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阴谋2
纳兰惜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弱娇小的女娃儿一身锦衣的蹦蹦跳跳跑进殿里,她已有十五岁,但看起来还像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她的气色看起来已经与正常人无异,看样子是那血玲珑的效用。
她看到慕容太后身边的纳兰惜诺,眼睛骨碌一转,已经猜到了母亲的想法,刚踏进殿中,她随即退后半步。“母后我忘记我还有点事……母后万福!”
说罢,她转身就准备开溜,这个时候,慕容太后的声音把她死死拽了回来。
“燕儿,你给我回来!”
南宫燕刚刚已经不见的身影突然又窜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有两朵少女特有的红晕,她嘿嘿一笑,甚是可爱,眉宇中与南宫瑾还有几分相似。
看起来很讨人喜欢,但是,人尽皆知,她是个小魔头。
“母后有何吩咐?”她笑的讨好。
慕容太后招手让她过去,她扭捏了半天,极其不情愿的走到慕容太后身边,站在了纳兰惜诺的旁边,慕容太后还是很喜欢纳兰家的人的。
翎云国是富饶的海岛国,离洛天又远的很,再过一百年也打不起来,所以,对于慕容太后来说,纳兰家非但是名门望族,好歹也是个贵族。
所以她才很善待纳兰嫣然,直接封她为贵妃,有意让她接起南宫家传宗接代的任务。
纳兰嫣然有个和南宫燕年纪相当的弟弟是出乎意料却很让她开心的,她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要找一个家世背景相符又能和南宫燕两情相悦的人,太难了。
但这纳兰惜诺看起来有股子说不出的气质,而且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她觉得,纳兰惜诺一定能够驾驭这个小魔头。
“这是翎云国的皇子纳兰惜诺,他刚来宫里,你带他去四处玩玩,别怠慢了客人。”
南宫燕嘿嘿的笑着,心里已经是垮了下去,她就知道没好事,说什么四处玩玩别怠慢了客人,心里肯定想着再培养培养感情吧?
不过,南宫燕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也有种悸动,她想找一个像哥哥一样的男子,共度一生,但是……这天下又有几个像哥哥一样的人?
她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纳兰惜诺,四目相接,纳兰惜诺清冷的目光让她不禁一颤,这样的清冷与淡漠……有时候,却是很像哥哥的。
虽然他相貌平平,但是南宫燕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和哥哥很相似的,她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存在着,竟然对他还有些许的好感。
她对他友好的一笑,道:“惜诺?随我来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显然,周围的宫女包括慕容太后和纳兰嫣然,看到她的反应均是惊讶,别看这丫头总是嘻嘻哈哈,但是她不愿意的事情她会很果断的拒绝,根本不容商量的。
而现在,她倒显得很开心,难道她当真对这翎云皇子有好感?
纳兰惜诺随着南宫燕一路到了御花园,皇宫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些园子草木,南宫燕却对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有着很大的兴致。
一草一木她都像看到奇珍的般的开心赞叹,她像一只蝴蝶般的翩翩而行,纳兰惜诺跟在她的身后,一句话不说。
“好漂亮啊~”她跑到一团花圃前,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像逗小猫一样的用指腹轻轻拨着那些柔嫩的花朵,发出由衷的赞叹声。
纳兰惜诺很不解她这是在搞什么花样,她总觉得,她能这么欣然同意带自己出来玩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想要整治她的,想不到,却只是单纯的游玩。
“翎云国也有这样的花儿吗?”南宫燕回头,笑着问道。
“嗯。”纳兰惜诺点头。
“你知道吗……”她温柔的抚摸着那些花瓣,轻声道:“我好久都没有看到过这些花儿了,我好久都没有出过宫门,走过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她是真的开心,可以听的出来,只要让她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就开心的连说话都带着笑意,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热爱,对这个世界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异常的珍惜。
她,与她或者南宫瑾,是两个极端。
而这样的极端,却也总能带给另一个极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纳兰惜诺正在想自己该说什么好,突然,她屏住了呼吸。周围有人。
她走过去,一把拉住南宫燕的手,把她拉起来,准备离开。南宫燕见纳兰惜诺这般动作,没有慌张,却是羞红了脸。“你……”
她停下脚步,想要抽回手,纳兰惜诺握的更紧,她回过头,沉声道:“公主请随我来。”
然而,不等她说完,躲在暗处的那些人趁他们还没走远,突然跳了出来,屋顶上,三个黑衣人一跃而下,一旁树木中隐匿的两个黑衣人直冲南宫燕奔来。
纳兰惜诺没有离开南宫燕的旁边,那三个人不过来,就是想引她过去。两个黑衣人没把纳兰惜诺放在眼里,出手直向南宫燕。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只见纳兰惜诺面无表情,也没看到她有过什么动作,对面,一个黑衣人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纳兰惜诺。
随即,他惨叫着跌倒在地,他的胳膊正朝外翻着,已然断裂。
另外一个黑衣人见状,下意识的朝后退去,他身后的三个黑衣人看清了形势,也做想要逃走之势,然而,只听‘呼’的一声疾风闪过。
南宫燕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对面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正在突突冒血的黑衣人,他惊恐的看着前面的南宫燕,缓缓倒地。南宫燕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再看身后,那三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也只勉强看到一个人影飞来,眨眼间!只听咔咔几声,身旁两人应声倒地,再抬眼,那看似平凡的少年仍旧如方才般泰然的站在南宫燕身旁,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自己。
南宫燕几乎是惊愕的看着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又飞回来的纳兰惜诺,心中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开心,方才纳兰惜诺出手到杀的只剩下一个人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如鬼魅般的速度用快已经无法形容,肉眼已经无法分辨她的出招时的走位与招式,她快的甚至让人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好像就是一道风闪过,然后风平lang静。
这般高强的武艺,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唯一剩下的黑衣人看着倒了一地全部被割断喉咙的同伴,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惊恐的看着纳兰惜诺,害怕的连逃跑都已经忘记。
她本该全部杀死一个不漏的,但是,如今看样子那个慕容太后对此次的内朝**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反而,南宫燕一心爱着南宫瑾,又年轻气盛,若知道这些人的阴谋,肯定会为他做些什么。
而纳兰惜诺又空口无凭,让他们说出来,倒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谁派你来的?”纳兰惜诺冷声问道。
“王……王国舅。”纳兰惜诺的语气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令人不容迟疑。
南宫燕闻言,脸色微变,纳兰惜诺继续问。“目的是什么?”
“国舅吩咐……务必挟持公主。”
“哦?挟持公主做什么?”
“因为王上最疼爱公主,所以只要挟持公主,就可以威胁王上退位……唔!”
最后一个‘位’字刚说完,他只觉得一道锋利的疾风划过自己的喉咙,他错愕的朝纳兰惜诺看去,只见她正缓缓放下手臂,她的手中没有任何兵器。
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暗器的痕迹,突然,他恍然大悟,喉口的血不停的喷涌而出,在意识还清醒的最后一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个头不高长相平平的少年,他……竟然可以以风为刃,用剑风杀人!
这是他这一生所见过的最令人称奇的武艺,但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南宫燕有些错愕,常年待在宫中,也不知朝中的事,最近倒是听说过朝廷里乱的很,她也去问过母后,但母后只说那群人打打闹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必管他。
如今看来,可不是打打闹闹那么简单。
王国舅是王贵妃的兄长,而王国舅与王贵妃的家族,全部都是朝中的重臣,就连那当朝左相陈沧海也与王家有亲。
简而言之,他们都是左党份子,而且是左党中的核心人物。
南宫燕虽然年幼,但从小身体不好,只靠读书打发时间,这些事情她想一想还是能够明白过来的,她心中已有个大概。
想着,她便转身想要回去。
“公主留步。”纳兰惜诺叫住了南宫燕,南宫燕停下脚步,意识到纳兰惜诺还在这里,她回过头,纳兰惜诺继续道:“即便公主通知了王,他也无法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通知皇兄?”南宫燕话说完方知失言,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唇。
“左右两党的斗争持续已久,两派的势力也都不容小觑,只靠公主自然是无法抵挡的,但是,前方与羌人的战事也正如火如荼,王上怕是抽不开身的。”
第三十二章:阴谋3
“羌人?羌人经常会来,打一打也就散了,怕什么。”
“可是这次,没那么简单。”
看着纳兰惜诺认真的神情,南宫燕渐渐有些紧张。
纳兰惜诺继续道:“此次羌人与蛮夷八族共组四十万大军来袭,据我所知,山河关守军仅有二十万,抵挡至今已是不易。”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有四十万大军?去年我还听说李将军大胜羌人,怎么……”
南宫燕听着这个惊人的数字,再也无法平静,这就意味着,南宫瑾根本不仅仅是抽不开身,而是……必死无疑。
“呵,若羌人有能耐说服蛮夷八族和他们组成联军共同攻打洛天,前些年也就不必总被打的落荒而逃了。”纳兰惜诺冷笑。
“你的意思是……”南宫燕渐渐明白了过来。
“朝中有内贼,而且,这个内贼的势力应该不小。朝中有人照应,里应外合,羌人和蛮夷有了十分的把握,才肯一心冒这个险。”纳兰惜诺分析道。
“现在的情势很不乐观,洛天有近三十万大军在左党的手中,前方要求黄仁忠带兵增援,但是黄仁忠迟迟没有动作,他们在跟我们耗时间,山河关是一天都等不了的,多等一个时辰,胜算就少一分。”纳兰惜诺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我想起来了,右党,右党这边有几位将军,他们都对皇兄很忠诚,他们手里有兵,让他们去,我这就让他们去……”说着,南宫燕转身就要走。
纳兰惜诺拉住她,冷然道:“公主请冷静下来,现在他们不能走,他们何尝不知道王上需要援兵,但是,如果他们此刻带着王上最后的军队离开帝都,左党必然会立刻起兵篡逆夺位,然后让羌人与王上自相残杀,最后,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南宫燕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她开始意识到这次的危机有多么严重,外有强敌,内有祸患,而且左党的那些人阴险的很,他们设计让羌人与南宫瑾相斗,如果右党的人马去增援南宫瑾,那么就等于将洛天拱手相让,如果没人去增援,南宫瑾战死沙场的话,他们依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坐收渔翁。
南宫燕的眼神渐渐空洞起来,她的眼泪浸湿了脸颊,那种久违已久的无助感和无力感再一次侵袭而来,但是,这只是冰山一角。
“一旦王上遇难,被贼子夺得洛天,另外十二附属国必然举着杀逆贼的正义之旗奋起王位争夺之战,天下必乱。”纳兰惜诺说罢,紧紧的握住拳头。
洛天王朝,洛天大帝,这样的名号对这天下的英雄来说,从来都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这天下有野心有胆魄又有能力的人们,无时不刻的在盯着这个位子。
也无时不刻的都在盯着他,所有人都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他是丢下了她,毫不犹豫,那是因为……他还有无法丢下的东西罢?
纳兰惜诺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是多少次用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来说服自己原谅他,其实,不必原谅,因为她不曾恨过。
爱的深切,所以更接受不了他的抛弃。
突然,她的身子一怔,一个瘦弱的躯体挤进了她的怀中,她的身体微微发抖,轻轻啜泣着,语气中,是令人心碎的无力与绝望。“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哥哥需要我,他现在一定很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怎地,纳兰惜诺忽然想起了那个故事,还有故事中,那个绝望的女孩。那个女孩,此刻正在问自己,该怎么办。
纳兰惜诺的眼眶被撑的通红,他轻轻拍了拍南宫燕的背,轻声道:“公主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那些贼子得逞。”
决绝、毋容置疑,这样的语气南宫燕很熟悉,是哥哥通常会有的语气。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云淡风轻之下,冷冽的杀气与狠绝忽然让她安心,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她在,没什么可怕的。
“我相信你。”南宫燕擦去眼泪,笃定的看着纳兰惜诺。
纳兰惜诺微微一怔,虽然她早已习惯了这四个字,她总是被人付诸着各种各样的信任,她也从不会辜负这样的信任。
但是这样的信任来自于南宫燕的时候,她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该做些什么?”南宫燕继续问道。
“先劳烦公主带我去见见当朝右相。”
“可是,右相又如何相信你,毕竟你是翎云的皇子……”南宫燕有些犹豫。
“公主就说太后有意赐婚于我便是。”纳兰惜诺淡淡道。
南宫燕脸色微红,换做平日,她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可如今哥哥在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何况,她很喜欢这个纳兰惜诺。
抵达右相府时已经是深夜,右相府的管家看到是南宫燕来访,先是惊讶,连禀报都没有,诚惶诚恐的带着南宫燕直接朝前堂走去。
走到前堂,丫鬟们上了茶,过了一会儿,右相匆忙的走出来,他已是古稀之年,却因常年的操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
他正要行跪拜之礼,南宫燕连忙起身扶起右相。“洪相国不必多礼,论辈分,我该拜您才是。”
洪相国感动的连道谢,随即坐在了一旁。“不知公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南宫燕抬眼,没有说话,端起了茶杯饮茶,洪相国会意,回头对管家和四周的丫鬟道。
“你们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下人们应声退了出去。
确定四周没人了,南宫燕才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洪相国面前。“求相国大人救救天下的百姓,救救皇兄吧!”
