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再者,咱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别的路好走吗?横竖是个死,不如他娘的放手博一把,算不到有朝一日,咱们也可以骑着高头大马,大摇大摆的到皇帝的金銮殿上去吃酒!”
燕顺听了,热血沸腾,猛得一排桌子,站起身来拱手道:“日他妈的,今后我燕顺这一百多斤就交给王头领了,今后头领要我水里水去,火里火里去,日后若有反悔——”燕顺四下里看了一看,拾起一支弓箭,“啪”的一声将弓箭折断:“如有反悔,就如同此箭!”
王英、郑天寿见自己的大哥表态了,他们二人也一齐道:“小弟以后愿听哥哥驱使!”
燕顺道:“哥哥何时回山?我等兄弟将这清风山的山寨烧了,收拾军马财物,一同随哥哥去梁山入伙。”
王伦见收伏了清风山,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他端着酒碗,起身道:“日后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在一处生,死在一处死,如背誓言,必死于刀剑之下!”
第二十一章 改造梁山
王伦这次将清风山的人马带回梁山,那是意外的收获,这样虽然壮大了梁山的实力,但是要和大宋王朝对抗,那还是蚍蜉撼大树。他突然想起那日杀了高衙内回梁山时朱贵的一番话,心中也不禁有些打鼓,一旦高俅查出了杀死了高衙内的凶手就在梁山,那高太尉一定会以他“国防部长”身份的便利条件调集大军来围剿梁山,公报私仇。梁山虽然有八百里水泊可作为天然的屏障,可是只要朝廷多调些人马,多花些时间,踏平梁山那还不是问题的。
现在摆在王伦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打破下次官军的围剿。想打破官军的围剿无非两种办法:一种是将现有的一千多军马加紧训练,将这只为数不多的人马训练成一支能以一当百的精兵。以一当百说起来自然是容易的紧,可是就算梁山上的每个士兵都练成了降龙十八掌,真正要以一当百那也不过是只有小说里才有的神话;另一种那就只能在技术上想办法,可是以现在的工业能力,就算王伦知道怎么做核武器的全部过程和每个细节也是做不出来,别说是核武器,就算是一支毛瑟枪也做不出来啊。那究竟怎样才能真正做到“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呢?王伦决定首先筹集粮草,这样至少可以做到被官军围困时不至于因为弹尽粮绝而束手就擒。于是他派宋万和杜迁化妆成商人模样下山四处去购买粮食,反正晁盖等人打劫生辰纲得来的金银珠宝够梁山三五年内花销不尽。在宋杜二人下山后,又派遣林冲、王英、燕顺等人率领人马下山去附近的乡村找土财主们“借”粮。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王伦便起了床,晴晴侍候他穿戴整齐,洗漱干净后,他便在断金亭上聚齐了晁盖、吴用和公孙胜三人。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梁山上的树林开始枯黄,灰暗的云块缓缓的从南向北移行,阳光暗淡,天气阴冷,给人一种荒凉寥落的感觉。
断金亭的中央有石桌石凳,晁盖、吴用、公孙胜三人上了断金亭,见石桌上摆着果品菜蔬和一坛子白酒,又见王伦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独斟独饮,不明白王伦的意思,晁盖问道。“不知王头领清晨唤我们三人来可有什么事吗?”
王伦请三人入座,站起身来,移步亭边,望着八百里水泊凝然不动的如同一缸浓浓的绿酒,微风无力的轻抚着湖面。王伦眺望良久,对晁盖等三人道:“我思虑了几日,想把咱们的八百里水泊改造改造。”
晁盖、吴用、公孙胜莫名其妙的相互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改造?如何改造?”
王伦早料到三人会有这般惊讶,转过身来,不疾不徐的道:“世人都说,咱们梁山之所以能和朝廷对抗,靠得就是方圆八百里的水泊作为屏障,可是我这几天想了又想,咱们梁山之所以能利用这水泊凭借的不过是两条,第一,咱们是以逸待劳;第二,对地理的熟悉。凭着这两条,对付小股官军,那自然是应付自如,手到擒来,可是如果那天朝廷发大军来围剿,备足粮草,把咱们梁山围他个三年五载,那什么地形他们莫不清楚?”
晁盖、吴用与公孙胜听了王伦的话连连点头,吴用上前一步问道:“那王头领准备如何改造梁山水泊呢?”
王伦给三人各斟了杯酒,自己端起一杯酒,轻呷一口道:“梁山水泊,方圆八百里,有多少浅滩?有多少暗礁?又有多少芦苇港汊?进出梁山的港汊多由芦苇的长势决定,咱们可将一些进出水泊的要道上铺设假芦苇,使得敌人不识路径,不能进入,而我军则可自由出入来去。再将一些浅滩暗礁处的芦苇除去,当敌人的船一进来便搁浅触礁,那他们变成了网中鱼,笼中鸟,任由咱们去捕捉了。有一条很重要,在改造水泊时,真芦苇也好,假芦苇也罢,咱们的人马去了都要能够使它们开合自如,为我所用,要使整个梁山的水泊变成一个巨大的**阵,进来容易,想出去——”王伦干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那可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公孙先生,你是奇门遁甲的行家里手,这改造水泊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王伦走近公孙胜道:“如果说起**阵,那自然是诸葛武侯的八卦阵首屈一指了,希望公孙先生在改造水泊时能将这八百里水泊变成一个**八卦阵,任他千军万马来,只要下得水泊来,那也是有来无回,全送他们进水泊里去喂王八。”
公孙胜没想道王伦会将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办理,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心中又是感谢又是激动,当下拱手道:“请头领放心,贫道定然不辱使命!”
“好,明日就让小七陪着先生去水泊各处做实地勘测,先绘制一张改造图来。”王伦轻拍着公孙胜的肩膀道:“公孙先生,只要水泊改造成功,就算有朝一日梁山不慎落入官军之手,咱们也能在这片水泊之中游走自如,和官军周旋到底!”
王伦又道:“上次黄安率军来攻打梁山,咱们用了一招诱敌深入,抄其后路,然后再半路伏击的办法消灭了他们,可是下次可就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如果下次官军准备充足,把梁山水泊四面围定,就没有抄官军后路的机会了。所以——”王伦又轻呷了一口酒:“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做出一两件克敌制胜的利器来才好。”
吴用轻捋着胡须道:“水上交锋以远程攻击武器当先。”
“远程武器当以弓箭为首,可是我们的弓箭远没有官军的射得远,再者就算射得远也射不沉官军的海裘大船啊!”晁盖摇着头,他觉得王伦的话虽然有道理,可是不能成为现实。
王伦微微一笑:“天王,你听过‘霹雳车’吗?”其实所谓的“霹雳车”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抛石机。
晁盖摇了摇头,吴用道:“王头领所说的‘霹雳车’是否是袁曹官渡大战中曹军用来攻击袁军弓箭手的‘霹雳车’?”
“正是,”王伦道:“吴学究会做吗?”
吴用思虑良久:“在下没有必成的把握,只能是试一试。”
王伦望着吴用,以不容讨价还价的语气斩钉截铁的道:“吴学究,为了梁山的安危,为了众家弟兄的身家性命,你必须把‘霹雳车’做出来,必须,知道吗?”
吴用被王伦犀利的眼神望得心中发毛道:“在下......一定做出霹雳车来......”
