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决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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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决战(五)
李世民说:“安之兄应该明白,这里距离我的大营稍微近一些。/\/\./\/\”
李闲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淡然而认真的说道:“你现在却离我更近一些。”
“走!”
尉迟恭忽然伸手在李世民的照夜玉狮子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这匹李世民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宝马啾啾的叫了两声,两条后腿猛的一蹬向前冲了出去。骤然前冲,如离弦之箭一般,速度快的令人震撼。
见那白马竟是如此神骏,大黑马猛的抬起头看了过去。四蹄踏动,显然是起了争胜之心。
“杀尽这些人。”
李闲淡然吩咐了一声,一拍大黑马的脖子:“追上去”
大黑马兴奋的叫了起来,充满了爆炸力的后腿轰然一踏,蹬起来一片碎土,在尘烟荡起的那一刹那已经如电一般冲了出去。远比一般战马要浓密要长的马鬃飘起,看起来充满了雄xìng的力量之美。
“保护主公!”
“杀!”
尉迟恭大喝了一声,带着麾下二百余名骑兵笔直的冲了过来试图阻拦李闲。罗士信看了尉迟恭一眼,眼神中的一抹杀意冷森森的溢了出来:“裴行俨,你去保护主公,其他人我来杀了就是。”
“好!”
裴行俨虽然心中极想和传闻中不曾一败的尉迟恭较量一番,但却更不放心李闲的安危。毕竟这是在河东岸,距离李世民的大营只有不过二十余里。凭借李世民坐下那匹宝马的脚力,这二十余里用不了多长时间。李世民麾下第一战将尉迟恭的名号确实足够响亮,但和燕王比起来,裴行俨还知道谁轻谁重。
“我也去!”
万玉楼喊了一声,拨马追向李闲。他坐下的博踏乌叫了一声,不情愿的追了上去。它可看得出来,不管是敌将骑的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还是那匹骄傲到了极致的大黑马都不是自己追的上的。可当看到裴行俨骑着的特勒骠超过了自己的时候,这博踏乌也起了好胜之心,打了两个响鼻,撒开四蹄追了上去。
罗士信将长槊从得胜勾上摘了下来,却没有催马向前。他身后的百名刀卫整齐划一的将背后的环首刀抽了出来,一片刀光,就如同白rì里突然降下来的一道闪电。这百人催马到了罗士信身边,成燕尾状排开。
尉迟恭一马当先,挺槊刺向罗士信。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罗士信忽然一提缰绳。他坐下的草原骏马叫了一声猛的人立而起,两条前腿高高的抬了起来,这一瞬间的力量之美令人炫目!坐在人立而起的战马上,罗士信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槊,居高临下一槊刺向尉迟恭的咽喉!
他的槊比尉迟恭的槊要晚出手了半拍,可却竟是比尉迟恭的槊还要快上一分。尉迟恭大惊,立刻回槊挡在自己咽喉前面,当的一声脆响,罗士信的槊锋狠狠的撞在了尉迟恭的长槊上。
罗士信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向下一压战马。与主人早就心意相通的战马立刻将两条前腿踏了下去,势大力沉!
借助战马下压之力,单手持槊的罗士信一槊将尉迟恭的长槊崩开。
嘭嘭两声,罗士信战马的前蹄狠狠的踏在了尉迟恭坐下战马的身子上。尉迟恭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身子歪斜着向一边倒了出去。尉迟恭大惊失sè,身子猛的向后一仰躲开罗士信如毒龙一般刺过来的长槊,然后将手里的长槊向旁边地上一戳,竟是靠双臂之力将险些栽倒的战马稳住。
罗士信一击没能得手,反而眼神一亮。
“有些本事!”
他轻声说了一句,猛的向前提马再次杀了过去。
尉迟恭一招失利,知道面前这个黑脸汉子武艺极强,只是非但没有生出惧意,反而战意更浓!人皆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的好胜之心最强,他半生战场厮杀未曾遇到过敌手,如今碰到罗士信立刻就激发出了斗志。
“来的好!”
他大叫一声,长槊横扫斩向罗士信的脖子。槊锋足有三尺,刺可为枪,扫可为刀,两锋开刃,乃是一等一的杀人利器。这一槊速度奇快,带着破空之风切向罗士信的咽喉。
纵马中,罗士信将长槊向上一挑。
当!
一阵火星闪耀,尉迟恭的长槊被罗士信荡开,两人战马一交错之际,同样的伸手抓向对方后背的袢甲绦。眼看着出招相同都是微微一愕,两个人又同时变抓为拳,两只拳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轰然一撞,罗士信身子微晃,尉迟恭却险些从战马上摔落下来。
两个人交错而过,罗士信勒住战马随即皱了皱眉。
“你身上有伤?”
他问。
尉迟恭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迹,笑了笑道:“大丈夫沙场厮杀,哪有身上无伤之人?你便是罗士信?人皆说罗家公子使槊天下第一,今rì一见……不如闻名!”
他猛的发一声喊,再次冲向罗士信。
“白痴”
罗士信冷冷的骂了两个字,看着疯子一般杀过来的尉迟恭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敬意。两槊再次撞击在一起,一连串的火星在半空中炸了开来。尉迟恭身子一晃,嘴里又溢出一丝鲜血。
“再来!”
他以长槊指着罗士信喊道。
“白痴”
罗士信又骂了一句后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以为你拖着我便能救得了你家主公?莫说你身上有伤,便是你没有伤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燕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天下无双!”
……
……
李世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算是在长安城里那一场惨败来临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害怕过。就算是在那大山里,众人找不到水源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这样害怕过。但是今天,他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他不断的拍打着照夜玉狮子,试图让自己坐下这匹宝马再快一些。
他有自知之明。
他处处模仿李闲,穿黑甲用玄铁刀,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刻意模仿,但实力是模仿不来的。当李闲手里有黑刀的时候,便是罗士信也不敢说自己能打赢!而他……虽然武艺不俗,可却很清楚的知道,他绝不是李闲的对手。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逃!
不顾一切的逃。
什么脸面,什么尊严,在这一刻一个铜钱都不值。
距离他的大营只有二十里左右,以照夜玉狮子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回去。甚至不用进大营,离着大营还有几里的时候李闲绝对不敢继续再追!他知道李闲绝不会放弃杀了自己的机会,但也同样知道,李闲更不会以身犯险!杀了敌人而让自己也陷入险地,这种事李闲绝不会干。
李世民知道自己了解李闲,就如他了解自己一样。
一边拼了命的打马,李世民一边在心中祈祷李闲那匹该死的大黑马跑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才不过跑出去一里左右,大黑马已经将两者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之内。要知道照夜玉狮子在以前也是同样没有遇到过对手的,从来没有一匹马比它跑的还要快。
但是今天,照夜玉狮子的骄傲将不复存在。
或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照夜玉狮子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听到这一声嘶鸣,大黑马骄傲的昂起了脑袋,脚下生风,速度提到了极致!李闲习惯xìng的摸了摸身后,却发现今rì没有带上铁胎弓,他摇了摇头,一手握着缰绳左手缓缓的抬了起来。
只要追进二十步内,腕弩就能用的上!
追进二十步内,大黑马只用了三里路。一黑一白两道闪电在原野上飞驰,几乎形成了残影!越是追的近了,大黑马显得越是兴奋。
就在李闲抬起手臂的那一刹那,前面的李世民忽然一回身抬手对着李闲。两个人几乎在同时扣动了腕弩的机括,十几支短弩带着破空之风打了出去!
李闲眼神一亮,右手瞬间松开了缰绳,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黑刀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左手的腕弩才shè尽,六七支李世民shè过来的短弩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李闲的黑刀骤然动了起来,这一刻,仿似回到了草原雪山上练刀的时候,他眼前那些短弩,就是达溪长儒抛过来的那些小木棍。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六七支短弩竟是全部被李闲劈开!
这一份眼力,这一份腕力,这一手刀法。
天下无双!
黑刀如电,如凤点头,如龙摆尾,刀锋连续变换方向,一个不落的将所有的弩箭全都斩落。火星在李闲身前接连炸开,可却根本没有触碰到他的身子。
与李闲不同的是,前面飞驰而逃的李世民却只来得及往前俯身。但即便如此,还是慢了半拍。
他躲开了大部分弩箭,但前三支却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中!
却没有刺入!
他身上没有软猬甲,但自从费六shè了他心口那一箭之后,他在自己的铠甲里面又穿了一件链甲!虽然链甲穿在里面实在不舒服,但毫无疑问,他的小心谨慎再一次救了他的命。三支短弩都卡在后心的甲胄里,没能继续刺入。
李世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一包粉末捏开了纸往后面洒了出去。然后手上的动作不停,鹿皮囊里的飞刀,银针,碎石,被他一件接着一件向后打,他也不敢回头看,心里庆幸着李闲没有带着那张霸气无双的铁胎弓。李世民深知,若是李闲带了那张弓……只怕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李闲催动大黑马在后面不断的辗转腾挪,一一避开。
一开始那一包石灰粉,险些迷住了他的眼睛。
看着面前那个靠着诸多不入流的小手段成功又将距离拉开的身影,李闲竟然恍惚了一下。看着那背影,他竟是有一种看着很久之前的自己的错觉。辽西,燕山,草原,涿郡……一瞬间那些过往都从心里钻了出来。
似曾相识。
在渔阳郡,面对达溪长儒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无耻的将这些手段一件一件的使出来,却还是躲不开达溪长儒的出手一刀。
而如今,李世民那诸多保命的手段一一使出来的时候。
李闲竟然生出一种错觉,他的敌人……是自己。
第七百四十五章 决战(六)
大黑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黑sè发亮的马鬃上下起伏,而马背上一身黑甲的李闲身子端坐如山,他那一头黑发被迎面而来的风激荡的在身后飞舞,黑马,黑甲,黑发,如同一幅壮烈的令人窒息的泼墨画。
只用了一里路,大黑马将李闲与李世民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
又三里,双方之间的距离到了二十步。李世民以腕弩回身激shè,李闲拔刀,黑刀出现在李闲手里的时候,就好像这一幅泼墨的画里又多了一根线条,灵动而不失霸气。那刀的变化太快,如一条墨龙在李闲身前盘旋,将所有弩箭都激荡卷飞。
李世民中了三箭,却没有伤及身体。
然后他靠着学来的小手段成功将距离再次拉开到了五十步之外,可这个时候他的小手段已然用尽。李世民依然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看过去,就看到那柄入了魔道一般的黑刀出现自己眼前。
十里
双方的距离被拉近到了十步之内。
李世民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不只是手心,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甲胄里面的衣衫,全都粘在了身上。风穿透了甲胄吹进来,让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冷。从身到心的冷,如坠冰窟!
他的手不断在鹿皮囊里摸索,试图再找到一件能阻止李闲靠近的东西。可手指在鹿皮囊中划动了好几次,终究是一无所获。暴怒的李世民索xìng将鹿皮囊拽了下来,回身朝着李闲砸了过去。
他回了头,于是瞳孔在瞬间张大。
那魔鬼一样的人,竟然已经欺近了他身后不足五步!他甚至能看清李闲的眼睛,能看清那眼睛里森寒的杀意。
啊!
李世民疯狂的吼了一声,从腰畔将他的黑刀抽了出来,本打算狠狠的刺自己的白马一刀,可脑子却在骤然间清醒过来。如果伤了照夜玉狮子,或许吃痛的战马会再次将距离拉开。但跑不出去五里路,受了伤的战马将再也跑不动!
转眼间,一里路过去。李闲的大黑马已经触及到了照夜玉狮子的屁股。此时距离才过去大概一半左右,距离李世民的大营还有差不多十里。看起来,无论如何李世民今rì都难以逃脱。
李世民感觉到身后的冰冷,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向后劈出去一刀。
当的一声脆响!
两柄黑刀重重的撞击在一起,然后半截刀尖嗖了一声打着旋疾飞了出去。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是否没入了沙土中再难见到天rì。
李世民的刀断!
“你似乎处处都在学我,学我的小手段,学我的穿戴装束,还照葫芦画瓢铸造了一柄黑刀,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假的。那些小手段是用来保命的,你不了解它们。每一种或许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救命,但绝不是如你这样胡乱的都丢出来。”
这话就在李世民的身后响起,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讥讽嘲笑。
“我才不是学你!我是要告诉自己,你是我的敌人,我一定会杀了你!”
李世民猛的一拨马转了一个方向,同时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大半截黑刀。
李闲冷冷笑了笑,催动大黑马再次追了上去。
“从你我见面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想杀我。”
李闲在李世民身后说道:“但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用尽,可曾伤到我分毫?当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的到你身上的杀气。现在我依然不明白,当初你我初见,为什么你心中就有杀我的念头?!”
“因为我知道将来你必然是我的拦路石!”
李世民头也不回的大喊:“谁拦着我,我就杀谁!”
他忍不住回头喊道:“你又何尝不是?!当初我也是第一眼就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意。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你也想杀我!”
“跟你的理由一样。”
李闲嘴角挑了挑,一刀斩出。
噗的一声,黑刀的刀尖堪堪触及到了李世民的后背,但锋利的黑刀依然在李世民后背上割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甲胄被切开,里面的链甲也被切开,然后是他的衣衫,再然后是他的后背肌肤。
一道血线乍现!
李世民啊的惊呼了一声,这一刻竟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照夜玉狮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恐惧,猛然发出一声嘶鸣,出人意料的将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些,或许是将身体里的全部潜能都逼发了出来。白马竟是在李世民的惊呼中将距离再次拉开,足有一个身位。
大黑马愤怒的咆哮了一声,竟然隐隐有龙虎之音!
闪电,黑sè。
……
……
眼看着李闲再次追及到了李世民身后,忽然正对面冲过来大约七八名骑兵。看装束,正是李世民麾下的斥候!为了防止燕云军悄然渡过汉水,李世民在大营三十里范围内布置了大量的斥候。李闲追行了十余里,终于还是遇到了一个斥候小队。
离着很远,他们就认出了李世民身上那件黑甲和他坐下的照夜玉狮子。
“救孤!”
李世民大声喊了一声,惊慌失措到了极致:“他是燕王李闲,杀了他!”
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一片。
噗!
就在李世民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李闲再次一刀斩落,将李世民的一片肩甲削飞了出去,随着肩甲飞出去的,还有一大片血肉。血雨水一样洒出去,溅了后面紧追不舍的李闲一身。
“杀!”
七八名斥候不敢放箭唯恐误伤了李世民,纷纷抽刀迎着李闲杀了过来。看着李世民突然出现的帮手,李闲的眉头微皱,脸sè却没有变化分毫。斥候迎面而来,让过李世民一刀斩向李闲的头顶。只是他的刀子才举起来就感觉自己的咽喉上一凉,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颗大好头颅噗的一声离开了身子,带着一股血飞上了半空。
剩下的斥候连吃惊都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了脑袋的同伴依然骑着战马向前急冲。无头的尸体还举着横刀,脖子里的血喷泉一样喷着。
李闲的黑刀接连递出去,每一刀必杀一人。六七个斥候,竟是没有一人的刀子接近李闲的身边!
迎面而来的骑兵速度何其之快,两马相对急冲,甚至连对方的相貌都看不清楚就会错身而过,可李闲硬生生没有放过一个斥候,黑马从血雾中穿越而出,留下了六七具无头的尸体骑着马依然向前猛冲。
六七个训练有素的斥候,竟是连李闲半分钟都没有阻止。
李世民的身上依然在淌血,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本以为自己手下的斥候能阻挡李闲一阵,可谁想到李闲杀人竟是信手拈来一般将那六七人尽数斩杀。那样快速的交错而过,李闲就算不将人杀尽那些斥候再拨马也追不上来,但他却没有留手,杀人之快令人心生澎湃!
“你若放我!我愿为臣!”
李世民凄厉的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恐惧。
李闲却根本不答话,甚至神情都没有一丝改变。
李世民这才骤然醒悟,莫说为臣,便是为奴李闲又怎么可能不杀自己?若易地而处的话,就算是李闲跪地求饶他也断然不会留情。他们两个其实都一样,从一开始就彼此就明白,自己和对方绝不会共处,除非有一方身死才会罢休。
“啊!”
几乎承受不住压力的李世民回身将半截黑刀掷了出去,却因为太过于恐惧而掷偏了。李闲连躲闪都没有,眼神盯在李世民的后颈上。此时双方的距离再次被拉近到了黑刀可及的距离,大黑马骄傲的昂着头疾驰,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而骄傲着。
黑刀划出一道轨迹,笔直的斩向李世民的后颈!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羽箭擦着李世民的身子骤然出现在李闲面前!
李闲眼神猛的一凛,黑刀一卷反转过来将那支羽箭拨飞。他没有再出第二刀,而是立刻勒住了大黑马。
正前方,数千骑兵!
长史赵毋,握着硬弓的手还在颤抖。
……
……
“杀……给我杀了他!”
李世民此时心里的澎湃简直抑制不住!
援兵终于到了,他与赵毋约定好了时间接应他,想是赵毋担心所以提前带兵而来,却想不到恰好救了他的xìng命。眼看着李世民身后那人的刀子就要斩落,赵毋顾不了那么多,一箭shè了出去。
这一箭险些伤了李世民,也险些就伤了李闲。
骤然停了下来,连大黑马都有些承受不住。它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身子打了个横又蹿出去跑了十几步才稳下来。
“杀了他!他就是李闲!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冲进自己部下阵中的李世民放声大喊,脸sè狰狞!
可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李闲竟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他竟然没有掉头撤走,而是催动大黑马朝着数千骑兵冲了过来。羽箭一时间密集而来,李闲将面甲拉下,黑刀泼出一片墨sè,叮叮当当的将羽箭大部分都拨落在地。虽然偶有羽箭shè中,却根本shè不穿他的黑甲。
迎着数千骑兵,名闻天下的燕王单人独骑而来!