洪相国家四世三公,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这些礼仪教养都很严格,哪受的起这个。他吓的连滚带爬的赶紧起身跪倒在她的对面。“公主折煞老臣了,公主有何吩咐尽管说出来,老臣定然照办不误,老臣誓死效忠王上!”
南宫燕叹了一口气,扶起洪相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如今的局势,想必相国心中也已了然。”
洪相国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他缓缓的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如今就像是一局死棋,进退两难,只能干着急。
“我想向相国引荐一个人。”
洪相国抬头,只见一个身影从屋顶翩翩而落。一个少年一身白衣,神色淡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洪相国心里打了个寒颤。
好重的杀气!他安静的站在南宫燕身旁,没有说话,洪相国迟疑了一下,看向南宫燕,南宫燕介绍道:“这是翎云国皇子纳兰惜诺。”
“见过皇子。”洪相国拱手,眼神虽然隐藏的很好,纳兰惜诺还是看出了他的怀疑。
自然,在这个危险的关头,翎云国的人来凑热闹,肯定会令人生疑。
南宫燕也明白,她继续道:“相国大人,惜诺是皇兄的昔日老友,也是皇兄为我选的未来驸马,是信得过的人。”
昔日老友?纳兰惜诺看向南宫燕,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呵,纳兰惜诺,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他会告诉南宫燕你的存在?别天真了。
果然,洪相国一听他是南宫瑾信得过的人,顿时就放下了戒备。“原来如此,皇子此时能来相助最好不过……”
“相国大人,他是皇兄信得过的人,也是我和母后信得过的人,所以,请大人务必要依照他的意思办事。”南宫燕说的很柔和委婉,她不想被他们觉得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却还不如一个外人。
洪相国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南宫家能这么信任他,说明他也是有些本事的。他点头,拱手道:“老臣明白。”
“敢问相国,现在右党有多少人马?”纳兰惜诺恭敬的问道。
“右党有四十万精锐部队,分别由权将军与何将军带领。”
权将军,何将军?纳兰惜诺脑中闪过两个人,但是,如果他们都是将军,又怎么会被带去径同林?不,应该是因为他们去了径同林,所以才是他最信的过人,所以才在离开的时候把他最后的部队交给他们。
“事不宜迟,请相国大人立刻集合右党人士,如果我们再不出手,王上恐怕就凶多吉少了。”纳兰惜诺认真道。
三更天,相国府的密室中,聚集了当朝举足轻重的文武官员们。他们听说王上秘密派来了一个领导他们一起与左党抗争的人。但是,那人迟迟还没露面。
密室中一阵吵杂,大家都在各自猜测着来者的身份,堂中,何先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对着上方的洪相国不耐烦的喊道:“相国,你说的人呢?!”
大家纷纷附和问人在哪里,相国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后堂一个冷漠却带着几分压迫的声音缓缓响起。
“让大家久等了。”
第三十三章:希望
大家纷纷抬头看去,一个身材弱小的少年从后堂缓缓走出,他的身旁,一向以蛮横霸道著称的公主竟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何先看到来者,一怔,突然间脸上的激动之情几乎要喷涌出来,是她,她还活着!他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一旁座位上的权龙也是激动的噌的站起来。
正要开口,纳兰惜诺打断。“这位就是何先何将军吧,久仰大名。”
何先一怔,与权龙相视一眼,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洪相国轻咳一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所说的人,翎云国皇子,未来的驸马,纳兰惜诺。”
底下发出了阵阵的唏嘘声,他们怀疑的看着纳兰惜诺,首先怀疑的是他是翎云国的皇子,其次,他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岁,凭什么要听他的?
何先激动的看着她,他完全不在意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样的事,又能被她带领着做一件大事,这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莫大殊荣。
纳兰惜诺没有空和他们多解释,她缓缓走过去,走到密室中间,周围的人渐渐的停下了议论,看着密室中央的那个少年。
她停下身,沉默片刻,淡淡道。“首先我需要加入议政阁,以禁卫军都尉的身份。”
密室内沉寂了一秒,随即,何先大声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听到何先这么说,大家有些惊诧,这何将军向来心直口快,也傲气十足,谁的面子都不给,这个时候,竟然会给一个外来户这么大的面子,着实让人不解。
这个时候大家虽然不说话,但心里都在冷笑,一上来就先要油水多的职位,肯定是想趁这个时候捞钱。
这个时候,南宫燕走到密室上方的墙壁前,拉开围布,一副地图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这副地图是极其详细的作战用图。
“其次,请洪相国向十二附属国下达旨意,要求他们对边关的战事进行援助。”
这句话说完,周围炸开了锅,官员们不是不屑的冷笑就是说他毛头小儿不懂事,他们若是愿意出兵相助,他们还用的着那么焦头烂额吗?
洪相国有些为难道:“这……公子有所不知,虽说他们是洛天的附属国,但是,在这个关头,没人愿意出兵相助的……”
经洪相国这么一解释,周围的人更是不屑了。
“我知道。”纳兰惜诺淡淡道。听到她说话,周围又迅速安静下来。
“但是临近塞北的图安国与原平国一定会出兵。”纳兰惜诺抬眼,这次她必须得解释了,否则这群蠢货根本不懂她的用意。
她起身,走到密室上方,看着塞北的方向,淡淡道。
“图安国和原平国与塞北接壤,平日与羌人、蛮夷的大小战事不断,而山河关又是边塞举足轻重的关口。”
说着,她微微一笑道:“山河关易守难攻,待他们攻下山河关,那个时候一定已经是粮草短缺,伤员大增,一旦山河关失陷,羌人与蛮夷必然会率先在这两国的边境补充军用,整顿军队,免不了会去侵占他们的城池,杀人放火抢劫那更不在话下。”
听着纳兰惜诺的解释,周围一片死寂。纳兰惜诺心中冷笑,朝地图上图安国和原平国的一角插了两枚小旗,继续道:“而图安国与原平国的国都均设在北方,靠近边关,一旦他们的边关起祸乱,或者边关城池失陷,他们的君侯就会陷于危机之中。”
此刻,密室中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大家或是惊奇或是佩服的看着纳兰惜诺,都为方才的举止感到羞愧。
何先却一脸的得意,仿若刚才是他做了一番细致且精准的分析一般。
“洪相国。”纳兰惜诺回过身。
“在。”洪相国忙迎了上去。
“你亲自写两封密信给图安国与原平国的君侯,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都写清楚,然后再下达请援文书。”纳兰惜诺已经毫不客气的吩咐了起来。
而此刻,她的吩咐犹如圣旨,甚至比圣旨还要更让人想要听从,因为圣旨是命令,不得不服从,而她的吩咐,是让人打心眼里的佩服和认同。
洪相国连连点头,拉过一旁的几个文官,开始起草书信和文书。纳兰惜诺回过头,看向何先,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还能挡几天。”何先忙答道。
“那就好。”纳兰惜诺点点头。“只要文书下达,从两国到山河关,半日不用即可到达。”
周围的官员们闻言,更是佩服,就算是从帝都发兵援助,浩浩荡荡几十万军队快速行军也要半个月不止,他们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的事情,她片刻即能一箭双雕。
这个时候,洪相国有些为难的走了过来。“公子,我险些忘了,这下达文书的事情,要议政阁讨论一致通过才可以,我怕左相那边……”
“这个好办。”纳兰惜诺淡淡道。
好办?周围的人均吸了一口凉气,这左右两党的斗争持续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过胜负,从来都是逼到绝路的时候勉强撑过来的。
尤其是在两党意见不合的时候,提案从来都是因为两党间的斗争不了了之。
“现在我们需要时间,应该先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开,需要第三方力量。”
第三方力量?众人面面相觑,洪相国恍然大悟。“我这就荐举刘公公为当朝中书令,只要在座的党士加上宦官方面的支持,是可以的。”
纳兰惜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即使需要他们的帮助,也不能给予他们任何权力。”
说着,她轻轻一笑,何先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知道,往往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她所想的,就必然能成。
“这个时候,要利用他们现有的权力,最好,将矛头指向他们。”
清晨,街道旁的树上,鸟儿们从窝里探出头,随着第一道曙光的降临开始吟唱着属于它们的晨歌,整个帝都也在渐渐苏醒。
柏明楼,雅阁。
无颜正拿着一本厚重的簿子,对于这天下之人来说,这就是人间生死簿,而他,也就是那阴曹地府的判官,轻描淡写的几笔,就代表着几十种的生杀予夺。
突然,一阵风铃声响起。
无颜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天色,眼中有些疑惑。抬头间,纳兰惜诺已然一身轻装的坐在了桌子对面,倒好了一杯清茶。
“我要你去见一个人。”纳兰惜诺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淡淡道。
“什么人?”
“王国舅。”
无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的两只眼眸一直看着纳兰惜诺,从未别开过,他每次都想从她的身上看出点什么,但是,除了那份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淡漠与极重的杀气,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停顿了许久,缓缓开口。“见他干什么?”
“告诉王国舅,刘公公在你这里花了大价钱买他的命,然后杀了刘公公。”纳兰惜诺的语气依然是平淡无波,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把生死簿给他。”
听到这里,无颜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能给。”
在此之前,他是江湖一等一的杀手组织创始人,他手下有众多身怀绝技的杀手,最得意的便是那杀人于无形的索命无常。
但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一切在遇到纳兰惜诺之后,都不堪一击。
他是孤傲之人,却屈身做她的手下,为她办事,只因她赢了他。所以他才心甘情愿的为她做柏明楼的生意,而如今,她却又要自己交出生死簿,没有生死簿,就没有柏明楼。
“你是在反抗我吗?”纳兰惜诺抬眼,看着他,语气中带满了不容反驳的冷然。
“为什么。”他冷然回望。
纳兰惜诺的神色渐冷,换做往日,她是不屑于回答为什么这种问题的。但是看着对面那张面目全非的面孔,她却无法拒绝。
“我需要转移左党的注意力,把矛头指向宦官。”
“王国舅虽然是左党的核心人物,但相比之下,左相陈沧海的权力好像更大,为何不让我去找陈沧海?”无颜不解。
“确实左相的权力更大,而且,黄仁忠虽然是王国舅的女婿,但也是陈沧海的爱将。”
说着,纳兰惜诺微微一笑,笑容里带满了运筹帷幄的自信与狡黠。“我需要的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不是对宦官赶尽杀绝,陈沧海是个老狐狸,你亲自去找他,他会起疑,而且,就算他心怀恨意,也会先以大局为重,不会把争斗的重心转移到宦官的身上。”
“万一把他逼急了,他一举将宦官的势力全部拿下,就会更无顾忌的对付右党了。”
说着,她又勾起嘴角。“何况,那王国舅就只是凭着家世才有这样的权势,他根本就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激将法就是专为他这种人设的。”
无颜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男装的娇小女子,眼中是无法自抑的钦佩,她不单有着令人称奇的武艺,有着女人独有的细腻心思,却也有着男人顾全大局的王者风范,将人心看的透彻,也将人分析的精准,步步为营,果断勇敢。
纵是那南宫瑾,恐怕都不如她。
夺取天下对她来说不过是谈笑间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要这样帮着南宫瑾?
