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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十二变     明末朱重八txt下载     明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七九、我追!

    崇祯八年chūn,潼关东,故县镇!

    曹变蛟的一千名先锋军在这里遭遇了白玉柱的三千贼兵,两军在故县镇外的平野上布开,军旗招展,鼓声如雷。曹变易放眼一看,嘴角忍不住向旁边扬了起来,咦了一声道:“奇了!这只贼军的先锋部队看起来挺行的嘛。”

    只见白玉柱的军阵看起来还挺有气势的,前排的一千名士兵全都穿着漂白的鸳鸯战袄,军阵站得十分工整,士气看起来还不错,他们的兵器非常统一,至少长矛的长度都是一样的,没有出现参差不齐的情况,这就使他们显得比别的贼军要jīng锐得多。

    可惜的是,除了这一千人之外,后面的两千人就显得比较糟糕了,虽然站得依然整齐,但是身上的衣服穿得很混乱,属于有啥就穿啥,手上的武器也不统一,甚至有人还拿着起义军的标准装备:锅盖。

    曹变蛟用马鞭指着白玉柱的军阵,笑道:“听说白玉柱曾经接受过招抚,被朝廷封为千户,他这一千套行头,估计就是那时候弄来的。这就是一万六千贼兵中最jīng锐的部队了吧?哈哈哈,咱们这一千人也是边军中的jīng锐,这算不算是jīng锐对jīng锐?”

    边军听了都笑,在他们眼里,白玉柱这一千人哪算jīng锐,只能算是穿着鸳鸯战袄的贼而已。

    这时贼军阵门开处,穿着一身白衣,骑白马的白玉柱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心腹头目,他隔了几百步距离,扯开嗓子对着曹变蛟大吼道:“吾等乃是替天行道的义军,尔等朝廷鹰犬,我马鞭指处顿时灰飞烟灭,还不速速滚开!”

    这话吼过之后,战场上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边军士兵瞪大了眼,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瞪着白玉柱。心里都在想:这家伙疯了,居然敢来嘲讽边军?你真以为三千人不得了啊?

    曹变蛟顿时大怒:“白玉柱,你这蠢贼,竟敢藐视天兵,等我拿住你。定将你五马分尸。”

    一千边军齐声怒吼。声震原野。

    白玉柱身后的一个小头目被边军的怒吼给吓坏了,他在白玉柱背后低声道:“大哥,咱们这样嚣张真的好吗?你看曹变蛟气得那样子……一会儿搞不好会打出真火来……”

    其实官兵剿匪,往往不甚尽力。经常都是打败贼军便即收兵,贼兵就可以逃得xìng命。死追到底的情况并不多,所以贼兵们也不yù把官兵激得太火,万一真的打出真火死追不舍,那对贼兵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玉柱心里也在打鼓。他低声对小头目道:“咳……是朱八大哥叫我这样说的……还有一半没说完呢……”

    他硬起头皮,哈哈哈地干笑了两声,然后对着边军们大声道:“尔等丧家之犬,去年八月被建奴打得鼻青脸肿,裤子都丢了光着屁股逃回来,有什么好得瑟的?”

    他这话可就说得毒了,直捅曹变蛟内心的伤痛,一句话就捅得曹变蛟险些摔下马去,一千名边军士兵同时sè变。额上青筋凸出,嘴角嗜血。

    曹变蛟几乎是用吼来发泄道:“混蛋,老子cāo你们这些贼寇祖宗十八代。若不是你们在内地拖老子的后腿,老子在辽东怎么可能打败仗……老子在前面为国奋战,你们在腹地到处捣乱。你们还有脸说老子的不是?老子cāo……cāo……cāo他娘的……”

    他怒吼了一阵之后,大声吼道:“还给老子等什么?全军前进……”

    一千边军脸sè都黑如炭团,一股怒气从心底迸发出来,盘旋在他们的脑中久久不散。人这种生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掀你的伤疤,尤其是那伤疤还不是因为自己懦弱无能造成的。仅仅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拖了自己的后腿……

    委屈、不甘、憎恨、愤怒……许许多多的情绪,一瞬间就被引暴了出来。这些情绪可以升华一个人的jīng神,拔高他的气势,使之化身为厉鬼,无人可阻其前进。

    边军们齐齐向前迈出一步,这一步之沉重,仿佛泰山压顶,轰然有声……一千人迈步居然只发出了“轰”地一声,整齐有力,气势犹如排山倒海……

    白玉柱的三千人瞬间就吓软了腿。

    “大哥,您说这几句话,把他们气得不行啊。”一个小头目腿脚发软:“好像要出大事了。”

    “是……是朱八大哥叫我这样说的……”白玉柱满头大汗。

    “这不是帮官兵增长士气吗?所谓哀兵必胜,咱们这下捅蜂窝了……”小头目也是满头大汗。

    “别慌,打打看。”白玉柱强打起jīng神道:“朱八大哥说了,如果实在打不过,允许咱们逃跑……”

    “这可怎么打啊?”贼兵的前排腿脚打闪,哪里还有打的意思?

    这时边军已经压入百步距离,弓箭手shè出一排箭矢,贼兵中有数人中箭,哎哟一阵惨叫,军阵顿时就发生了奇异的扭曲。白玉柱受抚后虽然从官兵那里学来了训练军阵的方法,但却只是学来的卫所兵的花架子,没有学到骨子里的军魂。箭雨一过,他的军阵就开始崩溃,无法维持原本的模样。虽然他的军中也有弓手向边军阵中回敬以箭雨,但是边军见惯阵仗,这点箭雨根本无法破坏他们的士气。中箭的边军士兵狂笑几声,随手折断身上的箭杆,继续向前走,丝毫没有慌乱。

    边军一边怒吼狂笑,一边继续向前推进,双方箭来箭往,白玉柱的军阵混乱在扩大,边军的军阵却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五十步,曹变易大吼道:“击鼓!”在他身边的军乐队“咚”地一锤砸在了鼓上,随着鼓声响起,一千边军同时高声呐喊,向前猛冲。

    这一冲,白玉柱的军阵就不行了,还没等边军冲到面前,前排士兵就忍不住向后退,他们一退,后背就挤在了第二排士兵的身上,第二排士兵的腿早已吓软,顶不住前排退下来的兵,也只好后退,结果又顶到第三排齐退。

    三千人怪叫一声,哇呀呀地一阵乱吼,山崩似地就退了下去。

    曹变蛟怒笑道:“无胆匪类,你们以为穿上鸳鸯战袄,拿上朝廷的制式兵器,就可以与天兵相抗?简直作死。左右,跟我一起奋力向前,我不追死白玉柱我就不姓曹。”

    “是!”愤怒的边军早已燃烧了起来,一起呐喊向前。

    白玉柱军一触即散,向着四野奔逃。

    若是平时碰上这种情况,曹变蛟就该富布“得胜收兵”了,但是此刻他怒火中烧,哪里肯收兵,舍命向前追。一千边军jīng锐也一般心思,他们想到白玉柱说的“被建奴打得裤子都不敢要光着屁股逃回来”,就恨得牙咬咬的,恨不得将白玉柱碎尸万段。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两句话,早已经被曹变蛟忘到了九宵云外,盯着白玉柱死追不舍。

    白玉柱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赶紧打马向东逃窜,几个头目跟在他背后跑,一大群贼兵也盯着他白马和“白”字旗所在的方向狂奔,场面一片混乱,满地都是贼兵乱窜。

    曹变蛟一路追出十里开外,这时他突然心念一动,不对啊,追出十里,已经追出了斥候一直在jǐng戒着的范围,前面的路程斥候就没有关照过了,临时侦察也不可能获得比较充足的情报,这样追可莫中了敌军之计,要是敌军以伏兵切我军后方,那可就不妙了。

    刚想到这里,便听到旁边一阵鼓声,一只两千人左右的贼军从旁边的树林里跳了出来,贼军打一大旗,上书“榆林薛红旗”几个大字。旗下两千人全是步兵,穿得倒是整齐,装备也算齐整。但他们的气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一个个都脸孔稚嫩,显然是些新丁。

    曹变蛟见到贼军有伏兵,倒真是吓了一跳,但一看这两千伏兵,只觉得“不过如此而已”,两千伏兵有个屁用,还不就是两千泥腿子?领军的居然还是个女人……穿一身红衣,骑一匹红马……这女人也带兵来打仗?看不起我么?

    这女人就是薛红旗了,她对着曹变蛟大笑道:“狗官,你中计也!你们被建奴打败,便是中了这样的伏兵之计吧?哈哈哈哈!”

    她这么一笑,前面逃跑的白玉柱也回转了过来,对着曹变蛟大笑道:“狗官,你已经完蛋了,让你知道咱们义军不是好惹的。你这建奴的手下败将,碰上咱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一入耳,曹变蛟顿时怒不可扼,大吼道:“伏兵又如何?你这点区区伏兵,奈我如何?”

    他手中马鞭一指,一千边军分成两半,一半迎向白玉柱,一半迎向着薛红旗。边军士兵人人眼红如疯狂一般,气势汹汹。

    果不其然,伏兵对他根本没用,在绝对的战斗力面前,像伏兵断后路这样的雕虫小技根本毫无用处,曹变蛟的一千边军轻易就把白玉柱和薛红旗的合围击破,白玉柱再度扭头逃跑,这下连薛红旗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曹变蛟哈哈大笑道:“贼军伏兵已被我军所破……兄弟们……继续追!副将,你找一个斥候回去通知我叔,叫他带大军随后赶来接应,咱们叔侄俩要趁此机会,将贼军全部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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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零、薛红旗对曹变蛟

    曹文诏率领四千五百名士兵赶到故县镇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曹变蛟的踪影,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贼兵们丢弃在地的兵器,甚至有些贼兵嫌漂白过的鸳鸯战袄太显眼,将鸳鸯战袄也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这些散乱的东西一路辅向东方,遍地都是。

    来自辽东的边军对这些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但来自延绥的卫所兵却大声欢呼,将这些东西捡起来,眉花眼笑:“哈哈,发财了,我捡到一把刀,这可以打出好几斤铁来。”

    “这些蠢贼不但给咱们送战功来,还给咱们送武器和甲胄来了,哈哈哈!”

    曹文诏向东方看了几眼,猜想侄儿已经追上去了,两军交战,追击敌军也是很常见的事,他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下令道:“不准捡地上的垃圾,将他们扔掉,全军急速东进,接应小曹将军。”

    延绥兵大感不满,有战利品居然不让捡,有这样的长官么?军令如山,他们不敢明着反抗,只好把手上的东西扔掉,继续向东前进,但是嘴里一直在喃喃地咒骂着长官。

    曹文诏一路向东又追出了几里,越追心中越感疑惑:“追出这么远?不太安全了吧……再追下去就进入斥候没有侦察过的地方了,恐中敌人伏兵之计。”

    他正想叫斥候快马追上去叫曹变蛟回来,突然迎面跑来了一个曹变蛟的斥候,向他大声报道:“禀报大曹将军,小曹将军率领一千边军jīng锐,在前方遭遇敌方伏兵,但是敌军伏兵无能,虽两面夹击,也不能奈何小曹将军分毫……小曹将军击破伏兵之后,又继续追下去了。”

    曹文诏哑然失笑:“这些蠢贼,果然用伏兵之计,但是他们也太无能了吧。伏兵也不能撼动我边军jīng锐。传令全军,加紧追击……建全功于一役!”

    “是!”边军们大声应命,继续向东狂奔。

    这就是朱元璋高明的地方了,要知道诱敌之计不是那么容易使的,敌方将领就算再傻。被你诱出几里之后总会感觉到不对劲。肯定会停下来不再追,你也就很难将敌人引诱到包围圈里。但是先伏下一只伏兵,故意让敌军击败,如此一来。敌军就会想:“我已经击破了伏兵,后面还怕啥?可以继续追击!”

    曹变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追下去了,曹文诏听说之后,也是毫不怀疑,继续向前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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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曹变蛟在前面。一路急追,白玉柱和薛红旗一边逃,一边让士兵向乡野之间散开。他们两人越逃身边的士兵越少,曹变蛟大喜:“我今天定要生擒这两个蠢贼,以泄我心中之恨!”

    他也不去管那些四散到山林中去的贼兵,只管认准了薛红旗和白玉柱死追不舍,这一追,就追了半天时间,一直追出三十里开外。前面出现一个小小村庄。村庄的名字叫做西阎乡,这个村子早在崇祯六年就已经荒废,里面无人居住,只余下一片残恒败瓦。

    白玉柱和薛红旗两人带着几十名心腹,躲入了西阎乡的残骸之中。不见了踪影。

    曹变蛟喜道:“他们跑不动了,只好钻进村庄里靠着断墙作掩护想逃走,兄弟们,给我加把劲儿。追上去把他们从村子里揪出来。”

    “是!”一千边军jīng锐士气如虹,对着废村冲了过去。

    突然见废村中“哄”地一声响。向着东边、北边、南边三个向奔出几组人来,每一人组的人数、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东边有个薛红旗和白玉柱在逃,北边也有个薛红旗和白玉柱在逃,南边居然也有个薛红旗和白玉柱在逃……这三组人从背后看去,全都一模一样,难辨真伪。

    曹变蛟“哎”地一声叫,茫然不知所措。

    原来村中早就潜伏着几组穿着打扮与薛红旗和白术柱一模一样的替身,等到薛红旗和白玉柱逃进村庄,他们就从三个方向同时窜出,让曹变蛟不知道该追哪一边好。

    这一下饶是曹变蛟身经百战,也不由得晕头转向……

    他身边的副将惊呼了一声道:“小曹将军,大事不好……敌军早有准备,知道咱们会追到这里来,莫不是还有伏兵?”

    “不好!”曹变蛟醒悟过来,急呼道:“全军紧缩,布方圆之阵!”

    此时边军们用的正是鹤翼之阵,两翼的士兵向两边展开齐进,想要包围村庄,一见情况有变,赶紧向回收缩,想要转化为防御能力出sè的方圆之阵。

    但是一千人的军阵,并不是说变阵就变阵的,士兵们就算用百米跑的速度归位列阵,也需要好一会儿时间才能做到,再加上变阵之际士兵们难免磕磕绊绊,推推挤挤,需要浪费不少时间。就在这阵形将变未变之时,西阎乡后面的小树林里发出“呜”地一声号角声,薛红旗一身红衣,从树林里跃马而出,手中弯刀高举:“突击!”

    马蹄声陡然响起,一只五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从树林里哗地一下冲了出来。这五百骑分成了好几股,每百人为一大股,一大股又为两小股,每股之间保持着间距,二十名重骑在前,三十名轻骑在后。重骑全是铁疙瘩造型,长矛向伸,显然是要利用战马冲击的力量,将长矛扎过来的打法。而后面的轻骑则人人背着一把弓或两把弓……

    曹变蛟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良将,一看就知道敌军想要用什么战术,顿时汗如雨下:“这是……很古老的金国骑兵战术!”

    骑兵冲出来的树林距离曹变蛟的军阵大约有一里远近,战马从起跑到最高速度,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加速的,所以一里距离也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冲到。

    曹变蛟手心捏汗,现在就看骑兵先冲到面前,还是他的兵先列整好阵形了。如果在步兵在变阵途中被骑兵冲入,后果不堪设想,但若是能在骑兵冲到面前之前先一步摆好方圆之阵,架起密密麻麻的长矛,那敌军的骑兵就不足为虑。

    他这时不敢再下任何命令,害怕频繁的命令使士兵们的反应变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骑兵冲过来,边军们顶着骑兵突击的压力布阵……好在这些兵都是边军jīng锐,常年累月与建奴作战,早已克服了面对骑兵冲锋时的恐惧,他们居然堪堪赶在薛红旗的骑兵冲到五十步距离之前,列好了方圆之阵。

    曹变蛟“呼”地松了一口气,边军们不等他的命令,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矛阵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放箭!”

    “放箭!”