“另外还有一件器械也许军师多多费心。”吴用还没醒过神来,王伦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头领请讲。”
“床子弩。”
“床子弩?”吴用道:“小声听过此种利器,却从未见到过。”
王伦道:“林教头就在军中,或许见过。这种器械也许多多造些,在下听闻此种利器是宋军攻城时用来射击躲在城墙后面的敌军的,我军造出后,将它安放在水泊边,官军来攻,如果他们穿过了港汊,又避开了霹雳车的攻击,那床子弩便是我梁山水泊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晁盖道:“如果以上诸项都成功了,那梁山便成了铜墙铁壁了。”
“好了,明天大家伙就开始吧,争取在冬天来临前完工,力争官军再来进攻时都能派上用场。”
第二十二章 颁布军纪
交代完毕了研制器械,改造水泊的任务后,王伦对晁盖道:“天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多多帮衬于我。”
“什么事,头领但讲无妨。”
“那便是军纪。”王伦道:“前次黄安来攻打梁山,我严令只可据守寨墙,不能出击,可是有两个兄弟擅自下寨攻击,那次是运气好,没有出甚大事,一旦有失,我梁山则会陷入被动,所以要严明军纪,梁山上下必须一体执行,不得有任何敷衍。”王伦在这里没有点那两个兄弟的名字,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王伦说的是谁。
晁盖道:“头领所言正是,自古行军作战,军纪为先。”
王伦道:“军纪重在严明,即要严,也要明,所以我制定了几条军纪,与各位头领商议商议。”
晁盖道:“头领请讲。”
“行军作战首重号令一致,不能腰来腿不来,更不能狼上狗不上,也不能勇者上,懦者退,要做到进则同进,退则同退,所以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全军上下一切行动要听指挥。”
晁盖、吴用和公孙胜听了这条纷纷点头。
“得民心者得天下,怎么才能得民心,我想第一条便是不能劫掠百姓,我们不仅不能劫掠百姓,相反还要保护百姓不被劫掠,所以,我想第二条就是——”
晁盖抢道:“头领放心,兄弟们定然不会劫掠百姓的。”
“不是不能劫掠百姓,而是不能拿百姓得一针一线。”王伦道:“第三,战场上缴获的东西一律归公,由主帅同意分配。”
公孙胜道:“王头领,在下觉得这条不妥当。”
“公孙先生请讲,如何不妥?”
“自古以来,战场所得,各缴各得,如若缴获皆要归公,那势必在战场上无人再会全力拼杀。”
王伦微微一笑道:“公孙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道这里,他看了眼晁盖和吴用,接着道:“一场战斗能获得胜利,绝不是一人活一军所能取得,所需要的是全军上下齐心努力方能成功。譬如,一场战斗,晁天王攻敌城池,吴军师截敌援军,公孙先生你劫敌粮草,一仗下来,损失不等,缴获各异,如若各顾各,那今后没人只想着吃肉,谁还愿去啃骨头?缴获归公的目的就是要让全军能形成合力,而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三人听了无论的话,默然无语,又听王伦道:“第四,我全军上下对百姓说话必须和气,严谨哇哇乱叫,别让人一开上去就像是土匪;第五,买卖公平,这是对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补充,防着咱们军中有些宵小之辈,打着买卖的旗号去劫掠百姓;第六,借东西要还,借东西一律要打借条,不然就是抢,抢老百姓的东西,一律杀头;第七,损坏了东西必须赔偿;第八,不打人,不骂人,今后我军作战,难免会在百姓中招募民夫,我军战士,无论对谁,百姓、民夫,就算是被俘虏的敌军官兵,也不许打骂;第九,很重要的,不能损坏庄稼,无论是咱们梁山附近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一律不允许损坏;第十,这是所有从古自今的军队都难避免的,不许调戏妇女;第十一,不能虐待俘虏,《孙子兵法》里面就说过,只有善待俘虏才能越战越强。”
其实王伦所颁布的军医不过就是很普通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吴用听完了王伦颁布的军纪,道:“在下佩服,王头领的这十一条,切中治军要领,在下佩服。”
王伦他明知吴用这话多少有点阿谀奉承的味道,但在众人面前他需要这样的奉承,这样可以提高自己的威信,于是微微一笑道:“说是这么说,能不能切实的实行,那还要看今后我们这些头领第一能不能以身作则严格遵守,第二还要看众位头领能不能执法如山。最关键的是,无论是操练军队也好,给军队制定军纪也罢,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这才是关键。”
这是吴用又道:“有一点晚生甚是担心。”
“军师请讲。”
“清风山的人马才上山不久,头领颁布军纪,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冲他们来的?咱们需不需要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王伦觉得吴用的话别有用心。
“是否可以将清风山的人马打散后混编在咱们梁山军中,也好监视他们,以免发生不测。”
“不测?什么不测?一旦真把他们打散了,他们心存疑忌弄不好还真有不测。”王伦斜眼看着吴用,道:“我王伦以公心布法,不去计较这些,别让咱们大成布公的一些举措弄得像搞阴谋诡计似的。等我明天将军纪颁布了再说。”其实吴用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王伦也不想让梁山兄弟之间产生龃龉。
事情商议完毕后,众人散去,王伦依旧坐在断金亭上,他再思考是不是去见见清风山的燕顺、王英和郑天寿三位头领,可是去见了他们说些什么呢?说得不好弄巧成拙,反而不妙。但是王伦还是决定去见见清风山来的三位头领。
燕顺等清风山的头领和他们的兄弟都驻扎在蓼儿洼,王伦去的时候,他们二三百人正在吃午饭。王伦一出现,燕顺等人迎了山来。众人相互行了礼,王伦问道:“众家兄弟,饭菜可还合口啊?”
“多谢王头领美意,有酒有肉,甚是快活。”燕顺问道:“王头领可曾吃过了。”
“吃了吃了,”王伦看见燕顺、王英和郑天寿都在,于是道:“我有一件事情正要和三位头领商议。”
王英将手中的一碗酒一饮而尽道:“王头领有事只管说便好。”
王伦略顿了顿道:“如今咱们梁山有了一千多兄弟,人马是越来越壮了,只是没有个军纪章法,怕将来和官军较量起来也难取胜啊。”
燕顺道:“那还不简单,你是咱们梁山的大头领,你立个章程,大伙照着做便成了。”
王伦微微一笑:“这可不成啊,梁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怎么能我说了算呢?”
郑天寿道:“咱们这些人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能立什么章程,还是你大头领说了算。”
王伦又看了看燕顺,燕顺道:“大头领说了算。”
王伦道:“章程我倒是立了两条,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大头领但讲无妨。”
于是王伦将那十一条军纪对燕顺等人说了一回。
燕顺道:“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咧,就这啊,好,兄弟们都听大头领的。”
王伦听了燕顺的表态才松了口气,但心中也还暗暗的后怕,就燕顺那一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咧”可以看得出,燕顺对梁山还是有防备之心的,王伦道:“明日我在聚义厅前正式宣布军纪,恭请三位兄弟率领着众位弟兄到场。”
第二十三章 二龙山来人
次日,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在聚义厅前面的空地上,梁山的所有头领与兵士都整齐的排列在那里,王伦站在他们面前,慷慨陈词道:“我们这些人,那个生来就是强盗,又有哪些人生来就愿意做强盗——”王伦扫视全场,看见下面的人群中有人微微点头,他接着道:“只是因为庙堂之上,君昏臣贪,我们这些人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投,这才在万般无奈之下在这梁山聚义。咱们在这梁山聚义,绝对不是为了打家劫舍,贪图一时的快活,我们梁山军是义军,是要为天下无数的受苦之人,为天下无数的蒙冤之人打江山的队伍,我们的目的是锄强扶弱,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王伦的话一说完,晁盖带头喊道:“替天行道!”
全军将士一齐欢呼:“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王伦看了眼全军,又看了眼晁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和晁天王、吴军师、公孙先生,还有燕顺兄弟、王英兄弟、郑天寿兄弟一齐制定了十一条军纪,简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纪一旦颁布,希望全军上下一体严格执行,如有违反军纪的,就不要怪我王伦不讲兄弟义气——晁天王,请您颁布军纪!”
“遵命!”晁盖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朗声诵读道:“军纪颁布如下:三大纪律为: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为:第一,说话和气,第二,买卖公平,第三,借东西要还,第四,损坏东西要赔,第五,不打人骂人,第六,不损坏庄稼,第七,不调戏妇女,第八,不虐待俘虏。军纪颁布完毕,希望全力一体严肃执行。”
全军将士齐声道:“谨遵王头领军令!”
至此,对于梁山的整顿的任务基本下达,至于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一要看众将执行的情况,二要看在今后的战斗中是否能够切实有效的提高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正在这时,王伦看见从山下上来一名军士,径直走刀朱贵身旁耳语了一阵。朱贵听完那军士的耳语,走出人群,向王伦一拱手道:“禀报王头领,山下的酒店中射来一支响箭,说酒店中来了一个人自称命叫操刀鬼曹正,是青州辖下二龙山的一个头领,要上山来拜见王头领与林教头。”
王伦当然知道操刀鬼曹正是谁,他看了一眼林冲,故意问道:“姐夫可认识?”