第三十四章:斗争
这洛天帝都有三大闻名天下的建筑,第一就是那洛天皇宫,与其他的皇宫没什么不同,各种各样的豪华宫殿组成,唯一的不同是,洛天皇宫多为黄金与水晶共同制造,宫壁坚硬无比,不论是遇上什么样的天灾**都万分的安全。
而第二大建筑便是左相陈沧海的相国府,陈沧海家世世代代都是洛天王朝的皇亲,陈家向来被称为国舅世家,陈家的女儿多为后宫嫔妃贵妃。
男孩也都成了大大小小的朝臣,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第三大建筑,便是这新起的国舅府,王国舅的祖父是洛天朝曾经的威武大将军,一生驰骋沙场,建立了不少汗马功劳。
到了王国舅这一代,出了一个被太后十分喜爱的王贵妃,还有黄仁忠这么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女婿,自然是也光芒万丈,不住的好点就有点对不起自己这些个殊荣了。
王国舅的女儿也在这次柏明楼的行动中丧生,王国舅十分心痛,却不知该找谁去寻仇。
若说寻仇到柏明楼杀那判官?且不说能不能杀的了,如今柏明楼是几党斗争中的重要武器,杀判官就等于自毁手脚,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也正是如此,纳兰惜诺才选定了王国舅为目标。
王国舅是个武夫,性子冲动,这次又死了女儿,若让他知道他心爱的女儿和女婿的命是刘公公花钱买去的,他必然是会立即反击的。
最重要的是,要是让他知道如今刘公公还想要他的命,那他的反击一定就更漂亮了。
午后,国舅府,后花园。
几只百灵正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盯着王国舅手中的鸟食焦急的鸣叫。
突然,一阵惨叫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管家脸色惨白,连滚带爬的从走廊跑来,王国舅看着他慌张的样子,不耐烦道:“你就不能稳重一点……”
“他……他来了,他来了!!!”管家冲到王国舅的面前,他浑身颤抖着,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他瘫坐在地上,死死拽着王国舅的衣服,惊恐的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王国舅看情况不太对,扔掉鸟食。“谁来了?”
“判……判……”管家已经说不出话,下巴剧烈的抖动着。
判官?!王国舅倏地瞪大了眼睛,连退数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惊恐的朝后挪着。
“来人!来人!!!!”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喊。
话音刚落,屋顶和四周的花丛中,跳出几对黑衣人,他们训练有素的挡在王国舅身前,而后面的走廊里,拿着长枪的侍卫整齐有序的开始布防。
人多了,王国舅也清醒了一点,他被黑衣人扶起来,仓皇的朝后面的密室逃去。
判官是何许人也,他最清楚不过。洛天大陆最神秘最狠绝的杀手组织【血迹】的创始人,向来以缥缈诡谲的暗杀手法著称,朝廷的头等通缉犯,纵然是南宫瑾也没办法将他绳之以法。
他们要的命,没有一个能够逃过,但是后来,【血迹】突然间就销声匿迹了,过了一个月之后,帝都就开了柏明楼。
这柏明楼的菜牌都是空白的,上面要让客人来写,写人的名字。
你要谁的命,就写谁的名字。
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死在他们手上的不在少数,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在于,黄仁忠那样手握重兵,府邸防卫极其严密的地方,他都能在悄无声息间杀的一人不剩。
这种如同神鬼的杀人方法,让人们对他的恐惧更加深切。
王国舅被他精心训练的贴身护卫们护送着抵达了密室门口,成千上百的侍卫全副武装的严密布防在府内府外,是真正的一只老鼠都跑不进来。
“加强布防!再去虎贲营调遣一千甲士!”护卫队的队长对着下面吩咐道。
紧接着,又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涌到密室外的院子里,已然是连走动都已困难。
王国舅看着这样的阵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了,护卫队队长点点头,走到假山前,开始启动密室的机关。
机关启动,地面上开了一道暗口,连接着一个石梯,石梯下是一个通道。这就是国舅府的密室,里面机关重重,如果不知道这机关设置,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护卫队长退到一旁,王国舅进入暗口,走进密道。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越过机关,抵达了密室,王国舅这才完全的放下心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朝堂上走去。
突然,堂后传来了一阵窸窣——‘喀、喀喀——’,木轮滚动在地面上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密室中的所有人都重重一颤,脸色煞白的盯着后堂。
后堂一片漆黑,只听得木轮滚动的声音愈来愈近,王国舅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王国舅,久仰。”木轮声戛然而止,一个冰冷而空洞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只听‘噗通’一声,王国舅跌倒在地,他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他涕泗横流,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血。“判官大人饶命,判官大人饶命!”
“呵……哈哈。”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判官笑了起来。
冷冽的声线加上空洞、毫无感情的笑声,让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刘公公花三十万黄金,买你的命。”
突然,堂后的灯光‘嘭’的一声全部亮起,一个高大却干枯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他的面孔依旧是一片漆黑,人们看不到他的面容,他也并没有面容。
他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簿子,巨大的红色毛笔在簿子上记录着些什么。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开始发抖,几个还能撑住的,正在缓缓往后退。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判官开始记录这笔买卖的明细,那么,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直到他写完最后一笔,写完他的名字,再轻轻一勾……
他,就会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王国舅看着他正在书写的动作,立刻慌了神,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上方大吼道:“我出四十万两!四十万两!!!买他的命,买刘公公的命!!!”
判官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记录着,王国舅的眼睛通红,在他人生的倒计时中,他求生的本能正完全控制着他。“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别写了,求求你……”
判官继续写,充耳不闻。
王国舅看着判官那杆大笔的动作,分明是在写‘王’字,还有最后两个字的时间,王国舅声音嘶哑的大吼道:“一百万!一百万两黄金!!!”
判官写完了最后两个字,密室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心跳声都仿若戛然而止一般,大家屏息凝视,努力的感受着自己是否还活着。
判官轻轻勾掉了底下的名字,王国舅心里一空,呆愣在了那里。
‘啪嗒’一声,判官将手中的簿子丢到了王国舅面前,王国舅错愕的看着丢下来的簿子,他正错愕自己还活着。
他低下头,只见那簿子右下角,写着刘公公的名字,而那名字,被血迹般的红笔重重的勾画掉。王国舅双手颤抖着捧起地上的簿子,‘呜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一个不小心,他往前翻了一页,突然,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前面一页的右下角,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视线——黄仁忠。
他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朝前面看去,而雇主的名字,正是刚刚他用一百万两黄金买下的那条人命,他抬头,判官已然不在。
转眼已到夜里,刘公公府上正一片忙乱。
府中所有的人们都披麻戴孝,来来回回的穿梭在府里,一个时辰前,刘公公遇刺。
当时他正在与宦官中几位权高位重的大人密谈,正说着话,他的脑袋就骨碌碌的从颈上落了下来,吓的堂中几位大人魂飞魄散。
这样的死法,来自于【血迹】的索命无常,大家心中立刻了然,这是柏明楼所为,有人盯上了刘公公。
宦官本身都是出身贫寒,又不健全,心中本就自卑敏感,在宫中险恶中,又是备受歧视虐待的弱势群体,而他们常年侍奉在皇族身边,又十分团结,渐渐强大。
刘公公一出事,所有宦官方面的重要人物都前来吊丧。宦官方面开始紧张,因为能够花的起钱买刘公公命的人,一定也是权高位重之人。
他们一直害怕卷入左右两党的战争中,为了明哲保身,他们一边保持中立,一边竭力的巴结着皇族的人。而刘公公遇害,就说明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就在他们正在密会讨论相关事宜的时候,刘公公府上的管家跌跌撞撞的闯入了后堂,他身上穿着孝衣,甚至忘记了行礼。
“大人!几位大人!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赵松问道。
赵松是宦官方面三大议臣之一,刘公公死了,他就挑起了领导宦官群体的大任。
“王国舅带兵包围了府邸,叫嚣着要将刘公公碎尸万段!!”
第三十五章:斩草除根1
深夜,右相府,密室。
右党的党人官员们正聚集在一起,密室上方的榻上,纳兰惜诺轻松的坐在那里,南宫燕和右相分别坐在两旁,密室内一片沉寂。
突然,权龙冲进了密室,他匆匆走到密室中央,脸上又惊又喜。“出事了!”
大家的心都跟着一紧,纷纷问出了什么事,纳兰惜诺微微勾起嘴角,权龙也跟着开心起来,他继续道:“一个时辰前,刘公公遇刺了!!王国舅带着兵包围了刘公公的府邸,刘公公府里的人正抬着棺材满院子躲呢!”
“什么?!”官员们面面相觑,面上的惊喜之色难以抑制。
洪相国微微睁大眼睛,回过头,看向纳兰惜诺。纳兰惜诺坐在堂上,微微勾起嘴角,浅笑不语。一旁,南宫燕惊喜的看着纳兰惜诺,那目光中,还有一层耐人寻味的光芒。
自从宦官自成**之后,他们就推选了三大议臣来决定宦官群体的政治策略与方向,三大议臣个个老奸巨猾,一直保持中立,隔岸观火。
左党也不是没有想过借用第三方力量来给自己一点时间,但是,那刘公公谁都不得罪,也谨慎的很,就是不中他们的圈套。
如今,纳兰惜诺一出现,右党立刻就和刘公公翻了脸,这实在让人不得不由衷的钦佩。
洪相国心服口服,对待纳兰惜诺的时候。也更是恭敬,他请示道:“公子,老臣现在就去刘公公府上吊唁,顺便表明我们的立场……”
在这个时机,宦官方面最需要的就是另一方面的支持,因为相比之下,右党的势力要比宦官群体大的多,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也完全可以,只不过要费些时间和精力。
纳兰惜诺摇摇头,道:“不急。”
洪相国迟疑了一下,道:“公子,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纳兰惜诺微微皱眉,道:“现在他们是需要一个同伴没错,但是他们都是聪明人,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会怀疑,很容易会联想到这次的事情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周围的官员听着,都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洪相国拍了拍额头,点头道:“公子说的是,老夫糊涂了……”
纳兰惜诺冷笑道:“放心吧,不出半个时辰,赵松一定会亲自来求你帮他,到时候,你就百般推脱,你就说,这次右党对他们是真的动了杀心,你要为大局着想,不能轻易的和他们兵刃相见。”
何先皱起了眉头,道:“为什么啊?我们不是正需要他们的吗!”
纳兰惜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何先立刻闭了嘴,然而,纳兰惜诺竟耐心的解释道:“现在的局势如何,他们心里清楚,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已经不是名利与地位的斗争了,如果他们不反击,就会没命。”
洪相国连连点头,心下惊叹,纳兰惜诺这是想给他们压力,加重他们的危机感,如今刘公公被王国舅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了。
宦官和左党也就撕破了脸皮,左党的势力比宦官要大的多,他们若不反击,一定会被杀的一个不剩,所以,现在他们就相当于被逼到了绝路。
能做的,只有拼了命的去反击。
如果是拼了命的去反击的话,这力量,就不可小觑了。
室内寂静了片刻,纳兰惜诺正色道:“可以开始了。”
她回过头,看向南宫燕,道:“公主,请您现在立刻回宫,让太后在明日辰时召见左相、国舅以及左党其他核心人物,还有另外几位领事的公公。”
“好!”南宫燕毫不犹豫的点头。
说着,她回头,对着权龙道:“现在立刻去给我调三千精锐,装扮成禁卫军,听我调遣。”
“是!”权龙领命退了出去。
“何将军。”她淡淡的看向何先。
“公……公子请讲!”他险些叫成公主,看着纳兰惜诺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他的大脑破天荒的进行了一次高速运转,将公主换成了公子。
“明日请何将军带兵跟随洪相国入议政阁,关于请援文书,谁敢反对,就砍了谁。然后在巳时将砍下的人头悬挂于城门之上,这个时候,洪相国便下达文书,与此同时,昭告天下,就说左党逆贼企图造反,已经全部被剿杀。”
“是!”何先毫不犹豫的领命。
“这……可以吗?”洪相国有些犹豫。
纳兰惜诺抬眼,冷然看向洪相国。“那洪相国的意思是?”