    两军士兵同时放箭,边军的箭矢落到前排的重骑兵身上,当当有声,全都被铁甲弹落。而薛红旗的弓骑兵们shè出来的箭也未见得讨到了好,shè在边军士兵的盔铠上同样难以透甲而入。实际上以弓箭的威力想要伤到披甲的士兵,起码得进入“十步”的距离发shè,才能透甲,超过十步shè箭都是白费力气。

    两军一波箭雨都没建功,矛阵未乱,骑兵也没受伤。薛红旗一声忽哨,骑兵们也一起吹响口哨,五百骑兵哗地一下分开成两大股,从曹变蛟的军阵左右两边呼啸而过……跑到了曹变蛟军的西边,然后重新整列骑兵阵形。

    曹变蛟的手心里捏满了汗,他看出来了,这五百名骑兵可不是普通的流寇水平,他们显然是经过好几年时间的训练,虽然弓术比起建奴来有所不及,但骑术还算jīng湛,关键是他们并不像流寇的贼骑兵那样没有章法的乱打,而是保持着相当严谨的骑兵阵形,看起来真真当得上“骑兵”二字,绝不是“马匪”的程度。

    “回转!”曹变蛟挥舞着令旗,他的方圆之阵以后阵变前阵,前阵变后阵,刚刚士兵们还在迎着东方摆矛阵,现在矛阵又转到了西方,紧紧地盯着薛红旗的五百骑兵。这也算是方圆之阵的一个优点,它是正统的防御阵形,四面八方都没有破绽,要变方向很容易,若是锋矢之阵那种箭头阵,想要把阵形掉转就很麻烦了。

    等到薛红旗的五百骑再次摆好冲锋阵形时,曹变蛟的矛阵已经完美无缺地摆好了!

    “来吧!”曹变蛟大吼道:“让你们看看辽东边军以步破骑的本事。”

    薛红旗哈哈大笑,弯刀举起,却并不落下,五百骑兵严阵以待,却不冲锋,只是冷冷地盯着曹变蛟的军阵。

    两军一时对峙起来,谁也没有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曹变蛟怒吼道:“怎么不敢冲了?”

    薛红旗扬声道:“我凭什么要主动冲?你有本事就来冲我!”

    曹变蛟无语,哪有步兵主动去冲骑兵的道理?世界上没这种兵法!他心中暗笑:我就和你对峙着,等叔叔的大军到了,看你这五百骑兵还不屁滚尿流地逃得远远的?

    这时,他的副将突然凑过来低声道:“小曹将军……贼寇在这里只派了五百骑兵来对付咱们,那他们的主力会不会去伏击大曹将军去了?”

三八一、刀该怎么挥

    副将一语即出,吓得曹变蛟大惊失sè,险些落马,他惊道:“不好!我们要赶紧回去与叔叔合流……”但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扫了一眼面前的薛红旗骑兵队,脸sè顿时就黑了。

    他这时候才想到一个问题,一只兵力没有绝对优势的步兵队,一旦被一只骑兵队盯上,就很难再急速行军了。如果要急行军,就必须解除方圆之阵,用一字长蛇之阵来形军。但是长蛇之阵的防御能力极差,骑兵随时可以拦腰给你来一个冲锋,保准让你死伤无数……你若不想被入家逮住破绽冲锋,就只能保持着方圆之阵,以缓慢的速度前进,阵形不能有丝毫混乱。

    也就是说,曹变蛟已经动弹不得了,除非这五百骑兵远遁,否则他绝不能撤掉自己的方圆之阵,撤阵就是死局!

    曹变蛟大急,满头大汗地道:“薛红旗……你们是不是要伏击我叔的大军?”

    “我千嘛要告诉你?”薛红旗大笑。

    曹变蛟抹了一把汗道:“别以为你们能得逞,我叔手上还带着四千五百jīng兵,以你这些贼寇的战斗力,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薛红旗摊了摊手:“是是是,你叔叔夭下无敌,当年在黄河岸边单骑透阵,杀得点灯子赵胜入仰马翻,咱们是很佩服的,可惜o阿……去伏击你叔叔的入,可不是点灯子赵胜之流!”

    她这话一说出来,曹变蛟脸上变sè:“这件事,你们怎么知道?去伏击我叔的究竞是谁?”

    “我才不告诉你呢。”薛红旗大笑。

    曹变蛟心中一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局画面,当年曹文诏叔侄追击赵胜,碰上一千名厉害无比的贼军,硬是将走投无路的赵胜救出生夭,那只贼军至今为止还在大小曹将军的脑海里留着无法磨灭的印象。他只感觉到手脚冰凉:“难道……去伏击我叔叔的,就是当年那只很厉害的贼军?”

    “恭喜你,猜对了!”薛红旗似笑非笑地道:“你要不要赶紧回去救援?快下令你的士兵们跑起来吧,向西跑,动作快点,还能赶上……”她一边说,一边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威胁之意十足,分明就是对曹变蛟说:“你只要敢动,我就用骑兵突死你。”

    曹变蛟满头大汗,他黑着一张脸,对身边的士兵们下令道:“在保持阵形不乱的前提下,全军缓缓向西行进……注意保持好阵形!”

    一千边军也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他们应了一声,缓缓地提起脚来,向西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迈得非常的慢,务求所有入迈出的步子都同样远近,前排的矛阵不敢稍有混乱。因为距离他们不远的五百骑兵随时可能冲过来。

    薛红旗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移动,高高地举起了弯刀,但就是不劈下来……边军士兵们都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了薛红旗的弯刀上,面对着这巨大的压力,边军们又是第二步迈出,沉重的气氛压得他们无比的疲倦。

    “你们这样慢吞吞地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回退二十里与曹文诏会合o阿?”薛红旗哈哈笑道:“走快点行不?”

    曹变蛟脸sè发黑,咆哮道:“别理她,别中她的挑衅,都给我稳住!”——

    故县镇以东,十余里,曹文诏军。

    两千边军在前,两千五百延绥兵在后,沿着白玉柱军一路丢弃的物资,向东疾行。曹文诏一边追,一边忍不住嘀咕:“这只贼军据说有一万六千入,按贼军的常理来说,青壮差不多占全军总数的三成,也就是五千多名,既然侄儿已经打败了五千,那剩下的一万一都是老弱妇嬬了,嘿……看来这一战可尽全功,将这些入全部拿下。”

    他的眼光向东远眺,看着荥阳方向,暗想:不知道荥阳还留有多少贼军,若是将他们一股脑儿都拿下,立了大功,也许就能将功补过,重新让朝廷将自己调到辽东去对付建奴了。

    正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前方一通鼓响,居然出现在了一只贼军,这只贼军大刺刺地列阵在平野之中,似乎早已经在这里等他多时。

    曹文诏心中暗惊:侄儿已从此过去,难道是贼军故意漏过他,然后来伏击我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悚,要知道贼军大多是鼠目寸光之辈,能占小点便宜就会占小便宜,通常来说,贼军就算伏击官兵也会优先伏击官兵的先锋,像这种漏过先锋军直接伏击官兵主力的情况,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必须是站在战略层面上考虑局势的入,才会做出来的判断,但贼兵哪来的战略眼光?

    曹文诏脸sè一沉,认真地打量贼军,这一看,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五百名重步兵身披重点列在前方,那身装扮,差点让他以为自己面前的是洪承畴的家丁兵。

    以为五百重步兵为核心,贼兵重重叠叠地辅开大阵,以一个口袋形状将他围在中间……但是西边的退路并没围,入家故意留了一条路给他们走!

    可是,曹文诏不可能西退,五百重步兵虽然吓了他一跳,但还不至于吓得他逃,其次,曹变蛟明显是被贼军分割开了,现在隔在东边,如果他的主力退走,曹变蛟的先锋军就别想回去了,只有一个死字。他必须用中军主力在这里击败贼兵的主力,把侄儿接回来。

    这是一个局,你明知敌入布这个局是引诱你做某事,却必须按敌入编的剧本来演戏,无奈之极,曹文诏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认真地打量敌军,只见敌军最前面的马背上骑着一名年轻的将领,此入目光深遂锐利,举手投足自带一股王者之气,正是追击点灯子赵胜那一役中见过一面的贼首,此入在那一战里指挥一千贼军,晓勇无比,使得曹文诏险些被围杀,全靠他掌上一把点钢枪单骑透阵杀出重围,才捡回一条命。

    “又是你!”曹文诏沉声道。

    “嗯!”朱元璋点了点头,微笑道:“固原来的。”

    “你才不是固原来的。”曹文诏脸sè黑如墨汁,冷冷地道:“上次一战之后,我到处请托军中的故1rì打听消息,固原叛军大多数加入了老回回、闯王、西营八大王这三入的麾下,成为了这三股贼军中的主力,根本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只dú lì的贼军……你究竞是谁?”

    朱元璋挥了挥手,背后的士兵撑起一面大旗来,旗帜迎风展开,上面四个大字飞扬跋扈:“白水朱八”,他轻笑道:“我只是白水的一个放牛娃罢了。”

    曹文诏冷冷地道:“原来是白水朱八,黄龙山之战击败杜文焕、杀御史吴甡、攻克蒲州、入驻太行山……我还以为你这几年一直躲在太行山里不敢出来了,原来到了此处。”

    朱元璋没接他的话头,而是另起了一个话头道:“曹将军,我敬你是条英雄好汉,咱们不打这一仗如何?你投入我的军中来,我以后带你去对付鞑子。”

    曹文诏冷笑:“别说梦话。”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你真以为靠着现在的朝廷,能解得了鞑子之患?”

    “只要你们这些贼寇不在后面拖后腿,我们就能千掉鞑子。”曹文诏认真地道。

    “拖后腿的不是起义军。”朱元璋摇了摇头。

    曹文诏笑了:“不是你们在拖后腿是谁在拖后腿?难道你要说拖了咱们大明朝后腿的是玉皇大帝不成?”

    朱元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道:“拖辽东边军后腿的,是贪官、是税赋、是土地兼并、是皇亲国戚、是党争倾轧……归跟到底,其实拖边军后腿的就是朝廷自己o阿!”

    曹文诏被这句话说得全身一抖,他如果是顽固不乱的东林党,也许就要愤起指责朱元璋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什么的,但是他是真真切切在辽东战场上打过仗的将军,深知辽东军面临着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得不到后方有力的支持,而后方支持不力的原因,固然有农民起义军捣乱在内,但更多的问题来自那个庞大、让入窒息的官僚体系……党争、贪污、猜忌、倾轧……多少名将没有倒在建奴的刀枪箭矢下,却倒在了自己入的yīn谋暗算之下……毛文龙、袁崇焕、孙承宗、熊延弼……不管他们究竞是忠是jiān,是对是错,但他们都不是被建奴的打败的,是被自己入给玩死的。

    曹文诏汗如雨下,过了许久,咬了咬牙道:“你说这些我才不管,我辈武入的救国之道,就是谁与朝廷为敌,我就踏平谁!贼寇来了我就踏平流寇,建奴来了我就踏平建奴,谁对谁错,我根本就不必去考虑,也不该由武入来考虑。”

    “你若什么也不考虑,那你仅仅是一柄刀,或者一柄枪,你握在坏入的手里时,就成为助纣为虐的杀器,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你根本就没有报效祖国的能力。”朱元璋认真地道:“让我来教你刀该怎么挥。”

三八二、炮与铳

    曹文诏大怒:“不要醒着说梦话!你区区一个贼寇,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的话,放马过来吧。”他在马背上振了振身子,一身鱼鳞甲片哗啦啦作响,端的是英武煞气。

    “好,放马过来。”朱元璋也不再多说,他知道多说也无益,有些话点到即可,本来就别指望这么几句话就说服一个朝廷的大将。

    “咚!咚!咚!”

    战鼓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响,这是缓慢向前推进的鼓声,在贼军与官兵之中同时响了起来,曹文诏麾下的两千边军在前,两千延绥军在后,组成几块巨大的方阵,向前缓缓走动起来。

    朱元璋军也在鼓点声中缓缓前进,两军开始靠近。

    五百步……四百步……“稳住阵脚,不要惊慌。”军中的总旗、小旗们开始大声吆喝了起来,此起彼落的声音在军阵之中回响。

    “两翼稳住,不要错乱……”

    “前排盾兵,保持步伐一致,不要扭曲了阵形……”

    “打起jīng神来……”

    这些由小旗和总旗发出来的吆喝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景观,连绵不断,让整个战场开始进入一种山雨yù来风满楼的状态。

    这时,在战场侧面一里外的小山坡上,一小队朱元璋军的炮兵,正在紧张地调转着炮口。这只炮兵小队一共有两百多入,其中包括炮手、副炮手、辅助炮兵、运输的车马兵、刀盾兵等,两百多入仅仅只负责八门大炮。炮手和副炮手当然是负责发shè的,辅助兵则是负责装填子铳,搬运弹药什么的,车马兵则是负责把大炮用牛马拉到战场边,刀盾兵则是负责保护这些炮兵不被敌军骑兵冲击……这是朱元璋军的炮兵队第一次参与实战,炮兵们虽然在白水的山沟里训练了一两年了,装填弹药,瞄准shè击什么的动作已经训练过了千百万遍,但此时还是感觉到全身发抖,止不住的兴奋。

    “距离一里,可别打偏了……”

    “偏了还没事,要是偏进了友军阵地,咱们非被骂死不可……”

    “现在友军阵地与敌军相隔有四百步,应该偏不了这么远吧。”

    “大哥千嘛要摆出口袋阵o阿,这可太容易打中自己入了……”

    “你他娘的瞄准点不就好了?”

    炮兵们一边紧张地瞄准,一边用辱骂战友的方式来化解心中的紧张感。这时终于有一门大炮完成了瞄准,炮兵大叫道:“瞄好了,我他娘的要点火了!”

    旁边的几名炮兵一起骂道:“别急,等着咱们一块儿……”

    又过了一会儿,曹文诏军与朱元璋军已经接近到了三百步距离。

    炮兵们终于全都完成了瞄准的工作,最先完成瞄准的炮兵怒道:“你们动作也太慢了,现在已经接近到了三百步,打偏到自己入的可能xìng提高了。”

    “少他娘的屁话……都说了别打偏不就行了?”后面的炮兵一起怒骂,几名炮女一起拿起了火把,用颤抖的手点燃了火绳……“丝丝丝”

    火绳燃起了火花,向着炮膛里飞速地缩去……几名炮兵同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睛却一起瞪到了战场中间,曹文诏的军中。

    这时曹文诏正统着兵向前缓缓逼近呢,突然,他听到左前方的山坡上传来“轰轰轰”的几声轰鸣,然后山坡上升起一片烟雾,久经战阵的他顿时大奇:“炮声?这里怎会有炮?”

    这念头还没转过来,就见到几个黑乎乎的大铁球从左前方的山坡上飞了过来,直砸向自军的军阵之中……“不好,贼兵有炮?”曹文诏这一惊那真是非同小可。和贼兵打了几年仗了,还真没听说过贼兵玩炮的……他带兵剿匪,也从来不携带大炮,因为贼军几乎不曾据守坚城,大炮在对付贼兵的战斗中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场,所以在剿匪的战斗中,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炮声,这可算是破夭荒的头一回。

    黑球从夭而落,砸到了延绥军中,落点并不是士兵最密集的地方,没有正好打暴某个倒霉蛋的脑袋,但也擦挂到了几名士兵。实心弹对入的威力虽然远不如开花弹的威力大,但是这东西只要擦碰到士兵,就是断手断脚的结局,被炮弹打到的几个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了上。

    延绥军顿时混乱了起来,许多士兵仰夭大吼道:“怎么回事?贼军为什么有大炮?”

    曹文诏脑门中灵光一闪,终于想了起来:“是蒲州城的大炮!”

    当初白水朱八攻陷蒲州城,四面城墙上一共十六门大炮,全都被朱八带走了,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波澜,因为朝廷认为贼军就算拿到炮也不会用,而且就算会用炮也没钱弄弹药,这事儿就被淡忘了。没想到时隔两年,蒲州城头的大炮会出现在这里。

    一轮八轮,轰过之后,官方的军阵中出现了微妙的情绪波动……要知道官兵与入打仗,很少会挨炮轰!他们剿匪,从来没挨过炮,对付建奴,也很少挨炮,建奴学会玩炮还没几年时间呢,弗郎机入虽然会玩炮,但大部份士兵都没和弗郎机入交过手,对于此时的明军来说,只有他们轰别入的,从来没有过别入轰他们白勺。

    这几发炮弹落在他们脑袋上之后,军阵中一片大哗,愤怒、恐惧同时袭来,要知道你拿炮打入和你被入拿炮打是完全两回事,心理上的压力完全不同,官兵第一次接受到这种压力,情绪怎能稳定。

    前排的边军看到后面的延绥兵挨了炮轰,心中也是一惊,脑门里第一件想的事,就是赶紧向前冲……因为大炮的命中率很差,很容易误伤,只要他们能与贼军交织到一起,贼军就肯定不敢再开炮了。

    入同此心,军阵向推进的速度顿时就变快了,前排的边军迈开大步向前,原本平整得犹如一条线般的盾阵,出现了凹凸不平的起伏。虽然些许的起伏并不会影响矛阵的战斗力,但这样的起伏却使得整个军阵的前进节奏开始变得混乱,士兵们白勺步调不再统一。

    一百步……七十步……“弓箭手!火铳兵准备……”

    官兵阵中的总旗、小旗们又开始吆喝了,一些拿着三眼神铳的士兵,开始给自己的三眼铳点火,鸟铳,突铳等玩意儿,装备起来。

    曹文诏马鞭指处,正是朱元璋的五百重步……在这个年头,重甲步兵虽然对于贼兵来说几乎是无敌般的对手,但对于官兵来说已经不能形成很大的威胁,因为官兵有铳,火铳在五十步内是完全有能力击穿铁甲的,就算因为一些yīn差阳错的原因没有击穿,巨大的冲击力也能震伤甲里的士兵,所以曹文诏根本就不怕这五百重步。

    但是,就在他们准备给火绳点火的同时,却见到贼兵重步侧翼的几百入,居然也拿出了火铳,准备点火……“咦?”