李世民看着那魔鬼一样的身影再次逼近,竟是吓得叫了一声拨马钻进阵中继续逃跑。来接应他的将领一怔,没想到主公竟然被吓成了这样。就在这片刻的功夫,李闲已经到了那数千骑兵阵前。
大黑马高高跃起,直接将一个李世民手下的武将踏翻在地。
就在这一瞬间,李闲左手探出一把将吓傻了的赵毋从战马上提了起来。他身材高大修长,赵毋被他提在手里竟是如提了一只鸡崽子一样。
擒了赵毋,李闲看了一眼却已经找不到了李世民的踪迹。他微微叹息一声,拨马往回冲了出去。踏翻敌将,生擒赵毋,快的如电光火石一般,那些秦王军的将领们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李闲催动大黑马冲出去二百步左右又停了下来,缓缓拨转战马面对那数千秦王军骑兵。
“是你shè孤一箭?”
他微微垂头看着拎在手里的赵毋。
已经吓傻了的赵毋哪里敢说话,眼神中都是恐惧。那只修长而有力的大手卡着他的脖子,让他呼吸有些艰难。一张脸都憋成了猪肝sè,眼睛向外凸着表情狰狞。
“当杀”
李闲语气平淡的说了两个字,掐着赵毋脖子的大手一扭。咔嚓一声,赵毋的颈骨便被折断。李闲松手,那一具尸体便在数千人的目光中缓缓坠地,扑通一声,砸起了一阵尘烟。
第七百四十六章 决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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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决战(七)
单人
独骑
骑黑马,擎黑刀,直面数千敌骑。
骑在大黑马背上的燕王殿下,捏着敌军将领的脖子,如拎着一只死鸡,手指一紧,咔嚓一声,秦王军长史赵毋的脖子便被扭断。这个智谋过人,被李世民引为臂膀的人物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报复,还没有展开属于他的画卷就被燕王硬生生扼杀。
被拎在半空中的人,两条腿挣扎了几下随即毙命。李闲的手指松开,尸体缓缓的坠落了下去。扑通一声,砸起来一股尘烟。
目瞪口呆。
数千人的秦王军骑兵,数十名战将竟是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长史赵毋被燕王夺了去,眼睁睁的看着赵毋被扭断了脖子。胆子小的士兵竟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看对面那个修长的身影。
“孤只一人,尔等千军……临阵对敌,你们便只有这等胆魄?”
李闲冷冷笑了笑,以黑刀指着那些秦王军的骑兵缓缓扫过:“谁人敢战,便上前来!”
几十个骑兵将校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有人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怕他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就算他是燕王又能如何?咱们大伙杀过去,一人一刀也能将他剁成了烂泥。弟兄们,杀燕王建功立业!只要李闲一死,燕云军不战而败!这功劳之大,足够青史留名!”
“对!怕他干什么。大家上啊!”
有人高声附和。
“他也是人,不是神灵!”
“杀了他,建立不世之功!”
“咱们有数千人马,他只有一人一刀。难道还能把咱们都杀了不成?别犹豫了,大家上啊!”
喊话的人越来越多,鼓足勇气的话语也越来越激昂。可喊了半天,数千人竟还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冲上去。
“乱箭shè死他!”
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了过来,众人立刻就心中一喜。对啊,没有人敢第一个冲上去,那就乱箭shè死他啊,不管是谁第一个上去都是死,可放箭大家都会吧,隔着这么远还怕个屁啊。众人恍然,纷纷将硬弓摘下来准备shè杀李闲。可燕王李闲退出去的距离在两百步之外,羽箭就算能飘过去也早就失去了力道。
“上!”
“你先上!”
“你箭法比我好!”
“进一百步就能杀了他,大家这么多人这么多弓。怕他做什么!”
“对啊,怕他做什么。”
“上啊!”
李闲摇了摇头,心里一阵惋惜。他不是惋惜于对面那数千骑兵的怯懦,而是惋惜于自己没有带着铁胎弓。若是有铁胎弓在,这个距离也足以shè杀对面的敌将。只需shè翻三五人,剩下的人哪里还有胆子向前?
若是有铁胎弓在,李世民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秦王军阵中忽然传出来一声凄厉暴怒的呼喊。众人回头去看,就见之前钻进人群里逃走的秦王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催马回来了。他的肩膀上还在淌血,后背上也在淌血,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太多还是因为愤怒,他的脸sè白的有些吓人,更吓人的是他狰狞恐怖的表情。
秦王这一声大喝,让众人脸上都有些发烫。
不是他们真的懦弱,而是燕王的名气实在太大了些。站在他们面前的虽然只是一个人,却毫无疑问是先在天下间最高大雄伟的那个。论地位,论权势,无人可出其右。杀这样一个人确实能成就不世之功,可同样需要巨大的勇气支撑。更何况,十年前便传闻对面那人是个杀人魔王。世人皆说,死于燕王手里的人,不下百万。
“谁杀了此人,孤便封谁为王!”
李世民狰狞着喊了一句,从身边的骑兵手里将硬弓夺了过来催马往前:“跟孤一同向前,乱箭shè死此人!”
“喏!”
秦王军的骑兵应了一声,人就是这样奇怪,没有人带头,人们都在推诿。有人站出来之后,他们便会跟在后面。可就在这个时候,燕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一片浓烈的尘烟从远处迅速的朝着这边荡了过来。
李闲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
他回过身来看向李世民,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孤今rì没能斩了你。而你也应该觉得可惜,因为今天你同样有机会杀了孤。奈何……将乃兵之胆魄,你尚且怕死成了这个地步,又怎么能带得出来一支勇武之军?”
李世民脸sè大变,攥着硬弓的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看着对面那雄伟的身影,喃喃自语:“他应该很怕死的才对!为什么面对数千骑兵,他竟然不逃?他为什么不怕?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了解他……他应该是怕死的,他是最怕死的!”
自语间,神情有些疯癫。
“燕云jīng骑!”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掉头就往回撤。几十个将领簇拥着李世民,有人劝说,有人直接去拉了照夜玉狮子的缰绳,数千人调转方向迅速的离开。越跑越快,竟是没有人敢回头多看一眼!
……
……
李闲看着那数千敌骑仓皇而逃,忍不住也松了一口气。
手心里都是汗水。
若是那数千骑兵一拥而上,别说他武艺非凡,便是大罗金仙只怕也难逃一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若不是之前在千军之中夺将杀人震慑住了那些敌骑,只怕这会自己真的就要转身而逃。
可他是燕王,是战无不胜的燕王。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怎么能逃?
李世民说的不错,李闲是怕死。从始至终都怕死,若是换做十年前李闲刚从草原上回来的时候,面对数千jīng锐的骑兵,他只怕一个字都不会多说掉头就跑。别说十年前,五年前,他就算已经在河南站稳了脚跟,坐拥三郡之地,可若是如今rì这样面对危局,只怕他也掉头就跑了。
但是现在不行,最起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逃。
不再看那些远去的身影,不再看逐渐淡散的尘烟。李闲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汗水,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一瞬间,紧绷着的神经和身体都放松下来。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其实也已经满是汗水。
“装-逼果然是个技术活啊……”
他笑了笑,心中觉得庆幸。若不是援兵及时赶到,今rì自己只怕真的只能做一回逃命王爷了。
不多时,裴行俨和万玉楼等人冲了过来。见李闲无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裴行俨和万玉楼本来是先追过来的,可半路上被一队秦王军的斥候发现截住,两个人杀尽了那十几个斥候之后,再找哪里还能看得到燕王的影子。幸好有万玉楼在,众人这才循着痕迹追了上来。
李闲看了看,却只看到五六十个刀卫,还有罗士信三人。
众人的战马尾巴上都栓着不少树枝,看起来就好像每匹马都拖着一个大扫把……
李闲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五六十人,竟是惊走数千jīng骑!
“臣等来迟,请主公降罪!”
罗士信等人下马,单膝跪倒。
“都起来吧,是孤自己要追过来的,你们有什么罪……只是今rì损了这么多人手,倒是孤的罪过。一会儿回去,将袍泽的尸首带回大营。”
杀尽李世民麾下那二百余骑护卫,刀卫也损失了三十几人。
“主公……”
罗士信垂首道:“臣无能,让尉迟恭逃了。”
他看了李闲一眼,语气中透着深深的遗憾:“此人倒是个有本事的,与臣战了几个回合,却没料到尉迟恭最后竟是骑马直接冲进了汉水,人马在水中翻腾了几下就看不到了。臣惦念主公安危便往这边赶来,也不知道尉迟恭是死是活。”
“不管他”
李闲摆了摆手道:“下游雄阔海他们守着,若是他不死也逃不了。咱们回去,总不能等着李世民点起大军再走。”
众人皆笑,随即上马返回大营。
还没有到约定好的地方,程知节见过了约定的时辰心中急迫,带着三千骑兵过河来寻,说起来,倒是没有看到水中有人马的尸体漂下来。接着燕王,程知节也松了口气。大军加速返回,今rì过河来这一趟可以说惊险皆有,便是李闲也不得不说一声侥幸。
……
……
回到自己大营之后的李世民先是陷入一种癫狂的暴怒状态,摔了大帐中所有能摔的东西,然后将那赵毋带着去救他的那数千骑兵的将校每人打了二十军棍,这才想起来尉迟恭迟迟未归,李世民立刻调派人马出去救援。
这之后,李世民陷入了另一种极端。
安静
出奇的安静。
站在他身后为他包扎伤口的医官小心翼翼的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出,可也不知道沉思何事的秦王殿下,似乎根本就忘记了他的存在似的。就连医官处理好伤口之后告辞离去,李世民都没有听到。
沉默了很久,想透彻了某件事的李世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我不如你……”
他低声自语了几个字,眼神中有些伤感。
他站起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缓步走出大帐,他打算亲自带兵去搜救尉迟恭,如今这个大营里,能让他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尉迟恭一人了。若是尉迟恭再出了什么事,他将如断了一条手臂般痛苦难受。
“主公!”
才出门,就看见不远处几个人搀扶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往这边来。
“尉迟将军回来了!”
对面那几个亲兵喊着,李世民脸sè大变,快步迎了上去。那几个人几乎是拖着尉迟恭在走,浑身湿漉漉的虎将尉迟闭着眼,显然是昏迷了过去。
“尉迟将军怕是一路逆流游上来的,脱了力昏过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世民颤抖着手亲自将尉迟恭扶过来,然后竟是蹲下,不顾自己后背上的伤势将尉迟恭背了起来。他背着自己忠心耿耿的部将,大步往医官所在的方向走了出去。
“哪怕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拿不起刀枪,舞不动长槊,孤也不能没了你……尉迟,孤……不能没有一个亲信啊!自离开长安,你无数次救了孤的xìng命。到了如今孤已经将你视为手足,你要活着……活着……孤总不能连个放心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世民一路走,轻声说话。
语气悲凉。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夕阳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拖出去很长很长。在人cháo拥挤的大营中,似乎所有人所有事都静止了下来,只有那个孤独的身影背着他唯一的亲信快步而行,这一刻,很多人都为之感慨。
没有人看到,秦王殿下的眼角……挂着两行清泪。
第七百四十七章 决战(八)
回到大营里,李闲回到自己大帐之后便让人将万玉楼又找了来。嘉儿服侍着他洗澡更衣的时候,万玉楼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本打算与嘉儿洗个鸳鸯浴,结果因为某胖子来的速度太快不得不打消这个年头。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李闲缓步走进会客大帐,万玉楼跟在他后面进来,或许是刚刚经历过与李世民的人马相遇这么刺激的事,这个胖子脸sè倒是没有什么疲惫反而有些兴奋未退。也才洗过澡,白胖胖的万玉楼看起来就好像一只刚出锅的馒头似的,看起来让人格外的有食yù……
“主公,您找我臣有什么吩咐?”
万玉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垂着头说话。
“别这这拘束,孤知道这不是你的xìng子。”
李闲坐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说道:“坐吧。”
万玉楼犹豫了一下,没拒绝。欠着屁股在凳子,垂着头做扭捏状。这么大个胖子,扭捏起来的样子看了还真有亮点。李闲忍不住笑了笑问道:“孤听说,你和王启年,吴不善两个私下里关系极好,是吗?”
“是……”
万玉楼应了一声,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过……臣有时候也想狠狠的揍他们两个一顿。”
“嗯,这句是真话。”
李闲点了点头,然后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有时候看见王启年,孤也特别想揍他一顿。也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见了他就想揍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万玉楼眼神一亮,猛的的抬起头道:“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看见他就想把那干瘪老头的罗锅给他撅直过来,有好几次臣都忍不住想要动手了……可那家伙张嘴闭嘴就用县侯的爵位压着臣……臣还真不敢揍他。”
“没事。”
李闲笑着摇了摇头道:“孤若是揍他,这个有**份……等你再立些功劳,孤也给你个县侯的爵位。你俩爵位相同,品级也相同,揍他就正合适了。”
“臣谢主公!”
万玉楼连忙起身。
“先别谢……立了功劳再说。”
李闲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孤问你,军稽处里的人,你觉得和谁合作让你最放心?当然,现在大营内外军稽处的人也没有多少,可以给你选择的人不多……孤只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吴不善”
再伸出一根手指:“关小树”
万玉楼一怔,心里忽然生出来一股极浓烈的不祥。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竟是忍不住手都开始颤了起来。
“孤比较喜欢胖子,所以先让你选择。”
李闲微笑着说道:“稍后王启年就会到,等他来了,这个问题孤也会问他。”
才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外面有人用一种特有的谄媚声音说道:“臣王启年求见主公。”
“滚进来”
门帘撩开,瘦如枯木的王启年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微微垂着头,一边谄媚的笑意:“臣早就想过来给主公请安了,但辎重营的事确实太多了些。既然主公将这差事交给了臣,臣自然不能玩忽职守。也不知道听不到臣由衷的赞美之词,主公您这几天过的还适应不适应。”
李闲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王启年问万玉楼道:“是不是这个时候,特别想?”
万玉楼使劲点了点头道:“没错!”
听到万玉楼的声音,王启年吓了一跳:“哎呀我……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我-cāo……因为在李闲面前,第四个字王启年没敢说出来。
“都坐吧”
李闲摆了摆手吩咐道:“孤今rì将你们两个找来,自然不是闲聊。这次到襄阳,务求速战速决,你们两个当然也都明白这一点,之所以刚才对你们说这些话,是想让你们放松一些……因为接下来孤要让你们做的事,绝对不轻松。”
“有没有危险?”
王启年下意识的问道。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改口道:“臣的意思是,臣年纪比万玉楼要大,如果有危险的话还是交给臣来做好了。他还有好些年能活呢……主公不是经常教导臣说要尊老爱幼么,臣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万玉楼这娃去做有危险的事呢。”
李闲嗯了一声道:“高风亮节。”
万玉楼小声嘀咕了一句:“无耻之极……”
李闲微笑着说道:“既然王启年有这个风度,那万玉楼你也不要客气。刚才孤的问题,还是你先来回答。这是王启年让给你的机会,你自己要把握。”
“臣明白。”
万玉楼的脸sè变得极为纠结,犹豫了很久之后说道:“关小树这个人臣不了解,也没有共过事。但是臣听说此人极有能力,是六部最能干的一个。只是臣和吴不善一起做过不少事,彼此之间更熟悉也更默契一些。”
“你的意思是,你选择吴不善?”
李闲问。
“是”
万玉楼垂首道。
“好吧”
李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王启年,用遗憾惋惜的语气问道:“孤会给你选一个风水宝地做墓地,你要记住,你没能安享晚年是万玉楼害的你,不是孤……”
……
……
王启年脸sè吓得发白,忍不住颤声问道:“主公……臣没犯什么过错吧。”
“没!”
李闲笃定的摇了摇头。
他笑了笑解释道:“有两个任务给你们,每人一个。但孤一时不好决断该让你们两个做什么,所以将选择权交给你们两个。万玉楼先到,所以孤就让他选了。而且你也没有意见,刚才你不是说了么,艰巨的事交给你,容易些的交给他。”
“臣……”
王启年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臣还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当然臣谨记主公尊老爱幼的教导,那个……但是!既然是公务,便必须为主公您考虑。任何事和主公您相比都什么也不算,所以臣还是觉得,应该选臣力所能及的事来做……”
“果然无耻!”
万玉楼白了王启年一眼,然后抱拳认真的说道:“主公公正,既然已经有了决断自然不会轻易更改。不然如何取信于臣子?不能取信于臣子,如何取信于天下?所以……主公您还是吩咐吧,打算让臣做什么?”
“你不是选了吴不善么?”
李闲笑道:“吴不善现在在李世民的大营里潜着,他身边的力量还是颇单薄,孤打算让你混进李世民的大营里去,和吴不善联络。你们两个做事孤是放心的,至于该做什么,吴不善自然会告诉你。”
“臣……”
万玉楼的喉结上下起伏了几下,感觉自己嗓子里疼的厉害。
李闲转头看着王启年说道:“既然万玉楼选了吴不善,那你就只能选关小树……关小树孤身一人进了襄阳城,他没有帮手,很难成事。所以孤必须派人想办法进襄阳城,协助关小树做好他要做的事。”
王启年愣住,忍不住说道:“可襄阳城城门紧闭,根本进不去啊。”
李闲点了点头:“你会爬墙么?”
王启年使劲摇了摇头:“不会!”
“所以孤才会说,害你的是万玉楼。你既然不会爬墙,可要进襄阳城却必须要爬那两丈多高的城墙进去……以你的本事,十成十会摔死。放心,孤既然应承了给你选一个好墓地,孤就不会敷衍你。”
“臣会爬墙!”
万玉楼马上站起来严肃的一本正经的说道:“臣虽然没有机会亲耳聆听主公关于尊老爱幼的教导,但刚才听王将军说尊老爱幼这四个字臣已经深有感触。臣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老家伙去爬那么高的城墙?这样艰巨的事还是臣来做比较好。进李世民的大营不需要爬墙,走进去就行了……所以臣想,简单的事还是让王将军来做吧。”
“高风亮节!”
李闲重复了一遍刚才咱们王启年的话。
“无耻之极!”