洪相国对上那双冷眸,心底一颤,颔首道:“老臣明白。”
这时,洪相国的亲信走了进来,他悄声禀报道:“大人,公子,赵松赵大人来访。”
纳兰惜诺轻轻一笑,道:“你们先回去吧。”
周围的官员们纷纷起身,向纳兰惜诺和洪相国行礼告别,然后退了出去。
纳兰惜诺回身,走到堂上,坐下来,淡淡道:“劳烦相国先去接待赵大人。”
洪相国点头退了出去,此刻,密室里就只剩下了纳兰惜诺与南宫燕,南宫燕看着纳兰惜诺,往日跋扈的她此刻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对纳兰惜诺唯命是从。
“公主,关于宦官与右党联合反抗左党的事情,我需要和赵大人好好谈谈……”
“我明白。”南宫燕知道,纳兰惜诺是需要她亲自去跟赵松说明一下她的身份。
宦官的权力是依仗着南宫家,所以始终是信任南宫家的人的,因此,由她出面来引荐,就会免去不少的麻烦。
南宫燕也走了,密室里就剩下纳兰惜诺一个人。
堂后,木轮滚动的声音响起,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密室里。
“无常已经准备好了。”
“嗯。”
又是长久的寂静,木轮滚动的声音重新响起,却是朝相反的方向。
“无颜。”
纳兰惜诺轻轻闭上眼睛,语气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说的对。”纳兰惜诺回过头,看着那个漆黑而高大的身影。“我在保护南宫瑾,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所以,我放你一条生路。”
黑暗中,那个声音轻颤,良久,他冷笑。“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纳兰惜诺回头,南宫燕领着赵松走了进来。赵松看到纳兰惜诺,十分恭敬,他们这些人对于皇宫贵族有一种天生的谄媚。
他对着纳兰惜诺行了大礼,纳兰惜诺回身坐了下来。“赵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
“谢公子。”赵松起身,弓着腰退到一旁,坐了下来。
南宫燕走到纳兰惜诺身旁,在她耳边轻语,说罢,纳兰惜诺抬眼,看向赵松,微微一笑,淡然道:“既然洪相国已经决定要帮赵大人,那惜诺定然鼎力相助。”
“公子大恩赵松没齿难忘。”
“不知赵大人有何计策?”
赵松迟疑了一下,颔首道:“赵松乃一介庸人,有勇无谋,如今朝内危机四伏,赵松不敢胡言乱语,全听公子吩咐。”
纳兰惜诺抬眼看了他一眼,此刻他的脸上平淡无波,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他不慌不忙,冷静理智,并且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深藏不露。纳兰惜诺的目光微寒,淡淡道:“委屈赵大人了。”
赵松弓着腰,始终没有抬头看纳兰惜诺,十足的奴才相,但是在这奴才相下,可隐藏着一颗了不起的野心。
“明日太后会召见左党几位大人入宫,待他们入宫,我便命禁卫军封锁皇宫,在四处宫门布下埋伏,而赵大人,则在太后宫中布下埋伏,待时机成熟,我们里应外合,一举将其拿下。”纳兰惜诺看着他,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这件事由宦官来做,怕是不妥吧。”赵松抬起头,看向纳兰惜诺。“这左党的几位大人都是名门之后,武艺高强,这宦官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宦官之中武艺高强的死士也不少吧?”纳兰惜诺打断了他。“看来赵大人并无诚意,我们也并不愿意冒这个险,赵大人请回吧。”
纳兰惜诺起身就要走,赵松忙道:“公子留步!赵松遵命便是。”
其实,要让宫中的宦官拿下那几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死几个人,也并无大碍,但是,赵松明白纳兰惜诺的意思。
左党是一个党派,其后也有不小的支持群体,他们可以斩龙头,却是杀不尽的,如果左党的那些人死在宦官的手里,那么宦官就成了靶子,那些左党余孽要寻仇定然会寻到他们的身上,可惜,他能想明白,但是他没得选。
又与赵松讨论了一下细节方面的问题,赵松离开了,洪相国送走赵松,急忙的跑回了密室,纳兰惜诺正坐在上方。
见到洪相国回来,纳兰惜诺正色道:“洪相国,这几件事,你务必要办好。”
洪相国脚步一滞,应声道:“公子请吩咐。”
“第一,立刻发信给图安国与原平国,要他们立刻发兵增援。王上应该是撑不过明日了。”
南宫燕轻轻握紧了拳头,洪相国也真正的紧张起来,一切都迫在眉睫了。
第三十六章:斩草除根2
“第二,不必等左党的官员同意,明日辰时待左相等人入宫,即刻下达请援文书,然后与何将军共同将左党党人的人头悬挂于城门之上,昭告天下,就说左党企图逆反,已经被斩杀,然后令何将军一起去抄所有党人的家。”
“第三,宫中事成之后我会派人给你消息,到时你拟一道圣旨,由公主亲自宣旨,昭告天下,赵松赵大人命宫中宦官亲手斩杀左相及国舅,还有左党的几位将军,第一时间救太后、救洛天于水火之中,并且表明王上会重重封赏。”
“遵命!”这一次,洪相国毫不犹豫的说了遵命。
这一刻,他才愿意承认,自己很享受听命于这个少年的感觉,这普天之下,所有能人贤士的愿望,就是可以跟着一个这样的主子。
有时候,他会恍然觉得,他与南宫瑾无异,甚至有些时候,他比南宫瑾要严谨,细腻的多,是难得的治世之才。
而这个感觉更为强烈的,是南宫燕。她看着纳兰惜诺,目光中是那份无从掩饰的炽热,那个她以为一生都不会寻找到的男人,此刻就在眼前。
洪相国领命办事去了,一个下人拿着一套银色铠甲走了进来,纳兰惜诺准备伸手去接,却被南宫燕抢先一步,南宫燕拿起厚重的铠甲,柔声道:“我帮你。”
纳兰惜诺迟疑了一下,随即转过身,伸开双臂,任由南宫燕帮自己穿铠甲,南宫燕为纳兰惜诺系着铠甲的带子,动作十分娴熟。
从小,她就为哥哥这样穿各种各样的铠甲,几乎每天都是,然而,每一次哥哥回来的时候,铠甲都不见了。
只有一次,她偷偷的看到角落里正丢着她早晨为他亲手穿上的铠甲,已经支离破碎,血迹斑斑,那个时候她觉得,世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为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亲手穿上铠甲,然后手中唯一可以留下的,也就只有那份冰冷。
纳兰惜诺身材娇小瘦弱,穿上铠甲虽有几分英气,却依然像个少年,但是在南宫燕眼里,纳兰惜诺不论是什么样,都是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纳兰惜诺拿过头盔,戴在头上,转身走出了密室,南宫燕跟在她的身后,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走出密室,纳兰惜诺抬头了一眼天色,星辰稀疏,已经快到辰时。
她回身,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南宫燕紧紧的拥住了她。
南宫燕将脸贴在冰冷的铠甲之上,她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为什么会觉得,他好像会一去不复返。
纳兰惜诺心中五味杂陈,南宫燕越喜欢她,她就越不知该怎么办,她本身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不公平,如果让她知道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是骗她,那她该多难过?
突然,纳兰惜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她连南宫燕难过不难过都要在乎了?呵,她为他舍命寻药,甚至知道他当时毫不犹豫的丢下自己,还是要不惜一切的保护他,保护他的国家,保护他的子民,保护他的家人,甚至为他担心他挚爱的女人。
纳兰惜诺,你是走火入魔了吧。
纳兰惜诺轻轻推开南宫燕,冷然道:“公主,辰时已到,该出发了。”
说罢,她径直朝外走去,走了很久,身后南宫燕如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了一句。
“你一定要回来。”
纳兰惜诺蓦地鼻子一酸,随即神色更冷。
辰时,天微微亮,初秋的清晨霜露凝结,白雾蒙蒙。
星辰被遥远的微弱的曙光轻易掩埋,缺月寂寞的悬挂在空中。
皇宫门口一片肃杀,几辆马车陆续抵达,锦衣华服的几位大臣从马车中走下来。
‘轰隆’一声沉重的闷响,皇宫的大门拉开,穿着铠甲的禁卫军井然有序的排列着队伍从两边跑出来,站在宫门两侧。
宫门深处,一匹汗血宝马载着一个人从晨雾中缓缓而出。
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年从马上跳下,他看了一眼左相陈沧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抱拳行礼道:“见过大人。”
“你是?”陈沧海警惕的看着他。
“臣乃新任禁卫军都尉,惜诺。”她很恭顺的回答。
“禁卫军都尉?”陈沧海狐疑的打量着她。
这个时候,纳兰惜诺身后一行人快速走来,是太后宫里的宦官,他们快步走到陈沧海面前,纷纷向周围的几人行礼,道:“陈大人,王大人,黄将军,太后宣三位觐见。”
陈沧海点头,整理了一下仪表,朝宫里走去。
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劲。“国舅,这禁卫军都尉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王国舅大手一挥,道:“哎呀,人家都说是新上任的,何况左相你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皇宫的看门狗?”
“可是这禁卫军都尉为什么要换?而且,今日太后为何要同时召见我们?这其中必有蹊跷!”陈沧海敏锐嗅到了这次觐见的危险。
“我说陈相国。”王国舅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后无非就是想问我和那老太监的恩怨,能有什么蹊跷,再说了,我们有四十万大军在握,还怕他只看门口?”
这时,一旁黄仁忠的儿子黄庭也说话了。都是武将出身,这黄庭倒还像了他外公王国舅几分,头脑简单,性格鲁莽。“就是,大人,您别担心了,出什么事有我顶着,我率十万大军踏平他奶奶的!”
陈沧海无奈的皱起了眉头,随即,他想到什么似的,问道:“王国舅,最近王贵妃可有与你联络?”
“嘶……”王国舅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是有些时日没联络了。”
陈沧海的心里总是有种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但是如他们所说,现在他们这边手握重兵,何况这皇宫里除了宦官就那些为数不多的禁卫军,又能将他们怎么样?
一行人很快到了太后的宫中,一路上也没什么异常,为数不多的禁卫军进行例行的巡逻,宦官们各自忙碌着宫中的杂务。
正殿中,太后正斜倚在凤榻上,一旁,赵松手中端着香炉,拿着精致的羽扇轻轻扇动,殿中,几人纷纷跪下。“参见太后。”
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睛,轻轻挥了挥手,几人起身。“谢太后。”
太后微微欠身,赵松就已经明白太后是想起身,他连忙把香炉放下,恭敬的前去轻轻扶着太后起身,细心的为太后放置好柔软的靠枕,从身后的桌上拿了一杯茶给太后。
王国舅看着赵松那副奴才样不屑的冷哼一声,太后听到他冷哼的声音,抬眼看向他,他立刻收敛,太后将茶杯递给赵松,缓缓开口。“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赵松放下茶杯,跪倒在太后面前,道:“太后恕罪,都是奴才的错,前几日国舅爷买凶杀了刘公公,奴才主持刘公公的丧事,不料国舅爷带兵来夺刘公公的遗体,奴才不肯,便得罪了国舅爷,奴才害怕国舅爷再买凶杀了奴才,所以才想请太后娘娘出面为奴才说个情。”
“你他吗的放屁!”王国舅指着赵松怒吼。
“放肆!”突然,赵松起身,怒道:“大胆王国舅,竟敢目无尊主,口出狂言,莫不是想造反不成?!来人!”
“不好!中计了,快走!”陈沧海闻言,立刻顿住身子,转身就往回走。
这时,周围原本只是路过的宦官,还有方才前来带路的宦官纷纷从腰间拔出短剑,训练有素的朝他们几人刺来。
王国舅与黄庭都是武将出身,敏捷的躲开。然而只听嗖嗖两声,两道人影疾速闪来,突然间,殿内一片寂静……
议政阁,左党官员已经全部到齐,独独那国舅与左相还有黄庭不知所踪。
左党官员们也都互相询问,却都没问出个结果,辰时,右党的官员开始陆续进入议政阁,洪相国嘴角挂着一丝得意,太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昂首挺胸的走进议政阁了。
左党官员还不清楚目前的状况,看到右党官员陆续走来,皆是不屑的扬起下巴,或是蔑笑,或是冷哼。
突然,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夹杂着刀剑摩擦铠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左党官员疑惑的回过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何先身着盔甲,带着一队人马迅速的挤入了议政阁,士兵井然有序的走过去站在左党官员的身后。
左党官员不知所以,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洪相国缓缓开口。
“今日,我们来议一议关于请援文书的事情。”
这时,对面一个官员不屑道:“呵,洪相国,你怕是老糊涂了吧?请援?这个时候,谁会出兵帮你,更何况王上根本不需援助!”