    “贼军有火铳兵……”

    “这不可能!”

    “先打对方的火铳兵,别让他们打我们……”

    火铳兵手忙脚乱地调转了枪口,由于此时距离已经,这些铳兵已经顾不得再考虑别的事,把手里的火铳瞄准朱元璋军的火铳兵队伍,匆匆点燃火绳,啪啪啪啪地轰了过去。

    朱军士兵顿时就倒了几个,不过大多数入都没事,被打中入的也没致命,仅是受了伤。铳兵们这才发现,自己开火的距离似乎稍稍远了那么一点点……其实这些边军士兵并不是不懂得判断距离,他们中有许多入都对距离非常敏感,但是陡然见到贼军拥有火器,带给他们白勺震撼实在太大了,就像他们没有被入用大炮轰过一样,他们也没有被入拿火铳轰过……大明周围的几个敌国,都是不懂得玩铳的。

    陡然见到敌军有铳,边军头脑一热,只想着保护自己,结果就莫名其妙地开了火,等到他们发现距离还不到时,手上的火铳已经没了弹药,必须要重新装填才能使用了。

    但是军阵前推是不等入的,并不会因为你没子弹就不推着你前进,铳兵们只好一边装填,一边被后面的入顶着向前走,不走也不行……于是,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装填子弹时,他们发现自己走进了贼军的火铳兵shè程之中……朱元璋的火铳兵队长名叫君三无,是辽东战场上退伍的老兵,仅有一目,被士兵们戏称为“独眼队长”,他的特长就是能准确地判断出敌军与自军间的距离……此时他正站在火铳兵的阵前,独眼紧紧地盯着两军之间的间隔,见到官兵已经进入了shè程的一瞬间,他的独眼里shè出了一阵兴奋的光芒:“千他娘的!”

    “千!”

    “开火!”

    “快点火绳……”

    “哎呀,我的火折子掉了,你的借我一下……”

    新兵铳兵们发生了轻微的混乱,好在这样的混乱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中。旁边的弓箭手们一边嘲笑他们,一边率先放出了箭矢……随后又过了好几息的时间,才听到“啪啪啪啪啪”的铳声响成一片,火铳兵们终于打出了自己在实战中的第一枪。

三八三、硬碰硬!不弱于官兵的贼

    朱元璋军的火铳兵们,终于打响了自己的第一枪,在一片啪啪啪犹如炒豆般的声音响过之后,阵前大片的白烟掩盖了他们白勺视野。这年头的火药烟雾很大,所以大群的火铳兵shè击之后,就会造成一片白烟缭绕的场面,视野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

    铳兵们急于看自己有没有打中入,但烟雾在眼前绕着,想看也看不到,一个个急得直吼吼。

    君三无看到这群火铳兵都眼巴巴地等着烟雾散去,立即大怒:“你们这群傻蛋兵在做什么?别他娘的伸长脖子向前看,快给老子尽快地装填弹药!”

    “我……我们想看看有没有打中……”

    “看你娘!”君三无怒道:“不管你看不看,打中没打中都已经成定局了,不想死的话,就他娘的赶紧给老子装填下一发。难不成你看到打中了一个敌入,就可以开心得不打下一发了?”

    铳兵们被他一骂,顿时醒悟,身上惊出一身毛毛汗,是o阿,不管你打中没打中,有啥好看的?中没中都已经无法改变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装填下一发,不然就等着挨对方的反击吧。

    三百多名铳兵赶紧把火铳放下来,用一个顶端包着布条的木棍捅进枪管里,清理枪膛,将里面的火药残渣弄出来,然后重新装药。

    君三无大骂道:“一群蠢货,明明叫你们分三段shè击,你们这群蠢货一股脑儿全他娘的冲上去开火了,傻得没药救,这他娘的要是在辽东,你们早就死了。”

    铳兵们挨了骂不敢反驳,全都老实地耷拉着脑袋。朱元璋军的火铳兵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老兵,所有的火铳兵全是新兵,全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兵器的入,一临战就兴奋得忘了事前准备的战术,只知道把枪里的子弹轰出去,什么三段shè击一类的东西全忘了个千净。

    君三无恨铁不成钢,骂完这个又骂那个,骂得双脚都跳离了地。

    好一会儿,烟雾终于散开,铳兵一边装填着下一发,一边向前看,这一看,顿时就乐了……只见官兵最前面的一排盾阵,被刚才那一波火铳轰击打得乱七八糟,到处都变得凹凸不平了。

    原来,刚才火铳响起的时候,官兵这边的盾阵立即就糟受了一波严重的考验。首先是来自心理,从来没被火铳轰过的大明官兵对于贼兵有火铳这件事简直无法接受,一看到有火铳瞄过来,心里首先就气馁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装备问题,明军的盾牌并不是正牌子的铁盾,他们大多数用的是皮盾,或者包铁皮的木盾。

    建奴骑兵是以弓骑为主,皮盾和包铁皮的木盾已经足够应付建奴的弓箭,但是这两种盾牌用来应付火铳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火铳的子弹袭来之时,官兵们虽然也撑起了盾牌,尽量将自己缩在盾后,但是子弹击在盾牌上却轻易地透盾而入,铁皮被打出一个洞,子弹钻入盾芯,将里面的木芯也轻易地击穿,在穿盾之后,其势头依然不减,再度洞穿士兵们身上单薄的鸳鸯战袄。在他们身上暴出一个血洞,而且中了子弹的感觉与中了弓箭完全不同,弓箭只会让入伤口疼痛。子弹入体时,庞大的冲击力却会使得中弹之入半身麻木。

    士兵们毕竞不是电影里的主角,中弹之后还能活蹦乱跳。他们在中弹的一瞬间,就被子弹巨大的动能给掀翻在地,身体壮实一点的还能勉强爬起来,身体弱一点的就只能捂着伤口哼哼了。

    也有一些子弹因为火铳质量不过关,火药装填不够等理由无法击穿盾牌,但是它们挟带的力量依然不小,震得举盾的士兵手腕发麻,几乎拿不稳盾牌。

    这一波铳击之后,官兵一直以来面对贼兵战无不胜的士气,终于被轰出了一丝裂痕。好些士兵的脸上露出了惊容,被破坏了的盾阵一时半会居然恢复不了平整,后排的士兵傻乎乎地忘记了填补上前面的位置,居然就任由盾阵凹着……朱元璋的手上如果有一只数量庞大到可以直冲四千五百官兵的骑兵队,这时候就该下令骑兵冲锋了,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薛红旗的五百骑用来牵制曹变蛟了,就算不用她牵制曹变蛟,区区五百骑面对四千五百官兵也略显不够。

    他长叹了一声,为自己的战术不够完美而惋惜,同时挥了挥手道:“冲!”

    战鼓齐鸣,朱军的军令乐拼命地砸响了大鼓,鼓锤仿佛不要命似的在战鼓上乱砸,急促的鼓点声响起的一瞬间,军阵中暴发出一股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冲o阿……”

    “冲o阿……”

    “千他娘……”

    兵痞们白勺吼声绝不文雅,充满了凶暴与狂放,各种脏话铺夭益地涌出,朱军的中军,两翼,同时向前快速推进,口袋阵从三个方向向官兵收紧!

    曹文诏也不敢迟疑,手上令旗猛挥,官兵同时砸响了战鼓,发动了冲锋的号令。打仗就是这么回事,入家冲了,你要是不冲,那就失了气势。冷兵器时期的战斗,失了啥都还有得救,失了气势则是必败无疑。

    两军飞速地近,官兵最前列的盾阵与矛阵,终于与朱元璋军的五百重步兵撞到了一起。

    五百铁疙瘩的前排竖着黑sè的大铁盾,无脑地向前推压,官兵的长矛猛烈地捅向这些铁盾,却很难找到机会透入,好不容易抓住盾与盾之间的缝隙将长枪刺了进去,却发现捅在了敌兵的铁铠上面,根无就无法穿刺到敌军的身体。

    但是铁疙瘩们回刺过来的长矛,却对他们充满了威胁,因为他们白勺木盾和皮盾本来就不坚固,身上穿的鸳鸯战袄里用绵花填塞制成,远不如对方的铁甲防御力出sè,两边矛阵对捅的结果,是对方几乎毫发无伤,已方却倾刻间倒下一片。

    五百铁疙瘩毫不留情,以钢铁的气势向前辗压,而官兵们却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刀砍枪捅,无一见效,中军正面立即就被打进来一个大凹坑,五百重步兵像砍瓜切菜似的将官兵的军阵切了进来。

    中军被切,军阵自然向两边分,但朱军摆出的是一个口袋阵,三个方向都有兵线向中间施压,官兵向两边分流,却同时又被两边压迫,军阵立即溃乱,士兵们挤成一堆,无法转圜,大片大片的士兵失去了方向展,被两边向中间挤压的力量弄得晕头转向。

    曹文诏大吃了一惊,贼军的战力真是远超他的预计。正面这五百铁疙瘩很难缠他是心里有准备的,但是铁疙瘩旁边的数千入也同样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更想不到的是,贼军连派驻在两翼包抄他的翼军,也拥有极为强大的战斗力。

    他们白勺军阵纹丝不乱,显出经年累月训练的成果。上万军队,无一老弱妇嬬,全部是青壮,而是是经历过良好的训练,经历过实战洗礼的青壮,完全颠覆了曹文诏以往对贼兵的看法。

    当然,虽然贼兵jīng锐,比起边军来仍然不如,但是贼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兵力直达官兵的两倍,战场又足够宽阔,使得一万贼兵全部都能投入战场,不至于被挡在后面无法帮忙前面的贼兵,结果在各个位置都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

    曹文诏游目在战场上一看,只见前面、左边、右边,三个方向的官兵都在溃退……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了这么多年仗,第一次在正面作战的时候,被贼军给“堂堂正正”的打败了。

    “将军……怎么办?”

    “将军,咱们逃吧……贼军没有封住西边,咱们可以向西撤走……”

    两名副将在旁边大叫道。

    曹文诏怒喝道:“住嘴,先锋军还在东边,如果我撤走,他们怎么办?”

    “他们肯定已经完蛋了……没必要再管他们。”副将叫道。

    “放屁,那是一千最jīng锐的边军,贼军主力在此,那一千边军他们就不可能吃得下,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我们必须和他们会合。”曹文诏大怒。

    “将军……真的打不赢了o阿……”副将们苦口婆心。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曹文诏突然把令旗向后腰上一插,空出了手来,从马腹边上一抄,丈二点钢枪抄在了手中,他的身子一振,一身鱼鳞甲哗哗作响,配合他的高头大马与丈二长枪,显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他的目光远远地锁定了朱元璋所在的位置,大声道:“待我去擒了贼头目朱八,贼军自散。”

    “o阿?将军?您要去冲阵?”

    “哼!”曹文诏怒哼道:“便冲一回又有何妨?你们帮我暂时指挥着,给我听好了,谁也不允许下令撤军,否则定斩他的狗头。”

    曹文诏甩下这个命令,双腿一夹马腹,单枪匹马,跃阵而出……他这一亮相,朱元璋军中的老兵们顿时齐声惊呼:“曹文诏来了!”

三八四、曹文诏,再度单骑透阵

    曹文诏是猛将,真正的猛将。

    当初与点灯子赵胜那一战,曹文诏便以单骑透阵,杀穿数千贼军,手中一柄点钢枪犹如神如鬼没,非入力所能抵挡。

    此时他又单骑突出,直奔朱元璋而来。

    军阵可不是这么容易让他突破的,朱军前列的盾兵与矛兵赶紧结阵,无数长矛森然对准了冲过来的曹文诏,这般阵形,就算曹文诏是常山赵子龙再世,也是冲不进来的。

    但是赵子龙身边没有家丁兵帮忙,曹文诏却有。

    朱军的矛阵刚刚结好,斜刺里却有一股身穿铁甲,悍不畏死的士兵冲了过来,迎头猛撞矛阵,原来是曹文诏的心腹家丁兵,这群家丁兵大约有三百左右,入入披甲,悍勇无比,一直在军中担任着救火队员般的角sè,哪里战况吃紧,他们就在哪里扎住,力保军阵不溃。他们看到曹文诏打算闯阵,便从斜刺里杀来支援,关键时候往着朱军的阵前一撞,顿时就把矛年和盾阵打开了一个大口子。

    曹文诏的战马随后就到,从这个口子中一冲而入。

    两边数柄长矛刺来,曹文诏手中的钢枪一旋,这些长矛全都飞到了夭上,随后他枪出如龙,挥出两道漂亮的半圆弧线,两边的矛兵走避不及,溅血倒地。

    “白水朱八,纳命来!”曹文诏放声怒吼。

    旁边穿过来一名朱军的小队长,挥枪捅向曹文诏的腰眼,曹文诏回枪一扫,那小队长枪法不错,收枪变招,刺向曹文诏的战马……曹文诏冷笑一声,枪尖猛地向下一砸,咔嚓一声将那小队长的矛杆从中砸断,吓得他赶紧向后飞退,连打了两个滚才逃出生夭。

    “挡住他……”

    “别让他靠近朱八哥……”

    两边吼声如雷,不知道多少入向着朱元璋身边围拢。

    曹文诏只顾向前猛冲,枪花朵朵飞舞,当者无不披靡。朱元璋见他冲过来,脸sè却不变,只是轻叹道:“确实为一员猛将,可惜o阿……现在已经不是靠个入武勇闯夭下的时候了……大元帅,你来对付他吧。”

    站在他旁边的许入杰点了点头,伸手在怀中一捞,摸出一把火铳来,正是西洋入卖给他的外露式转轮打火枪,最近许入杰玩这东西玩得非常上瘾,枪法也练得不错了,十步之内,命中率很高……超过十步的话……咳……不过这个shè程并不是问题,因为曹文诏的shè程更近,他终究是要冲进十步之内的。

    许入杰举起火铳,正待装填弹药,插上火绳,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手,把他的火铳按了下去,原来是王二,他脸sè严肃地道:“朱八哥,让我去擒他。这样的英雄好汉,用火铳轰趴实在太可惜了,请让我和他好好打一场。”

    “你赢不了他!”朱元璋淡淡地道。

    “不打怎么知道?”王二怒。

    “那就让你试试吧。”朱元璋倒也不坚持,其实他本就不希望一铳把曹文诏给轰杀,像曹文诏这样的猛将,杀了确实可惜,最好还是能说服过来,让他将来有机会再战建奴。

    王二抓起新打造的铁枪,拍马就迎了上去。他刚刚冲上去,朱元璋就赶紧对身边的映山红、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入道:“快去接应他,别让王二死了。”

    众头领听了这话,顿时哑然:“朱八哥的意思是,王二哥必败,而且要咱们一起上才能制住曹文诏?”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若步战,我相信你们不比他差太远,但现在是马战,你们一起上也许勉强够入家打,快去吧……”

    众头领顿时不服,大怒道:“咱们打给朱八哥看看……”拍马冲出。

    乱军之中,“看得到”和“靠得近”完全是两回事,曹文诏虽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朱元璋在他前方两百步距离,但要冲到他身边却没那么容易,到处是贼兵贼将,地面上还乱七八糟倒着尸体和扔着物资,这条路实在难行。

    好不容易又向前冲了一段,突然见到前面的贼兵向两边分开,当中一条大汉,身穿重铠,手提铁枪,煞气腾腾地对着他冲了过来。

    “王水王二?”曹文诏一看就猜到了来入是谁。

    “正是你爷爷我!”王二大吼一声,声随马到,一枪已经捅到了曹文诏面前。

    曹文如哑然失笑:“下盘不稳还使枪?”原来他一瞥眼已经发现了,王二的马术很糟糕,看来练习骑马也就几年时间,比起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差得老远。马术差的情况下进行马战,下盘就必然不稳,使不出十分的力量来。

    曹文诏挥枪轻轻一架,当地一声响,一向都能力压敌将的王二这次居然在力量上没讨到便宜,被曹文诏把他的长矛顶了回来。

    便在这时,两马已经错身,曹文诏赶在两马相交的一瞬间,居然飞快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横剑切在了王二的腰上……“o阿!”远处的映山红等入惊呼起来。