王启年小声嘀咕了一句。
“既然这样……”
李闲摆了摆手道:“万玉楼,你就想办法进襄阳城吧。至于怎么进去,似乎还难不住你。至于王启年……你怎么不谢谢万玉楼如此谦和礼让?”
“臣……”
王启年狠狠的看着万玉楼说道:“感谢万玉楼八辈祖宗……”
万玉楼认真的说道:“我替我八辈祖宗们说不客气。”
“行了,王启年你先回去忙辎重营的事吧,至于什么时候去联络吴不善,孤会再找你。进襄阳城的事比较紧迫,万玉楼你留下。对了……王启年你在辎重营将万玉楼用的上的东西准备一下,最迟明晚就要用到。”
“喏!”
王启年欢快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大帐。看着王启年那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万玉楼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
……
……
夜sè浓烈如墨,襄阳城城墙上的火把远远的看起来只有豆粒大小的光辉闪烁。城墙上当值的守军巡逻士兵来回走动,不时将目光看向汉水两岸那两片连营。一边是燕云军的,一边是秦王军的。远远的看过去,灯火如海,竟是带着一种别样的壮阔之美。
黑暗中,几十个身穿黑sè劲装的汉子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城墙。他们将身形完全隐于黑暗之中,动作轻如狸猫。为首的是一个蒙着脸,露出一双jīng光四shè的小眼睛的胖子。也不知道这胖子是不是人,如此体重,竟然轻飘飘的好像一只巨大的蝴蝶一样,几个起落就到了城墙脚下。
后面的人陆续跟上来,众人一字排开蹲在墙根下。
为首的那胖子看着两丈多高的城墙,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他摇了摇头,然后紧了紧裤腰带。伸出两只带了鹿皮手套的手,夹住城墙转弯处的直角,猛的提了一口气向上蹿了出去。他的双手夹住墙角,双脚一蹬身子便向上攀上去一大截,手脚并用,只短短的两三分钟就攀住了墙沿。
露出头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巡逻的士兵经过,这胖子手勾住墙垛,一翻身就跃了上去。迅速的将后背上缚着的绳子在墙垛上拴好抛下去,他蹲在暗处戒备。城墙外面的黑衣人接住绳索,开始陆续攀爬。
算计过时间,巡城的士兵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经过一次。这几十个汉子用尽最快的速度也就刚好能全部登城,再多一人只怕都会被发现。几十个人全都上去之后,将绳索拴在另一边的墙垛上,在夜sè中滑进了襄阳城内。
襄阳城
一座破败的关帝庙中。
在残破的关帝塑像后面坐着一个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衣。即便是仔细搜索打量,在夜sè中也极难发现他的存在。他闭着眼,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身畔的酒壶。
酒壶已经空了。
过了一会儿,这年轻男子睁开眼,缓缓起身,犹豫了一下之后往破庙外面走去。
他的目标
襄阳城皇宫。
第七百四十八章 决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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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决战(九)
一条大河,将大地分开两边。[..cm我]
一条大和,将敌人分开两边。
汉水东岸上那近十里的连营,是秦王李世民的人马。这里驻扎着超过二十万军队,其中一半人马在不久之前还属于襄阳城的主人,梁帝萧铣。
大业十三年的时候,萧铣在罗县起兵反隋,自号梁公,十月,称梁王。
起兵之初,短短五rì内就得兵万余人。之后萧铣反隋的征战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坎坷,很快就打下来一大片江山。其实当初起兵最开始时,岳州校尉景珍,郑文秀,许玄彻等人商议造反的时候,众人皆推举景珍为主。但景珍却不肯接受,他自己威望不足。推举后梁宣帝的后人萧铣,众人以为可行。
李渊在长安称帝之后,萧铣也在襄阳城称帝。国号大梁,年号鸣凤。
他兵力最盛时拥兵四十万,雄踞荆襄。
但称梁王之后,当初在岳州推举他为首领的老臣们仗着功劳巨大,多有跋扈,不尊王命,不但军务上的事专权独断,甚至连任免官员也不请示萧铣。萧铣愤怒,遂开始整顿朝政,从这些老臣们手里将权力收回。
这些老臣自然不甘,于是造反之事一件接着一件发生。萧铣亲自率军征战讨伐自己的老部下,连战连胜,诛杀旧臣几十人。
虽然平定了这些叛乱,但毫无疑问的是,大梁的国基也被动摇。四十万善战梁军,多死于内乱。
到萧铣登基称帝的时候,虽然部下兵力依然有四十万之巨。但这些士兵中,大部分已经换做了招募的新兵。大梁的国力没有在萧铣登基的时候达到巅峰,反而开始走向衰败。再之后,萧铣分兵驻守各郡。那些坐镇一方的镇帅却因为萧铣诛杀叛臣的事而心生隔阂,与萧铣貌合神离。
以至于李世民带着十几万近乎可以称之为乱匪的人马来攻的时候,萧铣竟是无法及时调集人马赶来支援。
忠于他的臣子并不多,在永清,南漳等城相继失守之后。忠于他的臣子就变得更少了,掌握重兵的许玄彻郑文秀等人却又远在南方。
一个带着残兵败将的李世民,就将曾经有希望一统江南的大梁国逼得面目全非。
而如今,萧铣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李世民,还有一个如rì中天的大唐之主,燕王李闲!
靠坐在自己那座宽大但并不舒适的龙椅上,萧铣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襄阳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谷城那边驻扎的军队被李孝恭击溃之后四散而逃。南漳被李世民攻破,齐漱名战没。紧跟着许玄彻和郑文秀率领的十六万援兵溃败,萧铣这最后的希望被李世民在汉水河畔一击破灭。
往事历历在目,萧铣心里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
“陛下……”
兵部尚书田文镜和戍卫将军周放吾站在他身边,看着憔悴的皇帝两个人心里都很难受。田文镜是当初岳州时候便主张推举萧铣为主的人之一,这几年来,依然得到萧铣重用的老臣,也就只剩下他和许玄彻几个。如今许玄彻战没,郭华战没,郑文秀降了李世民,当初在岳州起兵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了。
“陛下,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田文镜看着皇帝,心里酸的难受。
周放吾是攻克襄阳之后跟随萧铣的,但此人善战且忠勇,所以格外受到萧铣的器重,襄阳城里的兵权尽在他手中。
“陛下……无论如何也要吃些东西。陛下若是饿坏了身子,襄阳城中十万百姓士兵都不答应。为大梁,为襄阳,陛下不能如此轻慢己身。”
周放吾也劝道。
“朕……哪里吃的下?”
萧铣看着面前的食物,忍不住垂泪道:“十万百姓士兵都在挨饿,朕有什么面目自己吃饱肚子?朕今rì在城墙上巡视的时候,看着士兵们饿得几乎站不住脚,朕心里就如刀子在来回割着一样。可他们却还要拿着刀枪,为朕守护襄阳城!”
萧铣一边流泪一边道:“朕心如何能安?”
他猛的坐直了身子,看着周放吾道:“你不是燕王李闲若是能来,李世民必败无疑么。可如今李闲来了,却为何迟迟不见他们两个厮杀?再这样下去……朕已经不敢再上城墙去了,朕没脸去见那些守护着朕之国都的将士们。”
完这句话,他颓然的往后一靠:“与其这样,不如早降。朕只要下令打开城门,不管进来的是李闲还是李世民,襄阳城里的百姓们也不至于再挨饿!”
田文镜和周放吾面面相觑,不由得都叹了口气。
降?
就算是想投降,城外那两人不分出胜负,降谁?要是降错了人,襄阳城里的人同样要承受灭顶之灾!
……
……
从残破关帝庙走出来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的黑袍不是军稽处的款式。而是他偷来的,他进城的时候是穿着梁军士兵的号衣混进来的,进城之后立刻找了个机会溜走,偷了一件衣服换了便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
这些rì子以来,他一直心翼翼的藏着。白rì不出门,晚上便出去查看襄阳城的防务。各部府的位置他都已经摸清,城防军轮换的时间他已经摸清。现在只剩下宫城还没有查看,他是个做事认真仔细的人,虽然以他手里掌握的东西已经足够帮助燕云军攻城的,但他还是觉着不够。
不查看宫城戍卫,他不想离开。
他虽然知道襄阳城里没有密谍,但还是每rì都在自己去过的地方留下军稽处的暗记。他总是隐隐觉着如果运气好的话,不定真的会有同伴在城里。但军稽处不是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军稽处的力量也有限。
当初军稽处将目光放在襄阳城的时候,是因为李世民率军到来。大批的军稽卫都集中在李世民身边,根本就没有机会混进城。
所以,他是孤单的。
但军稽处的人从来不会惧怕孤单和黑暗,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群生活在黑暗中的孤单之人。
一路上只走巷,年轻男子在夜sè中快速的往宫城方向移动。
经过一处自己曾经留下暗记的地方,他习惯xìng的停留下来查看了一下。这只是一种习惯,虽然他明知道不会有人回应自己。但是今夜,当他看到自己留下的暗记旁边多了一个标记的时候,他的眼神骤然一亮!
看清了那暗记的意思,他果断的放弃了查看宫城的计划。
他叫关树,隶属军稽处六部。
他只有二十岁,是军稽处六大二十四一共三十个档头中,年纪最的一个。
关树转身,快速的离开这条巷子。他在夜sè中穿行,就好像穿行在自己家乡的路上一样,zì yóu而熟悉。
他回到了关帝庙。
静等。
已经三rì没有吃东西了,不是他的身手不好偷不到食物。而是这偌大的襄阳城里想要找到一点食物太难,除非去军营里偷。进城时候带着的一壶酒在三rì之前也喝光了,那一壶酒是他足足两天的口粮。
抚摸着空了的酒壶,关树再次闭上眼。
不动,才不会消耗体力。他甚至可以做到不想,什么都不想。
回到破旧关帝庙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外面忽然传出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关树猛的睁开眼,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藏的更深了一些。他躲在那残破关帝塑像的后面,盯着月sè照亮了的门口。
当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胖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么多天来他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如果出现的是别人,他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军稽卫。但来的是那个胖子,他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胖子。军稽处里各部密谍中有不少胖子,但胖的这么**的只有一个人。
万玉楼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从塑像背后走出来,径直走到那个胖子身前。
“看到你……我就能猜到襄阳城里一定在闹饥荒了。”
在看到关树的那一刻,万玉楼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终于不用饿死了。”
关树伸出手,一字一句的道:“如果你你身上没带吃的,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
……
万玉楼眼睁睁的看着关树一口气吃下去自己两天才能吃完的干粮,又喝了整整一壶酒,然后他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最恨的就是吃的比我多的人是个瘦子,你知不知道你再吃下去自己会死?”
“知道”
关树点了点头认真的道:“所以我打算不吃撑。”
“你肚子带弹xìng的么?”
万玉楼好奇的问。
“在师门的时候,我必须要学会的事就是几天不吃饭或是吃一顿饭顶几天。当然,也要适应独自一人在没有食物的地方潜藏下来,直到完成任务。”
“师门?进军稽卫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杀人。”
关树严肃的解释道:“收钱杀人,苦力的一种。”
“明白了”
万玉楼认真的道:“告诉我你师门在什么地方,有空我带着人把那一窝子杀手都剿了。”
“不必”
关树道:“我进军稽处后第一件事,就是带军稽卫将所有的同门都杀了。”
万玉楼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道:“幸好我先找到了你,不然我绝不会怀疑你在饿疯了之后是不是毫不犹豫的吃掉自己一只手?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肯定做的出来,所以你不用否认。”
“不否认”
关树语气平淡的道:“事实上,我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先从胳膊上割肉吃。我带了伤药,肯定死不了。”
“为什么是胳膊而不是大腿?或是肉更多的屁股?”
万玉楼不解的问。
关树道:“因为我还要跑路,所以不能伤了腿。废掉一只胳膊活下来,不亏。”
万玉楼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和关树实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关树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万玉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只是我无聊时候想着解闷的。”
关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如果我真的饿到了受不了且必须吃东西的时候,这城里有的是人,我何必要吃自己?”
第七百四十九章 决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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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决战(十)
万玉楼将一把破凳子上的灰尘吹了吹然后一屁股坐上去,那破的几乎散架的凳子发出一声呻吟,竟是没有破裂。\/\/.\/\/这让关小树大为吃惊,他忍不住走过去,蹲在万玉楼身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然后赞叹道:“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这凳子能支撑住你,也算是一个奇迹,关帝庙里的东西果然不可小觑。”
“屁!”
万玉楼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老子身轻如燕?”
“燕……”
关小树摇了摇头,笑了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万玉楼不是很喜欢这个年轻汉子,因为这汉子实在没有什么幽默感。如果换做王启年的话,一定会说万玉楼啊,你说自己身轻如猪都已经算对不起猪了。要是吴不善一定会说,死胖子你能不能不糟蹋带翅膀的东西,真以为自己会飞?
万玉楼更不喜欢关小树眼睛里那种沧桑,因为只有经历过很多苦难的人眼神里才会有这种意味。
他是一个喜欢快乐的人,不喜欢悲伤,哪怕是隐藏起来的悲伤。
“这是这几天我绘制的图纸和城中梁军换防的时间记录,你想办法送出城去吧。”
关小树从怀里摸出一沓纸递给万玉楼:“城中的防御看起来坚固,但并不难打。城中百姓们已经断粮,守军每rì只有一餐稀粥。如果主公解决了李世民,襄阳城甚至不需要攻打,只需再围上半个月,城里的人自己就会打开城门投降。”
万玉楼将那一沓纸接过来,交给自己的手下后说道:“我进来找你,是因为主公有新的想法……虽然冒险了些,但如果做好了的话,拿下襄阳城,解决李世民一块儿就都干了。”
“哦?”
关小树眼神一亮,忍不住问道:“主公的命令是什么?”
“主公的命令是……”
万玉楼看了看关小树说道:“你有没有胆子进宫城?”
关小树一怔,点了点头道:“如果是主公的军令,我自然会去。进宫城做什么?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万玉楼将关小树拉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遍。
关小树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天一亮我就去。”
“这样去可不行。”
万玉楼看了看关小树:“你这样子太锉了,这一身脏了吧唧的衣服怎么去?好歹你也是去见皇帝的,怎么也不能丢了咱们军稽处的脸对不?”
他回身从包裹里取出一件簇新的军稽处档头黑袍,笑了笑说道:“进城之前我就想好了怎么干好这件事,既然是见萧铣,那就光明正大的去见。现在这个时候,萧铣未见得就敢对你如何。”
“等等。”
关小树皱眉,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是萧铣未见得就敢对我怎么样?那你呢?”
万玉楼一本正经的说道:“做事有分工……我负责接应你。”
“如果我被几千梁军包围,然后一阵箭雨shè成了刺猬你怎么接应我?”
关小树认真的问道。
万玉楼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出城之后会这样告诉主公……你死的极有气节,没丢咱们军稽处的脸。”
“谢谢!”
关小树居然很严肃的说了一声。
“别客气,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
万玉楼嘿嘿笑了笑说道。
……
……
襄阳城里几乎看不到的巡逻士兵,甚至连百姓都看不到一个。没有了粮食,也就没有了力气。士兵们除了坚守在城墙的人之外都在营中休息,连训练都停了。而肚子里空的没有一点东西的百姓们,哪里还有力气出门走动?
在空旷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队身穿黑sè长袍的人。二十人左右,身材高矮几乎一样。黑sè的袍子在清晨的风中微微摆动,呈燕尾型顺着大街径直往宫城的方向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子,面貌清秀。
这些人昂首阔步,器宇轩昂。
近乎快走到宫城的时候,他们才被戍卫宫城的禁军拦住。
这些黑袍男子看着挡在面前的数百名禁军士兵似乎没有一点惧意,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些轻蔑。
为首的禁军校尉上前问话,得到了答复之后他脸sè骤然一变。
这校尉本想下令将这些诡异出现的黑袍男子全都拿下,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对那为首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快步往宫城里面跑了进去。不多时,戍卫将军周放吾就得知了这件事。
周放吾也不敢大意,亲自出宫城来查看。
关小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些看起来很憔悴的禁军士兵,心里却在想着这些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很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禁军,从来都是军队中最高贵的存在,可现在拦在他们面前的梁国禁军,除了身上的衣服光鲜一些之外,哪里能看到一点高贵不可侵犯的样子?
当看到一个身穿银甲的将领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关小树就知道这次的事其实有七分已经成了。
城中的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若是在以往的时候,自己带着人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襄阳城里,只怕早就被巡防的士兵拿下,稍有反抗就会一阵乱箭shè过来。
“我是襄阳城戍卫将军周放吾,请问你是何人?”
周放吾走到近前之后先是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些人,然后语气客气的问了一句。
关小树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我是大唐帝国燕王麾下军稽处六部档头关小树,奉了我家主公的旨意来求见大梁皇帝陛下。”
他将自己的腰牌摘下来递给周放吾:“冒昧叨扰,请将军见谅。”
周放吾没接那块腰牌,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没必要撒谎:“不知道关大人……你是怎么进的襄阳城,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夜”
关小树笑了笑说道:“实在是有些冒昧了,不过……军稽处的人想进来,襄阳城的城墙还拦不住。”
周放吾的脸sè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关小树却根本没有退避,依然直视着他的眼睛。
“去查昨夜当值的将军是谁,查到之后直接砍了!”
周放吾冷声回头吩咐了一句。
“虽然这是大梁国的事我没有权利说什么,但我还是想劝劝您。大将军,如果我们进来一次您就斩杀几个将领……那么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城外李世民的人知道了,也会哈哈大笑吧。”
“你!”
周放吾怒火上涌,忍不住就要发作。
“我是奉了燕王旨意来求见皇帝陛下的,我身上带着燕王的亲笔书信。如果可以的话,请大将军引荐。”
关小树语气平淡的说道。
他的嘴角上挂着笑,不盛气凌人,但却显得格外的强势。
……
……
宫城
御书房
萧铣听周放吾将话说完之后脸sè大变,猛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周放吾身边,一把抓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说什么?燕王李闲手下的人昨夜进了襄阳城,城墙上如此严密的巡防竟是没有发现?!这怎么可能?”