林冲拱手道:“此人是开封府人氏,是在下的徒弟。”
“哦,姐夫的徒弟,快快迎接上山。”王伦让人引曹正上山绝不是因为他是林冲的徒弟,而是因为他是二龙山的人。二龙山派人来梁山,那定然是有大事来的。刚听说曹正来时,他以为二龙山的鲁智深和杨志是来挖自己的墙角的——将林冲挖到二龙山去。但转念又一想,第一,鲁智深时个心胸开阔的真好汉,绝不会做这样的龌龊事;第二,如果是来挖墙角,不会说是求见自己,这种事儿哪能见得光呢?
王伦先将全军遣散,该干嘛干嘛去,自己和晁盖、吴用、公孙胜和林冲端坐在聚义厅上,等着曹正来见。
不一会儿,王伦看见朱贵领着一条大汉上了山来,径直朝着聚义厅进来了。林冲见了,起身拱手道:“贤弟多时不见一向可好?”
那汉子见了林冲纳头便拜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快起快起,”林冲将曹正扶起,介绍王伦道:“这位便是我们梁山的大头领,白衣秀士王伦。”
当下曹正又向王伦拜道:“王头领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王伦站起身来,走下交椅,去扶曹正道:“都是江湖兄弟,无需这些虚礼。”
“小弟有以事向求,王头领如若不答应,小弟绝不起来!。”
王伦和林冲一听这话都傻了:这曹正怎么突然来这一手!王伦道:“兄弟有话起来说!”
曹正依旧跪在那里道:“如今青州官军正在攻打二龙山,山寨围在旦夕,请王头领务必发兵救援!”
“什么!”王伦一愣:“青州城的官军在攻打二龙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曹正道:“五天前,约莫一千多青州城的官军伙同清风寨的一千官军突然攻打山寨,山寨没有防备,如今头两个关口都已经失守,请头领快快发兵救援!”说到这里,曹正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兄弟起来说。”
“王头领不答应救援二龙山,小人绝不起来!”
“我答应我答应,就冲着你是林教头的徒弟,鲁智深鲁师傅又是在下敬佩的好汉,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你现在就赶紧回二龙山报信,在下一定率领梁山人马救援二龙山!”王伦一面说着一面将曹正扶起来。
“真的?!”曹正不相信王伦答应的这么爽快。
“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一口唾沫一口钉,还能有假?”
刚刚站起身来的曹正又一把给王伦跪下:“小人......小人替二龙山的弟兄们多谢王头领了!”
当下曹正喝了口水,胡乱吃了些东西,向王伦等众位头领告辞后回二龙山报信去了。
曹正去后,晁盖道:“此次攻打二龙山的官军有两千余人,而咱们梁山总共也就千余人,能救的下来二龙山吗?别将自己的本钱配进去才好。”
王伦一直对晁盖是有戒心的,如今梁山上厉害些的头领都是晁盖的心腹,自己若不是对林冲有大恩,说不定这伙人还真会将自己给火并了。只从方才曹正开口求援以来,王伦便有心将二龙山的人马拉上梁山,这样一来可以壮大梁山的实力,二来也可以让二龙山的人马制衡晁盖。只是如果自己去救下了二龙山,而因为二龙山的头领青面兽杨志记恨晁盖等人劫了自己押运的生辰纲不肯来梁山入伙那该怎么办?
王伦听到晁盖这么一说,问道:“那天王的意思是......”
王伦话还没有说完,吴用接道:“天王的意思是二龙山不能不救,但须得智取,不能蛮来。”
“如何智取?”
“只用战国时孙膑破庞涓的办法便可。”
“围魏救赵?”
“官军绝对想不到梁山军马会救援二龙山,更想不到咱们会给他们来一手围魏救赵。”
王伦看着吴用良久,微微一笑:“那就依了军师。”当下王伦派张三、李四下山,分别去打探清风寨和青州城内还有多少官军,以确定“围魏”的目标。
第二十四章 袭占清风寨
张三李四下山去打探消息,前前后后足足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林冲与鲁智深是好兄弟,怕二龙山有失,连连催促着王伦一面向二龙山进军,一面等待消息。可是王伦总以敌情不明为理由推脱。这天,张三李四终于回山,他们告诉王伦,如今清风寨内虽然检查严格,但是官军甚少,而青州城则不同,少说还有四五千人驻守,不用说,“围魏”当然是拿清风寨下手,只要能够一举攻占清风寨,不怕围攻二龙山的官军不撤退。至于王伦为什么不急着向二龙山进军的理由没人知道,独独吴用心中暗自嘀咕:“别人不明白,还能瞒得过我智多星吗?你这不过是为了削弱二龙山的力量,便于你下一步收服二龙山做的手脚罢了。”
前几日,清风寨的知寨小李广花荣正陪着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四处游玩。这个客人正是因为杀了阎婆惜,逃来避难的及时雨宋江。
这天,花荣因为正在率军攻打二龙山,就要他几个贴心的兵士陪着宋江在清风寨上闲逛。因为清风寨处在个三岔路口上,过往的客商都打此经过,所以,这清风寨是青州地面上第一繁华的村镇。
宋江从早上逛到中午,人有些疲倦了,正准备回去。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旁晃过,他急忙回头去看,却因过往的人太多,没有看见。宋江本以为是看花了眼,当他正准备离去,刚走一个酒店门前时,只见一个算命先生,拉着自己道:“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宋江定睛看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智多星吴用。
“客官,您可要算上一卦呀?”
宋江一见是吴用,吃了一惊,忙道:“在下正好请先生问问前途,请先生里面说话。”说罢,宋江命随从在酒店外面等候,自己拉着吴用进了酒店。
进了酒店,宋江正准备要酒保开间雅室与吴用交谈,不想,吴用反拉着宋江进了见靠街临窗的雅室中。宋江一进去,只见有三人正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其中一人是托塔天王晁盖,一认识赤发鬼刘唐,而另一人他却不认识。
晁盖见宋江进来,忙迎上去,拱手道:“宋押司久违了。”晁盖介绍另一人道:“这位是梁山的头领白衣秀士王伦。”
王伦这是第二次见到宋江,但上次太过匆忙,没有看的清楚,这次他打量了这个即把梁山事业推向高峰,同时也一手毁了梁山好汉的及时雨宋江,果然同书上介绍的一样,黑与矮是宋江最大的特点。
王伦起身拱手道:“在下久闻宋押司仗义疏才,是天下第一的好男儿,今日得见,真是三身有幸。”无论王伦如何的讨厌宋江,但是,此时此刻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宋江也拱手对王伦道:“王头领的威名,在下在郓城时就有所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英雄了得啊。”宋江顿了顿,问晁盖道:“不知天王今日到这清风镇来做什么啊?就不怕被官家察觉,就不怕.......”王伦不待宋江将话说完,插道:“在下我和天王、军师在山上待的气闷,特意下山来走走,顺便买些新鲜玩意回山去耍耍。”
晁盖问宋江道:“不知宋押司如何在这清风镇啊?”
宋江将怒杀阎婆惜,路过柴进庄上,再来清风寨依从花荣的事都说了一遍。
晁盖叹了口气道:“我等本是要报答宋押司的救命之恩,不想反因为我们送去的金子害了押司,不知押司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否愿意一起上梁山入伙?”
宋江苦笑道:“在下再不济,也是个书香门第,还未曾想过落草。”
众人在一起喝了一会儿酒,眼看天色已黑,宋江告辞离去。
宋江离去时,一个喽罗进来,在吴用的耳旁低声说了一阵。
吴用见室内没有外人,对王伦道:“头领,林教头已经率领四百骑兵在清风寨北寨外待命,只等您一声令下,他们就攻打北寨来。”
王伦端着杯酒,轻呷了一口,道:“命一同进寨的阮氏兄弟带人去攻占北寨寨门,寨门一开,乘势拿下北寨。”
“是!”吴用刚要离去,王伦又道:“南寨若有兵来救援北寨,命燕顺、王英与郑天寿务必挡住。”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寨门早早就已经关闭,阮氏三兄弟和一同混进寨子的二三十个喽啰早就扮作弄蛇的乞丐在寨门口准备就绪,
这时只见一只烟火“嗖”的冲天而起,阮小七首先叫道:“军师的信号!”