“哦?”洪相国轻轻挑眉。“阁下的意思是,不同意?”
“对,不同意。”那官员还不知死活,得意洋洋的一字一句道。
突然,只听噌的一声,血花四溅,他身后的士兵将刀从他的身体里拔出来,面无表情的插入刀鞘,左党的官员皆是惊愕。
何先解下腰间的刀,用力拍在桌子上,吼道:“违抗者,死!”
第三十七章:帝都祸乱
何先话音刚落,对面一个官员拍案而起,他是陈相国最信任的官员,手中的权势也不小,他有恃无恐的拍案而起。“大胆何先,竟敢口出狂言威胁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何先不屑的冷哼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刀,噌的一声拔刀相向,那官员见他真的拔刀,虽然害怕,但碍于脸面还在硬撑。“你还敢杀了我不成,我乃……”
然而,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闷响,血流成河,他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正插在胸口的刀身,指着何先,倒在了地上。
他算是此刻议政阁中地位最高的官员,他的死引起了左党官员的恐慌,还有几个稍微有些权位的官员企图垂死挣扎。
一个官员起身,警告道:“何将军,我们左党可有四十万大军驻扎在皇城外,你若在继续放肆下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哦?”此时,洪相国开口了。“将四十万大军驻扎在帝都之外,是何居心!是想造反不成?!何将军!”
“得令!”何先敏捷的闪身过去,一把将他身后侍卫的刀拔出,只听‘咔嚓’一声,那官员的头直直的被砍去一半,悬挂在鲜红的脖颈之上,甚是骇人。
左相、王国舅、黄将军等人不在场,这几个有些权势的人又被杀死,议政阁的左党官员完全乱了阵脚,纷纷起身逃窜。
然而,凡是踏出议政阁的,全部发出了阵阵惨嚎,吓的还未跑到门口的人连连后退。
这时,一个人领头跪了下来,其他的官员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要反抗就是死路一条,纷纷跪倒求饶。
何先大手一挥,道:“来人!把他们全部给我绑起来绑在囚车上环城而游,并击锣相告,左党党人企图造反,已经全部拿下!”
手下的侍卫领命,带着那些剩下的官员走了出去,何先继续吩咐。“把这几个人的人头挂在城门之上,贴出告示,昭告天下,朝中左党官员已被剿灭。”
第一步已经完成,洪相国起身,忙道:“事不宜迟,何将军,现在你就带兵去抄家,老夫去皇宫见公主,拟出圣旨,昭告天下!”
洛天帝都,清晨。
街道两旁的商铺才刚刚开门,百姓们也都才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
就在街道上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突然,两队官兵押着一辆巨大的囚车缓缓而行,囚车前,两个官兵击锣,中间一个随着锣声宣告——“左党乱贼,企图篡逆,已被拿下,如若发现左党余孽,及时报官,否则同罪!”
百姓们涌在道路两旁,对着囚车里狼狈的官员们指指点点,人群中,一些左党份子见状,立刻转身回去,准备逃离。
一时间,帝都风云四起,凡是与左党有瓜葛的人,纷纷被百姓举报,多数被逮捕,少量党人侥幸逃脱。天下左党人士皆知帝都祸乱,正在想办法联络。
他们始终认为左党有四十万大军在手,又有左相与国舅等人支撑,绝不会就这样败北。
东城,一对官兵迅速的将几处府邸团团围住,何先跳下马,也不让人去敲门,直接命人以攻城之势将门撞的粉碎。
然后带着人马如劫匪般的冲入府邸,这是纳兰惜诺的意思,她想要制造声势,让天下人都觉得左党大势已去,乱了左党人士的阵脚。
百姓们不停的向官府举报,而左党官员的家眷也统统被逮捕,一时间帝都监牢告急。
皇宫,议政大殿之上,百官齐聚。
殿上,洪相国将圣旨交给南宫燕,南宫燕一身凤袍,肃穆庄严。
她打开圣旨。朗声宣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陈沧海与王国舅及黄仁忠等人乱结私党,独揽军权,谋害朝廷命官,企图篡逆,置天下百姓于危难之中,赵松及时救驾,斩杀叛贼,功不可没,特封威武大将军,黄金万两!”
与此同时,太后宫中,一片寂静。
宦官们保持着拿刀的姿势,却呆立在殿中不知该做何反应。
大殿中央,陈相国和王国舅还有黄庭的人头已经落地,这样的死法,大家虽然没有见过,却早有耳闻,是柏明楼的索命无常所为。
赵松错愕的看着三人还在冒血的脖颈,忽然间明白,自己已然中计。
殿外,清晨的曙光照耀着大理石的地面,一个银色身影背光而来,他的身材弱小,却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随着他的走近而渐渐逼近。
殿内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四周静寂的就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他缓缓走来,踏入大殿,脚步声愈来愈近,大家看清了他的脸,平淡无奇,却冷若冰霜。
而那眼神中的肃杀与戾气,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他走到殿上,冷然道:“属下救驾来迟,让太后娘娘受惊了。”
随即,不等惊愕中的慕容太后说什么,她抬眼,看向神色凝重的赵松,微微勾起嘴角,浅笑道:“恭喜赵将军。”
赵松一怔,心中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一个宦官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赵大人!北营出事了!”
北营一直是宦官的集合地,那里有着宦官为自己培养出的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出什么事了?”赵松却未慌张。
“左党余孽逃脱不成,反悔帝都,袭我北营,伤亡惨重!”
赵松的身体重重一颤,他错愕的看向纳兰惜诺,而此刻,她面无表情,正回看向她,她的目光里,是那份毋容置疑的自信与不容反驳的傲然。
他明白了,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首先,是激起了宦官与左党的矛盾,将宦官逼的无路可退,再以宦官的名义将左党剿杀。四处抓捕左党,逼的左党也无路可退!
然后再下旨昭告天下,给他一个虚名,让左党余孽认为这一切都是他所为,左党余孽退无可退,所以就会通通把矛头指向宦官,拼死报仇,这样,又是两败俱伤。
赵松脸色渐渐苍白,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
可是,这一切远没那么简单,别忘了左党一直有恃无恐的是什么。
“太后娘娘,黄将军还有左党的几位将军在皇城外驻扎四十万大军,请娘娘下旨由何将军与权将军带兵防守帝都,以防乱贼攻入!”赵松的语气听起来很急迫。
他是想让太后害怕,如今,只要挑起左党军队与右党的战争,那么,他就可以又把矛头引向纳兰惜诺。
“万万不可!”这时,南宫燕从宫门外走了进来。
南宫燕走到殿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请求母后,拿出凤玺!”
所谓凤玺,乃南宫瑾临走前赐给太后的特殊权力,此次征战,南宫瑾自知是何局势,临走前,便设下凤玺,在危机之时,持凤玺者便持有了这统领洛天的权力。
“燕儿,你有话便说,快些起来。”慕容太后忙起身,心疼的看着南宫燕。
南宫燕依旧跪着。“如今正是危急关头,儿臣请求母后拿出凤玺,交予纳兰都尉!”
“这是为何?!”慕容太后起了戒心,这南宫燕一向是个小魔头,这怎的突然要自己把整个洛天都交给纳兰惜诺?再怎么说,他也是翎云国的皇子。
“母后,我们能及时的铲除左党,全是惜诺的功劳,现在那四十万大军就在城外,请母后将凤玺交予惜诺,及时阻止战事!”南宫燕声情并茂,甚为恳切。
看着南宫燕动容的样子,慕容太后有些动摇,这时,赵松道:“公主,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根本不可能阻止,我们要做的只是派兵前去迎战!”
“不可。”这个时候,纳兰惜诺开口了。“一旦洛天内乱,自相残杀,那么十二附属国定然会起兵,天下必乱。”
说着,她看向太后。“若太后信不过我,便将凤玺交予公主,由公主监督惜诺,如今战事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犹豫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太后正在考虑的是另一件事。思索片刻,太后道:“我可以把凤玺交给你们,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南宫燕急道。
“你要与燕儿定下婚约,成为我洛天的驸马,这样,我才能将凤玺交给你们。”慕容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自认为的精明。
但是这个紧要关头,这样的精明却是让人苦不堪言。
纳兰惜诺正想着如何回应,然而,一旁的南宫燕毫不犹豫道:“好!”
说罢,自知这个好由她自己说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她脸色微红,回过头,轻轻拉了拉纳兰惜诺的衣袖。
纳兰惜诺第一次在决断中犹豫了,她不能这样欺骗南宫燕,否则且不说南宫燕,南宫瑾知道后肯定会恨她。
但是,现在如果拿不到凤玺,那真的就功亏一篑,亲手将洛天送上了断头台。其实这样的境况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有把握收复左党军队。却没想到,慕容太后在这给她摆了一道。
沉默片刻,纳兰惜诺淡淡道:“好。”
第三十八章:最后一步1
帝都大乱,一时间朝廷内风云四起,以左相为首的左党核心人物被赵松剿杀,而左党也随着他们的死乱了阵脚,党人们四处逃窜,右相趁机掌握了议政阁的大权。
与此同时,图安国与平原国接收文书,出兵相助,南宫瑾大破敌军三十万,首战告捷。
看似祸乱四起,实际上,一场危机正悄然的被平复。
帝都外,城郊。
银色的月光洒在林道中,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而林外不远处的平原之上,灯火通明,一片营寨正扎住在那里。
士兵们全副武装,纪律严正,一片士气鼓舞。
“吁——”马蹄声戛然而止。
纳兰惜诺一身轻装,腰间佩戴着一把黑色长剑,她跳下马,望着远处的灯火,微微眯起了眼睛。前面,就是由左党剩下的几个将军所带领的军队。
说是有四十万,但恐怕也是虚张声势,这么一点地方怎么容的下四十万大军,何况,这四十万大军每日军饷就要耗费不少,这附近又怎能容他久留。
纳兰惜诺转身,看向南宫燕。“请公主将凤玺交予惜诺。”
南宫燕迟疑了一下,将凤玺递给纳兰惜诺,随即跳下马紧跟在纳兰惜诺身后。
纳兰惜诺又看向一旁的权龙。“把东西给我。”
权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纳兰惜诺接过文书,点点头,道:“你们回去吧,若半个时辰以后我还没有出来,就按我说的做。”
这时,何先跳下马急道:“公子!军营中危机四伏。还是我们随你一起去罢!”
纳兰惜诺冷冷的瞥向何先,何先怔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说了废话。且不说那些人能不能害的了她,在这样的时刻,她肯定是不会听任何人的话的。
“保护好公主。”
“是。”权龙与何先抱拳领命。
“惜诺!”
见纳兰惜诺转身要走,南宫燕跑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纳兰惜诺微微一怔,抽出自己的手,冷然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南宫燕看着纳兰惜诺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如今劝什么她都不会听,她停顿片刻,轻声道:“小心点。”
纳兰惜诺点点头,随即纵身朝那军营飞身而去。
军营之中,戒备森严,负责巡逻的士兵们拿着火把,来回穿梭。
门口,守门的士兵见远处一个暗影飞来,大叫道:“来者何人!”
霎时间,那暗影已经飞至眼前,只见一个身材弱小的少年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她走过来,淡然道:“纳兰惜诺。”
“纳兰惜诺?”守门的士兵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却不记得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这个姓,他却是知道的,翎云国的国姓。
“可是翎云国的人?”
“我要见你们将军。”
“我们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纳兰惜诺冷哼一声,伸手探入囊中,那守卫见她有动作,吓的举起了兵器,只见她从囊中拿出一块玉牌,纳兰惜诺举起玉牌,朗声道:“叫你们将军来见我!”
守卫见玉牌,吓得立刻跪倒,另一个已然去通报。
不一会儿,帐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出来,他一身铠甲,看到纳兰惜诺,不屑的打量了一番,随即很不情愿的抱拳行礼。
“在下周将军帐下校尉鲁正,敢问阁下是?”