“陛下……人就在外面候着。”
周放吾垂首道:“带来了燕王的亲笔信。”
萧铣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下意识的多看了周放吾两眼。这两眼中包含着的意思虽然没有那么清晰,但却如刀子一样伤人。周放吾已经跟了随萧铣几年,自然明白皇帝眼神中的含义是什么。他只能在心里苦笑一声,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楚。
“臣对陛下忠心不二”
他缓缓跪下,将横刀摘下来放在地上:“臣虽然不是在岳州起兵的时候便追随陛下的老臣,但臣对陛下从来没有改变过心意。臣无能,不能为国开疆拓土,甚至连都城都不能稳固守护。”
他低下头,额头触着冷硬的石板:“臣不是叛徒,臣没有和燕王的人有过接触!无论襄阳城这危局是解得还是解不得,臣不会苟活。”
萧铣怔住,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蹲下来扶着周放吾的肩膀说道:“是朕不该怀疑你……朕这是怎么了?你起来吧,或许是朕心里太乱了些吧。”
吱呀一声,御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身黑袍的关小树站在门口,淡淡的看了萧铣和跪在地上的周放吾一眼。他笑了笑,抱拳垂首道:“见过陛下……我在外面实在等的有些心急,只好冒犯陛下天威。我还要出城去向我家主公复命,所以不能多做耽搁。若有得罪,请陛下见谅。”
“你无礼!”
周放吾猛的站起来,抓起横刀指着关小树训斥道。
“刀子是用来对着敌人的,只有最窝囊的人才会将刀子对准自己的心口。也只有最白痴的人,才会将刀子对准自己的朋友。”
关小树淡淡的说道。
“朋友?”
萧铣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一声说道:“朕与燕王,算不得朋友吧。”
“主公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关小树笑了笑,从怀里将李闲的亲笔信掏出来递给萧铣:“这句话陛下肯定明白什么意思……这是我家主公的亲笔信,请陛下过目。我就在外面等着,看完了之后陛下有什么回复还请告诉我,我好回去复命。”
“你就不怕朕现在就杀了你?”
萧铣冷声问道。
“怕”
关小树点了点头道:“陛下现在还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能力……但陛下不会这样做,不是么?陛下应该知道,襄阳城里的军民挡了李世民两个月,李世民的的人马在城外死了数万。这仇恨已经结下,一旦李世民进城会做什么陛下心知肚明。而陛下若是杀我……我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但我家主公历来护短,况且,我家主公一怒,又岂是李世民之流能比得了的?”
“为陛下计,为襄阳城百姓计……”
关小树抱拳道:“请陛下仔细看一看那封信,我在外面等着。”
他转身离开,将房门拉上。
“陛下……”
周放吾怕皇帝感觉到被羞辱,垂首说道:“臣现在就出去下令,将那个无礼之人乱箭shè死。”
“不必”
萧铣摇了摇,他缓步走到椅子边坐下,看着手里的书信喃喃道:“燕王麾下一小吏尚且有如此胆魄,不知道燕王其人……又是如何风采?
第七百五十章 决战(十一)
襄阳城这边秋风扫过脸颊已经有几分刀子割一般的冷冽,而这个时候草原上已经冷的根本就拿不出手。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已经变成了金黄颜sè,风卷起来的断草能一口气飞出去几里远。裹着厚厚的皮袍,风依然能打穿进去让人瑟瑟发抖。
突厥王庭向东北二百三十里外,遍地尸骸。
主人战死,失去了灵魂一般的战马在死尸旁边来回轻踏着脚步。它垂着头不断的摩挲着已经冷硬如冰的主人,试图将其从睡梦中唤醒。它似乎不知道主人已经无法再为它梳理鬃毛,也不知道躺在地上的主人已经流尽了血液。它以为主人只是睡着了,只是累了。
等了很久,主人依然没有起来再次跃上它的脊背。
嘶鸣声响起,透着一股浓烈的悲伤。
在一座高坡上,站着一个一袭白sè貂绒长裙的女子。她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娇嫩的脸被北风吹的通红。
她看着不远处便野的死尸,她的脸sè却平静的出奇。
“圣女……铁勒人向后撤了四十里安营,阿史那卜卦的人马在铁勒人左翼五里驻扎,札木合的黑狼头骑兵布置在最外围,应该是在防备着咱们还会突袭。”
身材魁梧忠心耿耿的护卫站在她身边,垂着头说话。
“格楞泰,咱们损失多少人。”
她问。
“死了一万一千人左右,伤了有四千余人。阿史那重礼和武力奴的万人队几乎打没了。阿史那胜德克战没,他的万人队倒是还剩下大约九千兵力。”
“敌人呢?”
“铁勒人战死的大概有三万人,阿史那卜卦的叛军损失了大约五千,若不是黑狼头骑兵来的快,这一战咱们本来有把握灭掉敌人五个万人队!札木合的鼻子太灵敏了,就好像猎狗一样。刘将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虽然漂亮,可惜札木合太狡猾。”
身材和雄阔海不相上下的格楞泰叹了口气道:“要是札木合再晚来一个时辰,他手下这五个万人队咱们就能一口气吞下去。”
寒风中显得有些柔弱的女子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远处逐渐接近的一队骑兵:“派人选最肥美的羊给刘将军他们送过去,将俘虏的铁勒奴隶选些听话的,女人选姿sè最美的也都送过去。你们要记住,没有刘将军这妙计,咱们今rì不会有这场胜利。杀敌三万五千,伤敌超过万人……札木合现在只怕在摔杯子吧。”
“我明白!”
格楞泰点了点头道:“刘将军不但是勇士,他还是个智者。他是长生天给咱们突厥人送来的最好的礼物,有刘将军在,咱们不愁打不赢这一仗。”
“他不是长生天派来的。”
白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看向那支装备jīng良的汉人骑兵:“他们是中原的主人燕王李闲派来的援兵。燕王还说过,只要他剿灭了最后两个敌人,就会亲自带着最善战的勇士来帮助咱们杀光铁勒人。”
“燕王……”
格楞泰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忍不住感慨道:“我实在想不到,有一天咱们突厥人会和汉人并肩战斗。”
“仇恨是这世间最危险的东西,一直以来咱们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间只有仇恨。所以互相残杀,千百年来双方战死的人化作的白骨,堆积起来比燕山还要高。仇恨是一种力量,让人的心里充满了杀戮。”
白衣女子轻生道:“但仇恨不是无法化解的,当草原人和中原人能并肩战斗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格楞泰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我去给刘将军送酒,一会儿烤羊的时候您也来吧。”
“好!”
她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极远处。
在几十里外,她看不到的地方便是敌人的大营。那里至少还有超过三十万的jīng锐骑兵,其中打着黑狼头大旗的三个万人队,强大的几乎不可战胜。
“札木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我好不容易让草原上变得平静下来,好不容易让人们短暂的忘记了厮杀和战争。但你却破坏了这宁静,让人们再次拿起弯刀……他说过,杀戮也是追求和平的一种手段,有时候……还是唯一的手段。”
她的目光平静,隐含杀机。
“圣女!”
远处传来格楞泰兴奋的呼喊。
“来看刘将军带回来了什么!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
……
刘弘基坐在火堆旁边烤着手,看了一眼蹲在十几米外被绑了双手的俘虏一眼。那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典型的草原人相貌。年纪不大,但下颌上的胡子已经连成了一片。看这个少年的身材,要是放在中原一定会被人错认为是个三十岁的壮汉。
俘虏蹲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北风太凄厉,他在瑟瑟发抖,眼神恍惚不安。
“你是怎么抓着他的。”
格楞泰将一条烤的金黄流油的羊前腿递给刘弘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小子可是一只肥羊啊,有他在手里,札木合就好像被咱们攥着尾巴一样!告诉我吧,我心里痒痒的都受不了了。”
刘弘基笑了笑,从羊前腿上撕下来一条鲜嫩的肉塞进嘴里。
浓浓的香味立刻就在嘴里蔓延下去,热乎的香气在肚子里打了个转,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舒服的甚至想要喊一嗓子。
“我带着人马将札木合的黑狼头骑兵引走,札木合带着三万黑狼头才追出去最多五十里就察觉到了不妥,他的人马停下来准备返回。那个时候也圣女也就是才带着狼骑进攻,若是札木合回来计划可就泡汤了。”
刘弘基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就带着骑兵返身杀回去,用你们的群狼战术sāo扰札木合。他不战,我就一口一口的撕咬他的骑兵队伍。他要战我就撤,就这样一直缠着他。后来札木合看损失太大,就把这小子留下了,让他带着一个万人队阻拦……一对一,就算是札木合手下的黑狼头我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个毛头小子?”
和草原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刘弘基说话也带着一股粗犷的味道。
“杀散了那个万人队,抓着这小子我才知道,原来还是只肥羊……竟然是铁勒大汗札木合的儿子!”
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阿史那朵朵微微俯身:“我代表几百万突厥子民向你道谢,刘将军,没有你便没有今rì这一场大胜。铁勒人自南下以来连战连胜,已经占去了上千里肥美的草场。若是再没有一场胜利的话,我不知道子民们会有多惶恐哀伤。”
刘弘基连忙起身回礼道:“圣女千万别这么说,主公既然派我来,我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做,这是我分内的事。主公说过,要向对他那样尊敬你。”
“但对我突厥部族来说,是恩情。”
阿史那朵朵真诚的说道:“我们突厥人最重视朋友!”
“对!”
格楞泰用力拍了拍刘弘基的肩膀说道:“你是我们的朋友!”
刘弘基一怔,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被突厥人当做朋友的这一天。不管是在大隋任职,还是在大唐为将,他都不止一次幻想过率军远征塞北,将突厥人彻底击败。但是今天,他却带着一万jīng锐轻骑在帮助突厥人作战。
或许是察觉到了刘弘基脸上的变化,阿史那朵朵笑了笑说道:“当仇恨解开的时候,剩下的只是最纯粹的友谊。”
这句话让刘弘基心里微微震动,他点了点头,郑重认真。
“等杀光了铁勒人之后,刘将军你还是会回中原的对吧?”
格楞泰问。
“嗯!”
刘弘基点了点头:“中原还没有一统,主公还等着我回去。”
“要是你能留下就好了。”
格楞泰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智慧比青牛湖的湖水还要深,有你帮助我们,不管敌人是谁又有什么可怕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万杀一万就是了。要不我把女儿嫁给你吧,这样你就能留在王庭了。”
“啊?”
刘弘基吓了一跳,讪讪的说道:“她才十二岁吧?”
格楞泰大笑道:“已经不小了,她从小就说要嫁给一个英雄,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英雄,我想她也一定这么想。”
刘弘基见格楞泰不似说笑,连连摆手:“我比你可是还要大三岁的!”
“怕什么!”
格楞泰大声道:“我不嫌你老!”
“我嫌你太年轻!”
刘弘基急道。
格楞泰没明白,阿史那朵朵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心里想着的却是,如果草原人和中原人能永远这样友好该多好?
……
……
距离突厥人的营地不到五十里外,有一大片看起来连绵不尽的帐篷。这片营地中火把通明,照亮了半边夜空。
在最高大的那座帐篷里,暴怒的铁勒大汗札木合摔碎了他心爱的玉杯。
“如果你们今晚不把小纳哈给我抢回来,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全都拧下来!”
他指着面前几个铁勒将领说道:“博赤,你带一个万人队攻打突厥人大营的东面,尽力将声势做的大一些。看起来,就好像有十万人进攻那样的大!把突厥人都引过去,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给你五百头牛,三千只羊,你还可以骑着马跑半天,圈下来多大的草场都是你的!”
“遵命!我的大汗!”
壮硕如牛的博赤应了一声,恭敬的低下头。
“兰旭海…你带一个万人队策应博赤,如果突厥人杀出来,你要保证他们不会一口气杀到大营这边来。”
“是!”
札木合转过头看向坐在一边垂头不语的阿史那卜卦,冷冷笑了笑道:“阿史那卜卦,虽然你是个突厥人,但你在我面前下跪称臣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铁勒人了。这是一场决战,你不应该被排斥在外。今夜主攻便是你,你负责把我的儿子纳哈救出来。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封你为贤王!”
“啊?”
阿史那卜卦脸sè大变,本想拒绝,可看到札木合那yīn寒的眼神,他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遵命!我的大汗。”
“你们都去吧,我期待着明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们把我英俊的小纳哈带回来,我在大帐里等待着你们这些铁勒最强大的勇士归来。你们要记住,草原上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咱们铁勒部族!突厥人从咱们祖先手里抢去的王座,今天咱们就要抢回来!”
“为伟大的铁勒汗!”
众人举起酒杯大声说道:“为长生天眷顾的铁勒部族!”
札木合饮尽了杯中的烈酒,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蒙着脸的女人压低声音说道:“我能得到你,是我最大的收获……也只有你这样的美人,才会想出让阿史那卜卦他们去狗咬狗这样的妙计……”
蒙着脸的女人依靠在札木合肩膀上,柔声道:“大汗要记得对我的承诺,一统草原之后,带着强大的骑兵翻过燕山,翻过长城,将我的家抢回来。”
“你放心!美人……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札木合轻轻拍了拍这个女子的脸,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倒在札木合怀里的女人吃吃的笑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
李闲……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七百五十一章 决战(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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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决战(十二)
当所有将领都退出大帐之后,札木合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到在毡毯上。喝得半醉的札木合嘴里喷着酒气,看着那个女人笑着说道:“长生天真是眷顾我,让我得到了你这样的美人儿。我不管是你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既然你进了我的大帐,那你就是我札木合的女人!”
他扑在那女子的身上,用满是胡须的脸摩挲着她依然娇嫩的肌肤。
她吃吃的笑着,没有抗拒。
札木合粗暴的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扯掉,甚至还撕坏了她心爱的衣裙。这是一件汉人女子的长裙,很漂亮。
她白玉一样的肌肤在灯火照耀下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光泽,虽然她已经不再年轻,但她的肌肤依然很有弹xìng,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小腹上看不到一丝赘肉。她的胸脯也依然高耸,就如同少女的娇柔胸峰一样的迷人。
她并紧了双腿,扯过一张毡毯盖住半边身子,但她躺着的姿势太过撩人,盖上的毡毯反而给她白皙的身子增加了不少魅惑。她纤细的腰肢和双腿轻轻的扭动着,白羊脂玉一般的修长双腿让人看了血脉喷张。毡毯遮挡住了她的臀,却勾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她抬起一条腿,用脚趾在札木合赤-裸健壮的胸膛的上轻轻摩挲。
“我的大汗,从你把我抱进帐篷的那天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她媚笑着说道:“我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大汗您是这天下间最强壮的男人,能给我快乐,给我幸福。”
她的脚趾顺着札木合的胸膛缓缓向下滑过,最终抵在札木合胯下那物上。脚掌在那里来回摩擦着,一下一下,极尽挑逗之能。
札木合的眼睛里充斥着最原始的**,他猛的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声咆哮。俯下身抓住她的脚踝,用力的分开了那一双迷人的修长美腿。
没有一点前-戏,也没有爱抚。
猛然刺入的东西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但她却做出一脸享受的表情。娇-喘声,呻吟声,在大帐中响起,似乎是在鼓励着粗暴的男人更加粗暴的索取。
大帐外的风变得更猛烈了一些,呜呜的嚎叫着,就好像号角吹起的声音,隐隐中似乎还能听到厮杀的声音,还有弯刀相碰的铿锵之声。
又好像,是鬼哭狼嚎。
偷袭突厥人营地的队伍已经出发,战马踏地发出的声音遮挡住了大帐中的呼喊。在浓烈如墨的夜sè中,数万骑兵长龙一样出了大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帐中的呼吸声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札木合坐起来,抓起身边的酒囊拔开塞子灌了一口。他回头看着已经累的虚脱了一般的女子,满足的笑了笑。
“你真是长生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比起那些只会哭喊叫痛的年轻女人,你更让人着迷,征服你这样的女人才会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没有老。”
“大汗chūn秋鼎盛,正是最强壮的时候。”
她卷缩在毡毯里,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中原的女子就是美!”
札木合由衷的赞叹了一句:“草原的女人虽然火热,但却没人比你的腿更能缠人的。有劲!哈哈!”
他放声大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被突厥人俘虏了去的儿子。
“你为什么要到草原上来?”
他问。
“我跟您说过的啊……有一个恶徒毁了我的家,杀光了我的家人,也杀死了我的男人,抢走了我的女儿……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现在,那个恶徒就睡在我的家里,身边躺着的是我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尊敬的大汗,您不知道,我的女儿比我还要美丽一百倍,她的身子才是长生天为您准备的最完美的礼物。”
她爬起来,伏在札木合的腿上:“只要您能帮我夺回我的一切,我愿意和我的女儿一起侍奉大汗。”
“你的男人死了?”
札木合问道。
“死了!”
她咬着牙点了点头,心里想着那个废物已经认了命,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看来他没有驯服你这头小母狼啊!”
札木合哈哈大笑起来,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等我先把突厥人都杀光,夺回我的王座……我就带兵南下,无论是和都要去看看中原的锦绣江山。顺便帮你把家园抢回来,帮你把女儿也抢回来,让你的仇人匍匐在你的脚下……”
札木合又喝了一口酒,酒水顺着他赤-裸的胸膛滑落滴在她身上。
“我要他死!”