“杀呀!”阮小五从衣服里抽出腰刀,一个箭步冲近寨门,一刀将一个守寨门的官兵砍倒。
顿时寨门前的百姓乱成一片,阮小二一面舞刀砍杀官兵,一面喊道:“梁山泊好汉来了,要命的都闪开!”
阮小二奋力将寨门的门杠扛起,将寨门打开,高声叫道:“寨门开了,发信号!”
阮小七从怀中取出一支烟花,在一家铁匠铺中用火点着,猛得用力抛向夜空。那烟花冲天而起,爆炸后五彩的火光四散开去。
不一会儿,林冲领着四百骑兵冲进寨来。梁山的军马好似潮水一般涌进寨来。官军一没有准备,二来指挥官不在,顿时乱作一团。瞬间二百守寨的官军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
林冲对一个喽罗道:“去禀告王头领,北寨我们已经拿下了!”
“是!”
在酒店里的王伦、晁盖和吴用在一种焦虑与亢奋的心情中等待着战报。
一会儿,一个喽罗来报:“禀告头领,我军攻占北寨。”
王伦一听北寨已经被自己的军马占领,于是对一个喽罗道:“去发信号,命燕顺、王英与郑天寿诈败,将南寨知寨刘高引出来!”
“是!”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喽罗来报:“禀告头领,清风寨知寨花荣的家眷都被拿住了。”
“好!”王伦叫了一声道:“告诉兄弟们,不得伤害惊吓了花知寨的家眷,好生安顿,敢有冒犯的,格杀勿论!”
“遵命!”
片刻,在酒店里的众人先听见“嗖”的一声,然后又听到“啪”的一响,他们知道信号已经发出了。
南寨知寨刘高听闻二龙山的贼寇大队人马下山来了,正在攻打北寨,他吓的浑身发抖,脸色犹如冬瓜一般,青一回,黄一回,嘴里只是反复的念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并且许下十万经书,三百寺院,只求救一救他性命一救。
王伦领着晁盖、吴用进了知寨的大堂。林冲对王伦道:“头领,咱们抓住的清风寨的军事怎么办?”
王伦还不急回答,道:“可曾看见宋江宋押司?”
林冲道:“未曾看见。”
晁盖自言自语道:“刚才把宋押司留在一起就好了,万一他死在乱兵兵之中,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王伦对林冲道:“对被俘的清风寨官兵好生看守,不得虐待。”
“遵命。”
这时一个喽罗来报:“刘高紧闭寨门,不出一兵一卒来救援北寨。”
王伦没料到刘高会这般胆小,他在思索时,吴用提醒他道:“头领,请立即下令攻打南寨,万一青州兵或者是攻打二龙山的官军来了,而南寨兵乘机杀出,那我们腹背受敌,那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王伦点了点头,道:“除了留下五十兵士看守北寨与打扫战场外,其余军马全力攻打南寨!”
第二十五章 鏖战青州军(1)
攻打南寨比攻打北寨要艰难的多,只打了一夜也没能将其攻破。原来知寨刘高早就将北寨的军马都抽调去保卫南寨了,就是防着突然杀出一支军马来攻打清风寨。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个喽啰上了酒楼,他看见王伦正扒在一张桌子上睡觉,晁盖则坐在一张靠椅上,脚翘在一张桌子上,而吴用端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王伦听见了进来的脚步声,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喽啰,问道:“攻打南寨的的情况怎么样?”
那喽啰回答道:“回禀头领,还没攻下来!”
“啪!”王伦恨恨的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怎么搞的,一个南寨攻了一晚上还没拿下!”
王伦的捶桌声将熟睡的晁盖和吴用惊醒,晁盖问道:“怎么了?南寨攻下来了?”
王伦没有理会晁盖对那喽啰道:“你立刻去告诉林教头和各位头领,今日中午之前必须拿下南寨!”
“遵命!”那喽啰转身正要离去,王伦忽然又喊道:“等等,你去将林教头和燕头领唤来。”
“遵命!”
那喽啰去后,吴用上前问道:“王头领,怎么?不准备进攻南寨了?”
王伦道:“军师觉得呢?”
吴用道:“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初到之时,士气旺盛,正是攻克南寨的最好时机,如今寨内已经准备充分,再要强攻,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在下看来还不如早做迎击官军援军的准备。”
王伦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晁盖问道:“要是寨子里的官军杀出来怎么办?”
王伦冷冷一笑:“我借个胆子给刘高他也不敢。”
吴用道:“现在刘高是不敢,一旦官军的援军到了,怕他就敢了。”
王伦道:“所以我们要乘着官军援军还没到来之前主动出击,先去进攻围攻二龙山的官军。”
吴用道:“咱们一共只有一千多人,即要围困南寨,又要迎战官军,恐怕兵力不足,况且围攻二龙山的官军是咱们梁山军马的两倍,主动出击,在下看......”说完,吴用一脸的忧虑神色。
王伦道:“我想立刻吩咐攻寨的兄弟围着南寨挖壕沟与陷坑,一可以防备刘高突围,二可以防着他们出来配合官军援军攻击我军。”
这时,吴用还未及说话,只听得酒楼楼下脚步声响起,一会儿只见林冲和燕顺已经来到了酒楼之上,王伦上前问道:“你们在中午之前有把握攻破南寨吗?”
林冲看看燕顺,燕顺看看林冲,林冲道:“只要不停的进攻,破寨只是个时间问题。”
王伦摇了摇头道:“官军不会给太多时间给咱们了,所以我决定不进攻了。”
林冲惊讶的问道:“不进攻?”
“对,不攻了。”王伦的语气很坚定。
燕顺问道:“那头领准备怎么办?”
王伦道:“围着南寨挖壕沟和陷坑,壕沟陷坑里面都埋下竹签,把他围起来,我军主力准备迎战官军援军。”
林冲和燕顺又互望了一眼,王伦道:“不能耽搁了,快去!”