“禁卫军都尉,纳兰惜诺。”纳兰惜诺冷然回答,却并没多说来意。
鲁正思索了半秒,随即道:“阁下可是翎云国的人?”
纳兰惜诺微微皱眉,冷然看向鲁正。“周将军健在?”
“放肆!”鲁正大吼,随即,瞥了纳兰惜诺手中凤玺一眼,努力克制着怒气,却还是不满道:“随我来吧!”
随着鲁正进了帐内,一个老者正坐在上方,他一身戎装,头发与胡须都已是花白,看起来已年近花甲,他抬眼看到纳兰惜诺,并无起身之意。
纳兰惜诺走到帐中,抱拳行礼。“纳兰惜诺见过周将军。”
听到纳兰惜诺的姓,周盖迟疑了一下,随即抬手道:“不必多礼,请坐吧。”
纳兰惜诺颔首道谢,随即坐在了一旁。周盖打量着这深夜到访的不速之客,一身轻装,身材弱小,彬彬有礼却也不卑不亢,手持凤玺却怎的又复姓纳兰?
“不知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带兵回京。”纳兰惜诺淡淡回答。
听着纳兰惜诺平淡无波却也不容反驳的回答,周盖心底暗自一惊,好大的口气。
不过,能拿到凤玺,一定是南宫家信得过的人,而且这世上能拥有复姓的都是王公贵族,有这般口气,定然也是有些能耐的。
周将军呵呵一笑,道:“哦?不知公子要如何带走我这四十万关东军?”
这四十万大军原本都是驻守在东面的边关作战部队,通常被称为关东军,所以,纳兰惜诺断定,驻守在这帝都外的,绝对没有四十万。
且不说四十万能否停留在这里,关东若少了这四十万大军,怕也早已不保。他周盖一生驰骋沙场,保卫关东,再怎么蠢,也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么说,周将军并不打算随我一同回去?”纳兰惜诺看向周盖。
周盖闻言,冷哼一声。“不是周盖不回去,而是这洛天不让周盖回去。如今我左党党人被捕的捕,杀的杀,就连当朝左相竟也没能幸免,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周将军的意思是?”
“哼,那要看朝廷的意思了。”周盖冷哼一声,看向纳兰惜诺。
“朝廷的意思很简单,左党乱贼企图谋反,而周将军也是党人之一,这关东军在周将军的带领下,也就成了叛军。若周将军愿意随我回去,那么,周将军的过去,我们一笔勾销,关东军也将重整,我保将军无忧。”
周盖心底一沉,重整关东军,也就是要夺他军权。呵,他早看透了朝廷的伎俩,一旦失了军权,还有什么无忧?必死无疑!
“看来公子还不知当今的局势,就算我周盖愿意回去,这关东四十万大军,恐怕也不愿意!这左党党人之中,多数都是我关东大军的亲属,如今朝廷下令左党人士格杀勿论,他们又怎愿意自断生路?!”
纳兰惜诺微微勾起嘴角,心底暗骂周盖是个老狐狸,开口闭口四十万大军,想吓唬她?还堂而皇之的说了这么个借口,说到底还是自己怕死。
她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了。“那周将军想怎么样?”
周盖见她没反驳,脸上有了些笑意。“让朝廷赦免左党人士无罪,恢复我左党政权!否则,我便拼了这条老命,带着关东大军攻入这帝都,为我左党人士报仇雪恨!”
纳兰惜诺微微挑眉,这周盖还真是破罐子破摔,说他们是叛军还就真当叛军了。
“攻入帝都,报仇。”纳兰惜诺轻轻一笑。“好,很好,然后呢?”
然后呢?纵给这周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篡逆之言。周盖语塞,愠怒的别开脸。
“周将军,恕我直言。”纳兰惜诺起身,缓缓走到堂中。
“别以为你带着兵进了这个城门,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你就赢了,一旦你们打起来,不论谁胜谁负,一旦两败俱伤,圣金国与联想国必会趁虚而入,高举正义之旗夺取天下,到时候不止是洛天,整个天下必然会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纳兰惜诺停顿了一下,随即看向周盖,神情凝重。“周将军,我想你更能够明白战争所代表的是什么,这世上最难求的就是安宁,这安宁背后所付出的巨大代价,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代价里,也包括你周将军这戎马一生,不是吗?”
说着,纳兰惜诺放轻了语气,像是在劝解。“不论是关东军,还是你,你们操劳一生,为的是维护这份安宁,而不是为了毁灭它。”
周盖听着,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是啊,安宁背后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他最清楚不过。昔日的战火烽烟,血流成河,曾经的热血男儿到如今的白发苍苍……
洛天这堵安宁的墙壁是由无数的身躯与血流筑起的,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去破坏。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疲惫。“这,老夫自然知道,老夫也只是想为这些孩子们讨一条生路,不想他们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安了叛贼的名号,有家却也回不得。”
纳兰惜诺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周盖能说这句话,这件事已经算是成了。她笑了笑,语气中是少有的,对于老者的柔和。
“如今你只是被左党牵连,关东军也只是被误以为是叛军,只要将军带着关东大军回归洛天,表明忠心,将这个误会解开即可,万不可如此莽撞,发起战事,祸乱天下,成了千古罪人。何况,如今塞北正有战事,洛天正是需要将军的时候,将军又有何担心?”
说着,纳兰惜诺从怀里掏出文书,递了上去。“这是王上亲自下达的旨意,请将军过目。”
第三十九章:最后一步2
周盖接过文书,终归是一代老将,听说是王上的旨意,看起来也是诚惶诚恐。
文书里,是有关铲除左党的条例,上面郑重的声明,一旦发现左党,一律打入大牢,若有参与左党的政权活动,一律格杀勿论。
然而,独独有一条红色批注——左党中的关东军的家属,可无罪释放。
周盖看到那红色批注,顿时老泪纵横,他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他本就是洛天的开国猛将,一心忠于洛天,对士兵又是出了名的好。
他最怕的,就是牵连到这关东军的士兵们。他们都远在关东驻守,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而就因为他们几个将军参与左党就受到牵连,实在是不公。
作为他们敬重的将领,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保护,也要捍卫他的士兵。
纳兰惜诺看到周盖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而那所谓南宫瑾的旨意,实际上是她临时伪造的,用途,也就只在于给周盖解开心结。
她知道,目前的局势,不是周盖一个人就可以主持的。
关东军共有七个将军,一个主帅来共同主持大局,而那七个将军,一心效忠左党,说白了,是一心想要推翻洛天政权,谋取皇权。
周盖收起文书,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老夫惭愧啊……”
说罢,他抬眼,看着帐中的那个少年,神色有些为难。“公子有所不知……就算老夫愿意同公子回去,这其他的七位将军恐怕也难以说服的啊。”
“我知道。”纳兰惜诺笑了笑。“将军不必担心,此事交由我处理便是,劳烦将军立刻召见七位将军,就说有要事相商。”
周盖没有迟疑,点点头,立刻吩咐去找人。不知为什么,对于这少年的话,他现在下意识的想要服从,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那个少年所说的,一定都对。
而曾让他有过这种感觉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南宫瑾。
这般天生的王者风范,这天下,恐怕也就只有这二人才有吧。
不远处的树林中,三人正紧张万分。突然,营寨空中一道焰火绽开。
何先露出喜色,忙道:“可以过去了!”
三更,帝都外城郊,关东军营寨,将军帐中。
关东军的几位将军正陆陆续续的到来,深夜传召他们多半都是耷拉着脸,见到周盖稍有收敛,但看到纳兰惜诺却没好气。
纳兰惜诺全然不在乎,她安然坐在一旁,泰然自若的饮着茶。
一盏茶的时间,七位将军已经都到了。周将军轻咳一声,开口道:“老夫深夜召各位将军来,是想告诉各位将军,老夫决定随纳兰都尉一同回京。”
“什么?!”几人一听,顿时清醒,他们面面相觑,神情凝重起来。
“周将军,你这是为何?!”一个将军不解的问。
周盖正为难不知怎么说才好,这时,纳兰惜诺开口了。
“左党贼子企图谋反,已经被拿下,而左党余孽也已经被抓的差不多了,但是王上有旨,赦关东军无罪,王上信得过关东军。”
众人闻言,纷纷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几个将军闻言,有些动摇,这时,一个将军站了起来。“周将军,万万不可轻信这厮!这是朝廷的计谋!想把我们引进帝都!”
听到他的话,大家也都怀疑了起来。纳兰惜诺微微一笑,道:“不知这位将军可有家眷在帝都?”
一听到家眷,几个人纷纷警惕了起来,帐中一片寂静。
他不屑的冷哼一声。“休想威胁我,若我妻儿有半分损伤,我首先带兵端了皇宫!”
纳兰惜诺轻笑。“方才我已经说了,关东军无罪,关东军的家属,自然也无罪,非但无罪,王上还请议政阁的诸位官员设立了新的政策。”
大家闻言,纷纷疑惑,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个时候,纳兰惜诺起身,缓缓道:“凡是关东军士兵,只要有家眷,便可持入伍文书以及上级批文从朝廷根据家中人口来领取相应的土地与房产。”
闻言,将军们均是一怔。然而,纳兰惜诺继续道:“并且,关东军家属的土地赋税会进行减免。凡是关东军子弟,均可免费进入皇家书院进行学习,并且在征兵入伍时优先考虑。”
土地与房产,赋税的减免,免费的书院,仕途的优先权。
无一不是百姓们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尤其是这些将生死都交付出去的士兵们所期盼的,他们常年在外,最需要的不过是自己的家人能够有安稳温饱的生活。
这不但对他们,对天下人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这样的政策出来,不但关东军会自主要求回归,恐怕这天下的女子找夫君都要找关东军,而天下男儿的毕生梦想,恐怕也就成了加入关东军。
将军们都已经动摇,而周盖却在暗自惊叹。
好妙的一招棋,关东军有了这么有保障的政策,那么天下人都想加入关东军,关东军会日益壮大,与此同时,关东军的家属就会源源不断的成为洛天的子民。
人口多了,土地全部如数分配出去了,那么,就会增加居民与耕种。一方面,洛天的军队在壮大,而另一方面,洛天也在逐渐富有,一石二鸟,还让百姓们觉得心满意足。
这个时候,帐外有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何先随后冲了进来,看到纳兰惜诺安然无恙,嘿嘿一笑,然后向几个将军问过好,走到了纳兰惜诺身后。
众将军看到何先对纳兰惜诺恭敬而唯命是从的样子,心底开始揣摩纳兰惜诺的身份,因为何先是南宫瑾最信任的心腹将领,只效忠于南宫瑾。
几个大箱子轰然落地,抬箱子的死士将箱子打开,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箱子里,是一些杂物与信件,众将军看到,有的是疑惑不解,有的则是脸色苍白。
纳兰惜诺走过去,拿起一封信件,微微一笑。“这里面是在座几位将军与羌人还有蛮夷互通的信件,以及另外一些事情的证物。”
听着纳兰惜诺淡漠的声音,其中几个将军已经浑身冷彻,而其他的将军与周盖均是一惊,周盖大怒,拍案而起。“是谁?谁做了这等龌龊事?!”
底下几个置身事外的将军也都很是愤怒,他们都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最见不得卖国求荣的事情,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一方将领,必然有着天生的正义感。
他们也正面面相觑,想要寻找是谁做了这些事。这时,纳兰惜诺开口了。“来人,拿火进来!”