她喃喃着狠毒的说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那一夜,那两个耳光。
她依然没有忘记,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次回想起来,她都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
……
草原上是突厥人和铁勒人之间的决战。
襄阳城里城外,是三方的决战。
燕王李闲,秦王李世民,梁帝萧铣。
毫无疑问,如果说突厥人和铁勒人之间的决战是在改变草原格局的战争,是争夺霸主之位的战争。那么在襄阳城这里,这一场决战无论是谁取得最后的胜利,也都将改变天下的格局。如果是李世民胜了,那么他就能一反颓势,非但可以在顷刻间拥有一大片江山领地,还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重新成为长安城的主人,乃至于中原天下的主人。
如果是燕王李闲胜了,荆襄之地遂平。
江南遂平,川蜀之地遂平。
自古荆襄便是极重要之地,谁得之谁都有机会再进一步争霸天下。
就在突厥人欢庆第一场大胜的这个夜里,铁勒大汗札木合在自己的大帐中征服着一个女人。在襄阳城里那座宏大巍峨的宫殿中,一袭黑袍的关小树坐在梁帝萧铣的对面,面带微笑,眼神中都是自信。
在秦王军的大营中,李世民坐在尉迟恭的床榻前面。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爱将,眼神悲伤。
在燕云军最高大的那座帐篷里,燕王李闲的手指轻轻抚过一个女子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手指依恋着她的脸,她依恋着他手指上的温度。
经历了这么久的分离,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欧思青青在笑,眼睛里含着泪珠儿的笑。
“安之……”
她轻声呼唤了一声,然后扑倒在李闲怀里无声的哭泣着。在草原上,在青牛湖边的那座小楼里,她每一rì都在思念着他,也曾悄然落泪。看着清澈但冰冷的青牛湖,似乎湖面上都是他的倒影。
坐在小楼的窗边,她总是会想起第一次和他相见的时候。他的靴子,他的笑,他背后的硬弓,他俯身疾驰的背影。
她总是会想起,他第一次出现在青牛湖的夜晚。那一晚她坐在窗边想他,然后他就突兀的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窗口。就好像一个窃贼,成功的偷走了她的心。
今天,又看到了他,触摸到了他,欧思青青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眼泪和思念。
李闲抚摸着她的发丝,眼神中都是歉然。
“苦了你”
他说。
“见着你就不苦了。”
欧思青青抬起头,在李闲的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眼泪和鼻涕:“我不要再离开你好不好?我也不想再回草原上了,好不好?”
“好!”
李闲点了点头,很用力。
带着泪痕的欧思青青笑了起来,在灯火下格外的迷人。她猛的抱住李闲的脖子,主动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李闲紧紧的抱住欧思青青的腰,感受着她温凉柔软的唇瓣。
两个人这一吻吻了很长时间,长到时间似乎都停止下来。大帐中的灯火摇曳,但却无法将两个人的影子分开。
……
……
坐在梁帝萧铣面前的关小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表情淡然。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急,虽然他之前说自己很急。就在大梁皇帝陛下的御书房里,这个军稽处六部的小档头,从五品的小吏,看起来倒更像是个主人。
萧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燕王李闲的亲笔信看了两遍,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将书信放在桌案上,手臂随即颓然的垂了下来。
“这件事……朕想和下面的臣子们商议一下。”
萧铣看了关小树一眼,肃然道:“虽然朕的大梁已经到了灭国的边缘,但朕还是皇帝。这襄阳城还是朕的国都,城中有百姓军民十万,朕要对他们负责。朕希望你给朕一点时间,可以吗?”
关小树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请陛下尽快……我家主公心诚意切,等着陛下您的答复,而且您也知道,战局瞬息万变,若是在您下决断之前决战就已经开始,到时候即便您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只怕也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关小树站起来,抱了抱拳说道:“您应该能做出判断,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当今天下,谁才是真正的霸者!告辞……请陛下尽快安排。”
说完,他转身离开。
出了宫城之后,带着二十名军稽卫走了一段,关小树忽然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是以使节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现身,那何必还要回那座破庙里去栖身?所以他立刻回头,将暗中跟着他的一个梁军士兵抓了过来。
“回去告诉周放吾将军,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住在驿站中。”
那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回去,不多时就有人从宫城中出来为关小树等人引路。一个军稽卫靠近关小树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派人去请万档头一块来?”
关小树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让他睡破庙吧,那里比较适合他。”
问话的密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听从了命令。
“猪啊……猪啊……睡到哪里去,自然是睡在破庙里……”
关小树轻声的哼唱了几句,声音压的极低……极低。
第七百五十二章 决战(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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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决战(十三)
从来不喜欢杀生的人或许在某一天会成为一个屠夫,从来不喜欢喝酒的人或许在某一天变成一个醉鬼。人世间的际遇之奇妙怪诞令人唏嘘,当初在陇右老宅里每天枯燥乏味活着的时候,李世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如此的大起大落。
离开陇右老宅的时候他便发誓,自己一定要拿回这些年李渊亏欠他的东西。
他几乎成功。
然后跌入谷底。
在谷底他被韩世萼拉了起来,一步一步攀爬再次成为人上人。然后他迎来了韩世萼的反叛,但幸运的是,他靠着一个叫嗣十三的人再次成为胜利的一方。
前几rì,他带着尉迟恭等人过河去偷偷查看燕云军大营,归来之际碰到了他自认为是自己宿命中的敌人,燕王李闲,
他经历过许多可以称之为耻辱的事,但毫无疑问,那一天的事,最耻辱。
李闲的刀
自从归来之后,连续好几个晚上他都会梦到那柄刀。浓墨一般的黑sè,无可匹敌的锋利。
这几rì李世民都是在尉迟恭的帐中睡的,不久之前是尉迟恭夜夜守护在他的大帐门口。现在换成了他rì夜守护在尉迟恭身边,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终究还是倒了,而且极有可能再也不会站起来。
韩世萼反叛当rì,尉迟恭血战一rì。身上的伤口多的几乎数不过来,他没有倒下。再之后与梁军援兵决战,他一马当先杀入敌阵。带着数万弃子成为战场上的主角,这一次,他身体上的伤又多了十几处。血满征袍,但他还是没有倒下。
路遇李闲,他挑战罗士信。
被罗士信三槊震的吐血,他纵马跃入汉水。逆流而上靠着一股顽强的意志游了数里,然后爬上岸边徒步返回大营。被寻找他的斥候救回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虽然经过医官jīng心的治疗,奈何他的伤太重了些。又在水中泡了那么久,伤口都被水洗的发白。第二天便开始出现溃烂,高烧不退。
这几rì来,李世民吃住都在尉迟恭的帐篷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让自己这个最忠心的部下回来,回到以前生龙活虎的时候。
坐在尉迟恭的床榻旁边,李世民有些失神。
忽然,他发现尉迟恭的手指微微动了几下。李世民脸sè一变,立刻回身吩咐亲兵去将医官叫来。
“主公……”
尉迟恭没有睁开眼,嘴唇干裂的都是口子:“主公……速走!罗士信……罗士信果然天下无双……主公……这一战咱们……打不赢的。”
“主公,快走!”
尉迟恭猛的的伸出手挥舞了一下,然后胳膊又重重的摔在床上。
“打不赢的……打不赢的……”
他喃喃的说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李世民伸手在尉迟恭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医官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撩开尉迟恭的眼皮看了看。然后诊脉,看着医官脸上越来越凝重的表情,李世民的心里忍不住一紧。
“还能不能救他?”
李世民沙哑着嗓子问。
“臣尽力而为……但尉迟将军的伤实在太重了些,军中的药物又凑不齐全,臣已经派人出去找药了。只要烧能退下来,或许还有的救。若是再过几rì还是这样烧着,就算尉迟将军能醒过来只怕也会变成一个废人。”
李世民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有些失神的问道:“谁能救他?”
“臣无能!”
医官叩首,不敢抬头。
“你下去吧。”
李世民无力的摆了摆手,坐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他转过身子,在桌案上铺开信纸,提起毛笔写了起来。他每写一个字,内心里便如同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
短短几百个字写完,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煎熬。
安之兄亲启
在信封上写下这五个字,他转头看了看尉迟恭自语道:“孤之半生,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个知己,一敌一友。李闲是我的敌人,但我却知道他与孤根本就是一样的人。而你……尉迟,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孤要救你!”
他说。
……
……
夜sè中,数万骑兵缓缓的接近了突厥人的大营。在距离大营五里左右的时候,这队骑兵缓缓的分成了两队。大部分骑兵都在浓密的牧草中潜藏下来,便是战马都被压着趴伏在地。一个万人队离开了大队人马,朝着突厥人大营的方向继续进发。
领队的博赤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麾下的骑兵,心里其实忐忑不安。
突厥人的大营里有最少十五万人马,而大汗却只给自己一个万人队。这场仗不可能打赢,他自认为不是个怕死的人,但却不想死的这么窝窝囊囊。大汗许诺给他的奴隶,给他的牛羊,给他的草场他不怀疑是假的,但他怀疑自己有没有命去领。他是个铁勒人,坚信铁勒人是草原上最勇武的民族。可他却也不会盲目的认为,自己这一个万人队能挡得住突厥那十五万狼骑。
是个女人给大汗出的主意。
博赤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吐沫。
但札木合的军令他不敢违背,大汗的残忍好杀让每个人都畏惧。
明明是来救大汗的儿子,可为什么不动用那三万最jīng锐的黑狼头?
他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他就不打算继续想,他是个xìng子直率的草原汉子。既然大汗的军令无法违背,那打就是了。从南下的那一天开始,博赤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家园。不……那个家园已经被大汗遗弃,大汗说突厥人的王庭才是铁勒人的家园。
一个万人队的铁勒骑兵缓缓的靠近突厥人的大营,在距离那座营地大概二里左右停了下来。
“打起火把!”
博赤大声喊了一句,他身后的骑兵们随即将火把点了起来。一瞬间,黑暗的夜里便升腾起一小片火海。
“吹角!”
“去四个千人队佯攻,放火烧他们的帐篷!”
博赤大声吩咐道。
四个千人队催马向前冲了出去,一边急冲一边嗷嗷的叫着。他们手里的火把抡动起来,如同在夜空中来回盘旋的鬼火。
四个千人队并不多,但是浓烈的夜sè中,四千名骑兵打着火把散开冲锋,却能迷惑住防守的一方。挥舞的火把在夜sè中显得如此狂乱,狼一般的嚎叫声让人心生胆寒。这就是草原人,抽出弯刀的时候他们便不再是一个纯粹的人,而是野兽。
寂静的突厥大营中顿时传出一阵呼喊声,随即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没有出现铁勒人预想中的慌乱,几乎是在一瞬间,藏身在大营外围拒马后面的狼骑全都站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几排。在号角声响起的同时,狼骑的士兵们将手里的弯弓松开,狼牙箭暴雨一样shè了出去。
太突兀。
箭雨来的毫无征兆!
本是铁勒人偷袭突厥人的营寨,现在却变成了铁勒人被偷袭。那羽箭密集如飞蝗,甚至遮挡住了天空中的繁星。暴烈而迅疾的羽箭从营地中犹如一片在崖口宣泄出来的瀑布,狠狠的冲向了那冲过来的四个铁勒人的千人队。
就在一瞬间,冲在前面的几排骑兵就好像被镰刀放倒下的麦子似的,一层一层的倒了下来,铁勒骑兵冲锋时候嗷嗷的叫声立刻被惨呼声取代。
博赤大惊失sè,脸sè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突厥人有防备!埃斤……怎么办?!”
他的亲信喊了一句,声音中带着颤抖。
“不对劲!突厥人既然猜到了咱们要来偷袭,为什么不在半路埋伏而是在大营中等候?肯定有什么问题!”
博赤是个直率到简单的人,他只能想到这么多。
“快去看看阿史那卜卦那边怎么样了,来人……去向兰旭海求援,就说突厥人有埋伏!”
听到命令的铁勒骑兵立刻催马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sè中不见了踪迹。博赤的脸sè有些发白,不明白为什么突厥人会猜到自己来偷袭。
突厥人的大营里,一定有一个智者。
他想着,然后就看见自己的侧翼忽然闪出一片火光。那个方向,是负责主攻的阿史那卜卦的人马。
“糟了!”
博赤一拍脑门。
阿史那卜卦看到自己这边点起了火把,肯定以为已经成功偷袭所以他那边也发动了进攻。如果阿史那卜卦那边也有突厥人的埋伏……博赤的心里一慌,不知所措。
……
……
阿史那卜卦看着周围火把的组成的海洋,吓得面无血sè。他是个造反者,本来心里就有些愧疚害怕。几次铁勒人和突厥人的战斗他都没有主动参与,这让札木合不满,但却没有对他怎么样。
但是这次,他知道自己的厄运来了。
他是阿史那埃里佛的亲信,当初在中原娘子关被困的时候,他经历了九死一生,也眼睁睁的看到了大汗阿史那咄吉世将汗位传给了阿史那埃里佛。同样的,他也眼睁睁的看着阿史那埃里佛惨死在阿史那朵朵的手里。
汗位最终落在阿史那结社率的身上,但他不过是个孩子!
真正掌权的是阿史那朵朵,这让他不满!突厥王庭从来没有由一个女人掌权过,哪怕她是草原上的圣女。
如果是阿史那埃里佛继续做可汗的话,以阿史那埃里佛对他的信任,他最少也会做到特勤的位子上,可阿史那朵朵只给了他一个万夫长。再之后,他看着阿史那埃里佛的亲信逐渐被阿史那朵朵清除,死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里就越来越惶恐。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想办法的话,早晚也会被阿史那朵朵清理掉。
恰逢铁勒大汗兴兵四十万南下,他索xìng带着自己的部族逃出了王庭。有他做引导,札木合连战连胜。
但是今天,他真的绝望了。
四周都是狼骑,数不清有多少人。他的三个万人队被死死的困住,羽箭从四面八方shè过来就好像漫天的星辰都坠落了一样令人害怕。
在外围,看着被困住的敌军。阿史那朵朵的眼神分外的明亮,站在他身边的刘弘基笑了笑,自信而淡然。
“刘将军!我就说你的智慧比萨尔湖的湖水还要深!真的来了,铁勒人的骑兵真的来偷袭了!”
格楞泰兴奋的喊着,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在他眼里萨尔湖也好青牛湖也好,总之都很深很深。
“侥幸而已”
刘弘基笑了笑,指着面前的战局说道:“不过可惜,来的不是札木合麾下那三个万人队的黑狼头,只是一些叛军。”
“是叛军最好!”
阿史那朵朵抿着嘴唇说道:“突厥人从来不会对叛徒手下留情,阿史那卜卦的脑袋今夜将悬挂在狼头大纛下!”
她看着那火把连成的海洋,嘴角勾出一抹冷傲的弧度。
第七百五十三章 决战(十四)
第七百五十三章决战(十四)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大帐的缝隙挤进来的时候,欧思青青睁开了眼睛,她伸手触摸了一下身边,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她猛然一惊,坐起来的时候腿间一痛让她微微皱眉。发现李闲不在自己身边,欧思青青的心里生出一种惊慌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醒悟,竟是忘了李闲有早起练功的习惯。
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才动下面的痛楚就让她的嘴角忍不住挑了挑。想起昨夜的疯狂,她的脸就不由自主的变得发红发烫。昨夜,两个人极尽缠绵。或许是因为太久的分离,两个人都很疯狂。
但才经历这种风雨的欧思青青怎么可能挡得住李闲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没多久就败下阵来。最后还是她用别的方式为李闲解决,虽然很累很疼,但她喜欢这种被李闲抱在怀里爱抚的感觉。
抓过身边的衣服想要起床,门帘突然被撩开,李闲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看见欧思青青快速的往被窝里躲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不要起来了,知道你很累,所以让人做了些吃的,你吃完了之后再躺一会儿。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多休息。”
欧思青青的脸更加的红了起来,就如同一朵绽放在初冬的山桃花。
“去练功了?”
欧思青青红着脸问,在被窝里将贴身的衣服穿上。
李闲点了点头笑着坐在她身边,帮她将垂下来的发丝理顺。她的头发带着些微微的卷曲,再加上已经成熟的面容,看起来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妩媚。她的美不同于小狄的清纯,不同于嘉儿的柔顺,不同于叶怀袖的成熟,她的美是纯洁中带着一丝狂野,令人沉醉。
“吃些清淡的东西。”
李闲端起粥碗,亲手喂给青青:“这次千里迢迢的赶来,累了吧。”
“不累”
青青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草原上的事似乎不太好。铁勒大汗札木合倾尽全力而来,铁勒骑兵超过四十万南下。我知道你见过朵朵了,但她那个xìng子怎么可能如实说?朵朵回到草原上之后,杀了不少阿史那埃里佛的亲信,也杀了不少反对她的部族元老,突厥王庭的实力大不如前。”
“我离开草原的时候特意去过一次王庭,和朵朵聊了一个晚上。她说突厥人元气大伤,壮年的牧民都被朵朵分派到了各部族,狼骑最多也就能集结起来十五万人,无论如何也太少了些……札木合是个凶狠残忍的家伙,反抗他的部族都被他屠灭。若是万一朵朵战败……”
“而且,我把人马送出关的时候听说,铁勒人连战连胜,已经抢夺走了突厥人超过千里的草场。草原上的那些小部落都是见风使舵的,见铁勒人强大都会靠过去,朵朵的rì子必然更加的难过……”
“她没有和我说,但我能猜到。”
李闲的语气有些沉重:“如果不是真的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她也不会亲自来中原将阿史那结社率交给我。我了解她的xìng子,她是想没有顾虑的和铁勒人决战。所以我才会急调刘弘基带兵入草原,让罗艺从渔阳撤军回来,留一部兵力守住燕山,最好他亲自带虎贲重甲出塞北……但说实话,我不知道罗艺会不会照做。”
李闲顿了一下说道:“罗艺将虎贲重甲视为他的xìng命,我怕他舍不得。”
“所以……我才会急着赶来襄阳。”
李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襄阳这边的事解决之后,我会立刻带兵北上。从襄阳出发过东平郡,换走水路,由水师护送一路到涿郡,再从燕山出关。不管窦建德能不能灭掉,我都必须出关一趟。”
他将瓷勺送到青青的嘴边:“放心,我会帮她。”
“朵朵是我的好姐妹。”
欧思青青将粥喝进嘴里,看着李闲说道:“我不想她受到伤害……她是个好姑娘。安之……能不能再想别的办法帮帮她?”