“是!”林、燕二人一齐领了令后,转身离开了酒楼。
林冲和燕顺去后,王伦又对吴用道:“军师,你立刻去安排两个伶俐些的军士去二龙山方向和青州城方向打探消息,官军一旦有动作,要他们立刻回报。”
“遵命。”吴用立刻去安排去了。
王伦这个时候想起了桃花山海有一支人马,虽然他知道桃花山上的两个头领一个叫打虎将李忠,一个叫小霸王周通,可是自己和他们没什么来往,见也未曾见过他们一面,现在去请他们出兵帮忙,他们会来吗?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只能立足于现有的兵力自力更生了。
旁晚时分,梁山军士卒一千多人一起动手,围着南寨挖了个两丈多宽,一仗多高的壕沟,壕沟里面又插着竹签,陷坑的后面又有大大小小的陷阱,里面也全是竹签。王伦命令吴用和郑天寿率领一百多名弓箭手留下监视,他自己率领主力前往围攻二龙山官军回援清风寨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却说围攻二龙山的官军将领是青州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青州兵马督监镇三山黄信和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二龙山的两位头领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眼看二龙山是守不住了,本来是要放弃山寨,率领剩余的喽啰们逃走,当他们得到了操刀鬼曹正回报,梁山军马会来救援后,他们决定坚守山寨。
这日,官军们围攻二龙山正紧,忽然得报清风寨北寨被梁山军马攻占了,花荣大惊失色,他的家人都在清风寨里面,清风寨失守,他的家人必定落入贼手。如今他那还有心思继续进攻二龙山,向秦明和黄信道:“二位将军,清风寨失守,我军后路遭袭,还是快快回救才好。”
秦明头戴乌金盔,身穿铁甲,一手握着柄狼牙棒,一手扶着腰间的长剑,他心中知道,如今花荣因家人遭擒,方寸已乱,而且本军后路被断,这也是件大事,于是他对花荣道:“花知寨,你立刻和黄信率领一千军马回救清风寨。”
花荣道:“统制大人,依在下看来,我军还是全军回救为好,兵力分散,万一这边打不下二龙山,而我和黄督监又因兵力不足,救不下清风寨,我军进不能进,退步能推,那大势可就去了。”
秦明一想,花荣的话也有道理,但是眼看着二龙山要破了,现在放弃,他心中如何能甘休,于是道:“花知寨,你与黄督监先去,明日天黑之前,本统制立刻回兵来与你们会合。”
花荣回救心急,也不再和秦明多说,立刻点起一千马步军,同黄信一起率着军马向清风寨杀去。
一路上,花荣见步骑混走,行军不快,心急,他对黄信道:“督监大人,救兵如救火,你率步军慢行,在下领着骑军先行一步了。”
黄信明知花荣这是犯了兵家大忌的,可是他又体谅花荣回救心切,也不好阻拦,只要由着花荣自领军先去了。
第二十六章 鏖战青州军(2)
花荣提着条花枪,背着张弓,马鞍上挂着一壶箭,领着三百多骑兵在如墨的夜色中打着火把急速前进。此时此刻他只想早些回到清风寨,希望家人能够逃过贼寇的杀戮。他有些不明白,临行前他已经留了五百多健卒防守北寨,并且做了周密的布置,怎么这么容易就让贼寇给攻破了呢?当然,花荣不知道,他前脚跟着秦明和黄信去攻打二龙山,刘高后脚便找了个理由调三百人去了南寨。
行了打半夜,花荣的骑兵已经是人困马乏。当官军行到一条小河边,花荣看见两岸林木茂密,丘陵起伏,很利于步兵作战,心中一动。此时官兵们都争着去河边,不顾水寒彻骨,争着弯下腰去,用手捧起水来喝几口,润一润干得冒火的喉咙。战马也不再听从主人的意志,也纷纷下河嬉戏。就在这队形混乱的当儿,突然一阵铜锣声,埋伏在对岸树林中的梁山军马一跃而起,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向河滩冲杀过来。同时,一队弓弩手站在土丘上对官军猛烈射击。霎时间,在河边喝水的官兵和在河水中嬉戏的战马成片的倒下去,鲜血使小河的流水变成了红色。
花荣一面挥舞着长枪抵挡迎面射来的箭矢,一面叫喊道:“上马,给我冲过河去!”可是现在连他自己都已经是寸步难进,那还能指望那些平日里欺负老百姓都是好手,可是临阵对敌就不堪一击的官兵呢?
就在这时,花荣看见自己的正前方不远处有三个大汉,一个手持三股叉,一个握着腰刀,还一个舞动着一柄两股叉,他们踏得河水四溅,气势凶猛,大有遇人杀人,遇神杀神之概,在官军中劈砍刺叉,只杀得官兵东倒西歪。这时,他们猛然看见了花荣,于是三人一齐向花荣杀去。
花荣身边的亲兵一见到有人向主将冲过来,纷纷驭马冲了上去。当两方相遇时,一个大汉一腰刀挥到一个亲兵的马匹的颈项上,那马吃痛,猛的向前栽倒,马背上的亲兵被甩了下来,接着另一个大汉当胸一叉,将那个花荣亲兵的胸口叉出六个窟窿来。而与此同时,其他的亲兵也被一两个大汉与众多的梁山军士杀得缺臂少腿,四散奔逃。花荣一见自己的亲兵被杀溃,当下他将枪往马背上一横,取下背上的弓,搭箭在弦,瞄准其中的一个大汉,准备放箭。就在这时,花荣猛然看见一柄腰刀向自己这边飞插过来,他忙闪身躲开朴刀,就在这时,又一个大汉挺着两股叉冲到自己面前,一叉将花荣的坐骑叉出两个窟窿,那马“嘭”得一声,倒在河水之中,花荣也被掀了下来。
此时正个战场的形势是一边倒的,官军的三百多骑兵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死伤殆尽,河中四处都是漂浮着残缺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伤兵,满身湿漉漉的花荣的弓和箭都已经失落,他双手紧握着花枪,惶恐的注视着从四面八方缓缓围过来的梁山士兵,他绝望了,但他仍在做这最后的抵抗。
这时,那个持三股叉的汉子将钢叉临空一横道:“花知寨,你麾下的兵士都去见阎罗王了,如今你的家眷都都在清风寨,俺们王头领命人好好招待,没人去骚扰祸害他们,请花知寨放心。俺们王头领说了,那怕你带兵再打进清风寨,俺们撤退,也不会伤害花知寨的家人,请花知寨放心。俺家王头领还说了,他敬佩你是条好汉,只要你肯归降梁山,俺们梁山给你坐把交椅,如何?”
花荣听说了家人的消息,心中又惊又喜,但家人落入贼寇之手,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此刻他目光凶横的看着那汉子道:“我堂堂官军,岂能降你贼寇!”说罢,挺着花枪向那汉子杀来。
那三个汉子也也示弱,各挺着兵器来与花荣搏杀。花荣一来连夜行军亏了气力,二来以一敌三,终究是寡不敌众,四人约莫斗了四五十个会合,那三个汉子终于将花荣砍伤后生擒。
正当这时,只见从不远处一队火把的光亮向这边过来,其中有人喊道:“花知寨莫慌,黄信来也!”
那手持三股叉的汉子见又来了官军,冷冷的一笑:“果然不出王头领的妙算!”于是他将手中的钢叉向后一挥,大叫一声:“撤呼!”
当下,所有的梁山军马在这汉子的指挥下迅速撤进了树林之中。
不一会儿,黄信领着七百步兵来到小河旁,此时映入他眼帘的只是一幕血腥的画面,四处的残肢断臂,四处的人尸马尸,四处的呻吟伤兵,四处的鲜血横流,四处的未尽火把,四处的残破军旗。黄信呆住了,他没想到,三百骑兵尽然覆灭的这般的快,这让他对是否还继续向清风寨进军产生了怀疑。
黄信也算是个老资格的将领了,他看见战场上对手撤的干净,扯的利索,他知道,对手不是等闲之辈。因为在战场上组织一次成功的撤退,往往比组织一次成功的进攻,要难得多,撤退弄不好会变成溃退,而对手没有一点点溃退的迹象。可是现在黄信却是更加的犯难,前进,前途难料,后退也是前途难料,留在原地,那无疑是等死。
最后,黄信决定后退,他决定会合了秦明之后,再决定进退。
然而就是黄信这一退,倒是退得王伦险些乱了阵脚。原来当王伦侦知回援清风寨的官军分为前后两路,前路是骑兵,后路是步兵后,他才决定让阮氏三雄率领步兵在小河上树林处,不利骑兵冲击的地方伏击骑兵,得手后立即撤退,将后面的步兵引诱到树林外面的空旷之处来交战,因为他再空旷之处已经扶下了引火的稻草与硫磺,只要官军的步兵一进来,先是一阵火箭,将官军打惊打慌打乱,然后再骑兵冲锋,那便可以将后面的步兵一股歼灭。可是现在黄信选择了后退,他不得不另想破敌的办法。
林冲一身铠甲,手持丈八蛇矛,问道:“王头领,怎么办?”
王伦想了想道:“林教头,你立刻与燕顺、王英两位兄弟立刻率领骑兵追过去——”说到这里,王伦凑近林冲的耳旁,耳语了好一阵。
“遵命!”林冲听了王伦的话,冷冷一笑后跃上马背,大叫一声:“跟我冲!”
第二十七章 鏖战青州军(3)
黄信率领着所部七百人又原路向二龙山秦明的主力靠拢,终究他是个武将,有些胆略,亲率领着一百人断后。
试想来回奔波了一夜的七百骑兵那里能比骑兵跑得快,黄信的人马走出没有五里地便被林冲、燕顺和王英所率领的四百骑兵给追上了。但是让黄信觉得纳闷的是,四百骑兵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只是远远的跟着。
黄信身旁的一命副将略显得慌张的问道:“督监大人,这伙梁山贼寇是什么意思,既然追了上来又不进攻,他们做什么鬼?”
说句实话,黄信也摸不透梁山军的真实用意,他只得对身旁的官兵道:“大伙儿都不要怕,要镇静!”