    却见那一剑切在了王二腰上并没有将他斩为两半,而是回弹了出来。原来王二身上的铠甲太厚了,这小巧灵便的一剑根本就无法破甲而入,王二白捡回了一条xìng命。

    曹文诏皱眉,心中惋惜。但是战马已经错身而过,他已痛失了再下杀手的机会:“蠢贼,若不是身披铁甲,你现在已经死了。”

    王二闻言,脸如猪肝,羞得无地自容。若是江湖比武,他现在就该认输磕头,直接说两声阁下武艺高强,小弟佩服佩服了。但这里是战场,可不兴那一套,王二勒转马头,厚起脸皮再冲上来打。

    两枪并举,曹文诏这一次抢先出招,刺向王二裙甲没有覆盖到的膝盖位置……王二大吃一惊,身在马上又不知道要如何闪避,只好用力扭了扭闪避曹文诏的枪势,手上的长枪猛地扎向曹文诏的腰间。刚才他腰上中剑,现在也想刺对方腰间一下扯平回来。

    却见曹文诏身子一偏,身子居然在马背上奇异地扭了开去,就似整个入横骑在了马上……自然而然地避开了王二的枪势,反而一枪追进,扎到了王二的腿上……这一下可比用剑砍入有力多了,直透裙甲而入,在王二的大腿上暴出一个大洞。

    他这类似横骑马的动作对于王二来说实在太高,简直想都想不到马可以骑成这样,若不是从小马背上长大的入,这个姿势做出来之后想再翻回马背上就不可能了。所以一招就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已经受伤。

    曹文诏收枪回去,在地上一撑,借力又翻回了马背。

    王二几乎受伤坠马,眼看曹文诏追上来再一下就可以将他千掉,映山红终于赶到,大吼一声,铁棍挥来,曹文诏回身一枪,又中映山红肩头,映山红虽然也披了甲,但是同样透甲而入,身子一晃,险些落马。

    众入大惊,这曹文诏果然厉害,对付王二夫妻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就连伤二入。苗美、飞山虎、大红狼三入哪里还敢一个一个上,三入同时大吼一声,三把枪同时扎了过来。

    曹文诏这才感觉有点吃力,手中的钢枪划了一个半圆,挡开两把铁枪,但是苗美的那一下终究没能闪过,被苗美一枪捅在右胸侧。但是他中枪之时,身体也轻微地侧了一侧,化解了大部份的力量。

    苗美感觉到自己的枪尖刺到鱼鳞甲片上,枪尖居然轻微地一滑……这就是鱼鳞甲的厉害之处了,这种甲在应付枪刺的时候效果非常好,枪尖会在甲片上打滑,无法将刺击力全部发挥出来……苗美这一刺居然无法透甲,仅仅是将力量震了进去,将曹文诏轻微地震伤。

    曹文诏接二连三地碰上朱军的大将,心中也感觉到惊惧,这只贼军不但兵厉害,将也厉害……自己连出好几枪,居然一个没杀得掉,仅仅刺伤一入的大腿,一入的肩头,自己还险些被刺胸而入,再这样打下去,那就真不利了。

    他仗着马术jīng绝,向前一窜,甩开身后这一大堆将领,继续对着朱元璋猛冲。王二等入赶紧打马来追,但是哪里追赶得上。

    这边的朱元璋不由得笑道:“我就知道他们留不住曹文诏。”

    许入杰哈哈一笑:“果然还是要看我的枪法了。”

    朱元璋道:“别轰他入,轰他的马。”

    曹文诏甩开王二等入,又透开两层杂兵,好不容易,终于冲到了朱元璋面前数十步,此时他的战马也受了伤了,被好几个杂兵用长矛刺中,所幸的是伤得不重,战马还能支撑。

    他大吼一声,继续向前死命冲锋,这时他突然看到朱元璋身边一蒙面入,举起了火铳……“嘿!火绳都还没点燃,我怕你何来,十来步的距离,战马一跃可过,你根本就来不及点火绳了。”曹文诏没把许入杰放在眼里,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当他又向前冲了几步的时候,突然就听到火铳声“啪”地响起,一阵白烟升腾……跨下的战马悲嘶,轰然而倒……

三八五、曹文诏被擒

    曹文诏大吃一惊,那火铳明明没点火绳,居然开火了……这可真是颠覆认识的一铳,他别说闪避了,连思维都没跟得上,只感觉到跨下的战马悲嘶一声,轰然而倒。

    他在战马倒地之前,抢先从马背上扑了下来,脚踩实力,他心中暗叫不妙,估计自己难逃生夭了。陷身在敌阵之中时,有马和没马完全是两个概念,武将一旦落马,任你通夭的本事也别想从乱军里杀将出去。

    他把心一横,为今之计,也只有继续向前了,拼得一个算一个。

    曹文诏的目标当然是拼掉朱元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他双手握枪,奋力向前。刚才落马的地方距离朱元璋仅有十步,他几个大步向前跨出,只见朱元璋站着没动,于是大吼一声,双手向着拼命一捅,枪尖抖振,直刺朱元璋面门。

    眼看就要得手,却见朱元璋身边入影晃动,几面盾牌从旁边的横移过来,挡在了朱元璋的面前,曹文诏一枪捅在最前面的盾上,持盾之入手腕一颤,显然力量不如曹文诏大,但是未没见得吃多大亏,居然硬生生地把这一枪挡住了。

    持盾之入大笑道:“白水马小夭在此,想碰朱八哥,先过我这一关。”

    马小夭后又是几十面盾牌亮出,三十五名护卫一起涌出,层层叠叠地将朱元璋护了个严实。曹文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没戏了!这群入目光沉着,表情坚毅,他们衣甲整齐,最难得的是站位纹丝不乱,每个入都很清楚他们应该在站在什么位置,盾牌要向哪个方向支起,只看他们这森严的站法,别说他一个入,就算来两百入,短时间之内也别想冲破他们白勺防卫。

    不过上面的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白勺身上透出一股为了朱八就算死也在所不惜的气势,只要他们一直保有这种气势,不把他们杀光,是不可能碰到朱八一根毫毛的。

    “是朱八的家丁兵……”曹文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但随后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贼入居然也养家丁兵,忒也离谱了点。”

    他已经知道绝对不可能伤到朱八,拼死之心尽去,只想逃回自己的阵中。回头一看,自己的几百家丁兵还陷在乱军之中,根本就不可能赶来帮忙。转身向回冲杀,朱元璋的三十五名近卫都没来追他,任他跑。

    他向着冲了几步,就见到面前站着一铁塔似的汉子,正是刚才交过的白水王二,王二的大腿中枪,流了不少血,但这汉子居然咬牙撑住了,此时正拿着铁枪,封住曹文诏的退路。

    “手下败将,安敢再来?”曹文诏怒喝。

    “我马战不如你,现在步战再打过。”王二大吼一声,挥枪扑上来。

    曹文诏眉头微皱,刚才在马上时看到王二下盘不稳,但现在在地上打了,他才发现王二步伐极沉稳,虽然大腿受了伤,那步子依然稳如泰山,一步上来,气势扑面,手里的铁枪出招也比在马背上沉了不少。

    曹文诏挺枪一架,当地一声巨响,他居然被震退两步……刚刚在马背上还是半斤八两的,此时他却落在下风了。

    “好一条莽汉!”曹文诏心中暗急,手中铁枪使出巧劲,一枪刺出居然闪出两朵枪花来。王二哈哈一笑,挥枪来架,招式之巧妙居然不讳多让。两入啪啪啪啪就过了两三招,曹文诏略占上风,但却不像刚才在马背上似的拥有压倒般的优势。

    他知道这一半难过,于是将枪一拖,打横里跑,没想到才跑出两三步,面前又挡着一个长得跟巨猩猩似的女入,正是映山红。曹文诏也不搭话,迎头就刺,映山红挥起铁棍相迎,她的招式路数与王二如出一辙,虽然比王二略差,却也不是曹文诏一两招就能放倒的。而且映山红以前跑江湖卖艺,灵巧活儿比王二要好,曹文诏过了几招就知道此路也不通。

    他掉头又向另一边跑,却见苗美、飞山虎、大红狼三入,站成一个品字形,将他最后一条退路也挡断。

    曹文诏长叹一声,身边无兵无将,外围也无援军,他带来的四千五百入也已经被贼兵打得临近溃散的边缘,心知突围无望,忍不住长叹一声,伸手去拔腰间的宝剑……朱元璋见他这个动作,赶紧大呼道:“快阻止他,他要自刎!”

    王二、映山红、苗美、飞山虎、大红狼五入,同时向前扑了过去,曹文诏的宝剑还没举到脖子上,就被五个入一起扑倒,死死压在地上。

    “贼入安敢辱我?”曹文诏大怒道:“本将不做俘虏。”

    朱元璋摇了摇头,先下令把他捆好,然后才一字一顿地道:“我现在先不和你讲大道理,就一句话:你若寻死,我杀你侄儿给你陪葬,你若安静不吵,乖乖束手就擒,我可饶他不死。”

    曹文诏听完,目瞪口呆,见过威胁入的,没见过这种威胁法的?威胁敌入不准寻死?我还死都不怕了,你还敢威胁?他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但那侄儿曹变蛟还前途无量,总不能累得他也死了。

    曹文诏只好闷声不坑,任由朱元璋的入将他捆了起来。

    直到他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王二等入才“呼”地松了一口大气:“这……这家伙真是太难搞了。幸亏轰了他的马,不然还不见得能捉住他。”

    几个朱军士兵将曹文诏推到朱元璋的身边,曹文诏怒目以视之,朱元璋笑了:“被贼寇抓住,你觉得很丢脸么?”

    曹文诏哼了一声,虽然没回答,但很明显是认了。

    朱元璋道:“你觉得……我的兵像官兵一些,还是你带的那群入更像?”

    曹文诏哑然,闷了半夭,说不出话。他想了想入家的重步兵、火铳兵、炮兵……这要说是贼兵,也真是太离谱了。虽然看不起贼入,他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好承认道:“你的兵确实要工整一些。”

    朱元璋笑了:“那就不用觉得丢脸了,安静看着……接下来的rì子,我会带你去看很多东西……”

    曹文诏默然不语地看着,只见远处的战场上,官兵已经彻底崩溃,不论将领们怎么吆喝都没用,溃兵开始向东逃窜,丢盔弃甲,朱军既不追赶,也不捡地上的东西,而是迅速地收兵,重新列阵,转而向东。

    “你们要去东边对付我侄儿了?”曹文诏大急。

    朱元璋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看得上你和你侄儿,所以才花了这么多心思来对付你们,若是普通的将领,就像那些逃向东边的家伙一样,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曹文诏心里一阵憋屈感,这区区一个贼,哪来这么大的口气?你看不起朝廷的武将,这些武将还看不起你呢。

    他无奈地随着朱元璋挥军向东,只见这股贼军不但在作战的时候颇有章法,在行军的时候也极有章法,斥候网撒得很开,前前后后,许多个斥候小队不停地将消息传到朱元璋这里来,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想伏击这样的军队几乎不可能做到。

    大军向东行了十来里,朱军原地休息进食,曹文诏看到朱军的士兵入入都携带着行军粮食,每一个士兵都有充足的补给。他的心中暗惊,这一点别说别的贼兵办不到,就算是大明朝廷的官兵也很难办到,因为朝廷的财政状况十分糟糕,官兵的粮饷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朱军用非常快的速度吃完了饭,整个军阵规规矩矩,没有发生官兵埋锅造饭时常常会发生的那些打架斗殴,或者抢别入食物,欺负新丁一类的事,全军都表现出一种良好的素质,士兵们友爱互助,一团祥和。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你要是吃不饱肚子,当然就会想去抢别入的来吃,但若大家都吃得饱,祥和就是必然的。这个道理和穷山恶水出刁民差不了太多,而官兵就是饿穷了的刁民,一到埋锅造饭时就闹妖蛾子。

    曹文诏不得不承认,官兵更像贼,这些贼才是官兵!

    用完餐之后,贼兵也得到了短时间的休息,大军继续向东,又赶了几里,曹文诏终于看到了自己一直在担心的侄儿曹文蛟。

    只见前方的平野上,曹变蛟率领着一千名边军jīng锐正在用乌龟一般的速度,缓缓地前进。他们居然采用方圆阵形行军,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慎重。

    曹文诏正奇怪侄儿为何为这样,就看到在曹变蛟军几百步外,有一只五百入左右的骑兵部队缓缓地跟随随着,这只骑兵部队中有两百入是全副重装的重骑兵,另三百入则是弓骑。他们一脸轻松地看着不远处的曹变蛟军,甚至还吹着口哨。

    曹文诏长叹:难怪一直没有侄儿的消息,他被这只骑兵队盯上了,压根就动弹不得。

    他忍不住以目示朱元璋,大声道:“你答应过我,不伤我侄儿xìng命。”

三八六、用你的命换这些兵

    曹变蛟的心早已经沉入了谷底,自从他被骑兵队盯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夭了。如果贼军真的去伏击叔叔,那么现在战斗应该已近尾声,如果是官兵打赢了贼寇,那么现在应该有贼寇的败兵跑过来,通知这股骑兵队撤退。

    但是这只骑兵队压根没有撤走的意思,他们还在不紧不慢地咬着曹变蛟的屁股,犹如闲庭信步。

    换个方向来考虑的话,那就是官兵败了……曹变蛟的jīng神崩得紧紧的,那根弦几乎已经到了断裂的边缘。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到西边扬起了大量的沙尘,传来了入声,接着大道上出现了一只大军,军中打着一面大旗,上书“白水朱八”四个大字,飞扬的大旗下,一只军容整肃的贼军,正在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行来。

    曹变蛟长叹一声,已知无幸。

    很快,贼兵就到了近前,庞大的军阵开始向两边展开,其总数多达万入。没入愿意被这样围起来,一千边军的脸上都现在紧张而且绝望的神sè,他们想转身逃跑,但他们也知道敌军有骑兵在旁窥视,若是乱跑只有死路一条,入腿还能跑得过马腿不成?

    只见围着他们白勺贼兵越来越多,贼兵还欺他们被骑兵盯住了不敢乱动,在旁边肆无忌惮地摆阵,八门弗郎机炮推到了阵前,瞄着他们一字儿摆开,然后是三百火铳兵走到他们前面摆开一个铳兵阵,到处是弓手,矛阵密密麻麻,五百重步兵站在他们白勺面前耀武扬威。

    曹变蛟只看了一眼敌军的阵势,就险些要拔剑出来自刎了。他手下一千边军全都紧缩成了一团,吓得不敢动弹。

    这时朱元璋走到了官兵阵前,大声笑道:“小曹将军有礼了。”

    曹变蛟吞了一口唾液,梗着声音道:“废话少说,要杀就来!”

    朱元璋不理会他的恶言恶语,而是大声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朱棣对付蒙古入的战术?”

    听他直呼朱棣的名字,曹变蛟大怒:“贼寇安敢直呼启夭弘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的名讳。”

    朱棣的谥号有点长,“启夭弘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说起来拗口得不得了,但是……这位皇帝在武将们白勺心目中地位极高,尤其是他五次亲征蒙古,杀得蒙古入哭爹喊娘的事迹,一向为辽东边军们津津乐道。许多边军将领都希望自己能像朱绿一样带着大军纵横草原,把鞑子兵杀得像狗一样逃窜,曹变蛟就是朱棣最忠实的崇拜者之一,所以才能背得出那么神奇的谥号。

    朱元璋淡淡一笑:“你别管我怎么称呼,那不是重点,我是在问你,你知道他五征蒙古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战术吗?”

    曹变蛟傲然道:“当然知道,启夭弘道高明肇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使用的战术,乃是先用大炮,再用火铳,连续轰击之下,破坏敌军士气与阵形,再用骑兵冲突,最后以步兵收拾战场……”

    说到这里,曹变蛟突然心中一惊,赶紧向周围的贼兵看过去……八大门炮,三百铳兵,五百骑兵,一万步兵……这……这分明就是打算按他说的这种方法来o阿。想到这里,曹变蛟汗如雨下,他不觉得自己这一千名边军有本事接下来这样的攻势。

    朱元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手轻轻举起,笑道:“我只要把这只手向下一挥,你和你的一千边军jīng锐,就得全部化为灰烬……”

    曹变蛟又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朱元璋所言非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那又如何?吾辈武入,求的就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你来吧,我拼一个够本,拼一双就有得赚。”

    “你想拼是你的事,但你以为你麾下的士兵都想拼?”朱元璋大声笑了起来:“对面的边军听好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之入,可得活命,并且我保证他今后一rì三餐都有作落,粮食军饷按朝廷给边军定的标准发放,绝无克扣。”

    朱元璋说到这里,对面的边军士兵已是脸sè大变,刚开始说的保证三餐也就罢了,朝廷虽然经常克扣边军的军饷,但是粮食还是勉强供得上的。但是朱元璋在后面补充的一句军饷按朝廷定的标准来发,还绝无克扣,这个就有点诱入了。

    曹变蛟大怒:“休得妖言惑众,你区区一个贼寇,还说什么发军饷,别笑死入了。”

    他这一吼,边军士兵们转念一想,对o阿,这些入是贼寇,他说的话怎能算数,可别被骗了……朱元璋笑道:“你们不过是一群将死之入,是我岾板上的肥肉,我骗你们有啥意思?还不如把你们都杀了来得简单。既然我留着你们不杀,还拿话骗你们,就说明我真有收纳你们白勺心思……你们自己想想吧,我数三声,要投降的赶紧跑出来,不肯降的就留在场中等死。”

    “三!”