“我知道,我会的。”
李闲点了点头,眼神里刻意压制的担忧一闪即逝。
……
……
草原上冷冽的风卷着一股子血腥味吹向远方,风没有卷起几株枯草,因为枯草都被血水冻结在了地上。远远的看过去,这一大片区域内的草都是红sè的。厮杀整整进行了一夜,一开始突厥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当札木合亲自带着大批援军赶到之后,这种优势就逐渐消失不见。
埋伏袭杀,变成了一场正面对决。
一夜疯狂的杀戮之后,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阿史那朵朵果断的下令大军后撤,边战边退的向西南方向撤出去二百余里,才将札木合的追兵甩开。这一战,突厥狼骑损失了近两万人,但值得庆幸的是,活捉了阿史那卜卦,他带走的三个万人队的狼骑大部分都投降,兵力上的损失算起来倒是并不大。
铁勒人那边,博赤的万人队几乎死绝。兰旭海的援兵将博赤救出去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不足三百骑兵。
围困了阿史那卜卦之后,突厥狼骑还没来得及欢庆胜利。札木合亲自带着三个万人队的黑狼头和不下十万铁勒骑兵赶来支援,双方大营的距离只有不足五十里,敌人的援兵来的速度又超乎寻常的快,所以这次对于阿史那朵朵来说并不是一个胜利。
退后了二百多里,虽然刻意没有往王庭的方向撤,但此处距离王庭已经没有多远了,如果再败……铁勒人的骑兵就能一鼓作气杀到王庭去。
一夜没睡的阿史那朵朵眼神里都是疲惫,她看着外面整顿营地的士兵们有些出神。远处她部下的几个亲信将领缓步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或许是因为太疲劳,每个人的脸sè都很难看。
阿史那重礼,武力奴,格楞泰,柯查沁,还有刘弘基等人都聚了过来,等着阿史那朵朵吩咐下一步的行动。
“清点过伤亡了?”
阿史那朵朵的嗓子有些沙哑,让人听了心疼。
“清点过,损失了差不多两个万人队。但损失最大的是粮草……大营里的牛羊大部分来不及带走,倒是都便宜给了铁勒人!”
格楞泰恨恨的骂了一句:“那群该死的铁勒人,愿长生天降下来神罚劈死他们!”
“长生天不会去管草原上的争斗。”
阿史那朵朵笑了笑,揉着发酸的眉头说道:“长生天高高在上,它任由草原上的牧民自相残杀,然后从中选出强者作为它在人间的使者……不要说什么被长生天遗弃的话,也别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还得靠咱们自己……不算太坏的消息,最起码咱们清理了叛徒,阿史那卜卦不死,札木合有他做向导打起来顺风顺水!”
“这样打不是办法”
刘弘基皱眉道:“当初……”
他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没事,在这里的都是好朋友,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说道。
刘弘基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当初突厥大汗阿史那咄吉世率军围困雁门关的时候,你们突厥人集结了超过六十万大军,那个时候,中原人的局面就如同你们现在一样,举步维艰……燕王殿下和罗士信将军亲率两万jīng骑进入草原……”
“我明白了!”
阿史那朵朵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派一支军队杀到铁勒人的老家去?”
“不管札木合有多残忍好杀,但他的家终归是他的家。在没有完全占领草原之前,他不可能对自己的家园一点也不在乎。正是冬天,北风这么猛烈……”
刘弘基压低声音说道:“不需要打,只要在铁勒人的草场上不断的放火,那些南征的铁勒人听到这个消息,怎么可能还与心思打下去?就算札木合的黑狼头骑兵再强大,也挡不住心里的恐惧!”
“是个好办法!”
阿史那重礼说道:“臣愿意带兵去!”
“我也愿去!”
格楞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说道:“保证将铁勒人的家搞的不安宁!”
“阿史那重礼去吧。”
阿史那朵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但我不能给你太多人马,最多一个万人队。”
“五千!”
阿史那重礼郑重的说道:“圣女只需给臣五千人,臣一定不辱使命!”
阿史那朵朵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凄厉的号角声。
“敌袭!”
“敌袭!”
“铁勒人又杀过来了,到处都是骑兵!”
……
……
在一条最终汇入萨尔湖的小河河畔,十二月女卫的首领正月小心翼翼的为阿史那朵朵包扎着肩膀上的伤口。昨rì才安顿下来,士兵们还没来得及休息,札木合部下的铁勒骑兵就追了上来。疲惫不堪的突厥狼骑仓促应战,虽然顽强,但最终还是挡不住铁勒人凶猛的攻势,损失了超过一万人之后,才靠着格楞泰和刘弘基带人绕到了铁勒骑兵的后面,打乱了铁勒的队伍之后才将铁勒人逼退。
阿史那朵朵的肩膀被一支冷箭shè中,幸好她的甲胄足够坚固,是叶怀袖亲手打造的。只是这一箭的角度很刁钻,恰好从肩甲的缝隙里钻进来。不过伤的并不深,只是擦出来一道口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士兵们已经超过一rì两夜没有睡觉。”
刘弘基揉了揉眼睛,有些担忧的说道:“札木合仗着兵多,肯定是将人马分成了几批轮换追击。一队人追上来的时候,其他人休息,这队人马才撤下去,第二队人马就杀了过来……这样打下去,疲劳就能击败咱们!”
“我知道”
阿史那朵朵点了点头:“札木合铁了心要先将咱们杀光才去攻打王庭,现在咱们不论往哪边撤他都会紧追不放。我已经安排人轮流当值休息,士兵们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可咱们的兵力不足,没办法和札木合的人正面抗衡。”
“希望这次能甩掉铁勒人。”
刘弘基摇了摇头:“只要让士兵们睡一晚上,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阿史那朵朵点了点,看着刘弘基说道:“倒也不算都是坏消息,趁着乱,阿史那重礼带着他的人马已经成功分开,希望他能尽快杀到铁勒人的家园……只是辛苦你了,让你跟着一块受罪……刘将军,若是战事不利,你可以带着骑兵返回中原去。”
“若真的没有办法战胜铁勒人,我会那样做!”
刘弘基道:“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
“敌袭!”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示jǐng的号角声再次吹响。
铁勒人,再次追了上来。
如群狼,一旦咬住就不松开嘴巴。
不死不休。
第七百五十四章 太他妈的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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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太***爽了
连续几rì几夜的厮杀,就算再强大的战士也抵挡不住疲劳的攻势。-xiaoshuoyd.-铁勒人的骑兵就好像苍蝇一样,一波才杀退,另一波已经死死的咬上来。刘弘基的判断没有错,札木合将近四十万大军分成了三批,轮番追杀突厥人的队伍。
从那夜伏杀阿史那卜卦开始,南撤的突厥人已经整整两rì两夜没有休息过。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是城池繁密如星的中原。如果是在中原,札木合的这种战术或许根本就无法实行。突厥人没有城池,所以他们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地方固守待援。哪怕是有一座高山也好,这样就能分出一部分士兵休息恢复体力。
草原太广袤,地势太平坦。
虽然已经退了将近三百里,但哪怕再退十天,他们依然处于茫茫的草原上,依然不会有一处可以依靠的坚固堡垒。
第三天的清晨,经过了半夜的厮杀之后士兵们终于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会儿。但每个人都知道,或许才闭上眼还没睡着,铁勒人的骑兵就会嗷嗷叫着从远处杀过来。所以没有人敢睡,休息的时候右手也会紧紧的抓着弯刀的刀柄,坐在草地上嚼一口冷硬的干粮。已经两rì两夜,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吃一顿饱饭。
“再这样下去……士兵们的斗志就会被瓦解。”
刘弘基坐在草地上,嚼着冷硬的卤牛肉如同在嚼木头一样。
“哪怕有一座小山也好啊。”
他艰难的将嘴里冰碴子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冷肉咽下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灌进嘴里一口烈酒。也只有烈酒喝进肚子里才会有些许的温暖,才会让人们感觉自己还活着。这样的战争刘弘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两rì来他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到破解的办法。
“如果没有援兵,或许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手下亲信刘会语气有些伤感的说道,虽然他不喜欢突厥人,但他更不喜欢铁勒人。相比较来说,阿史那朵朵曾经在娘子关帮助过燕王殿下,他更容易接受和突厥人做朋友。而更现实的想法是,中原人不允许有一个新的霸主在草原上出现。突厥人元气大伤,最起码短时间内无法挥兵南下扰乱中原。
但铁勒人不一样,他们在很多年前败于突厥人之手。之后便一直栖居在最冷的北方,中原的繁华只存在于部族老人听来的回忆中。铁勒人这次大举南下,一旦重新掌控了草原的话,为了弥补战争带来的损失,用不了多久札木合就会纠集草原各部族南下侵扰中原。到时候,战火又将在边关燃起。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好儿郎战死沙场,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援兵?”
刘弘基摇了摇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吃下去的东西似乎都在胸口里卡着,憋的有些难受。
“突厥人已经无力再聚集起一支成规模的骑兵了,雁门关那一战,阿史那咄吉世惨败,损失超过二十万人。没过几年他就再次率军南下,终究战死在中原。娘子关困住了突厥人的残兵败将,能活着回来还是拜咱们主公所赐。若不是圣女……说不定现在突厥人的王权早就被别的部族夺去了。”
“圣女回到王庭之后杀的人又太多,部族的实力损失加剧……虽然她这样做没有错,但不巧的是偏偏铁勒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南下。”
“一个女子……”
刘会叹了口气:“扛着这么大一副担子,必然艰辛。”
“主公曾经说过……这世间从来不会有永远的一帆风顺,也不会有永远的晦气霉运,只要突厥人能扛过去这次灾难,再用百年的时间恢复,依然是草原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百年……先把今年过去再说吧!”
刘弘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去和阿史那朵朵商议一下,如果还想不到好的办法,我只能带着咱们的骑兵返回中原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跟我出关的这些儿郎们葬身他乡。实在不行,咱们只能带着阿史那朵朵走。至于突厥人怎么样……咱们已经尽力了。”
正说着,忽然见远处一个突厥狼骑士兵急匆匆的往这边跑了过来。
“刘将军,圣女请你过去。札木合派了使者来,圣女说请你一块见见来人。”
“我知道了!”
刘弘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铠甲,大步往阿史那朵朵的方向走了过去。
……
……
“尊敬的圣女,你应该知道……现在你面对的是谁,那是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大汉札木合,是没有人可以战胜的铁勒大汗!长生天已经选择了伟大的札木合为草原新的主人,你作为圣女一定也感受到了长生天的旨意,所以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札木合派来的使者奇塞认真的说道:“这两rì两夜的战争你也看的清楚,不要太久,最多三天,你的军队将会彻底溃败。大汗是仁慈的,所以他派我来向你宣示他的旨意。只要你肯投降……”
奇塞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走过来的刘弘基。
“汉人?”
他诧异的问了一句。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你刚才说我是孤单无助的话有多可笑。中原最强大的帝国是我的盟友,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请求中原的皇帝派兵来支援我。而我认为这是咱们草原人的事,所以一直拒绝我盟友的好意。但希望你明白的是……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拒绝盟友表达出来的善意。”
奇塞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草原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卑贱的两脚羊来管了?那些孱弱的汉人不过是咱们苍狼子孙的奴隶和食物罢了。他们的身份如此卑贱,怎么能做圣女你的朋友?大汗会因为这件事而愤怒,他会视你为苍狼神的叛徒!”
嘭的一声。
听完了格楞泰的翻译之后,刘弘基忽然毫无征兆的一脚将奇塞踹翻在地。虽然他很疲劳,但这一脚却势大力沉。
奇塞没有反应过来,被一脚踹翻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这卑贱的两脚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炸响。
刘弘基一脚踏在奇塞的心口上,俯下身子冷笑着说道:“如果你嘴里再出现一个不干净的字,我现在就把你剁了喂狗!”
格楞泰哈哈大笑着将刘弘基的话翻译了过去,奇塞的脸sè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圣女,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客人么!难道草原人之间的规矩你都忘了?哪怕咱们是敌人,我出现在你的帐篷里,你也要用最好的羊肉最好的酒来款待客人!”
“这里没有帐篷……但我不会失了待客之道。”
阿史那朵朵对刘弘基微微颔首示意,刘弘基松开脚走向一边。
挣扎着站起来的奇塞揉着心口,畏惧而愤恨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那个汉人。他将视线缓缓收回来,喘息了一会儿说道:“尊敬的圣女,我是来宣示大汗仁慈的旨意的。伟大的札木合说,只要你肯将小纳哈恭敬的送回他身边,他可以不计较你的无礼。大汗宽仁,甚至愿意原谅整个突厥部族的罪过。”
“当然……”
奇塞昂起下颌说道:“还有一个条件。”
阿史那朵朵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个面目可憎的铁勒人。
“大汗说,愿意屈尊降贵娶你为妻子。这样就能让两个部族免于战争,突厥人只要归顺大汗,大汗会视其为子民。请你考虑清楚,如果你反对,将带给突厥人一场毁灭的灾难。”
听完了格楞泰的翻译,刘弘基的脸sè顿时变得yīn沉下来。
他握着横刀的刀柄,缓步走向奇塞:“你真的不该提出这个条件!”
奇塞吓了一跳,虽然他听不懂那个汉人在说什么,但他却感觉到了那个汉人身上森寒的杀意,那是一种比北风还要冷冽的杀意。
“难道这里是由这个卑贱的汉人来做主吗!”
奇塞一边退后一边大声喊着:“这是突厥人的耻辱,这也是整个草原上所有部族的耻辱!圣女,你会被长生天唾弃!”
刷的一声,刘弘基抽出了腰畔的横刀架在奇塞的脖子上:“现在你尊敬的长生天就要唾弃你了,你没有发现?”
“等一下!”
阿史那朵朵忽然叫住刘弘基:“刘将军,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说。
刘弘基转身,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史那朵朵。
阿史那朵朵对他笑了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道:“这样做确实不是待客之道,咱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使者?”
刘弘基摇了摇头,却没有表示什么。
“杀了他……太不划算了。”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忽然转身对格楞泰说道:“去把札木合大汗的儿子带来,让这位尊贵的使者把他带回去交给札木合大汗,来表达咱们的善意……当然,为了方便这位尊贵的使者把他带回去容易些,你最好把他装进一个袋子里。”
格楞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转身走向远处,不多时就传来一阵哀嚎声。过了一会儿,格楞泰拎着一个血淋淋的袋子走回来,将那袋子扑通一声丢在奇塞的脚边:“我把纳哈给你带过来了,你现在可以带着他回去。”
阿史那朵朵揉了揉眉角,遗憾的说道:“我听说札木合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我就更不能不满足一个父亲的请求,你带他回去,告诉札木合……让他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样,让我嫁给他……他是用屁股想事用屁-眼说话的么?!来人,把这个乌龟孙子王八蛋的两只手两只脚都砍下来,一群从北方跑出来的野狗……***……气死我了!”
这番话骂出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刘弘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阿史那朵朵一脸的震惊。他实在想不到,看起来永远恬淡如水甚至有些文弱的,给人一种圣洁感觉的阿史那朵朵,竟然会骂出这样的脏话……
太让人意想不到了,太……太……太***爽快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有猛虎名格楞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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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有猛虎名格楞泰
裂斩了札木合的独子,砍断了铁勒使者的四肢,无论如何这样做表达出来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明确到足够让札木合暴怒。听从了身边那神秘女子的建议,札木合不在分兵追击,而是调集全部人马汹涌而来,将突厥狼骑最后的不到十万人马围困在王庭以东一百五十里处。
突厥人没有如以往那样立刻反攻,而是缓缓的停了下来然后聚集在一起。
骑兵结阵防御,摆出了一副弱者的姿态。这让札木合更加的对阿史那朵朵看不起,用他的话说再强大的部族被一个女子指挥,也会渐渐的丧失掉狼xìng。女人就是女人,永远不会成为战场的主角。
追上突厥狼骑的时候,太阳刚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冒出半个头。微红的东方,映shè着微红的光芒照耀在血红的草原上。
“主公曾经说过,在广袤的草原上两敌相遇,骑兵对决,实力较弱的一方若想取胜合理的战术只是条件其一,最重要的是士兵们必须有宁死不退的意志。”
刘弘基骑马停在阿史那朵朵是身边,指向对面铁勒人军阵中最中间位置上那一根黑sè大纛:“若有必死之心,直冲敌阵心脏。不管身后左右,一往无前……这样的战术被主公叫做掏心,或可取胜,但不顾后队左右的打法,伤亡必然极大。”
阿史那朵朵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只是侧身看着刘弘基问道:“刘将军为何不走?”
她将自己的披风解开丢在地上,缓缓的握住了弯刀的刀柄:“以刘将军轻骑之jīng锐,便是札木合分兵去追也未必追的上。这是草原人的战争,刘将军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不走……您可以理解为我犯傻。”
刘弘基笑了笑道:“人在有些时候总会犯傻。”
阿史那朵朵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确实……人在有时候总会犯傻。我本来可以置身于事外,草原上的争斗与我何干?但我留下了,而且做好了死在这场战争里的准备。会有遗憾……但若走了,可能更遗憾。”
“掏心之术”
她喃喃的说了这四个字,然后缓缓的将弯刀抽了出来:“那我便亲自去掏了铁勒人的心,阿史那重礼只怕还没有赶到铁勒人的家园,等不到他搅乱敌人后方了……这场战争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行”
声音从阿史那朵朵是身后响起,粗犷而坚定。
阿史那朵朵回头,就看到了身材极雄壮魁梧的格楞泰催马走了上来:“我尊敬您,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但今天不行,圣女……抱歉!”
他一挥手,几个金帐侍卫立刻上前,用战马前后左右将阿史那朵朵围住。
“我与刘将军商议过了,如果这一战咱们突厥人败了,他带着你去中原找燕王……大汗还在那里,您也在那里,咱们突厥人的希望就不会破灭。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格楞泰揉了揉鼻子有些歉疚的说道:“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这是第一次……不过这感觉不错!”
他哈哈大笑,将弯刀抽了出来。
“苍狼的子孙,告诉我谁才是草原的主人!”
“突厥!”
“谁才是长生天的宠儿!”
“突厥!”
“谁才是战无不胜的勇士!”