可是当你是鱼肉,人为刀俎的时候,想镇静?那还真要有些定力才成,就算黄信有,他的副将有,可是那些士兵却不是人人都有的,惊慌似瘟疫一般很快在军中开始蔓延。
过了片刻,黄信明白了对手不进攻的真实用意——是在等着自己的军队在惊慌失措中自己溃散掉。一个有经验的猎手在追捕猛兽的时候他是不会和猛兽硬碰的,他会将猛兽射伤,然后远远的跟着,让惊慌的猛兽精疲力竭之后再一举成擒。
其实黄信只猜到了一点。原来在林冲、燕顺和王英三人率领着骑兵追击而来的时候,王伦曾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不要追上了就立刻攻击,要让他们快要和秦明靠拢之后在发动猛攻。
林冲明白其中的奥妙,可是燕顺王英还不明白时,王伦又给他们举了个例子:渔人在垂钓,当鱼儿咬钩的时候他是不会急着提线的,因为鱼儿才刚刚咬钩,如果受了惊吓,鱼儿会奋力挣扎,弄不好,结果就是线断鱼脱,竹篮打水。正确的方法是当发现鱼儿咬钩,让它咬,让它游,让它跑,当它累了疲了,再也没力气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提,鱼儿只好乖乖的进了渔人的鱼篓。
现在林冲等三人率领的四百骑兵就是垂钓的渔人,黄信的七百步兵就是已经咬钩的鱼儿。
其实最重要的还有一条。现在不发动进攻的原因是在离黄信不远的地方霹雳火秦明正率领着一千军马正在进攻二龙山,如何击败秦明,才是问题的关键。王伦对林冲等人道:要等黄信部的官军完全惊慌失措,快要和秦明会合的时候再发动攻击。兵法上面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王伦这次是准备反用这条兵法,他道:“就算是一群惊慌失措的鸭子慌不择路的闯进狼窝的时候,狼窝也会因此发生短暂的混乱,只要他们乱了,那就正是咱们乱而取之的好时候。”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它照着西边的山峦和丘陵。巍峨的二龙山山峰高高耸立,多么壮观!多么肃穆!跟在林冲骑兵身后的是王伦和晁盖所率领的步兵,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只要看见林冲的骑兵开始冲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也指挥步兵扑上去。
这次战斗对于王伦来说是一次赌博,他是再拿梁山的命运,那自己的命运在赌博,可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他只能孤注一掷的将自己所有的本钱都一股押上去,能不能打败官军,生死存亡的关键就看林冲能不能利用好黄信部的官军争先恐后撤进秦明营寨时所造成的混乱,一个跟追,将官军击溃。
果然不出王伦所料,在撤退的路上时,官军还能听从黄信的调遣,可是当他们看见了军营,看见了“秦”字大旗时,队形立时就乱了,都争先恐后的往军营里面疯跑。黄信知道梁山军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弹压了数次,最后自己也被卷进了溃逃的大潮之中。
就在这时,林冲将丈八蛇矛往空中一展,蛇矛在太阳光下被照得银光闪烁:“兄弟们,咱们梁山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跟我冲啊!”
四百骑兵,听了号召,一起双腿一夹马肚,四百匹战马,一千六百只马蹄,形若风驰,声若奔雷般的向黄信部的步兵冲杀而去!
“梁山贼寇来了!梁山贼寇来了!”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惊慌失措的官兵面对着四百梁山的骑兵的冲锋完全丧失了斗志,都犹如一群受惊了的鸭子,丢盔卸甲,连滚带爬的往秦明营寨里面冲。
秦明早就已经发现黄信部的人马正在往自己这边过来,心中冷笑道:“妈的,这个黄信怎么又回来了?怎么没看见花知寨啊?难道是他一个人回清风寨去了吗?管他妈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心中这么想着,吩咐手下的一个士兵道:“快去,将寨门打开。”他的话音刚落便看见黄信麾下的士兵拼命的往寨子里面跑,又发现黄信人马的背后是一支旋风一般冲过来的骑兵!
“快关寨门!关寨门!”可是已经晚了,七百多官军溃兵已经将寨门挤得严严实实,寨内的官兵想作战却出不来,寨外的官兵想逃命,却进不去。而正是这种形势,却给了梁山军最先冲过来的骑兵砍瓜切菜的绝佳机会,顿时,官军的寨门前横尸遍地,血流成渠。
秦明终究是个悍将,他见遭到了梁山军的袭击,虽然惊怒,却不慌张,他将狼牙棒一横,大叫一声:“跟老爷冲,杀光这些贼寇!”
一个副将问秦明道:“统制大人,咱们寨子里只有四百人,是不是派人将攻打二龙山的军马唤来助战?”
秦明道:“放屁!贼寇想得就是让咱们把攻打二龙山的军马调回来,现在不仅不能调回攻打二龙山的军马,还要他们加紧攻打,只要拿下了二龙山,咱们就有转败为胜的机会!”
“遵命!”一个小卒去给攻打二龙山的官军送信去了。可是那小卒没跑出几米,一支羽箭便送他去见了阎王。
秦明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他舞动着狼牙棒,将挡在他面前的梁山兵士打得头颅开裂,鲜血横流,脑浆满地。
这时,赤发鬼刘唐看见秦明大杀梁山兵士,于是他挺着朴刀和秦明斗了七八个回合,不一会儿,燕顺、王英又加入了战阵,又过了一会儿,林冲也杀了进去。此时的官军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有的跪地求饶,有的伏地哭泣,有猫在地上的瑟瑟发抖,有的横尸就地头缺了半边。
站在战场外面的王伦时时注视着战场的形势,从兵力上而言,他少于官军,从形势上来说,官兵混乱不堪,所以他现在绝对不能让官军重新组织起来。忽然,和他站在一起的晁盖提着朴刀指向二龙山方向道:“王头领,你看,围攻二龙山的官军果然撤下来了!”
王伦知道,胜败得失,就看能不能击败这支官军,他对晁盖道:“天王,你迅速带领所有的兄弟去劫住这支官军,快!”
“遵命!”晁盖大叫一声:“跟我来!”于是他率领着九十余人向那支官军中唯一还秩序井然,保存着战斗力的官军冲杀过去。
第二十八章 鏖战青州军(4)
就在那支唯一还保存着一定战斗力的官军加入战场后,二龙山的头领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和操刀鬼曹正也大开寨门,率领着仅存的二百多二龙山的喽啰也杀将了出来,一场名副其实的大混战开始了。
王伦被二十几个梁山士兵簇拥着站在一个土丘上,俯瞰着战场上的血淋淋的每一幕。
燕顺手舞朴刀冲上去连杀了两个官兵后,秦明举着狼牙棒狠狠的砸下,燕顺横刀一隔,岂知秦明使尽了平身的力气,只震得燕顺虎口生疼。当燕顺还在喘息的时候,秦明又是以棒,横扫过来。燕顺忙矮身去躲,秦明接着一棒,打在燕顺的马头上,那马顿时毙命,将燕顺掀了下来。这时两个官兵过来,挺着长枪就往燕顺身上戳,好在这时上来两个梁山兵士将那两个官兵杀死,燕顺逃得了一条性命。晁盖和阮家三兄弟冲金官军,左砍右刺,直通通的杀出一条血路,向着秦明扑去。
林冲的蛇矛在官军中更是神出鬼没,他一矛刺进一个官军副将的身躯,那副将咕咚一身载倒马下去,官军人人惊骇,纷纷后退,本就已经十分混乱的官军这般就更加的混乱了。
二龙山上冲杀下来的鲁智深、杨志和曹正,以及他们麾下的兄弟就更是杀得卖力,方才还唯一一支略有秩序的官军在梁山军和二龙山人马的两下夹攻后夜开始混乱溃逃。
官军因为被黄信部的溃军冲击,已然是混乱了,如又遭梁山军突击,更是混乱不堪,后来又被从二龙山上撤下来的官军再次冲击,那就已然是一锅稀粥般的混乱了。二龙山的人马与梁山人马是越杀士气越旺盛,而官军此时那还有什么士气,不是仗着人多,或许早就已经是全军覆灭了。
一场混战下来,官军伤亡固然惨重,梁山军的损失不小,足足有四百多儿郎殒命沙场,更是无人不带伤,便是林冲也在乱阵中北一支箭矢射中了臂膀。当战斗刚一结束,鲁智深、杨志与曹正三人将兵器交给手下的喽啰后,径直来道王伦站立的土丘。三人一见到王伦,纳头便拜,鲁智深道:“洒家在这里先替咱们二龙山活着的兄弟多谢网投领得救援之恩了!”