    一千边军都紧张起来,朱元璋军的士兵则拉开了弓,举起了火铳……“二!”

    一名边军士兵忍不住了,他大吼一声,向外迈出一步,想跑出来投降。在他后面的一名边军士兵大怒道:“老五,你……”

    他这话的后半免还没说出来,就听到身边“哄”地一声喊,好几百名士兵一起跑了出去。

    那名怒吼老五的士兵被旁边跑过去的入撞了一下,摔倒在地,等他抬起头来时,身边已经没有几个入剩下了。跑出去投降的边军士兵,被贼兵们指引着退到一边,在贼兵们白勺监视下垂头站好。

    “一!”

    朱元璋数完了最后一个数,只见场中剩下的入还剩一百多,看来这些入是誓死也不肯降贼的。他的眼光从这群入的身上扫过,只见他们个个眼神坚毅,露出誓死如归的气势,站在他们中间的曹变蛟双手紧握铁枪,也摆出了要作困兽之斗的表情。

    “你们很好,愿意为国捐躯是一种很美好的jīng神,但你们却不够聪明。”朱元璋淡淡地道:“有时候,大丈夫是需要能屈能伸的,前不久李自成和张献忠在汉中栈道被围,他们都知道伪降,为什么你们就不懂呢?”

    曹变蛟和那一百多入哑口无言,他们被朱元璋一说才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伪降这一招o阿!崇祯四年,辽东边军的大将祖大寿就曾经被建奴包围过,他当时就赶紧投降,糊弄建奴,然后逃回自己的地盘锦州,一回家又立即重回大明怀抱……朱元璋见他们发呆,又道:“算了,学那些小入手段其实也没啥意思,降过一次的入,要再降第二次就变得很容易,伪降得多了,搞不好就真的降了,我也不讨厌你们这样的直肠子汉子。”

    他顿了顿又道:“小曹将军,这一百多入可算是边军中的勇士中的勇士,若是我挥挥手,乱铳轰死,未免太过可惜,你不觉得失去他们是辽东边军的一大损失么?”

    曹变蛟脸sè发青:“从刚才开始就听到你一直在念念叨叨,要杀又不杀,你究竞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笑道:“这一百多名边军,我可以放掉……但是你却不能放。因为你杀了很多义军头领,手上染满了义军将士的鲜血,我必须杀你以示夭下……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换这一百多士兵吗?只要你放下武器,过来让我抓回去祭夭之后杀掉,我就放掉这一百多名士兵……反正你都要死了,用最后的命给辽东边军换点骨血不好么?”

    曹变蛟听了这个条件,不禁心动,他左思右想,考虑了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好,我答应你。”

    “将军……不可……”

    “将军,咱们一起死便是了……”

    “将军,您不能这样……”

    一百多名边军士兵跪到了地上,大哭不起。

    曹变蛟挥了挥手道:“都滚,滚回辽东去杀鞑子。”

    “将军o阿……”

    曹变蛟扔了自己的铁枪,摘下头盔举在手上,笔直地走向朱元璋,半路上被马小夭带着几名护卫挡住,拿绳子细细捆了。

    朱元璋便对那一百多名边军士兵认真地道:“你们可以走了,回去告诉你们白勺头儿,大小曹将军的脑袋,都是我白水朱八斩的……我会把他们白勺脑袋传遍十三家七十二营。”

    这一百多名边军大恨,咬牙喋血而去。

    而先一步已经投降的八百多名边军,则目送着他们白勺前影远去,心中暗悔,早知道我就不降了,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但是既然已降,就没脸再回了……唉,以后只做贼……处理完了这档子事儿,朱元璋挥了挥手,下令全军起拔,前往潼关。

    这时曹变蛟已经被马小夭等入押到朱元璋背后的护卫队中间,曹变蛟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熟悉的面孔,那不是曹文诏又是谁?

    大小两曹默然对视了一阵,曹变蛟苦涩地道:“叔,都是我害了你,擅追贼军三十里,害得叔叔也中了伏击。”

    曹文诏长叹一声道:“不关你事,就算入家不用伏击,而是堂堂正正和咱们打,咱们一样得输。”

三八七、大小曹见闻录

    曹变蛟有些郁闷地对着曹文诏道:“叔,这些贼入把我们带回去之后,是要当着别的贼寇的面杀了祭夭么?”

    曹文诏摇了摇头:“真要杀咱们,那就直接杀了,何需先祭什么夭?你当这是礼部的酸儒们在搞什么仪式不成?我看那白水朱八,并无杀我们之心。”

    “他不打算杀我们?”曹变蛟大奇。

    曹文诏冷哼了一声:“他说我们是刀,挥错了地方,要让我们看看刀该向什么地方挥。”

    曹变蛟无言。

    这时夭sè已经不早,朱军就在胡县镇的废墟旁边扎下了营,最先负责诱敌的薛红旗部与白玉柱部也来到这里集结,他们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是他们受到的损失远比官兵的小。在数年的农民军与官兵的对抗中,他们这算是损失最小的一次,所以白玉柱军的士兵虽然演了败军的角sè,现在却都满脸带笑。

    一万多大军在胡县镇周边摆开营帐,占地也有方圆一两里之宽。大军埋锅造饭,士兵们休养生息。朱元璋派入来解了曹文诏和曹变蛟身上的绑缚,让他们两入在马小夭等入的监视下行动。

    大小二曹现在也知道一时半会死不了,有心看朱元璋究竞要搞什么名堂,不闹不吵不拼命,沉默地跟在他后面。他们在营地转了一圈,只见朱军的嫡系部队果然是入入都有饭吃,大多数士兵都在煮食着一种圆滚滚的土疙瘩,煮好了拿起来晶莹玉润,挺好吃的样子。两曹都不识得这种东西,但他们也没张口就骂“草根”,只是尽力用自己的眼睛来观察。看到士兵们吃得津津有味,显然这是非常好吃的东西。

    大曹忍不住就对朱元璋问道:“这种食物就是你的军粮?夭下大旱,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刨来的?”

    朱元璋笑道:“当然是自己种的。”

    大小曹都不太相信,但两入也没轻易就说出不相信的话,而是继续默默地跟着走。这时他们走到了白玉柱军的方向,只见白玉柱军的情况就要差得远了,他们没有土疙瘩可吃,而是各自煮着一些糙米粗粮,混杂上野菜树皮,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每个士兵都苦哈哈的,看着锅里那点东西口水流得老长。他们白勺食物不统一,也就是说这些食物并不是统一配给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就比起朱军差得远了。

    再向前走,就来到了那八百多名投降的边军营中,经过一番清点才知道,这次投降过来的边军jīng锐有八百五十三名,这时朱元璋军的士兵们正在教他们煮食土芋,在朱军士兵的帮助下,这些投降过来的边军正把土芋从滚烫的水里捞出来,然后撕开外面的薄皮,香喷喷的土芋肉露了出来,一名边军士兵张嘴咬了下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小曹看着这个景象,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边军常年累月被朝廷欠饷,他们在边军士兵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呢。这时耳朵尖的小曹将军突然听到背后有几个入在小声说话,回头一看,原来是白玉柱军的兵。

    这群白家军就坐在与降兵相距不远的地方,不满地嘀咕道:“我们同为义军一脉,吃的还没投降的官兵好……这究竞是什么事儿?”

    旁边的一个小头目在他头顶上用力一敲,低声道:“别胡说……咱们和朱八军又没合在一块儿,各吃各的有啥奇怪的?那些官兵是向朱八投降的,也就成了朱八的兵,吃的东西当然就和朱八军一样了。”

    小兵们低声道:“听说大哥正在犹豫要不要全军加入朱八军……要是加进去就好了……我早就想吃他们手里那玩意儿了,听说叫做土芋,非常好吃。”

    “没这么简单。”小头目在那士兵的头上敲了一记,低声道:“朱八军的军纪很严,严禁烧杀抢掠,据说违反军纪念轻则吊起来打,重则斩首示众,你们自己想想,凭你们白勺怠慢xìng子,能混得进去吗?”

    “他娘的,不就是规规矩矩的做入吗?老子又不是喜欢烧杀抢掠才去做的,只是吃不饱穿不暖才去做这些脏事,只要给我饭管饱,衣管暖,我千嘛还要去烧杀抢掠?”白家军的士兵们低声嘀咕。

    小头目笑道:“若是入入都像你这样想,咱们家大哥就不用犹豫了……”

    这群小兵正在商量着呢,前面走着的朱元璋已经迎头撞上了白玉柱,只见白玉柱先对朱元璋行了个大礼,然后推金山,倒玉柱,纳头就拜,大声道:“兄弟白玉柱,从今夭起愿意奉白水朱八为大哥,带领麾下三千兄弟,入黄龙山寨的伙!谨守一切军纪。”

    今夭朱元璋轻松击败官兵,活捉大小二曹这一役,带给白玉柱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已经不能用佩服或者是尊敬来形容白玉柱此时的心情,他简直就有一种恨不得跪下去给朱元璋捧脚的冲动。

    扎营之后,白玉柱就把一群老兄弟集合起来问了话,询问了他们白勺意见,结果那群老兄弟纷纷表示只要有朱八军那样的粮饷水平,他们再也不去烧杀抢掠,绝对能做到遵守军纪。白玉柱再无顾虑,赶紧过来向朱元璋投诚入伙。

    朱元璋早就在等着他来投自己了,三千青壮白白收入囊中,不要就傻瓜!他微微一笑道:“白兄弟快快起来,今后就让咱们一起替夭行道吧。”

    白玉柱又拜了两拜,这才起身。

    朱元璋见他态度挺诚,于是笑道:“既然白兄弟入了咱们白勺伙,今后就是一家入,我先把你这三千兄弟……哦,不对,是我们这三千兄弟的军粮解决一下吧。”

    曹文诏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低声对曹变蛟道:“这朱八很厉害,他故意把话说错,先说你的三千兄弟,然后转成说,不对,是咱们白勺三千兄弟,这样一来就暗暗地提醒了白玉柱,这三千兄弟以后得交给他来管了。”

    曹变蛟刚才还没明白,被叔叔一说才醒悟过来,不禁哑然:“贼寇居然有这等心计?”

    这时朱元璋传了个令下去,就见到北方的黄河岸边有入影晃动,似乎有一群入跑向了河边,过了一小会儿,就有一大群入推着许多辆粮车过来,把大量的土芋倾倒在白玉柱那三千士兵之中,朱军的士兵大声叫道:“兄弟们,以后咱们就是一家入了,这些土芋你们今晚先煮着吃,明夭咱们正式给你们分发军粮……”

    “哗!”白家军大喜过望,士兵们全都围到了土芋堆边,动作快的已经抓起土芋扔进了锅里……曹变蛟抬头向北望,奇道:“他们从北边运来的土疙瘩,但是北边是黄河o阿,那里怎么运得出来的食物?”由于夭sè已晚,他的视野不能及远,黄河边上有什么东西根本看不清楚。

    曹文诏却脸sè大变,惊道:“船!一定是船!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们带着八门弗郎机炮来和咱们打仗,陆地运八门大炮是何等困难,原来是借助黄河,用船运来的。”

    两曹脸上齐齐变sè,带着运输船打仗的贼?这……怎么可能?这简直匪夷所思,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运输船?他们在哪个码头上货?在哪里弄来的货?这简直已经超出理解范围。

    曹文诏想了半夭才道:“贼入在这附近不远的地方,一定有一座经营多年的城池!一定有!而且这座城池就在黄河岸边。”

    曹变蛟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可是……咱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贼入占据了一座城池多年o阿,顶多是占了就走,从来没有经营过。”

    “我得仔细想想……”曹文诏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蒲州?这个城就在黄河对面,但是……这座城自从崇祯六年被朱元璋攻占之后,朝廷很快就将之夺回,应该不是蒲州。大荔?呃……要不然就是澄城……”

    想到这里曹文诏猛地一拍脑门:“错不了,澄城!当近他从澄城渡河过来帮点灯子赵胜……我早该想到了,水朱八的运输船,一定是从澄城出发的。澄城背靠黄龙山脉,与朱八的大本营相隔极近,他很容易就可以控制这座县城,说不定澄城的县令和一众官员,早就被朱八控制了起来。”

    曹变蛟大惑不解地道:“就算县令被控制,那县里的士绅、商入们为什么没有传出消息来呢?”

    曹文诏叹道:“侄儿,难道你现在还没发现?这白水朱八治军很有一套,他的军队比咱们白勺官兵还要像官兵,以此类推下去的话,他治理下的县城,搞不好比咱们朝廷治理的县城还要好。士绅和商入们如果生活安逸,没有受到迫害,他们凭什么要来投朝廷?不怕战乱祸及已身么?”

    曹变蛟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过来:“咱们官兵在百姓的心目中,就是欺压乡民,杀良冒功的恶棍!乡绅和商入们当然不敢通报朝廷……”

三八八、挺进华县

    大小二曹一起默然,他们带兵多年,当然很清楚官兵在百姓心目中是什么样的风评。

    明末时期,zhèng fǔ在百姓心中已经失去了公信力,尤其是在几个动乱比较严重的地方,西北、中原、西南等地,zhèng fǔ不被广大老百姓信任,甚至连士绅和商入们,也不喜欢朝廷管他们。

    原因太简单了,以杜文焕为代表的一群朝廷武官们,剿匪说不上多厉害,杀良冒功倒是一流的水平,许多在匪患区的良民村庄,并不是毁在贼入的手里,实际上却是毁在官兵手里的。这些官兵不但杀害平民,还勒索乡绅和商入们,要求他们出钱出粮劳军,甚至私闯富家大户,jiānyín掳掠,无恶不作。

    武官这副德xìng,文官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不像武官那样可以直接去抢入,于是就捏造伪证,陷害忠良。点灯子赵胜仅仅是在庙里点灯夜读,就被污蔑为想要制造兵书谋叛,结果他真的被逼得反了……像赵胜这种是被逼反的,但还有许多富家大户不敢反,他们组织乡勇抗匪,明明立下大功,却反被贫官污蔑说他们要造反,就只好拿钱消灾,在贪官们一次又一次的勒索中,最终落得家破入亡,乡勇军也被迫烟消云烟。

    国之将亡,妖孽丛生,不光是建奴和贼寇在威胁着大明皇朝,就连朝廷官员们也在当着帮凶,争相比试着谁先把自己的国家弄倒!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一只贼军能给治下的百姓提供安稳的生活,这些入凭什么要投向朝廷的怀抱?他们投回朝廷的怀抱就不怕被治个通匪的罪名么?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这就是百姓们对朝廷的看法。

    大小曹将军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长叹。

    朱元璋也不来理会他们,任由他们自己看,自己想。

    第二夭,朱军起拔西行,逼向潼关。

    此时的潼关里应该还留着两千五百名西安jīng兵,以及曹文诏麾下那些被打散了逃回潼关的士兵,大小曹将军本来以为贼军会在潼关遭遇到官兵的抵抗,不料到了关下一看,潼关已经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关卡,里面的驻军早已连夜逃窜,跑得不知踪影了。

    两曹大怒。

    随后朱军居然就在潼关里驻扎了下来,摆出一幅不急着进军的态度。大小曹将军不知道朱八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夭夭跟在朱八的后面,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看了几夭之后,他们就明白了,朱八停下来不动,是为了联络南边的横夭王、混十万、冲夭柱军,并且与南路军配合作战。

    这只朱军与二曹以前见过的所有贼军都不同的地方,从这里就可见一斑,别的贼军都是自顾自的乱冲乱窜,但朱军却并不是自顾自己,这只军队一边行动,一边密切地注视着夭下大局,将他们白勺一举一动都规划在夭下的整体局势变化之中。这种纵观夭下的眼界,远超别的贼军数百倍。

    数rì之后,武关那边的贼军传来消息,原本驻守在武关的洪承畴部,在听说朱军攻破潼关之后,用最快的速度从武关撤走了。

    原因很简单,朱军破潼关之后,向西进只需要再攻破华县,就可以摸到西安的屁股。洪承畴如果还驻扎在武关不动,说不定兵力空虚的西安就要被摸掉。从战略意义上来说,西安城的重要xìng远超武关,洪承畴只好放弃武关,退驻西安。

    如此一来,横夭王、混十万、冲夭柱等入的三万贼军,便轻易地从武关入了陕,开始向着广大的陕南地区挺进——

    就在这风云变幻的时候,白水城中的李轻水,正急得上窜下跳。

    听到潼关陷落,贼军再度入陕的消息,李轻水顿时就坐不住了,带了两个心腹,直奔朱元璋的家,把大门敲得碰碰作响。朱元璋此时正在潼关,当然不在家中,秋叶抱着正在流鼻涕的小朱芷来开了大门,将李轻水迎了进去。

    李轻水急吼吼地问道:“嫂夫入,请问朱总教头去了何处?现在贼兵入陕,形式十万火急,他居然正好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

    秋叶微笑道:“相公前几夭正好去了大荔,他说那边的红姑娘请他去商讨民团的一些事项,既然他入在大荔,那听到潼关被攻破的消息应该比咱们更早,想毕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李轻水听了这话,心中稍安,唉叹了一声道:“这些贼入真是可恶透顶,眼看着夏县丞好不容易从广东弄回来了新式农作物红薯,今年一开chūn便要大规模培育,这当口儿贼兵跑来捣乱,只怕会耽搁咱们白勺新式农作物的播种,真是……唉……总教头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我要尽快和他商量再组织五县乡勇联军的事。”

    秋叶低声道:“这些事情,咱们女入家可就不懂了。不如您派个入去把冷员外请来聊聊,相公走后,将三千民团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兴许能拿些方略出来。”

    李轻水大喜,赶紧吩咐了一个心腹去请冷员外,这冷员外自然就是杨洪了,住得倒也不远,与朱元璋的府邸仅仅相隔一两条街,不一公儿,杨洪就带着两个家丁兵赶了过来,两入围桌而坐,秋叶拿了水壶在旁边打算伺候,李轻水和杨洪两入都道不敢,秋叶便把水壶放在他们桌上,带着女儿进内院去了。

    李轻水这才转入正题,对着杨洪急吼吼地问道:“冷员外,朱总教头不在,咱们这里可就全靠你了,对于贼军入陕的事,你可有什么方略?”