“突厥!”
“跟着我!”
格楞泰猛的催马向前冲了出去:“让那些卑贱的铁勒人看看,谁才是草原的王!”
“突厥!”
三个万人队的骑兵汹涌而出,如一道黑sè的浪cháo涌向铁勒人漫无边际的军阵。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冲在最前面,狼头大旗在他身后随着风呼啦呼啦的抖动着。三万突厥狼骑组成了一柄巨大的弯刀,刀尖笔直的对着铁勒人阵中的那杆黑sè大纛。
“不自量力!”
札木合冷哼了一声,指着冲过来的突厥人大声问道:“谁愿意去把那些弱小的突厥人都杀死?我会用最肥美的草场作为奖励!”
“我去!”
几rì前夜里吃了败仗的博赤大声喊了一句,挥舞着弯刀。
“我也愿去!”
大将兰旭海俯身说道。
“给你们五个万人队,杀光那些突厥人,去吧……我最忠诚的勇士,你们将得到长生天的护佑,你们将战无不胜!”
“杀!”
博赤大声喊了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决战
展开
……
……
在大帐中,李闲看着手里的书信默然不语。
说实话,这封信让他有些震撼。不是震撼于这封信是李世民写的,而是震撼于书信中恳切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哀求。双方敌对,不死不休。而为了一个部将李世民竟然能给李闲写这样的一封亲笔信,不得不让人感慨。
尉迟伤重,军中匮药。弟知安之兄有妙手回chūn之能,军中药物也必齐全。弟唯求几样药品,以解尉迟病危之急。
李闲将书信递给身边的叶怀袖,眉头微微皱着。
“有些可笑了。”
看完了之后叶怀袖也微微皱眉,将书信放在桌案上轻声道:“李世民以为这是什么?这是战争,战场厮杀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他为了尉迟恭求药……这是在表示自己的仁慈重义?”
“不管是什么”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才知道,李世民是个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对死亡的看法,也知道我对尉迟恭这样的人心存敬意。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只想救尉迟恭,还是他是想借此让我生出怜悯之心……药我会给。”
李闲转身吩咐道:“将随军携带的伤药每一种都抓一些包好,派人送到河对岸李世民军中去。”
门口站着的亲兵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他这样做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叶怀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不认为,他有颗悲天悯人的心。我也不会觉着,因为尉迟恭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世民是在告诉他,他现在心很乱。”
李闲笑了笑,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示弱……他希望这封信能让我生出嘲笑他的心情,看不起他。然后觉着他已经乱了心境,正是大军进击的好时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世民现在应该已经在布置突袭咱们燕云军大营了。”
李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确实有了嘲笑他的心情啊……李世民……掩耳盗铃了,计是好计,但做的太过了些。”
“太过,就是假了。”
李闲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告诉关小树,今夜之前必须让萧铣给我一个态度。若是萧铣还心存侥幸的话,那就不要怪我破了襄阳城之后对他萧家不留情面了。在长安城里我能杀萧瑀,难道到了萧瑀我就不敢杀他萧铣?”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安排人。”
叶怀袖起身,转身yù走。
“今夜你和青青她们不要出大帐。”
临出门之际,李闲叮嘱道:“李世民写这封信的目的不是为了救尉迟恭,而是让我以为他很颓废沮丧。一个颓废沮丧的人怎么可能还有斗志?一个没有斗志的人怎么可能率军夜袭?不出意外的话,今夜李世民必然亲自率军渡河而来,这一战便是决战……我不想你们几个有什么意外,不要出门,我会派人守着你们。”
“我知道!”
叶怀袖点了点头,心里一暖:“今夜我安安静静的在帐中读书就是了。”
“嗯”
李闲笑了笑,很畅然:“我本来还在愁着怎么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襄阳这边的事拖的太久了不好。李世民既然自己送给我一个机会,若是我不把握岂非对不起他的好意?今夜决战,了结此事之后……我便率军北上,出塞北。”
叶怀袖身子微微一震,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
阿史那朵朵是她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
……
当的一声!
两柄弯刀重重的撞在一起,激荡出一片火星。
博赤的右臂被震得向后甩了出去,他手里的弯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荡飞了出去。他是铁勒部族中出了名的勇士,可却挡不住面前这魁梧如山的突厥人出手一刀。那弯刀上巨大的力度甚至可以劈开一座山峰,根本就无法阻挡。
身上最少插着四支狼牙箭的格楞泰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不屑的看了面前这个铁勒人一眼。
再次一刀斩了出去:“你们铁勒人都是这样的懦夫么!”
他大喊。
手里已经没有了弯刀的博赤吓得趴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刀,然后拨转马头就要逃走。面前这个被劈开了皮甲,还中了好几箭的家伙简直是个疯子,根本就不像是个人。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怎么还能挥舞起弯刀?
噗的一声,赶过来护卫博赤的铁勒骑兵被格楞泰一刀削飞了脑袋。在那脖子里喷出来的血雾中,杀神一样的格楞泰催马冲了过来。他紧紧的追在博赤的后面,脸sè狰狞的如同地狱中钻出来的魔鬼。
“懦夫!和我一战!”
他大声喊着,手中的弯刀不断的挥舞出去将拦住他的铁勒骑兵斩杀。
博赤不敢回头,不停的拍打战马。恰在此时,铁勒大将兰旭海带着几十个骑兵赶来救援,离着五十步左右兰旭海一箭shè中了格楞泰的胸口。这一箭几乎将这魁梧的突厥汉子击倒,羽箭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但他却没有倒下去,身子晃动着,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神却依然明亮。
“博赤!我来救你!”
兰旭海一箭得手,丢下硬弓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
“去死!”
格楞泰突然将自己手里的弯刀掷了出去,那刀子剧烈的旋转着如一道闪电般迅疾而去,带着呼呼的风声,噗的一下子正戳进兰旭海的心口里。急冲向前的兰旭海身子一僵,随即从战马上跌落了下去。
格楞泰一刀击杀了冲到二十几步外的兰旭海,然后追上博赤从后面一把将其从马背上抓了下来。
也很魁梧的博赤被格楞泰抓在手里,两手两脚慌乱的挥舞着却根本挣脱不开。格楞泰一只手卡着博赤的脖子,另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了博赤的下颌。咔的一声,格楞泰的手指抠穿了博赤的下巴,几根手指扣进了博赤嘴里。
噗!
格楞泰手上一用力,博赤的整个下颌竟是被他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随手将带着一排牙齿一根舌头的下巴甩在地上,格楞泰的大手从博赤血糊糊的半边脸里伸了进去。两根手指从眼窝里钻出来,将眼球挤出来挂在脸上。格楞泰一声虎吼,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
竟是将博赤的脸和颧骨从脑袋上揭了下来!
满手都是脑浆子和血水的格楞泰仰天一声长啸,然后朝着那一杆黑sè大纛继续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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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虎贲无双!
第七百五十六章虎贲无双!
三万突厥狼骑,以格楞泰为锋锐破开了五万铁勒骑兵组成的堤坝。刀子一样从中间豁开了一条口子,继续朝着黑压压的铁勒大军军阵冲了过去。到了这个时候,札木合的脸sè终于有了变化。
突厥人强大札木合本来是极清楚的,但他选对了带兵南下的时机。这是自从突厥人成为草原王者以来最虚弱的时期,而他则有机会趁着敌人弱而重新建立起属于铁勒人的时代。札木合统治下的铁勒人在这个时期并不真正的强大,但敌人弱这就足够了。
如果在突厥人的强盛时候,哪怕是阿史那咄吉世在位的时候屡次南下大败,元气大伤的时候札木合都不敢轻易动兵,因为在那个时候突厥人还是能轻易聚集起来数十万大军。而且突厥人的统治地位也决定了,他们可以随时命令其他部族参战。
他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却轻视了突厥人的战力。
连番的胜利让他有些忘乎所以,在格楞泰带着三个万人队自杀式的进攻之后他才惊觉,自己有些狂妄了。
所以他立刻下令他麾下最jīng锐的三个万人队参战,那是铁勒人数十万大军中仅唯一有资格悬挂黑sè狼头大旗的骑兵队伍。
三个万人队的黑狼头骑兵加入战团,战争立刻就其了变化。
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的突厥狼骑就好像迎面撞在了一座大山一样,立刻就激荡起来一层血浪。黑狼头骑兵这三万人是札木合从数百万铁勒人中jīng选出来的,每个人都是强大的武士。
之所以在与突厥人的战争中虽然长期处于劣势但没有被剿灭,铁勒人仗着的就是这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的黑狼头。每一代黑狼头的指挥官都是铁勒大汗本人,由大汉亲自挑选骑兵,以保证黑狼头的忠诚。
最关键的时刻,总是黑狼头骑兵力挽狂澜。
这次,也不例外。
强弩之末的突厥狼骑已经拼劲了全力,却无法撼动黑狼头骑兵的阵型。双方从撞在一起形势就对突厥人不利,从一开始,黑狼头就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本来如长矛贯敌一样冲过去的突厥狼骑遭受了重创,这支长矛折断了。
断裂在锋刃处。
锋刃处是格楞泰。
这个无所畏惧的突厥汉子已经几乎杀的脱了力,札木合麾下的两员大将接连死在他手里,兰旭海被他一刀戳死,而博赤被他先是硬生生将下颌拽了下来,然后撕开了面骨,整个头颅被他拆散。
但此时的格楞泰已经身中数箭,最重的一处是被兰旭海所伤,那一箭几乎从他的胸膛里冲出去,差一点就撕开了他的心脏。
他撑着继续前冲,却陷入了黑狼头的重围。
很快,格楞泰的身上就被无数柄弯刀覆盖。迎面而来的黑狼头骑兵没有人在他身边停留,但擦身而过的骑兵每个人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一刀。当格楞泰深入敌阵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两条胳膊被卸掉,胸口上的皮甲早就被切的面目全非。露出来的胸膛上血糊糊一片,谁也不知道格楞泰到底身中多少刀。当他从马背上掉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空了。内脏不知道在多久之前就流了出来,落在地上后又被战马踏成了肉泥。掉在地上的尸体是一具残破的躯壳,被破开的肚子里空空如也。
“黑狼头动了!”
刘弘基的亲信副将刘会喊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战团。
“咱们还有大约六万多人,集中兵力绕开黑狼头直冲札木合的大纛!”
刘弘基看着阿史那朵朵急切的说道:“机会只有这一个,请圣女赶紧下令!集合全军进攻,不能让格楞泰用xìng命创造出来的机会浪费!”
“格楞泰……”
阿史那朵朵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中都是悲凉。
“不能等了!”
刘弘基猛的转身对柯查沁等人说道:“立刻吹角进攻,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往前杀,只要砍倒了札木合的大纛就算胜了!留下一个万人队保护圣女,其他人全都要冲上去!”
柯查沁用力点了点头:“听刘将军你的!”
“刘会!”
刘弘基大声吩咐道:“带上我的亲兵护住圣女,其他人跟我冲上去!胜败在此一举,今rì我就疯狂一回!”
“大将军坐镇!”
刘会却摇了摇头,对着刘弘基喊了一句后催马朝着前面冲了出去:“咱们杀过去,撕了札木合!”
“杀!”
留下了一个万人队保护阿史那朵朵,其中有一半是汉人jīng骑。其他所有的人马全都往前冲了出去,每个人的脸sè都异常的决绝!
……
……
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战马的哀鸣声和士兵们临死前的悲呼此起彼伏。战场上充斥着一股血液和粪便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这一片战场上甚至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踩下去的时候必然会踩到一具或者是半具尸体。
突厥人用这种壮烈血腥的自杀式进攻来宣告着他们的骄傲,而这一刻札木合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
格楞泰虽然死了,但他麾下残存的骑兵依然死死的咬住那三个万人队的黑狼头。他们用自己的xìng命为同袍换取时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拖住那支号称不败的黑狼头。只要黑狼头骑兵不撤回去救援札木合,倾尽全力一击的突厥狼骑就有可能扭转局面。
那一杆黑sè大纛,是所有突厥人眼睛里的目标。
柯查沁是阿史那朵朵的亲信,最早的时候就跟在阿史那朵朵身边。他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刻,也知道自己会在这场战争中成为无数尸体中的一具。或许会死无全尸,以至于收拾战场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自己是谁。
值了!
他告诉自己。
当初他不过是个没地位的小牧民,若不是因为追随圣女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圣女给了他一切,荣誉和权利。现在到了自己用xìng命来回报圣女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若这一战最终输了,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若这一战侥幸胜了,那他将成为改变草原历史的那个人。
一生荣耀!
“砍断札木合的大纛!”
柯查沁大声喊着,带着自己的亲兵奋力向前急冲。他一直没有出刀,眼睛死死盯着那根矗立在铁勒人军阵中的大纛。他的亲兵为他挡住了所有攻过来的弯刀,死了的亲兵立刻就会被后面的人取代位置,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正前方,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在与柯查沁相距大约三百步的地方,另一队骑兵在汉人将领刘会的带领下同样势如破竹的向前急冲。这更勾起了柯查沁的斗志,他可不愿意输给一个汉人。
刀子和刀子相撞,刀子和**相撞。
这种声音,才是战场上的主旋律。
终于,突破了层层敌人,柯查沁距离那杆大纛只有不足百步的距离,他心里的斗志也催发到了极致!
“杀!狼神的子孙们,让那些铁勒人知道什么叫做杀人!”
“杀!”
狼骑兵如狼一般嚎叫着,每个人都红了眼睛。
虽然向前急冲的队伍越来越单薄,但他们没有停下来步伐。
“废物!”
札木合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抽出了自己弯刀:“跟我杀过去,杀尽突厥人,抢回属于咱们铁勒人的荣耀!”
他向前催动战马,在他身后,超过十万铁勒骑兵轰然向前。
很快,突厥人向前突击的队伍就如同被淹没在汪洋中的小船,上下起伏,顽强的依然前行。但铁勒人太多了,兵力足足是他们的数倍。整体向前的铁勒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大山,无可阻挡。
柯查沁和刘会率领的骑兵很快就在浩瀚如海般的铁勒人骑兵中消失不见,如同被浪头打翻了的渔船。而这个时候,脱离开格楞泰部下纠缠的黑狼头骑兵也转了一个方向,朝着总攻的突厥狼骑杀了过去。
刘弘基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声长叹。
“还是兵力太少了些,哪怕再有三个万人队……”
“刘将军,全军进攻!”
阿史那朵朵擦去眼角的泪珠,将弯刀抽了出来:“没有人愿意做懦夫,活下来的人将整夜不得安睡!”
“不!”
刘弘基摇了摇头:“我的使命是保护你的安全,现在必须离开了。”
“我的部族在为了荣耀而血战,我怎么能离开?!”
阿史那朵朵语气坚定的说道:“如果这样离开,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宁!”
“晚了”
刘弘基摇了摇头道:“就算现在带着这最后一个万人队杀过去也于事无补,铁勒人太多了。”
“看!”
忽然,刘弘基身边的亲兵惊喜若狂的吼道:“札木合的大纛倒了!”
刘弘基和阿史那朵朵就愣了一下,随即将视线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们没有看到那黑sè大纛倒下去的场面,但他们却看清了对面黑压压的人群中确实没有了那一根大纛!
“柯查沁做到了!”
阿史那朵朵惊喜的喊了道,侧头对刘弘基急切道:“快,咱们必须冲过去!”
刘弘基皱着眉,却不敢轻易下达进攻的命令。就算札木合的大纛倒了,可这一万人冲过去只怕也还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的使命是保护阿史那朵朵的安全,而不是跟着突厥人一块去拼命。
“不对劲!”
他忽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立刻催马冲上一个高坡用千里眼往敌阵中看了过去。铁勒人的大纛倒了,但敌人却是从后队开始乱起来的!整个铁勒人的后队都在溃败,而且败的根本无法阻止!
一支人数不是很多的骑兵如一柄锋利而厚重的陌刀一样,狠狠的将铁勒人的后队斩断!
“虎贲!”
刘弘基惊喜的忍不住仰天高呼:“虎贲重甲!”
这一刻,刘弘基才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虎贲重骑!才领会到了那句长城有隙虎贲无双的真谛,才明白什么叫天下无敌!
八千虎贲!
势不可挡!
“虎贲重骑!”
所有的汉人骑兵都欢呼了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长城有隙!虎贲无双!”
“虎贲无双!”
“虎贲无双!”
“杀!”
刘弘基纵马从高坡上冲了下去,兴奋的想要仰天大喊。
铁勒人身后的一座高坡上,几千名轻骑兵簇拥着一个身披玄甲的老者。这人虽然胡须都已经变白,但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威势。他轻抚着自己的胡子,笑了笑指着前面厮杀的战团道:“太久没出来,草原人想必已经忘了老夫。”
“那老夫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骑兵!”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天之将明 其黑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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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天之将明其黑尤烈
在草原上的战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襄阳城这边却平淡的有些出奇。手打吧防盗章节整个白天,不管是李世民大营中的士兵,还是襄阳城里已经困顿疲乏不堪的梁军,又或是在汉水西岸的燕云军士兵,都有些百无聊赖。
尤其是一向以纪律严明著称的燕云军,除了必要安排的斥候和游骑之外,大部分士兵因为天气转冷竟是没有cāo练,都窝在帐篷里呼呼大睡。李世民派过来的斥候藏身在草丛里,观察了整整一rì,发现燕云军的士兵们在中午吃过饭之后便一头钻进帐篷里,很少有人再出来。
这个消息在天黑之前传回汉水东岸的秦王军大营里,这让李世民的心里踏实了几分。
在他的大帐外面,所有从五品别将以上的将领全都聚集在这里。为首的几个将军神sè都有些紧张,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夜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中低级的将领们还没有得到消息,但隐隐间人们似乎都猜到了些什么。
在众人到齐之后,不多时,身披金甲的李世民缓步走出了大帐。
披着一件大红sè的披风,身穿金甲的李世民显得格外英武。他将金盔抱在怀里,缓步走到众人身前站住。
视线缓缓的在这些将领们的脸上扫过,李世民的脸sè竟然平静的出奇。
“你们所有人可能都想过,这一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你们的前程又会是什么,战死?还是成为骄傲的胜者?”