门外,一个死士拿着火把进来,纳兰惜诺一把将火把丢进箱子中间,那些信件纸张遇火即燃,很快燃烧了起来。
几个将军松了一口气,而其他人却是愕然。
纳兰惜诺环视了几个将军一周,淡淡笑道:“不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从现在开始,全部一笔购销,如果各位还是执意不肯回去,也无碍,你们于洛天有功,关东军会有的,一样不会少给你们。”
帐中,一片死寂,几个将军全部愕然的看着中央的那个少年,他面无表情,不卑不亢,态度却是十分笃定诚恳,让人信服。
“愿意同我回去的,加官晋爵,赏金万两。各位将军……”说着,纳兰惜诺转过身,她平淡无奇的面孔在烛光下,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与毋庸置疑。
“天下百姓的命运,就在各位一念之间了,惜诺在此,请各位将军三思。”
突然间,帐中又是一片寂然。
他们各自在心中盘算着利弊。其实,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没有反驳,即是认可,如纳兰惜诺所说,战争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有战争的就是这些将领们。这些真正的经历过战争,经历过生死的将领,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是怎样一种绝境。
只有何先还在暗自着急,他神经紧绷,生怕这些人谁说个不字。
纳兰惜诺此行,软硬兼施,让他们根本无从反驳,他们以为,这一次朝廷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却不知道,一切都在纳兰惜诺的掌控之中。
就算是新的政策,那也是会给洛天带来巨大好处,又能让他们心满意足的政策。
就算是赏金万两,加官晋爵,那黄金万两也是从叛贼手里拿来的,那官位爵禄也是因为经过此次战乱而空缺需要填补的。
他们不知道,如果此次他们拒绝,那么,他们那些被赦免的家眷,即将获得土地与房产的家眷,都会成为纳兰惜诺的人质。
她纳兰惜诺,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她只知道去保护南宫瑾,去保护他的一切,哪怕是不择手段。
许久的沉寂,周盖从上方的座位走了下来,他带头跪倒在地,其他的几个将军也纷纷起身跪在他的身后。
周盖看了纳兰惜诺一眼,随即颔首抱拳。
一时间,帐中关东军七将一帅齐声对着纳兰惜诺手中的凤玺跪拜道:“末将谢主隆恩!”
第四十章:驸马
塞北,山河关。
羌人与蛮夷八族组成的联合军被南宫瑾打的连连败退,已经退回到了塞北外的大漠之中,而旁边图安国与原平国的援军也已撤退。
此次的战乱在僵持了近一个月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营帐里,南宫瑾手中握着一卷书,正在细读,这时,霍之从门外走了进来。
霍之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来是开心还是担忧。他很少有特别慌张的时候,然而此刻,他急急忙忙的走到南宫瑾身旁,焦急道:“主人……”
南宫瑾听到他慌忙的语气,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去。
霍之犹豫几番,随即道:“左相、王国舅、黄将军等人已经被杀,左党余孽也被剿尽。”
南宫瑾闻言微微挑眉。“这是好事,你慌张什么?”
霍之欲言又止,只是眉头越皱越深。看着霍之的样子,南宫瑾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缓缓起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塞北的月光比帝都要皎洁纯澈,就连月亮也比帝都的大了足足一倍,这里的夜来的很晚。
霍之跟在他的身后,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沉默了许久。
“下达请援文书的事,是谁提议的?”
霍之停顿了一下,道:“之前听说是右相决定并且下达的,但是……刚刚才知道,是公主和驸马爷一手操作的。”
南宫瑾的脚步戛然而止。“驸马?”
他不过才出来一个月,燕儿怎么就连驸马都有了,而且,这个驸马不简单啊。
不但能驾驭了那个小魔头,还驾驭了朝廷里的那帮老臣,更是非凡的将相之才。
霍之点头,补充道。“刚刚得到消息,驻守在帝都外企图篡逆的关东军也已经返回关东,而关东军的七将一帅在与驸马密谈一个时辰之后,一同回到帝都请罪。”
南宫瑾心底暗惊,这驸马到底是何许人也,有这样的能耐?这么短的时间里,在那群朝臣焦头烂额,就连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境地中。
以这么快的速度解决了援军不说,还铲除了左党,甚至把一触即发的战事都摆平?!
还把那一向嚣张跋扈,难以管教的关东将领三言两语弄的服服帖帖,竟心甘情愿的回到帝都请罪……
然而,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霍之继续道:“而且,他还针对关东军制定了一项政策。”
“什么政策?”
“凡是关东军士兵,只要有家眷,便可持入伍文书以及上级批文从朝廷根据家中人口来领取相应的土地与房产。并且,关东军家属的土地赋税会进行减免。凡是关东军子弟,均可免费进入皇家书院进行学习,并且在征兵入伍时优先考虑。”
南宫瑾闻言,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这般细腻缜密一石二鸟的考虑,确实是就连他也要自叹不如的。看样子,凤玺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这洛天,恐怕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罢?
霍之看出了他的担心,随即,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继续道:“那边的人还说,驸马是翎云国的皇子,名叫……纳兰惜诺。”
果然,听到纳兰惜诺的名字,南宫瑾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他回过头,盯着霍之,眼神中迸发着他看不懂的火焰与光芒。
“你说什么?!”
“驸马名叫……纳兰惜诺。”霍之不自然的低下头,又复述了一遍。
洛天,帝都,后宫。
短短的一个月内,洛天中左右两党持续了很久的战争就在新驸马爷的出现后迅速落下帷幕,左党惨败,被一举铲除。
而驸马爷智除左党,英勇前往关东大营保洛天平安的事迹也广为流传。
就连在后宫中,纳兰惜诺也成了一个传奇人物,人人皆知南宫燕的蛮横跋扈,大家表面上虽然恭顺,但暗地里都叫她小魔头,就连太后娘娘也觉得她是个小魔头。
但她在纳兰惜诺面前却是服服帖帖,只看这一点,也知那驸马的能耐了。
慕容太后盛宴招待纳兰惜诺,一则为他庆功,第二,也是她此次宴席的目的,就是与纳兰惜诺商议婚事,她恨不得把他和南宫燕时时刻刻的绑在一起。
饭桌上,慕容太后在上座,左手边的座位上是纳兰惜诺与南宫燕,右手边是纳兰嫣然,身后,赵松在一边伺候着。
虽然赵松是纳兰惜诺最想铲除的人之一,并且她已经铺好了路,给了他威武大将军的名号,还把左相的宅子赐给了他。
左党余孽若要寻仇,必然会找上他。
却不料,慕容太后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把他留在了身边,赵松从入宫起就在太后宫中做事,对太后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很快成了太后的贴身宦官。
他心思缜密,甚得太后的恩宠,犹如太后的左膀右臂。不管南宫燕怎么说,太后都不肯把他从宫中弄出去。
这是纳兰惜诺没有料到也没办法的事情,很多原本可以顺利进行的事情,一旦让慕容太后参合上,就会难如登天,这是纳兰惜诺后来体会到的。
“惜诺啊,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去一趟,跟你父皇说一说你与燕儿的婚事啊?”
慕容太后和蔼的为纳兰惜诺夹了一筷子菜,温和如慈母般的问。
南宫燕悄悄羞红了脸,她在纳兰惜诺面前就和她哥哥没什么两样,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化狮为猫,温顺乖巧的令人惊叹。
纳兰惜诺觉得胸口噎了一下,随即道:“太后,惜诺认为此事还是等王上回来再商榷比较好。”
这种时候就得把南宫瑾搬出来挡一挡了,不然没什么能挡得住这个太后,四十万大军就要攻打进来的时候她还想着这门亲事,天下还有什么能阻挡她?
“哎~”慕容太后放下筷子,认真道:“你尽管回去,拿上聘礼过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王儿也就回来了,他肯定会同意的,只要燕儿喜欢的,哪怕是星星他都会给的。”
纳兰惜诺身体微微一滞,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苦涩。呵,何止是星星,命也可以不要,若这个时代能做变性手术,南宫瑾恐怕也会抓她去变性,然后再娶南宫燕吧?
想到这里,纳兰惜诺突然被自己逗笑了。
一旁,南宫燕看到他笑,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太后也以为他是因为高兴而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明日便启程吧,快去快回啊。”
纳兰惜诺点头。“遵命。”
看纳兰惜诺答应了,太后和南宫燕都心情大好。而另一边,纳兰嫣然愁眉苦脸,她知道,纳兰惜诺这么爽快的答应,肯定是打算一去不回。
而纳兰惜诺若不回来,她就完蛋了,非但贵妃做不成,恐怕是难逃南宫燕的毒手了。
餐后,纳兰惜诺随着南宫燕回到了她的宫中。纳兰惜诺迟迟没有离去。
赵松侍奉着太后准备午休,看到一旁没有离开的纳兰惜诺,太后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哀家要午睡了。”
“太后!嫣然有话要说!”纳兰嫣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后见状,微微皱眉。“有话便说,你这是做什么。”
“嫣然欺瞒太后,罪该万死,请太后治罪!”纳兰嫣然说着就哭了起来。
太后最见不得这又是请罪又是哭哭啼啼的,她揉了揉额头,问道:“你瞒我什么了?怎么就罪该万死了,你倒是说呀。”
“其实,惜诺她……”纳兰嫣然正想回答,但是太后一听到惜诺二字,就顿时清醒。
“惜诺?!他怎么了?!”太后最怕听到的是惜诺不能娶南宫燕。
“惜诺乃翎云唯一的皇子,以后还要继承皇位,为纳兰家传宗接代,恐怕是不能入赘来洛天,嫣然没有及时告知太后,罪该万死!”
慕容太后闻言,脸色缓和。“那又如何,让燕儿嫁去翎云便是。”
“万万不可!”嫁去翎云这还了得?!那不是连她都要穿帮?!
看着纳兰嫣然紧张的样子,太后疑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为何不可?”
“皇弟他……他已有婚约,快要成婚了!”
“什么?!!!”太后惊讶的倏地起身。
她怕的就是纳兰惜诺已有婚约,这样就不太好办了,她又不能强迫他们娶南宫燕做大。虽然他们会同意,但让人知道总归不好听。
慕容太后立刻一脸愁容,不过想想也是,那么优秀的少年,那些个王公贵族恐怕要抢破了脑袋。看着太后担忧起来,纳兰嫣然连忙道:“所以,万万不能让惜诺回去!”
太后点头赞同。“有道理,就算回去也要他先娶了燕儿。”
夜里,南宫燕被太后急召而去。
太后寝宫中,南宫燕急急忙忙的跑进去,只见太后端坐在一旁的榻上,一脸的狡黠。
南宫燕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太后一把攥住了手,太后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燕儿,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什么成败?母后你在说什么……”南宫燕看着太后认真的表情,有点不安。
“想不到惜诺在翎云已有婚约,所以,现在万万不能让他回去,母后想了个办法,能够保证他娶你,并且别人没话说!”太后神神秘秘,一脸诡谲。
“什么办法?”南宫燕狐疑。
“只要你怀上他的孩子,他就不得不先娶你了,到时候,你就去翎云做皇后,哀家也就放心了。”慕容太后说着还伤感了起来。
而南宫燕羞红了脸,却半天也没有反驳。
她想嫁给他,那个像极了哥哥的少年。
第四十一章:复仇1
夜,不眠之夜。
纳兰惜诺也忘记,这是第多少个不眠之夜。不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总是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有时候,甚至整个月都碰不到床。
从第一次任务时的恐惧与无助,到后来的淡漠与麻木。
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是麻木了之后,那些痛苦反而倒不太记得了。
就像过了很久,她渐渐无法想起他抛下她离开的那个日子,也不想去细究为什么,不知为何,和南宫瑾比起来,那些她曾坚持的东西,忽然间就不是那么必要了。
这,可能就是爱上了吧?
好像就只剩下这样一种解释。
洛天的月光很淡薄,有时候,像极了他的目光。清冷、凉薄。也许就是每夜都望着这样的月亮,就渐渐的原谅了抛弃,渐渐明白了,真正在乎的应该是什么。
所以,才会选择做这一切吧?
她起身,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是时候离开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是南宫燕。纳兰惜诺微微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想着,她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废话,这样的深夜里,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朝喜欢的男子屋里跑,能为什么?