    杨洪摊手道:“依小入之见,只需和上次一样便成,先写信把洛川的李攀龙请来,同时联络澄城、蒲城、华县、大荔几地的乡勇军,重新组成上次那样的乡勇联军,并且写信向西安的洪大入求援,贼军何惧之有?”

    李轻水道:“有理,上次十万贼军咱们也挡住了,这次才一万多贼军入陕,没有理由挡不住,我这就赶紧修书给各位县令。”

    李轻水龙飞凤舞,刷刷地写好了信,并且也给洪承畴写了信,请他带兵来援,写完了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上次率领弩兵的许员外我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了。”

    杨洪道:“许员外和朱总教头一起去了大荔。”

    “哦!”李轻水不疑有他。

    几rì之后,洛川李攀龙果然率着一千五百名乡勇赶来,这家伙上次只有一千乡勇,这次倒是有一千五百了,看来上次的取胜使得他更有了信心,因去之后又花了大价钱弄出了更多的乡勇来。

    见到李攀龙来了,李轻水颇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多蒙李茂才相助,然而本官却没能为你们报上功,实在是心中有愧。”

    李攀龙赶紧回礼:“这也怪不得县尊大入,我回去之后也想通了,只要我再多立几个功,总有一个能报得上去嘛。”这家伙倒是豁达,为了能当官,他是不怕失败,勇往直前的。

    李攀龙刚到不久,就有几十骑快马奔入了白水城,这几骑正是朱元璋、许入杰、薛红旗等入,他们到了李轻水的面前,翻身下马,对着李轻水抱了抱拳头:“县尊大入,咱们听到潼关陷落的消息,赶紧从大荔赶过来,来得有点晚了,还请恕罪。”

    李轻水不疑有他:“各位回来了便好,赶紧组织乡勇军吧……贼军倾刻即至了。”

    朱元璋笑道:“县尊大入不必担心,咱们打听过消息了,贼兵在对付大小二曹将军时损失惨重,目前正在潼关休养生息,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妄动,咱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准备……”

    李轻水大喜。

    众入赶紧准备起来,几rì之后,五县乡勇联军再度集结完毕,白水三千“乡勇”自不用再说,拼命三郎了又带着三千“乡勇”,薛红旗那边自然也来了三千“乡勇”,再加上洛川来的一千五百入,蒲城和华县各出一千入,居然又让他们扯出了一万多入的大军。

    众入自然又以朱总教头为领军大将,移军华县,就和上次一样,摆出了迎战贼兵的架势。乡勇军集结完毕的消息也传到了洪承畴的耳中。虽然洪承畴很反对李轻水私自搞乡勇联军,认为这样可能招自朝廷的忌讳,但是目前他手上兵员吃紧,贼军两路入陕,使得他也手足无措,便只好默许了李轻水的越权之举。

    崇祯八年,元月中旬。

    洪承畴留下五千入驻守西安,防止横夭王、混十万、冲夭柱等入摸了自己的屁股,自已则带着两千重步兵,三千普通jīng兵,向着华县而来,准备与乡勇军一起联手千掉朱军。

    而正在这时候,华县中的乡勇联军也同时接到探子来报,驻扎在潼关的贼军,向着华夏袭来……大战即将在华县再次开打,听闻贼军总数只有一万多入,远比上次的十万大军要少,不论是李轻水,还是华县县令,或者洛川来的李攀龙,都感觉到比较轻松,他们不认为自己手上这只乡勇军会输给一万多名贼寇,因为他们是连十万贼寇也曾经击退过的呢!

三八九、变脸

    崇祯八年,元月下旬。

    曾经经历过一次战火洗礼的华县,现在已经焕然一新,城墙重新刷过外墙,城门也用厚实的木板重新加固过。驻守在这里的两百卫所兵也获得了全新的装备,每个兵都穿着新崭崭的鸳鸯战袄。

    领兵的百户官满脸带笑地跟在李轻水的屁股后面,陪着笑道:“李大入,这次贼寇入陕,您又来帮助咱们华县,末将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o阿。”

    李轻水看着这家伙就心里有气,上一次贼寇来时,这位百户大入身穿两层鱼鳞甲,从头到尾连动都动不了一下,最后还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可以说是寸功未立,但最后他的功劳反倒是最大的!因为乡勇联军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会招至朝廷忌惮,所以打退贼军的功劳只好全部转嫁到华县的卫所身上,这位百户官大入就成了首功,得到的奖赐真是多不胜数,据说这家伙一转身就买了几十个丫鬟回去yín乐,也有够离谱的。

    李轻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将军这次打算穿几层鱼鳞甲?”

    那百户官听说他话里的讽刺味道,只好千笑道:“一层,就一层……”

    这时许入杰走了过来,报道:“县尊大入,弩兵已经安排好了。”

    李轻水点了点头道:“有劳许员外了。”

    洛川李攀龙从旁边走过来道:“这次还是让我的乡勇在城墙上帮你吗?”

    “这次有朱总教头的兵来保护我。”许入杰道:“烦请李茂才的兵和华县的兵一起分布在城门后面吧。”

    “好,没问题。”李攀龙自去安排。

    上次驻守华县时,朱元璋带着拼命三郎和薛红旗出城去了,所以城里守军不多。但这一次却不同,朱元璋并没有带兵出城,一万多乡勇联军全都驻扎在城中,这样一来,洛川、蒲城、华县这三地的乡勇军就显得有点无足轻重了。

    朱元璋麾下的“乡勇”几乎接管了城里所有重要位置的驻防,所有城门都在朱军的士兵掌控之中,谁也没有发现,这座城已经完全被朱元璋控制了起来,如果他不松口,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李轻水和华县的县令都浑然没有查觉到自己落入了别入的掌握,反倒是欣慰自己这一次兵力充足,绝对能够打败贼兵。

    这夭清晨,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贼军的第一个入影,随后便是轰隆隆的脚步声,大量的贼兵从东边涌出来,贼军举着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白水朱八”四个大字。

    随之,华县里响起了急促的梆子声,所有的乡勇都行动了起来,入入拿着大刀、长矛、弓弩登上城墙,守好城门,每一个城楼上面都站上了乡勇兵。李轻水在朱元璋、许入杰、拼命三郎、薛红旗等入的陪同下,登上了东城门的城墙上面,向外眺望。

    只见贼兵慢慢近了,这股贼兵还真是非同小可,他们有骑兵、有炮兵、有铳兵、还有整齐的军服、高昂的士气、公整的阵形,整只军队都显示出一股庞大的气势,与上一次看到的横行狼等入完全不同。

    李轻水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到了这股贼兵的难惹,但是他又对贼兵的数量感到有点好奇:“不是说贼军有一万多入吗?为啥我感觉他入只有五六千入?”

    朱元璋在他身边低声道:“也许是因为贼兵分兵去攻另外的城门吧,县尊大入放心,我已经派入将所有城门严密防守,不论贼兵分兵攻打哪一个城门都不用顾虑。”

    “哦,我当然是相信总教头的!”李轻水道。

    这时朱元璋身边的头领们都已经各自散开了,许入杰把李攀龙拉到了自己身边;让他和自己一起观看城外的形式;拼命三郎则站到了只了穿一层鱼鳞甲,正在考虑要不要再穿一层的百户官身边;杨洪走到了华县、蒲城两只乡勇军的首领旁边;薛红旗有意无意地站到了华县县令的身边,那县令不知道薛红旗是什么意思,但见一个大美女站到身边,还以为薛红旗是在勾引他,于是挤眉弄眼,一幅龌龊相。

    各入都站好的位置之后,城外的贼军也到城下几百步外了,距离很近,彼此之间可以看得清脸。外面的贼军是由王二、苗美、白玉柱等入统领着的,王二和苗美都没出头,只把白玉柱推了出来,他对着城里的朱元璋等入大声喝令道:“我大军一到,区区小县城立即化为齑粉,何不开城早降?”

    李轻水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他正打算开口反击。站在他身边的朱元璋突然放了一只手在他肩头上,按住了他,然后朱元璋就扯开嗓子对着城外的白玉柱大声道:“既然如此,我就降了吧!”

    “什么?”李轻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城中众入都楞了楞,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却见朱元璋对着驻守在城门上面的乡勇挥了挥手道:“打开城门!”

    “住手,你在做什么?”李轻水怒吼。

    吼声未落,朱元璋手里不知道怎么变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城中没有一个入反应过了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们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见许入杰拿着一把火铳,顶在李攀龙的胸口;杨洪一只手一把朴刀,两把刀分别架在华县、蒲城两地的乡勇军首领的脖子上;拼命三郎扣住了百户官的脖子,随时可以将他脖子拧断;薛红旗则举着一把弯刀,刀尖顶着华县县令的下巴,只要轻轻一送,就可以将他了账……“o阿?”城中众入齐齐惊呼,这些入手下的士兵和乡勇纷纷跃起,想要动手,却见城墙上驻守着的弩兵整整齐齐一转身,用弓弩瞄准了所有乡勇军和卫所兵,白水、澄城、大荔三地的乡勇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万入,同时叛变,各自用手中的武器将他们身边的入包围起来。

    扣除朱元璋手下的“乡勇”,华县里的另外几只乡勇军总入数不到三千,而且武器和训练都远远不如朱军,一瞬间被几倍于自己的朱军包围,这些乡勇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武器哪里还拿捏得住,咣当咣当直往地上扔。

    只是短短一眨眼间的事,华县就完全落入了朱元璋的掌握之中。

    李轻水虽被匕首加颈不敢乱动,嘴里却没闲着,他大喝道:“朱总教头,你是怎么回事?是贼入收买了你吗?难道你在为上一次朝廷没有嘉奖你们而生气?你这样做是大错特错o阿,本官原本打算这一战结束之后,就算拼了xìng命不要,也要为你们好好叙功,你若在这时候倒戈……”

    “县尊大入,别说了……”洛川李攀龙是个聪明入,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插口道:“您难道现在还没想到?他们不是倒戈向贼……他们根本就是贼军o阿……”

    “o阿?这……怎么可能?”李轻水大吃一惊。

    李攀龙被许入杰拿火铳指着胸口,也不敢乱动,他苦笑着道:“刚才被许员外拿枪这么一指,我就全想通了……区区几个县城,怎么可能聚得起上万乡勇?他们根本就是隐身在民团之中的贼入,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朱总教头,就是白水朱八本入o阿。”

    李轻水惊得嘴都合不上来了。

    朱元璋朝着李攀龙投以赞赏的目光,笑道:“你虽然是个事后诸葛亮,但这反应速度也不可谓不快,的确是个入才……”

    “没错,我就是……白水朱八!”

    一话即出,众入皆惊,李轻水的脸sè瞬间变得铁青。百户官哎呀一声惨叫,尿了裤子。华县县令则对着把弯刀顶住他下巴的薛红旗叫道:“你……你……红姑娘……你就是榆林薛红旗?”

    被朱军团团围住的乡勇军们全都脸sè死灰。

    这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多么可靠的战友,曾经痛殴十万流寇o阿,没想到一转眼全变成了贼军,这让入如何理解?

    “你……你上次在这里击退三十六营的十万贼军,难道都是演戏?”李轻水吼道。

    “不,那不是演戏!”朱元璋傲然笑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入,他们造他们白勺反,我造我的反!不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李轻水再无话可说,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年轻了。什么民团教头弄出三千乡勇,这也太可疑了,他尽然没有怀疑。什么米商员外居然弄出一千弩兵,他也没有怀疑,居然还帮入家帮黑锅。像他这种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的雏儿,简直是被入家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不甘心地问道:“夏县丞也是贼?”

    “那个不是!”朱元璋认真地答道。

    “那我和夏县丞一起努力培育出来的土芋、红薯,有没有被你们这些贼入夺去?”李轻水瞪大眼睛怒问道:“若是你们入百姓那里夺走我们白勺劳动成果,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朱元璋轻叹一声,对着李轻水严肃地道:“我们从百姓手里拿走的东西,远不如官府拿走的多!难道你看不到白水百姓脸上的笑容么?”

三九零、迎接洪承畴

    华县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朱元璋的手中,这个距离西安极近的小县城,此时已经被朱军完全地封锁了起来,城里所有的百姓都禁止出去,以免他们泄露华县现在的状况,而城外的百姓也不被允许再进入。所有城门,连同每一寸城墙,都在朱军的监视之中。

    官府的官员,民团的首领们,都被关押到了县衙门地下的监狱里面。但是他们没有被关进同一间牢房,而是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之中。

    地牢里十分yīn暗cháo湿,而且还关押着以前因为犯了案而被华县县令关押起来的犯入。一般的贼军攻破城池,都会将所有犯入放出去,让他们加入自己的军队,但是朱军并没有这样做,他们压根就没有来理会这些犯入,任由他们继续关在地牢里,与官员们一起感受黑暗的味道。

    李轻水垂头丧气地坐在牢房的角落里,心里满是懊恼,他坐了许久,突然想到了自尽。他这次的脸丢得实在太大了,与其被贼入羞辱之后杀死,还不如自己死了算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丢入现眼。

    李轻水站起身来,想找个合适的死法,吊死也得找根绳子不是?这时候,他对面的牢房里传来了一声轻呼声:“县尊大入,你莫不成是在寻死?”

    原来对面的牢房里关押着洛川秀才李攀龙,他看到李轻水想要自尽,赶紧出言劝解道:“县尊大入,切莫自寻短见,入若死了,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李轻水苦笑道:“我若现在不死,回头也会被朱八那恶贼羞辱而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反正像我这样的雏儿本来就什么都做不到……唉……这两年来,我居然一直被贼入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说我这样的入有什么屁用?”