李世民语气平缓的说道:“不只是你们,孤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一战,能不能取胜?现在……孤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逐渐将语气提高说道:“要想取胜,就必须有一颗必胜之心!”
“如果你们自己心里都在不安,都在忐忑,都在做着两个打算,没有一颗必胜之心,那么这一战还没有打就已经输了!孤也犯过错,就在不久之前还犯过错!若不是尉迟恭用他的无畏来告诉孤,孤现在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战争!”
“以决死之心上阵,方能百战不殆!”
李世民大声说道:“今夜,孤将与你们一同,以决死之心上阵杀敌!敌人就在汉水对岸,他们不会想到咱们会在这个时候突袭。孤不愿意瞒着你们……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要想活过这个冬天咱们只能去敌人的大营里将粮草抢过来!”
“而抢粮草之前要做什么?”
李世民缓缓扫过众人,高声说道:“杀光敌人!”
“今夜,如果你们不能把所有的勇气都拿出来,那么胜利者就有可能是对面的敌人。想想吧,你们战败了之后会成为什么?成为死尸?还是懦弱的乞求一口食物摇尾乞怜的狗?而若是你们奋力向前,将所有敌人踩在脚下,那他们才是狗!才是尸体!”
“杀燕王!”
李世民纵声高呼:“创基业,建功劳!”
他猛的将横刀抽出来,指向浓墨一般的苍穹:“用你们手里的横刀,去为自己博一个前程似锦!踏平敌阵,誓杀李闲!”
“杀李闲!”
不少人的热血被李世民鼓动起来,纷纷抽出自己的横刀。就连一些梁军的将领也被李世民的激昂所感染,骨子里那股军人特有的斗志逐渐复苏。他们虽然战败了一次,成为了李世民的俘虏。但他们骨子里依然有着对胜利的渴望,既然大梁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么他们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拼争。
诚如李世民所说,军人,是不愿意去做懦夫的。
只要有胜利的希望,谁愿意成为败者?
嗣十三站在众将面前,眼神格外的明亮。他高举着横刀,跟着李世民呼喊口号的时候表情十分激动。他似乎很兴奋,在期待着这个时刻的来临。
“尉迟伤重……嗣十三……你可愿意跟在孤的身边,为孤护持左右?!”
李世民忽然看向嗣十三问道。
“臣……万死不辞!”
嗣十三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说道:“臣虽不如尉迟将军勇武,但臣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主公做盾牌!除非臣死了,否则无论是谁,都不会威胁到主公安危!”
“你与尉迟,是孤之肱骨!”
李世民将自己的横刀递给嗣十三,接过嗣十三的横刀:“今rì以此刀为证,若得胜,孤与卿当为兄弟!不离不弃!”
夜sè中,留下了亲信庞德带兵五万镇守大营。李世民亲率十几万大军分作四路,往汉水下游水浅处渡河。天黑之后大军即刻开拔,绕出去最少七八十里的路,赶到燕云军大营的时候恰好是天将亮,正是人睡的最深沉的时候!
李世民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会成为胜者!
一定!
……
……
李世民知道,在下游可以渡河的地方,李闲必然布置了大量的斥候监视着,所以他将队伍分成了两批,挑选大约两千名jīng锐善水的士兵游泳到河对岸,在燕云军斥候返回本寨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来一人杀一人,以确保大军行踪不会泄露。
这两千在黑暗中游泳渡河的士兵,能活着到对岸的将成为战争胜负的关键。所以李世民许以厚禄,他许诺,只要是渡河过去的士兵,每个人在战后都能得到一百亩良田。不幸战死的,将会得到五百两银子的抚恤。
李世民亲自率领大军,用了一个多时辰赶到下游浅水处,大军开始渡河,在河道那边果然有燕云军的守兵,厮杀一场之后,守兵开始撤退。李世民下令大军加速前进,天亮之前必须赶到燕云军大营。
撤走的燕云军守兵被事先渡河过来的秦王军拦住,一场厮杀之后上百名斥候被杀。趁着浓烈的夜sè,秦王军十几万人马疯了一样的往燕云军大营方向急冲。
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
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燕云军大营,李世民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冽!
“冲进去!杀李闲!”
“杀李闲者,赏万金,封国公!”
李世民大声吼了一句,用横刀向前一指!
“杀!”
汹涌如cháo的秦王军士兵点起了火把,汇聚成一片火的海洋。照亮了半边夜空的火海蔓延向燕云军大营,如洪水决堤一般。很快,燕云军大营里便响起了示jǐng的号角声,能看到数不清的燕云军士兵迅速的往营寨这边冲了过来。
站在一处高坡上的李世民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燕云军果然是当世一等一的强兵。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起来,不得不让人敬佩。但李世民看的出来,燕云军大营中的火把很凌乱,显然敌人已经慌了。
聚集起来的燕云军弓箭手开始放箭,而已经冲到大营不远处的秦王军弓箭手也开始放箭,不同的是,秦王军的弓箭手shè出去的是点燃了的火箭。就好像从九天之上坠落下来的银河,火箭如滔滔大河一样汹涌澎湃的冲进了燕云军大营中。
羽箭之密集,让人震撼。
士兵们临死之前的哀嚎声响彻天际,短短片刻,在燕云军大营外面秦王军士兵的尸体就覆盖了一层。冲在最前面的秦王军士兵被羽箭,和威力更大的床子弩放翻在地。当大批的燕云军弓箭手登上箭楼之后,进攻的一方兵力的损失越来越大。
站在大营营寨里面的雄阔海脸sè肃穆,看着汹涌如海的敌人缓缓的攥紧了拳头。
坚守最少三个时辰!
这是燕王殿下给他的严令。
而他手中,只有不足两万人马。
李世民派来藏身在燕云军外围的斥候,看到燕云军中士兵们吃过饭之后就进了帐篷里没有出来。但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天sè黑下来之后,绝大部分燕云军jīng锐已经悄然集结离开了大营。
此时在大营中的燕云军士兵,要装出淬不及防的样子还要坚守住。
雄阔海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张公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分两队,你在后我在前,若我的人马扛不住,你为督战队。若敌军攻势太猛,你再带兵上来。”
“三个时辰”
张公谨揉了揉鼻子,忽然摇了摇头:“你退回去,重甲陌刀营不到守不住的时候不能上来。我在前,你在后!”
雄阔海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珍重!”
“放心吧”
张公谨笑了笑:“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命大。而且说起来……论战场冲锋,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我不如你。率军防御,布阵阻挡,你不如我。三个时辰而已,我来挡,你来反攻!”
……
……
一个年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磕磕绊绊的往前跑着险些栽倒在地。跑在他身边的汉子伸手拉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道:“别只顾着跑,看清楚前面有没有人挡着自己!羽箭无眼,别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少年感激的看了身边的汉子一眼,却发现对方身上穿的是梁军的甲胄。
“你是梁军?”
那汉子一怔,奔跑中从地上的一具死尸身边捡起来一块盾牌递给少年:“是,但你应该记住,现在在你身边的都是同袍!”
“嗯!”
少年脸一红,顶着盾牌往前跑:“大哥!你说咱们能打赢么?”
“肯定能!”
梁军士兵笑着说道:“燕云军就算再强,夜晚骤然遇袭也必然大乱。再说,你看到没有,前面的弓箭手放的火箭已经将燕云军的大营点着了。只要大火一烧起来,敌人就不得不往后撤!这种时候,谁退后谁就输!”
他交待道:“这会别急着往前冲,等到燕云军撤的时候再减加速冲上去。黏着敌人的屁股后面杀,只要咬住,敌人必败无疑。看着敌人的后背杀人,立功也容易些!记住,砍够了五颗脑袋就停住,功劳有的是,但命只有一条!”
“我知道!”
少年使劲点了点头:“就是天太黑了!看不清前面的路!”
“天太黑了!”
站在防御阵列后面的张公谨看了看天sè,忍不住摇了摇头:“若是李世民派人四面围攻,防御起来就难了。天太黑……他派人灭了火把从别处偷袭……来人,请雄阔海将军分兵巡视大营!”
“喏!”
他的亲兵大声答应,转身跑了出去。
“天之将明……其黑尤烈”
张公谨喃喃的说了一句,看向外面的火把海洋:“但终究会亮起来,就看这天亮……属于谁!”
第七百五十八章 小人物
知道这一战事关生死存亡,秦王军的士兵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这一段时间里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前面的士兵被羽箭放翻在地,后面的人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向前。没有战鼓,没有战歌,只有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壮胆,还是想吓住敌人?
燕云军的士兵分成了两队,轻甲步兵和弓箭手大部分都集结在了大营营寨一线。手持巨盾的士兵们蹲在地上,在最外围形成两层盾墙。弓箭手站在巨盾后面,透过盾牌之间刻意留出来的缝隙向外shè箭。
训练有素的燕云军,无论是攻还是防都极有经验。十年征战,让这支军队有一股逢战必胜的气质。从最开始假装慌乱中恢复了秩序之后,秦王军便再难向前轻易推进。弓箭手之间的较量不似短兵相接那般血腥,但死伤的人数却让人震撼。
当燕云军的弓箭手们shè空一个箭壶的时候,损失了数千名士兵的秦王军终于冲到了营寨外面。大批的步兵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开始将拒马鹿角搬开,然后甩出套索套在营寨栅栏上,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共同发力向后猛拽,试图将营寨的栅栏拽翻。
箭楼开始摇晃,上面的燕云军弓箭手忍不住惊呼起来。不少人开始往下纵跃,还没来得及跳下来,箭楼便不堪重负的呻吟了一声之后轰然倒塌。上面的士兵和碎木一同跌落,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疯狂的秦王军士兵乱刀砍死。
一个燕云军的弓箭手落地之后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横着向同袍的阵营方向滚出去好几步远,从地上顺势抓起一柄横刀,看也不看的向后挥舞了几下。感觉到刀身上传来的阻力,他知道有人被自己砍伤。
一边疯狂的挥舞着刀子,他一边往阵营方向急冲。
“救我!”
他大声呼喊了一句,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巨盾的时候被后面的秦王军士兵拽住了衣服,他伸着手拼尽全力的往前抓,这个时候他多希望有人能从盾阵后面冲出来拉自己一把。可现实是如此冰冷,严阵以待的燕云军绝不会因为他而将盾阵打开一道口子,那样的话无疑是为敌人打开了一扇通向胜利的大门。
被抓住双脚的弓箭手哀嚎着,却无法站起来。很快,被拖进了敌人人群中的弓箭手就失去了踪迹。血和碎肉在人群中不断的飞出来,其中还有内脏和断裂的四肢。疯狂的人群就如同一群饥饿的狼,大口大口撕咬着面前看到的一切东西。
当营寨的栅栏逐渐被拽翻之后,秦王军士兵们面前出现的是几层盾阵。燕云军的弓箭手已经整体后撤,盾阵缓缓合拢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在这堵墙后面,大批的轻甲长矛手迅速的跑到位置上,接替了弓箭手成为防御的主力。
当狼群一样的秦王军士兵们冲上来的时候,盾阵中一瞬间刺出来密密麻麻的长矛。整个盾阵看上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仙人掌,锋利的长矛迅速而狠戾的戳了出来。噗噗的闷响不绝于耳,才冲到盾阵前面的秦王军士兵立刻就被戳翻了一层。
就好像一群无视死亡的行尸走肉一样,倒下去的士兵还没有断气,后面的人已经红着眼睛又冲了上来,长矛在盾阵中不断的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就好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绞肉机,不断的收割着生命。
终于,一个秦王军士兵趁着面前的长矛抽回去的瞬间冲到了盾阵前面,他啊的喊了一声,飞身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肩膀狠狠的撞击在了盾阵上。
蹲在地上用自己肩膀扛着巨盾的士兵立刻就被这巨大的力度撞的几乎坐在地上,肩膀上就好像被重锤擂了一下似的。
他咬着牙将盾牌再次直立起来,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人头。
这颗人头睁着眼睛,断了的脖子上都是血。
死不瞑目。
这就是那个撞在巨盾上的秦王军士兵,在撞击在巨盾之后却被自己身后的同伴误杀。已经红了眼睛的同伴疯狂的挥舞着横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面前挣扎着站起来的是自己的袍泽。
人头飞进了盾阵里,喷着血的尸体倒在了盾阵外面。
当越来越多的秦王军士兵涌到盾阵前面的时候,最前面的秦王军士兵就算不想送死也没了别的选择。后面的人顶上来,他们连转身都不行。被同伴推着向前挤压,然后被捅出来的长矛戳死。
死尸在盾阵前面堆积起来一个高坡,后面的士兵踏着这尸体组成的高坡跃进了盾阵里面。
厮杀,更加的惨烈起来。
…………站在襄阳城城墙上的梁帝萧铣脸sè有些发白,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件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个神奇的东西可以让远处的景sè变得很近,也能让他将城外的厮杀看得一清二楚。有这个东西,他甚至能看到血在半空中被泼出来一样的场面。
他缓缓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这个东西叫什么?”
他低声问。
“千里眼”
他身边站着的一个身穿黑袍的年轻男子低声说道:“是燕王殿下想出来的主意,然后由我们军稽处二部的工匠们打造出来的。可以将远处的东西放大,在战场上将军们用来观察敌情很有用。”
“确实很有用。”
萧铣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问:“我听说燕王殿下是个无所不会无所不知的人,就好像……生而知之一样。他总是能想出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据说你们军中那种威力极大的火药包也是燕王想出来的?”
“是”
关小树微笑着说道:“很多人都说,燕王殿下就是个生而知之的人。”
“这样的人……是上天眷顾的人,难怪他会有今rì的成就。”
萧铣的语气中有些无奈,是那种面对一个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的时候的无奈。他本来从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生而知之的人,但当关小树将燕王的一些事说出来之后,他发现上天原来对每个人确实很不公平。
最起码,上天对燕王李闲的照顾就让别人嫉妒。
“你错了。”
关小树摇了摇头道:“上天不会眷顾任何一个人,因为上天是无情的。你难道不知道?燕王在起兵之前的生活似乎一点也不如意。如果你说上天眷顾他,为什么又安排下了种种磨难?还是那种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劫难?”
萧铣听说过李闲的过往,所以他无法回答关小树的问题。
“事在人为,关天什么事?”
关小树笑了笑:“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燕王说的。我在进入军稽处之前,也从不曾知道燕王连天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也同样是我的骄傲,有这样一个主公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吹嘘的事?”
“恭喜你!”
关小树看着萧铣说道:“你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萧铣眼神有些悲凉,看了看手里的千里眼语气苦涩的说道:“燕王殿下让你送给我这个东西,是不是让我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将敌人踩在脚下的?如果是的话,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同样是耻辱。”
关小树微笑道:“我可不认为,你败给我家主公是什么耻辱。”
“也许在不久之后,你就会因为今rì做出的选择而庆幸甚至是得意。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站在这里懊恼失望。燕王殿下能有今rì之成就不是因为运气好,你之所以会失败也不是因为运气差……或许你会想,如果没有李世民这个疯子不计代价的攻打你的梁国,或许你现在不必屈辱的向燕王殿下投降。”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关小树看着萧铣,语气平淡而认真的说道:“李世民之所以能活着离开长安,之所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东山再起,之所以能围攻你的襄阳城逼得你走投无路,也不是他运气好……而是因为这是燕王让他这样做的。”
“从一开始李世民就不过是我家主公布下的一颗棋子罢了,主公让他来打你,两败俱伤之后……主公再南下岂不容易许多?你现在应该明白,李世民,根本就不是主公的对手,只是棋子……你面前看到的是一颗棋子在抗争自己的命运,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棋子能走出棋盘?”
听到这番话,萧铣浑身上下都冷的难以抵抗。
就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中,根本就挣扎不出来。
…………谈判的目的就在于让对手心服口服,或者可以说让其死心。关小树是个谈判的高手,他让萧铣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无力。
他说的没错,李世民确实是李闲一直在摆布的一颗棋子。但毫无疑问的是,李世民这颗棋子险些挣脱开棋盘的束缚,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就在现在,李世民依然有可能将棋盘摔碎,自己再造一个属于他的棋盘。
但李闲亲自来了,就是为了将他死死的按在棋盘上。
李世民看着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些崩溃迹象的燕云军盾阵,忍不住松了口气:“嗣十三,你到孤身边来。依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全军压上了?”
嗣十三好像有些失神,听到李世民叫他反应稍微迟疑了一下。他歉然的笑了笑,然后走到李世民身边。
“主公,臣以为可以全军压上了。燕云军的盾阵已经被撕开了口子,大军只需再加一把劲就能冲进去。只要溃败的势头形成,李闲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嗣十三走到李世民身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横刀的刀柄上。但他犹豫了依稀一下,又将手松开。
“对啊。”
李世民笑了笑,笑容有些诡异:“孤等着能击败李闲,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转过身看着嗣十三问:“如果孤胜了,夺下襄阳,杀死李闲,杀死萧铣,是不是等于打下了一半的天下?”
“是”
嗣十三点头道:“李闲若死,萧铣若死,天下没人是您的对手了。”
“也就是说,孤该为以后考虑了对吗?”
李世民再问。
嗣十三怔住,不明白李世民说这些话的目的。就在他心里快速的计较着李世民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忽然觉得心口上一凉。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就看到自己心口上多了一柄匕首,大部分锋刃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孤既然要为以后考虑了,怎么能在自己身边留一个祸端?”
李世民笑了笑,手腕猛的一扭:“孤虽然到了现在也没看清你留在孤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但孤知道你绝没有好意。孤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自己的脸上划几十刀?唯一的答案是……一定是有着巨大仇恨之心的人才会做到这一步……而一个有巨大仇恨心的人留在孤身边,孤就算不确定你是不是想杀孤,孤如何能安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将匕首从嗣十三的心口里抽出来,将嗣十三摇晃着的身子推倒:“你不过就是个小人物,永远都只是个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