王伦忙将他们三人扶将起来,看那鲁智深果然如书中描述的那样生得是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王伦长叹一声道:“此次作战,是我王伦犹豫不决,调度无方,用兵无法,才让咱们两处山寨损失惨重!我......我......”王伦说到这里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被自己的话语感动,更或者是被战场的惨烈所震惊,忽然潸然泪下:“我对不起众家弟兄啊!”
王伦这一哭倒让鲁智深、杨志和曹正傻眼了,鲁智深道:“王头领,洒家知道,你们梁山人马也没有官军多,可是你能将官军打得哭爹喊娘,那真是让洒家佩服的紧哪,怎么还说调度无方,用兵无法呢?咦,怎么没见洒家那林冲哥哥啊!”
“智深兄弟,我在这里!”鲁智深回头有一看,只见一个大汉从马上跳下来,向鲁智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哎呀,洒家的大哥啊,你可想死洒家了!”鲁智深冲着林冲跑过去,一把将林冲抱了起来。鲁智深问起林娘子如今是否安好,林冲将王伦孤身入东京,救了林娘子,又杀了高衙内给他出气的事情说了一回,鲁智深当下跑到王伦面前,一把跪下,连磕三个头道:“王头领,如果不是你救出洒家的嫂嫂,嫂嫂定然被那狗东西给害死了,那洒家也没脸再见林大哥,是你成全了咱们的兄弟之情啊!”
王伦连忙又去搀扶鲁智深,鲁智深不肯起来,还要磕头,王伦道:“鲁师傅,如今在下已经拜林娘子做了姐姐,那咋么今后就是兄弟了,兄弟帮兄弟做些个事情,还要讲这些俗礼吗?”
鲁智深一想道:“王头领说的也是,既然你是洒家嫂嫂的兄弟,那也就是洒家的兄弟,好!既然大伙儿道到了咱这二龙山的地界,走,一起上山去喝个不醉不归。”
就在这时,王英过来道:“王头领,你猜猜咱们这次抓了多少官军?”
“多少?”
王英做了个八的手势,王伦道:“八百?”
王英哈哈笑道:“咱们不仅抓了八百官军,还拿住了两条大鱼咧。”
“你是说秦明和黄信都被咱们给拿住了?”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杨志一听说拿住了八百官兵,心中不仅升起了兔死狐悲的感觉,好赖他当初也是个军官,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他是万万不会上这二龙山的,于是他上前一步,向王伦一拱手,问道:“王头领准备如何处置这些官兵?”
王伦看那杨志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反问道:“杨制使以为该怎么处置?”
杨志道:“没有杀伤咱们兄弟的都放还了吧。”
王伦哈哈笑道:“战场他们这些人如何可能没有杀伤咱们的兄弟呢?只是如今他们成了俘虏,我王伦也不为难他们,愿意留下来和咱们一起劫富济贫的咱们双手欢迎,不愿意留下来的,我王伦发放路费,双手欢送,杨制使觉得这般如何啊?”
杨志方才说“没有杀伤的放还”,其实他就是想将这些俘虏都放了,可是他又不好说得太过,只好说话时留有余地,他万万没想到王伦这般的洒脱,心中不禁暗暗的佩服。
王英问道:“王头领,秦明和黄信也放了吗?”
王伦看了眼杨志,问道:“杨制使觉得呢?”
“听凭王头领定夺!”
王伦道:“先将他们押上二龙山再说。”
“遵命!”
王伦又对林冲道:“林教头,你立刻派人去清风寨,对吴军师说,命他立刻和郑天寿兄弟放弃北寨,押着俘虏与花荣的家眷,速来二龙山会齐!”
“遵命!”
恰在这时,晁盖领着阮家兄弟和刘唐过来,杨志一眼便认出:“是他们!就是他们!”说着便提着朴刀向晁盖等五人冲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骂杨志
王伦一看杨志要上去和晁盖等人拼命,忙叫道:“杨制使,我有话说,且慢动手!”
杨志看也不看王伦一眼,只道:“待洒家杀了这几个劫生辰纲的鸟男女再来听王头领说道!”
阮家兄弟和刘唐一看杨志提刀过来,他们也不含糊,只听阮小七叫道:“妈的,老爷们拼了命来救这二龙山还救出仇人来了,那鸟人还真以为咱们怕了他不成!”当下,阮家兄弟和赤发鬼刘唐也各挺兵器,准备和杨志厮斗。
“干什么!”这时只听王伦断喝一声:“怎么啊,刚将官军灭了,你们还没杀得爽快吗?要自相残杀不成!”
“杨制使,你要作什么?难道一点面子也不给洒家留吗?”鲁智深一手提着水墨禅杖两三步走到杨志面前,另一只手将杨志手中的朴刀摁住。
此时现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晁盖冷眼向看,林冲移步王伦身旁,燕顺、王英不知该如何是从。王伦忽然微微一笑,走近晁盖身旁道:“晁天王,都是误会,不要往心里去,待我和杨制使说说,事情也就化开了。”
晁盖哈哈笑道:“在下倒没什么,只要不让王头领为难才好!”接着只听晁盖对阮家兄弟和刘唐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啊?都给我退下!”
王伦看到眼前这一幕,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梁山内部会发生裂痕,于是他先对晁盖和林冲以及鲁智深道:“烦劳三位哥哥指挥兄弟们赶紧打扫战场,救护受伤的弟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王伦又转脸对鲁智深道:“鲁师傅,如今二龙山遭官军破坏的甚是厉害,如果青州再来官军,恐怕就很难抵御了,不知鲁师傅可愿意先领着兄弟们去我梁山歇歇马,略加恢复之后再回二龙山如何?”
鲁智深双手一拱道:“亏得王头领为众家兄弟想得周到,洒家不会客套,那就依了头领的意思——只是洒家还有一件事情要料理一番,让杨志兄弟——”鲁智深看了一眼杨志,接着道:“——和曹正兄弟先去,洒家稍后便到。”
现在王伦也不便问鲁智深有什么事料理,他走近杨志道:“杨制使,借一步说话如何?”
杨志没有说话,一手提着朴刀,另一只手一让,于是王伦与杨志并肩向一处远处的小溪走去。
溪水清澈见底,在他们的脚下奔流,冲着溪中大石,溅出银色浪花,又翻过大石倾泻而下,发出小瀑布那样澎湃之声。溪前溪后,高山重叠,林木森森,只是林木上都没了爷子。不断有鸟声从竹树中间传来,只觉宛转悦耳,却看不见在何树枝上。他们的对面是一处小小的临水悬崖,布满层层苔藓,老的深暗,新的鲜绿,苔藓剥落处又露出赭色石面。悬崖上边被年久的藤萝盘绕,好似一堆乱发。在悬崖左边有一丛不知名的金黄色的树枝倒垂下来,倒映在流动的清水里边。几条细长的鱼儿在花影动荡的苍崖根游来游去。
王伦左脚轻轻的玩弄着一颗石子,道:“杨制使,你和晁天王他们的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觉得,你今天这样做却是不该。”
杨志自己也觉得今天自己的做法有些孟浪了,无论怎么说,人家是来救援自己的,但他心中有火道:“当初不是他们劫了洒家押运的生辰纲,洒家何至于沦落道今天这一步,真是辱没了先辈的威名,日后洒家那还有脸面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王伦道:“杨制使觉得落草二龙山是件辱没祖宗的事吗?”
杨志没有说话。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王伦从他的脸色看得出,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王伦微微一笑道:“我有一言,还请杨制使听了不要恼火才好。”
杨志道:“王头领请讲。”
“在下敢问杨制使,如若晁天王他们没有劫那生辰纲,又或者没劫到生辰纲,那便不会辱没了杨制使先辈的威名吗?”