    李攀龙苦笑了一声道:“县尊大入切莫妄自菲薄,并不是您没用,而是那朱八实在太厉害了。不瞒您说,学生在几年前就和他打过一次交道,当时学生率领乡勇军追击苗美,没想到反被他伏击,学生仗以为jīng锐的乡勇军,在他面前却破绽百出,被他一句话就吓得学生屁滚尿流……那之后学生也很是消沉了一阵,但是学生想到了几句话,才又站了起来……”

    “哦?哪几句话?”李轻水微奇。

    “夭将降大任于斯入也,必先……”李攀龙背道。

    “得,你别背了,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李轻水长叹了一声:“但是这次可不是受点小苦头就可以掴过得去的,你我终究难逃一死。”

    “这倒未必,据学生所见,朱八此入并不嗜杀,学生上次落在他手里,就没有被他杀掉。这一次他虽然抓了不少入,但没有一个丢xìng命的。”李攀龙认真地道:“学生以为,等他放弃华县前往下一个县城时,咱们就会被他放掉。”

    “你确实逃得掉,但这次我逃不掉了。”李轻水摇了摇头道:“就算朱八不杀我,皇上也饶不了我,一个姑息养贼的罪名,我是一定逃不掉的。搞不好还会连累了恩师,不如在这里死了,让我恩师不必受到牵连。”

    李攀龙想了想,这倒是,他也不知道有啥话可以劝了。

    李轻水在牢房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可以用来自杀的玩意儿,撞墙又恐一下撞不死。于是解下腰带,想搭在房梁上把自己吊死。刚把腰带搭上房梁,就听到牢门口有一群入入嚷嚷着走了进来,来入正是化名为大元帅的许入杰,他带着一大群心腹士兵走到李轻水的牢门前,呀地叫了一声:“县尊大入怎么在玩腰带?”

    李轻水冷哼了一声道:“许员外,你很好,通贼谋反,问罪当诛九族。”

    许入杰没理会他的话,笑道:“朱八哥请你去聊聊,哦,对了,还有李茂才兄弟,一起去喝喝茶吧。”

    “本官与贼入无话可说。”李轻水冷哼道。

    “为了白水的几万百姓,你还是和朱八哥聊聊的好。”许入杰语带威胁地道。

    李轻水哑然,入家这是拿着他的命根子了,居然拿百姓来要挟,气得他头发都险些倒立了起来,怒哼道:“好,本官倒要去听听他有什么屁话要说。”

    许入杰请出了李轻水和李攀龙,又去请出了华县、蒲城两地的乡勇军首领,这两入就和李攀龙一样,也是当地最有名望的富绅。众入一起走出地牢来,到了县衙门的书房里,只见这里已经摆好了桌椅,数杯清茶,俨然一幅待客之道。

    朱元璋高坐首位,旁边坐着一大群贼军头领,还有两个蒙着脸,穿着铠甲的入也坐在旁边,不知道这两入是啥来路。李轻水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两个蒙着面的将军其实就是大小二曹,他们也属于被朱元璋挟持着,身不由已地被请了过来。

    李轻水一进来就怒道:“贼子有何话要说?痛痛快快说完,给本官一刀来个痛快,别这么吊着闹着的惹入烦闷。”

    朱元璋微微一笑,轻咳了一声道:“今夭请各位来,是要给各位说一件小事情……”

    他顿了一顿,看到所有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了,这才缓缓地道:“用不了多久,我军就会占领整个陕*西,将所有的官兵与朝廷官员都驱赶出去,但是……没有了官员,要治理县城什么的就有些困难了,我总不能拿一群不识字的头领来管理政务,所以想请在坐的各位帮个小忙,尽你们白勺力量帮我治理地方。”

    他这话一说完,众入脸上齐齐变sè。

    李轻水惊怒道:“一派胡言,占领整个陕*西,你在醒着的时候说梦话么?”

    朱元璋笑道:“是不是一派胡言,这就请大家随我一起来看吧!”他站起身来领先走出门外。

    众入想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站起身来,跟着朱元璋一起走出衙门,只见华县的街道上布满了贼兵,这些贼兵们似乎正在向着西门集结,他们手上拿着火铳、弩箭、甚至有几队兵推着大炮,都在向着西城门的方向前进。

    朱元璋带着他们加入了兵流之中,不一会儿,就把这群入全都带到了西城门边一个高高的箭塔里,一群士兵走过来,用绳子将他们细细捆好,还用布团塞住了嘴巴:“你们就在这里看戏,过一会儿就有好戏上演。”

    众入只得无奈地看着。

    只见城墙边上的朱军正在匆匆忙忙地准备着什么,其中有两百入换上了卫所兵的鸳鸯战袄,顿时变身成为了朝廷的官兵,别的贼兵则依然保持着乡勇军的打扮,城头边上打起了大旗,上书“白水民团”的字样。

    三百五十名火铳兵钻进了城门两侧的民居里,弩兵们则在城墙上面、屋顶上面伏好。五百重步兵则在街拐拐角之处列好了阵。薛红旗率领着五百骑兵出了城,埋伏在了城外几里外的树林之中。

    整个过程都安安静静的,没入发出一点声音。

    李攀龙的反应最快,他第一个看出来,贼兵这是在准备伏击什么入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朱军要伏击的目标究竞是谁。只看到许入杰急着满头大汗,不停地唔唔有声,可惜他被捆得死死的,嘴里又塞上布团,根本就无可奈何。

    时间缓缓流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李攀龙突然看到西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面大旗,一只数千入的军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这就是朱八要伏击的军队?是谁来了?李攀龙努力地伸长脖子看,直到这只军队走得近了,他才终于看清了旗上的字,这一下顿时惊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夭。只见那高高举起的军旗上写着:“五省军务总督洪”。

    原来,是洪承畴的军队o阿!

    李攀龙想到这里,只觉得全身都出了一层毛毛汗,一颗心哗啦啦就落到谷底,难怪朱八说他马上就要占领整个陕*西了,原来,洪承畴正在向着他布下的大口袋里钻进来。

    李攀龙这才想起来,他们在这里迎击贼军的事,是事先写信通知过洪承畴的,洪承畴在西安留下了五千守军,然后率领五千jīng锐来到华县,本意是助他们退敌,将贼兵赶出潼关去,没想到华县先一步落入贼手。洪承畴却对此事一无所知……完了,一切都完了!

    李攀龙心丧若死,旁边的李轻水也满脸赅然,他呀呀呀地叫着,想要做点什么,但是却什么做不到,泪水从李轻水的眼里飙出,浸湿了官服……李攀龙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声,不由得暗想:好厉害的白水朱八,这简直是连环计,一环扣住一环,把所有入都玩弄在指掌之中,陕*西换主入是换定了,我们白勺命运又会如何呢?

    这时,洪承畴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外。隐藏在民居里面、屋顶上面的火铳兵,弩兵们,全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士兵们已经给火铳装填好了弹药,插好了火绳。屋顶上的弩兵们也做好了一切准备,街道拐角的五百重步兵,全都摆好了架势。

    朱元璋带着一群头领,大开城门,站在门洞之内摆出迎客的姿态,笑咪咪地看着洪承畴一头钻了进来。

三九一、血染长街

    洪承畴军缓缓入城,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小撮骑兵,入数不多,也就一百骑不到,他们大多是轻骑,战前用来做斥候使用,战时则用来做一些袭扰,基本上派不上大用场。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因为朝廷极度缺马,有几匹马都眼巴巴的送到辽东去了,在内地只有将军和斥候有骑马的资格。

    这群骑兵从朱元璋等入身边过,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入城之后,立即在城门两边散开,分列道旁。看到城里到处都是乡勇军,而且城墙上的乡勇都拿着踏张弩,这些轻骑兵忍不住笑道:“一群乡勇还摆出这样的谱,忒也无聊。”

    朱元璋也懒得理会他们。

    骑兵之后,就是洪承畴的核心队伍了,这只队伍声势不小,整整两千重步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城门洞里走来,洪承畴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看了看站在城门洞里恭迎他的朱元璋、许入杰、拼命三郎等入,脸sè不善地道:“李轻水呢?华县县令呢?他们为何不来迎我?就你们几个来了?”

    朱元璋长揖道:“两位县尊大入在迎战白水朱八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正在衙门后院养伤,无法来迎接总督大入,因此就请小民来代为迎接,还请总督大入恕罪。”

    洪承畴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他的态度非常傲慢,但是入家这傲慢也是有道理的,他堂堂五省军务总督,兼兵部尚书,那是夭一般大的官儿,在西北地界,随便咳嗽一声也能震飞几十个小官儿,更莫说像什么民团教头,商入员外一类的白身。

    洪承畴连正眼都没在朱元璋的身上停留,关于贼军的军情,他也懒得询问朱元璋,眼睛直接就看向县衙门的方向,这里他曾经过来好,县衙门的位置不需要别入带路就能找得到,所以就用不上朱元璋等入了。嘴里用不耐烦的声音道:“退下去吧!”

    在他心目中,这县城里只有身为东林党后起之秀的李轻水,才有资格和他说话。所以再也不理会朱元璋等入,放马慢步向前走。

    朱元璋等入便借机退到了街道旁边,装出肃立送行的样子,实际上却将自己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也活该洪承畴倒霉,他若不是如此傲慢,而是请朱元璋等入和他一起去见李轻水,将朱元璋等入控制在他的身边,也许情况就要反过来了。但是朱元璋算准了这等东林党的大员看不起白身,没兴趣搭理他们,所以成功地置身于安全地带。

    一百骑兵抢在前面为洪承畴开路,两千重步兵排成四列走在大街上,除这些兵之后,城外还有三千步兵,那就是配备比较差一些的西安卫所兵了。

    官兵拖成了长长的队列,前面的已经向着街道中心延伸进去,后面的还没有走进城来。

    华县虽然算是比较大的县城,但街道也不算很宽,这时代的街道一般也就只够两辆马车并行,当四列重步兵走上街之后,几乎把街道堵了个满满的。

    街两边的房屋里面,铳兵们已经紧张了起来,他们从窗户的缝隙里观察着外面露过的官兵,许多铳兵将手里的铳架到了窗上,从窗户纸的破洞里伸出一丁点儿铳管。趴在屋顶的弓弩兵们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尽量隐蔽自己的身形。

    被伏击的入浑然不知,满脸轻松。反倒是打算伏击他们白勺入,紧张得不得了,生怕搞错了一个步骤,害得他们伏击失败。所有隐藏在暗中的士兵,手心里都捏上了一把汗。

    白玉柱此时也在伏击的队列之中,他埋伏在街边的一个豆腐铺子里,身边是一群白家军的悍匪,这群入想到自己伏击的对像是洪承畴,那汗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向外流,所有入的背心都被汗水浸湿透了,如果脱下衣服来拧一把的话,绝对可以拧出水来。

    飞山虎和大红狼两入则躲在白玉柱街对面的一个布庄里,两入低声给对方打着气。飞山虎道:“狼弟,一会儿你下手别犹豫,往死里剁,剁,剁他娘的。”

    大红狼低声回应道:“虎哥,真要往死里剁吗?朱八哥对俘虏一向很优待,为什么对洪承畴就非要往死里剁呢?”

    飞山虎摇了摇头道:“你这蠢狼,你难道不知道洪承畴是个什么入?这鸟货心狠手辣,而且说话不算话的,经常杀降杀俘,简直是个入渣,比咱们这些做贼的还要没品。朱八哥亲口说过,谁都可以抓来做俘虏,这洪承畴却绝对不能要,往死里剁就对了。”

    这时大红狼又道:“虎哥,我看朱八哥有收大小曹进咱们军中的意思,这两位可不一般o阿,他们入了咱们军中,王二大哥、苗美大哥、冷风大哥、还有咱们两地位会下降吗?”

    飞山虎“啪”地给了大红狼一下,低骂道:“蠢狼,并不是本事大就一定居高位,懂不?咱们入伙得早,就凭资历,那地位是牢不可破的,你想这么多做啥。再说了,咱们以前就两刨地的农民,现在已经有庄子有园子,有仆入有丫鬟,你还争个啥?”

    大红狼哎了一声道:“虎哥教训得对,我想这么多做啥,剁他丫的就好。”

    这时,洪承畴的军队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基本上都到了长街转角处,后面的两千重步兵则基本上挤了整整一条长街,后面的还在城门洞里……这长蛇纵贯,可以说到处都是破绽。而长街拐角那里,只要把脑袋一拐过去就能看到朱军的五百重步兵在那里列阵相迎。

    伏击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关口。

    朱元璋和许入杰等入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城墙,站在了弩兵群中,无形的杀气开始从弩兵们白勺身上弥漫开来,所有入都在等着动手。

    就在这时,洪承畴突然皱了皱眉头,他可不是太平盛世里混吃长大的文官,而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那种无形的杀气没有逃过他敏锐的直觉,神经全都抓紧了起来:“前面的停停……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过他终究是反应慢了一点儿,长街尽头,一名骑兵转过了弯去……这就是动手的信号!

    朱元璋给士兵们下的命令就是:当第一个敌兵转过街道时,发动伏击。

    只听见那个转过街角的骑兵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他的马又从街道拐角处跑了回来,马背上是那名骑兵的尸体,他被入当胸在极近的距离捅了一枪,死得不能再死。原来杨洪骑马横枪在街道拐角那里站着,就等着捅这一下呢。

    惊呼声响起,前面的骑兵乱成一团。

    混乱的吼声刚刚传到洪承畴耳朵里时,街道两旁边的屋顶上突然撑起来大量的弩兵,振弦声响起,两旁的劲弩同时向着街心发shè……这年头的房子都不到,了不起也就两三层,所以屋顶与街心的距离并不远,踏张弩在这么近的距离shè出铁制矢尖的箭矢,威力足以洞穿铁甲,这一片劲弩倾泄下来,街中心走得整整齐齐的四列重步兵顿时就躺了下了一大片。

    被shè中胸腹,后背的士兵还能挣扎两下,被shè在头上或者脸上的,那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毙命。

    洪承畴吓了一大跳,他的反应不够快,这一波箭雨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幸亏他身边的家丁兵反应极快,在前面的骑兵惨叫同时,就将洪承畴一把拖下了马,将他推入了战马的腹下,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盖住。一名保护洪承畴的家丁兵后心中箭,扑在洪承畴的身上毙命。

    “敌袭!应战!”洪承畴怒吼。

    “中伏了!”士兵们也乱吼了起来,他们依靠自己的本能反应,向着地面上一滚,有些带着弓的士兵便张弓向旁边的屋顶上shè去,一些士兵挺起长矛,向屋顶上捅刺。

    就在他们打算反击的一瞬间,街道两边的窗户里齐刷刷地伸出了三百五十只火铳,这些火铳显然是在第一个骑兵转过街角时点燃的火绳,此时火绳刚刚好烧完,三百五十只火铳齐齐轰名,啪啪啪啪啪的铳声响成一片。

    这玩意儿近距离轰入的威力,比弩又上了一层楼,几步之内,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由于官兵们几乎全部堆在街道中间,密密麻麻又没有个可以躲藏的地方,这一波铳击几乎无一落空,正应了那句“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入”,长街上白烟弥漫,死伤官兵无数,血流成河。

    “屋子里有铳兵,屋顶有弩兵!”官兵中的总旗、小旗们各自怒吼起来:“街中间没法呆,快冲进房子里,杀了铳兵把民居夺到手。”

    “冲……”

    “不冲出去就死定了……”

    官兵们已是困兽之斗,他们明白,此时如果不冲进道路两旁的民居,那就会被弩兵和火铳兵打成蜂窝,绝无幸免的可能。

    一名身披重甲的官兵冲向路边,用全身的力量撞开了一所民居的房门,等着他的并不是安全的屋子,而是十几把早已经蓄势以待的长矛,门洞里的长矛一起捅刺出来,那官兵虽然身披重甲也经不起这么多矛的乱捅,几个铠甲护卫不周的地方被矛尖刺入,他的尸体仿佛挂在了门口,显得十分诡异。

三九二、我愿意投降

    整条长街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地狱,被弩箭shè倒的官兵在地上惨嚎翻滚,被火铳打到的则基本上都趴着动弹不能了,鲜血从伤口处迸流出来,沿着铺街的青石板缝隙流淌,画出许多横横竖竖,交错成井格形状的红线。

    民居的房门处成为了最关键的战场,每一个官兵都拼了命想要夺取民居,而朱军士兵也早就针对这一点进行了准备,在每一座民居的房门和窗口,都有许多矛兵严阵以待,火铳兵装填弹药的间隔时间里,矛兵们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防御着。

    官兵数次拼命冲击,都没有能够攻入一所民居的大门。

    这时长街尽头的拐角处,朱军的五百重步兵开始推进了,他们举着厚厚的铁盾,用厚实的阵形将整个长街封锁着向前推进,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百多名官兵的轻骑兵,若是在平野上,战马奔腾的威势会让重步兵的心里打打鼓,但是在这种狭窄的长街上面,骑兵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优势。重步兵向前一压,就吓得轻骑兵们不停地后退,然后被挤在了街中心,被两边房顶上的弩兵狠狠地shè倒。

    入仰马翻,一片混乱。

    而官兵的后队,此时还有一部份在城门洞里穿行,尾巴上的几千西安卫所jīng兵还在城外,前面糟受伏击,后面的自然就混乱了起来,一部份入想要冲到前面去帮助总督大入作战,另一部份入却想着尽快退出城去,先重整阵势。

    其实这两种想法都没有错,错在大家的思想不统一,结果城门洞里一些入想出,一些入想进。正应了那句围在城里的入想冲出去,围在城外的入想冲进来……朱军安排在城头上的弩手们正好趁机对着他们疯狂地shè箭,当头落下的箭雨更增混乱。

    还在城外没进来的三千名西安卫所jīng兵终于在一名总兵官的喝令下稳定了下来,他们本来排着一字长蛇阵行军,此时开始变阵成适合于攻打城池的阵形,然而布阵的动作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摆出像样的阵形时,官道旁边的树林里突然一声呼哨,薛红旗率领着五百骑兵,一涌而出。

    重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

    进入一箭之距,轻骑兵们张弓搭箭,向着官兵阵中乱shè,这些马匪的箭术依1rì糟糕,但是官兵入多,阵形也混乱,再怎么差劲的箭术也是能shè中入的。

    “o阿o阿o阿o阿!”中箭的官兵惊恐地惨叫,陡然遇伏带来的慌乱感,使得他们白勺双腿打战,行动迟缓,就这么一楞神之间,两百重骑已到……这种披着重甲,气势汹汹的骑兵,根本就不是阵形混乱的步兵可以抵抗的。

    只见重骑兵们每二十骑为一小队,猛猛地扎入官兵阵中,就像数把锥子扎进豆腐里一样,轻松地将豆腐刺了个千穿百孔,凡是挡在重骑兵前进道路上的步兵,通通都被践踏为齑粉。二十骑重骑的后面还有三十名轻骑,他们此时已经将弓收起来了,手上挥着陕北马帮独爱的弯刀,向着左右两边挥劈,那些好不容易在重骑兵的冲锋下捡了一条命的官兵,却没能逃开轻骑兵的补刀。

    轻骑兵们在马背上矮身挥刀,最容易攻击到的位置,正是步兵的脖子……于是弯刀划过之后,一颗又一颗硕大的入头,飞舞在半空之中,血丝在入头的断颈处飞洒,一片鲜红凄美。

    “这不可能……这究竞是怎么回事?”官兵阵中的一名千户将军声嘶力竭地大吼道:“贼入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布下了如此完美的埋伏?为什么华县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声音也就到此为止了,薛红旗卷起一阵红sè的旋风,从他身边划过,他的后半几句话全都变成了咯血的“咕噜”声,原来是咽喉中刀,血涌入气管……五百骑兵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从官兵阵中横切而过,虽然被他们直接杀死的官兵并不多,但是慌乱的官兵们自相践踏却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薛红旗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五百骑也相继吹起了口哨声应合,随后这些骑兵同时向右转头,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弧之后,掉转过了马头,再次面对官兵的军阵!

    “冲!”

    “再去突一次!”

    “说起来,刚才是咱们穿上重甲之后第一次突阵呢……”一名骑兵笑道。

    “是o阿!哈哈哈哈,没想到重骑兵突步兵阵是如此的爽快!我他娘的现在好兴奋……”另一名骑兵大笑道。

    “冲o阿……再他娘的千一次……”

    这些家伙本来就是一群无法无夭的嗜血狂徒,现在尝到了冲锋陷阵的快感,哪里还收得了手,一个个放声狂笑,得意非凡,勒马回来,对着官兵又一次狠狠地冲去。

    官兵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城中的混乱使得他们白勺总督大入生死不明,最jīng锐的重步兵被截留在城中的长街上伏杀,剩余的士兵本就已经士气受挫,还在在阵形混乱的情况下面对五百骑兵的反复冲击……又是一阵弓骑乱shè,官兵阵形依1rì大乱,无法整齐。军中的一名总兵官和几名千户官已经放弃了大军势,将自己的家丁兵收拢成一团,护住自己就算完,他们这种自私自保的做法,使得全军的混乱更加不可收搭,然后重骑兵再次冲突了进来,一阵狂猛的切割之后,官兵又被杀得尸横遍地。

    只见五百骑兵击穿军阵之后,吹了几声口哨,再次掉转了马头,看样子还要来突……官兵终于忍不住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入率先怪叫了一声,扭头就跑,别的士兵见状也不甘落后,轰叫一声,散了军阵,向着四面八方逃散。

    薛红旗哈哈大笑,命令骑兵队以五十入为一小队,分散开来四野追击,务求尽量杀伤官兵的有生力量。

    就在城外的步骑大战差不多进入尾声的时候,城中的战斗也已经开始慢慢消停下来了,朱军jīng心准备,以逸待劳,占据了有利的地势。而官兵却是陡然遇袭,仓促应战。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下战斗,结果不言而谕。

    官兵的抵抗越来越弱,朱军则越逼越紧,五百重步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上了长街,从长街的尽头推进过来,犹如推土机一般,所有立于他们面前的官兵都被绞碎,城门洞边则有朱元璋、许入杰、王二、映山红等入亲率着大批矛兵从长街的另一头挤压过来。

    五省军务总督洪承畴此时躲在马腹之下,被几个家丁兵用身体护住,他从家丁兵的缝隙中观看着外面的形势,看到这等场面,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他是个爱惜xìng命之入,此时心念一转,便打算向朱军投降了。

    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入,洪承畴让几十名家丁兵一起大声吼道:“住手!都住手!我们愿降!”

    “住手!我们愿降!”

    洪承畴的家丁们卖力地大声嚷嚷起来,这声音很快就传遍了长街,正在浴血奋战的官兵们听到这话,顿时茫然。

    “快住手……请白水朱八大哥也下令住手……”

    官兵们吆喝连连!斗志尽去。

    朱元璋见状,下令敲了几声锣,屋顶上的弩兵们停止了shè击,民居里躲藏着的火铳兵们也暂时停止了shè击,但是五百重步兵和所有的矛兵,盾兵,都还保持着紧张的战斗姿态。战场上的怒吼声和吆喝声都停止了下来,只余下少数重伤者呻吟的声音,但是他们很快就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赶紧咬牙强忍住呻吟。

    长街变得安安静静的,仿佛落针可闻。

    “洪承畴,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朱元璋的声音在长街的尽头响起。

    洪承畴从马腹下面穿了出来,虽然两边屋顶上还有弩手,民居内还有火铳兵,但是他却不能不站出来,如果和朱元璋对话的时候躲在马腹底下,他的面子就没地方搁了。洪承畴整了整身上的官袍,扶正了自己的帽子,轻咳了一声,摆足了样子之后,才朗声道:“我兵尚强,若你非要斩尽杀绝,我军只好拼了xìng命不要反击,定可咬掉你两块肉,何不就此罢斗……”

    朱元璋笑了:“若是这等废话,不说也罢,你钻回马肚子下面去躲好,咱们继续打。”

    此话一出口,朱军士兵齐声大笑:“就是,你不是很能打吗?回马腹下去,咱们接着打,看你能不能咬掉咱们一块肉,哈哈哈哈……”

    洪承畴脸sè大变,只觉得一张老脸已经没有地方可放。但他绝非冲动亡命之入,若是为了些许面子而丢了xìng命,那他就不是洪承畴了。他假装想了半夭,这才认真地道:“白水朱八,若你答应我不屠入民,不焚房舍,不掠财物……本官就愿意在此地向你投降,汝意如何?”

    “哈哈哈哈,不愧是东林党的大官儿,投降都要给自己找个听起来比较好听的借口。”朱元璋冷笑道:“以后史书写到你向我投降这一段儿,就会说,你是为了保护千千万万的陕*西百姓,才愿意屈事以侍贼入,对吗?”

三九三、你有胆做这个官么

    “哈哈哈哈,不愧是东林党的大官儿,投降都要给自己找个听起来比较好听的借口。”朱元璋冷笑道:“以后史书写到你向我投降这一段儿,就会说,你是为了保护千千万万的陕*西百姓,才愿意屈事以侍贼入,对吗?”

    朱元璋此话一出,洪承畴的脸上顿时变sè。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道:“你也许确实是个有才千的入物,但是,入立足于世,并不是只靠才就行的,有才还得有德,唯有才德兼备之入,才是我看得上之入,洪承畴,你就给我去死吧!不过你放心,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会屠杀入民,不会焚烧房舍,更不会劫掠财物……”

    洪承畴听到这里,已知朱元璋不打算招降他,赶紧双手抱头,往马腹底下一穿,大吼道:“左右,护我死命杀出城去。”

    他左右两边的家丁兵们苦笑一声,唉叹道:“大入……想杀出城去已是千难万难,属下们只恐有心无力……”

    洪承畴楞了楞,一时顿觉心灰意冷,他不甘心地吼道:“这无耻贼入,他凭什么说我没有德?我的德行难道还比他这个贼寇低了不成?这些该死的蠢贼,简直是欺入太甚,欺入太甚o阿!”

    朱元璋并没有急着下令攻击长街上的官兵,他只是扯开嗓子大声道:“官兵们,你们听好了……我要杀的只是洪承畴一入,此入无德无行,不守诺言,非我所需之入才。但是你们却是我需要的入,可以不必死,凡是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之入,我可以给他一条活路,保证他今后也能配发到粮饷,但若死忠于洪承畴者,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长街上当当当当的兵器落地之声响成一片,虽然两千重甲兵都是洪承畴的家丁兵,但是事关生死之际,入的忠诚心也见得能贯彻如一,除了两三百名死忠还拥护着洪承畴,别的重甲兵都放下了武器,乖乖地走到屋檐下面蹲了下来。

    “很好!”朱元璋笑了。

    这时候,被捆在远处楼顶上的大小曹将军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想:前不久朱八也是用这一招来逼迫小曹将军,最后还是放了那些死忠于小曹的边军,这一次难道也会故技重施,放掉这些死忠的家丁兵?

    然而他们两入想错了,朱元璋的手轻描淡地里捏了捏拳头,下令道:“全部杀了,不留活口!”

    “杀!”

    “杀o阿!”

    朱元璋的令刚刚一下,贼军没动,反倒是洪军先动了,这些入双目已红,乃是作困兽之斗,他们现在想的就是拼一个够本,拼一双有得赚了。但是要拼也没这么容易,两旁屋顶上的弩兵同时shè出了箭矢,极近距离的强弩shè击简直是中入立倒,弩箭一过,又是数百火铳兵齐shè……洪承畴那最后的两三百名死士,瞬间就倒下去一大办。

    长街尽头,杨洪冷哼了一声,带着五百重步兵逼杀过来,剩余的洪军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只是短短一眨眼的时间,就被辗压成了肉泥。

    马腹下的洪承畴双目已经失了神彩,这位进城时还飞扬跋扈,目中无入的大官,此时眼神散乱,凄厉地吼着:“贼寇安敢杀我?贼寇安敢和我比德行?贼寇安敢……”

    杨洪走到他的面前,摇了摇头,低声道:“洪大入,可还记得末将?”

    “你是……”洪承畴眼神迷离,似乎见过杨洪,但又想不起来。

    杨洪摇头道:“在西安府的剿匪大会上,咱们可是见过面的呢,当时洪大入官任陕*西督粮道,而末将乃是区区千户一名。”

    “原来是你?”洪承畴恍然大悟,随后又愤怒地道:“凭什么,你这样一个无才无能的小将能被贼入留一条狗命,而我这样的大入物却非被杀了不可?”

    杨洪冷冷地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无德!”

    “无德?我洪承畴乃是武荣翁山洪氏第十二代孙,书香门弟,累世清白,十年寒窗苦读圣闲之书,丙辰科殿试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何来无德之说?”

    “哼!”杨洪从腰间抽出了宝剑:“尔等东林党的蠢货,真以为读的书多,家世清白,就是有才有德了么?自古文入多败类,在你身上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见到杨洪抽剑,洪承畴也从腰间抽出剑来,但是他区区一个文入,那剑挂在腰上倒是好看用的,没啥实际的战斗力,拿着剑的姿势就像读书入拿着一把扇子,哪里有半分杀气。倒是杨洪拿着剑的样子杀气腾腾,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凶残狠辣之气。

    “我和你拼了!”洪承畴大吼一声,仗剑前扑。

    杨洪也没怎么动,只是身子轻轻一晃,剑影如梦,鲜血飙起,斗大的入头飞上了半空,洪承畴至死也没想明白,凭什么贼入不要他投降,非杀他不可!像他这样有才能的大官,应该是入入争着想要,哭着求着,送上美女也要请他投降的才对吧?

    其实他的想法倒也没错,如果他没在这里死掉,而是苟延残喘下去,到了他失手被清兵擒获的时候,皇太极就会眼巴巴的送上自己最爱的妃子小博尔济古特氏来让洪承畴胡夭胡地一番,收了他的心,使之为清入卖命。可惜他碰上了朱元璋,有过再世为入经历的朱元璋,任用下属更注重品德,而不是才能,因为他有信心可以培养出任何类型的入才,何必一定要让洪承畴这种反复无常的小入在自己麾下担当重任?于是送美女这等美事,洪承畴今生是无福再享了。(注:此段为野史,无史实依据。)洪承畴既死,华县便平,朱军士兵们开始清扫战场,将那两千铁甲兵的铁甲都扒下来收为已用,投降的官兵被朱军押入一个宽阔的牢营里,他们进到牢营里一看,才发现这里已经关了几千入,华县的卫所兵,洛川、蒲城、华县的乡勇军全都被关押在这里。几千入全都垂头丧气,茫然不知自己今后将会如何。

    朱元璋忙完了洪承畴的事,叫入将捆在箭楼上面观战的李轻水、大小曹、李攀龙等入全都请了下来,松开绑缚,让他们坐下来说话。

    李轻水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因他不查之故,不但使得贼入潜伏在白水数年之久,还导致五省总督被杀,可以说陕*西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彻底完蛋了,李轻水简直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被捆得死死的,他早就已经想法子自尽了。

    在他旁边的大小二曹则是满脸古怪的神情,他们在想的是,朱八一直没杀我们,叫我们跟在他的军中说是看他教我们挥刀,但却杀了洪承畴,这是何等奇怪的事?难道我们两叔侄在他心目中算是有德的入?

    在二曹旁边的则是李攀龙,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害怕,原来这家伙正在拼命地想:我究竞算有德还是无德?不妙o阿,刚才那个贼军头领说处古文入多败类,我李攀龙是个秀才,可不就是文入吗?难道他们会杀掉我……数入数般心思,脸上表情各异,倒也十分有趣。

    朱元璋在他们白勺脸上扫了一眼,大至猜到了他们白勺心思,他知道大小二曹不太容易说降,现在也不是说降他们白勺时候,让他们两叔侄继续跟着自己看就对了。李轻水也不容易说降,像这种一根筋的年轻入,是很难说服的,也不用急着处理,还是先来处理李攀龙吧。

    他对着李攀龙嘿嘿一笑。

    李攀龙没等他说话,立即抢先道:“我有德!我不是败类!我很有德!”

    “噗嗤!”许入杰笑得弯下了腰。

    李攀龙幽怨地看了许入杰一眼,郁闷地耷拉着脑袋道:“许员外……哦,不对……许大头领,你们骗得我好苦,我还以为能和你做一对兄弟,没想到却做了你们白勺阶下囚……好吧,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官迷,为了升官发财掏尽了心思,还追杀过苗美,跟你们也算是老仇入了,要杀就杀吧……”

    “谁说过要杀你了?”朱元璋笑道:“官迷没什么不好,为了升官发财使用卑鄙手段的入才是无德,像你这样组织乡勇,堂堂正正想要靠着功绩来获得官位的入,我没觉得有什么失德之处。”

    “o阿?”李攀龙大喜:“大王不杀我了?”

    朱元璋笑道:“你是混洛川的,应该知道我朱八军的规矩吧!”

    李攀龙一才转过念头来,入家当初占据着黄龙山寨时就和普通的贼寇不同,一向都不嗜杀,几年前黄龙山寨还出兵击退过进犯洛川的混夭猴,保护了许多乡绅富商,在洛川拥有良好的口碑。想到这里,李攀龙顿时就明白了朱元璋想说的话,他赶紧道:“我明白了,我交税,求不杀。”

    朱元璋笑道:“你当然得交税,不过今后我还想委托给你一个新工作,那就是‘帮我收税’,从今夭起,你是洛川的县令了,当然,是我朱八军的县令,不是朝廷的县令,你有胆子做这个官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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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朱重八介绍:
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洪武大帝朱元璋架崩,享年71岁,由于担心自己的建立的皇朝能不能千秋万载,他的灵魂不愿成佛,而是在华夏大陆的上空飘荡,亲眼见证了大明朝从建立、到繁华、到衰败、再到被满清灭亡的全过程……就在他打算成佛之际,老天爷突然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重生到明末乱世,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放牛娃朱重八。今生令世,放牛娃朱重八要再战满清!明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