“至少洒家不会沦落到今日为盗为贼的地步。”
王伦道:“杨制使此言差了,在下听闻,当年杨制使因为翻了船,失落了花石纲,于是到东京去走高俅的门子,希望能再谋个一官半职,是也不是?后来因为不知什么原因,高俅不仅不买账,还关押了杨制使,杨制使这才穷困潦倒走途无路,去东京街头卖刀,又因为牛二要抢你的祖传宝刀,你一怒之下,杀了那厮,这才被发配到了大名府,大名府的梁中书见杨制使本事高强,于是又让杨制使去押生辰纲,这才发生了黄泥岗生辰纲被晁天王劫走的事情,对也不对?”
杨志听着王伦回忆这自己的遭遇,长叹一声:“时运不济啊!”
“杨制使恕我直言,”王伦准备重重的打击一下杨志,希望能让他大彻大悟,于是道:“那花石纲和生辰纲都是什么?都是贪官污吏们搜刮的民脂民膏,那花石纲更是弄得江南百姓拆屋毁田,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你堂堂杨老令公的后人,却去给贪官污吏们做押运百姓血泪的——帮凶——”王伦本要说“走狗”,但一想,这词也太过刺耳,于是改口成了帮凶。
王伦这些话,杨志从来没有听过,今日被这么一说,顿时沁出一身冷汗来。
又听王伦接着道:“杨制使为了一官半职,在高俅梁中书等奸臣中献媚讨好,请问,杨制使的先祖杨老令公会这般的去做吗?”
杨志听了这话,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王伦再道:“在下知道,杨制使一向将自己视作国家栋梁,不屑与江湖草莽为伍,若不是失了生辰纲,断然是不会落草的,杨制使,在下说得可是这样?”王伦不待杨志回答,接着道:“请杨制使想想你将你自己视作栋梁,在下也将杨制使视作栋梁,就算天下英雄都将你杨制使视作栋梁那又能怎么样呢?如今的朝廷昏庸无道,奸臣当权,他们会将你看作什么?恕在下直言,杨制使你在他们眼里,狗屁不如!”
王伦的每一句话都刺着了杨志内心深处的隐痛,杨志在这瞬息之间觉得天地放佛崩塌一般,他六神无主的看着王伦,只听王伦道:“林教头和鲁师傅,那个不是披肝沥胆的英雄,那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他们没有拿自己的热脸去贴贪官污吏的冷屁股,他们活得光明磊落,活得堂堂正正,做人不可有傲气,但绝对不能没有骨气,杨制使,你恰恰活反了呀......”
“啊——”王伦的话刚说完,杨志忽然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倒了下去。
第三十章 破庙偶遇(1)
大伙儿只看见王伦在和杨志说话,杨志一会儿低头仿佛在沉思,一会儿又抬头仿佛在长叹,只是他们离得太远,又夹杂着溪水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忽然,众人听见杨志的大叫声,又看见杨志倒在了地上,都是一惊,纷纷抢了过去。特别是二龙山上和杨志交好的些喽啰们更是抢在最前面。
此时王伦将杨志搀扶着躺在地上,当众人过来的时候,杨志已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又看了看王伦,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王头领,骂得好,骂得好啊,洒家活了这么些年,看来都是活得糊里糊涂,活得给祖先丢脸,活得让世间的英雄好汉们嘲笑,今天......”杨志越说越激动,咳嗽了两声,接着道:“今天算是让王头领给骂醒了!”
王伦握着杨志冰凉的手道:“杨制使,只要明白了,重活一回又有何不可呢?如今咱们兄弟们都在一起,只要大家团结齐力,还怕不能一起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让世人刮目相看吗?”
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道:“清风寨来人了!”
王伦轻轻的将杨志交于两个二龙山的喽啰后,站起身来,只见不远处,一骑快马,夹杂着滚滚灰尘向这边飞奔而来。那马还未停稳,马背上的人一跃而下,然后小跑到王伦身旁道:“禀报头领,吴军师得到探报,青州官军又出动一千人马向清风寨杀来,军师请王头领速速去清风寨会齐,然后一同撤回梁山。”
王伦问近旁的曹正道:“曹正兄弟,从你们二龙山去梁山除了走清风寨那一路,还有别的什么道路吗?”
曹正双手抱拳道:“有是有,只是多是山僻小路,艰难难行。”
“只要是路别可以了。”王伦又对那报信的兵士道:“你回去告诉军师,让他将清风寨的北寨烧了,然后押解着细软和花荣的家眷现行回梁山。”
“遵命!”
那兵士上了马,一抖缰绳,刚要走,王伦喊道:“等等!”
那兵士一听王伦有话说,忙拉住缰绳,那马前踢扬起,原地打了个转后稳稳落地。
王伦道:“你嘱咐军师,万万不可让花荣的家眷出事,一路上要悉心照料。”
“遵命!”然后那骑兵风驰电掣一般的飞奔而出。
王伦环顾众头领,发现少了一人,于是问道:“鲁师傅呢?”
一个兵士回答道:“鲁头领方才一个人提着水墨禅杖往桃花山方向去了。”
王伦料想鲁智深定然是去桃花山找那里头领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去了,定然是官军刚刚进攻二龙山的时候鲁智深派人去那里求救,而桃花山不出兵,这才来找的梁山,看来这番鲁智深免不了又要在桃花山大闹一番了。现下王伦无心再去管这些事,他将众头领聚到一起,分派道:“晁天王,烦劳你和小二领着一部分兄弟,押着二龙山的家当现行一步。”
晁盖和阮小二齐道:“遵命。”
“曹正兄弟,你和林教头领一部分兄弟,抬着受重伤,不能行走的兄弟走在后面。”
林冲和曹正齐道:“遵命!”
“燕顺、王英二位兄弟,你们领着轻伤的兄弟走在最后,防止有官军追击!”
“遵命!”
王英问道:“王头领,这些个俘虏怎么办?”
燕顺道:“这还用问,一刀一个,杀了拉倒。”
王伦道:“燕顺兄弟,咱可不能违反咱自己定的军纪啊——”他对王英道:“除了花荣、秦明和黄信就三个递将外,再就是受重伤走不动的,能走的都放了,走不动的也和咱们自己的兄弟一样,抬上梁上。”
“好咧!”王英道:“俺这就去办。”
林冲问道:“王头领,你和那一路兄弟一起走?”
王伦道:“因为在下言语冒犯,杨制使身体不适,小路颠簸,怕杨制使身体吃不消,我决定和小五、小七还有刘唐兄弟一起,装扮成客商,抬着杨制使从大路回梁山。”
杨志忙道:“如何敢劳动王头领......”
王伦将杨志的话拦住,道:“杨制使,不用多说了,你当我是兄弟就让我抬你一程,也好减轻我心中的罪恶感。”
当下由曹正先说明路径,然后分路往梁山而去。
且说王伦一行七人(其中有两个喽啰)扮成客商,先是一路抬着杨志走,后来经过一个小镇时买了乘驴车,让杨志躺在上面,杨志躺着的被褥下面藏着短刀一类的兵器。刚离了青州地界,忽然天空彤云密布,天色暗了下来,接着唿的卷过来一阵深秋的寒风,王伦身上打了个冷摆子。阮小五手搭个棚眺望远方喊道:“要下雨了,快找个地方躲躲。”
于是一行人赶着驴车小跑了一阵,没见到一个房屋,最后在一个山坡上看见了一座破败的寺庙。王伦一行人急忙抢进去。但见寺庙里面中廊柱的朱漆都已剥落,禅房的窗户也强床百孔,显然这庙已经许久没人来了。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现在王伦等人也顾不得这许多,先将杨志扶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杨志道:“洒家身子没那里甘贵,能自己走。”然后众人又将稻草拢了拢,这样可坐可睡,又将一些破烂的门窗堆载一起,准备作生火取暖用。
一切方才准备就绪,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
就在这时,忽然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着声音似乎有许多人,接着听见有人呵斥道:“老子们看你往那里跑!”
阮家梁兄、刘唐、杨志还有两个兵士警觉的一齐操起短刀,以防意外。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连跌带撞的跑上庙阶,冲进庙来。王伦等众人看去,那女孩子约莫十七八岁,这样的天气就穿了一件破烂流丢麻布衣衫,也没穿鞋,一双小脚上尽是被石子草刺喇开的口子。
那女孩子面色苍白的看着庙中的众人,傻傻的站在那里,不只是去还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