她迅速系好腰带,准备从后面的窗户逃跑,突然,院外屋顶一阵轻微的窸窣让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暗叫不好,打开门冲了出去。
南宫燕走到一半,看到纳兰惜诺忽然打开门朝自己冲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嗖’的一声,一道讥讽闪来。
耳边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相撞的声音,紧接着肩膀上一阵刺痛。
一条细小的难以发现的银丝正勾在她的肩上,另一头已经断裂,纳兰惜诺跳上对面的屋顶,但是来者已经逃走了。
纳兰惜诺神色冷冽,望着远处一双难以发觉的身影,一言不发的站了许久。
直到南宫燕疼痛的无法坚持,跌坐在地上,她才想起南宫燕还在这里,她连忙跑过来扶起南宫燕朝屋内走去。
“是什么人?”南宫燕咬着苍白的唇,吃力的问。
纳兰惜诺没有回答。是无常,判官无颜的索命无常。他们并没想将南宫燕致命,他们想杀人的话,纵然是纳兰惜诺也难以阻止的。
所以,他们只是想警告,或者说,这是无颜的警告。
纳兰惜诺拿出药箱,伸手就要去扯南宫燕的衣服,南宫燕下意识的向后退去,然后羞红了脸,纳兰惜诺这才想起现在自己是男人。
可是,南宫燕的肩膀正在不停的流血,她又无法自己上药包扎。
纳兰惜诺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好,索性不说,一把扯开她的衣服,南宫燕因为他的动作而吓的脸色苍白。
纳兰惜诺又想起,这样的动作恐怕是会勾起南宫燕不想回忆的画面。
她有些歉疚的轻声道:“请公主放心,在下只是想为公主上药……”
“我知道。”南宫燕连连点头,却依然是脸色苍白。
她这副样子让纳兰惜诺反而更歉疚了,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命苦的小姑娘,而自己现在这样的所作所为,欺骗她,对她也是一种伤害。
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一起痛,就趁着她身体受伤,坦白了吧,这个时候身体上的疼痛还能分担一点她的注意力……
纳兰惜诺想着心底十分无奈,什么时候她的借口都变的这么幼稚了。
南宫家的人还真是她的克星。
纳兰惜诺平日上药也很手重,她习惯了伤痛,便觉得那不算什么,然而,南宫燕哪受得了她这般力度,疼的叫出了声。
纳兰惜诺动作一滞,随即开始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看着纳兰惜诺小心谨慎的样子,南宫燕忽而笑了起来。
纳兰惜诺抬眼看了她一眼,冷然道:“笑什么?”
“你真可爱。”南宫瑾伸出没受伤的手,捏了捏纳兰惜诺的脸。
纳兰惜诺心中五味杂陈,心底不停的气短、吐血、翻白眼,南宫家的人总是能让她不淡定,非但不淡定,还会逼疯……
纳兰惜诺迅速为她上好药,退了半步,严肃道:“公主自重。”
看着纳兰惜诺严肃的说公主自重的样子。南宫燕又笑了起来,她觉得纳兰惜诺现在这副样子要比刚刚还要可爱……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南宫燕假装自己肩膀疼,皱起了眉头,纳兰惜诺见状忙上前询问,南宫燕趁势钻进了纳兰惜诺的怀中。碍于他有伤在身,纳兰惜诺也不能将她推开。
她冷冷道:“公主,现在已是深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被人知道对公主清誉有损,请公主赶紧回去。”
“你是我的驸马,我今天就算住在这里,别人又能说什么?”南宫燕抬头,不悦的说。
果然是要来住在这里的,纳兰惜诺心底一寒,神色更冷。“公主请自重。”
看着纳兰惜诺愈来愈冷的神情,南宫燕的表情也渐渐收敛。“莫非……你根本就不想娶我?你那么爽快的答应,是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纳兰惜诺退开半步,点头道:“惜诺一心只铲除贼子,保天下安宁,无奈之下只好借用驸马之名,请公主谅解。”
南宫燕看着她淡漠的样子,红了眼眶。“你……从未喜欢过我?”
纳兰惜诺颔首。“请公主谅解。”
南宫燕倏地起身,扯动了伤口,痛的险些站不稳,纳兰惜诺上去要扶。她却一把推开,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跑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纳兰惜诺舒了一口气,随即走到院中,纵身跃上屋顶,消失在月光里。
太后寝宫,太后正倚靠在凤榻上,闭目养神。一旁,赵松安静的侍立着,一言不发。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宫女太监们暗自惊呼着,随后连太医也出现了。太后微微皱眉,朝外瞥了一眼。“何事喧闹?”
赵松跑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急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公主受伤了!”
“什么?!”太后闻言,急忙起身朝外跑去。
此刻,太医正忙着为南宫燕处理伤口。南宫燕默默流着泪,太医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吓的手微微发抖,只怕怪罪下来。
太后赶到,南宫燕看到母后,呜哇一声的大哭了起来。
太医吓得立刻跪倒,连连求饶。
太后连忙俯身小心翼翼的抱住南宫燕,示意太医继续上药,南宫燕哭的很伤心。
“母后,他不喜欢我,他说他不喜欢我!”
“不喜欢?不喜欢为何答应做我洛天的驸马?还为我洛天做了这么多大事!”
南宫燕哭着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喜欢我……”
她如醉了般,一直呢喃着这句话,慕容太后起身,若有所思。
这纳兰惜诺的出现本身就很蹊跷,正巧就在这边境战乱的时候出现。而且,那纳兰嫣然又为何要将他带来见她?
询问他要不要做驸马的时候,他也没有异议,答应的很爽快。
纳兰嫣然说他在翎云已有婚约,既有婚约又为何答应娶燕儿为妻?这其中必有蹊跷!
赵松看到慕容太后脸上露出怀疑之色,灵机一动,轻声道:“娘娘,奴才有话要说。”
慕容太后恍然想起,赵松也是这次的当事者之一,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她又安抚了南宫燕几句,吩咐下人们好生照看,然后带着赵松回了寝宫。
四周无人,赵松轻声道:“娘娘,其实奴才早就怀疑了……”
“哦?说来听听。”
“这驸马爷出现的这么突然,又这么恰巧,怎么偏偏就在左右两党斗争激烈,边境战乱之时出现在您的面前呢?”
这个想法与太后不谋而合,太后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驸马他尚未与公主大婚,倒是借着驸马的名义做了不少的事,杀左相,除乱党,收叛军。这看似都是为洛天效忠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慕容太后心中也有些明了了。
“不过不知太后可曾发现,这右相与右党之人对驸马可是唯命是从,此次祸乱我宦官北营伤亡惨重,而右党却是未动一兵一卒,而那叛军,本身已然是一触即发的局势,怎的她三言两语那关东军就乖乖的顺从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早有勾结?!”慕容太后惊道。
“奴才不敢妄断,但是,驸马爷如今手握重兵,德高望重,功高盖主,对洛天与王上来说,是比左党更大的威胁啊!”
慕容太后微微睁大眼睛,身体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凤榻上。
且不论其他,赵松最后这句话说的对,如今他在百姓心中是英雄,在朝中又备受拥戴,那四十万关东军将领和右党将领们对她也是一副崇拜之情。
她原以为,他是翎云皇子,翎云远在海外,两国应该最为相安无事,想不到,他竟不动一兵一卒,便将洛天收入囊肿!
想到这里,慕容太后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她脸色苍白,微微发抖。“赵松……”
“奴才在。”
“立刻找人,找人去杀了他!”
“遵命。”
第四十二章:复仇2
纳兰惜诺一路施展轻功,顺利的跑出了皇宫。
她率先到柏明楼,去拿自己早就有所准备的快马,柏明楼里一片暗黑,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判官做完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便离开了柏明楼。
纳兰惜诺牵出快马,无意间瞥向二楼的窗口。
那是她每次来柏明楼见判官时的必经之地,她还记得,判官曾问她为何不走正门,她没有回答,只是因为一时回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不走正门?
想到这里,纳兰惜诺摇了摇头,莫名其妙,怎么想起了他?
突然,她听到二楼有声响。是熟悉的呼吸声,他们?!
然而,对方也好像发现了她,一个粗壮的身影闪到了窗口前,看到纳兰惜诺,那个身影就差跳起来了。“公主!!你果然在这里!”
纳兰惜诺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的站在原地。
何先和权龙很快跑了过来,他们看到纳兰惜诺,开心的一直笑的合不拢嘴,看着他们真诚的笑容,纳兰惜诺心底一酸。
“公主!你要去哪里?主人马上就要回京了!”何先开心的说。
权龙闻言,用力拿手肘顶了他一下,何先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
看着他捂嘴的样子,纳兰惜诺不禁笑了起来,这几个人,在自己面前总是像个长不大的男孩一般,让人哭笑不得。
“那又如何?”纳兰惜诺的语气听起来是满不在乎,但心早就扑扑乱跳了。
“你要等他回来啊!”何先一脸理所当然。
“等他回来做什么?等他杀了我?”纳兰惜诺自嘲的勾起嘴角。
“主人怎么会杀你?!!”
“我女扮男装欺骗南宫燕做驸马,对于他来说不是死罪么?”
何先与权龙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换做别人别说是骗南宫燕了,哪怕是对南宫燕表情有一点点的不合适都难逃一死。
“可是……你不一样。”何先也不知如何表达这种不一样。
纳兰惜诺淡漠一笑。“没什么不一样,都一样。”
说罢,她上了马,何先见状,立刻上前挡在马前面。“不行,不能走!”
“主人他很想你……主人每天都在想你。”权龙在身后焦急的说道。
想她?纳兰惜诺冷笑。“你又怎知他在想我?”
“主人回来之后,每天都在喝酒,主人寻了一个戏班,让戏班的人写了一出戏,戏中找人分别扮演你和他,说那些你们说过的话,经历那些你们曾经历的事情,他一边喝酒,一边一遍遍的看,就那么一出戏,从早看到晚,看到睡着,看到不知不觉的流泪……”
权龙说着激动了起来。“宫中的人都吓坏了,但是他们不会知道主人每天在做什么,只有我们知道,只有我们看的到主人有都难过!”
权龙说完,竟哽咽了起来,何先也跟着难过。“不信,我们带你去看,去看那出戏,戏班就在我府中的密室,只有我们和主人看过那出戏。”
“看了又如何,我已经决定了。”我早已经决定离开,不会回头。
“公主!”何先与权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公主,有些话,也许是你不曾听过却该听听的,算我求公主,就随我去看吧!”
纳兰惜诺早就知道,在没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知道,一个杀手,一个以掌控别人生命为生的人,一旦遇到无法下手去杀的人,便会输的彻底。
她无法杀了他们,或是骑着马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去。她看了一眼天色,沉默片刻,点点头,道:“起来吧。”
将军府,密室。
纳兰惜诺被引到密室的一个房间中,房间的上方摆着一个偌大的白屏。
何先去后堂吩咐,不一会儿,白屏后点起了许多的烛光,将白屏照的透亮。
随即,白屏上多了许多的影子,看起来像是山河树木,这个时候,一行黑影出现在白屏上,有四个人,他们说说笑笑,一路开心的很。
那些令人发笑的桥段,都与当时一字不差。
一直到最后,她不省人事,霍之迟迟不肯说出那个死字。而这个时候,他却是那样的释然,他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疑惑,他坚信,她还活着。
他对他们说:记住,你们的主人,已经死了。
他不要了,不要那天下,不要那些他一直坚守的东西,只是因为,他寻找到了真正的,他想要去守护,想要放弃一切去守护的人。
他抱着她,一直走。
云蛛谷的风景甚好。若没了那些个骇人的异物,倒也是个山河秀丽的地方。
峰顶,一颗几乎有一座房子那么粗壮的杨柳独独的屹立不倒,常年来的风吹雨打让树杆已经弯曲,却还是十分的坚实。
他缓缓坐下,背靠在解释的树干上,怀中的人儿一动不动。
“你骗我。”他的声音很轻,却还是在寂静的深谷中缓缓蔓延。
“你猜我看着你的时候,总能想起什么?”他低下头,温柔的轻吻她的额头,仿若她真的在听一般。“我脑中总有一个画面,在山谷里,就像是这样的山谷,我们盖一间小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开心了,就什么都依着你,不开心就和你斗嘴,惹你生气。”说着,他笑了起来。“你肯定不愿跟我吵,肯定要拔剑杀我,我就和你打,或者装死,再或者,就装作被你打残,每天赖在床上,要你喂我吃饭。”
看到这里,纳兰惜诺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遇到雷雨天,我就装作害怕打雷,死死的抱着你,满嘴说着要夫人保护,但一定要把便宜占够,我就想赖着你,像个小孩,像个无赖,让你迁就着,照顾着,宠爱着。”
他笑的更深,此刻,他的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冷酷与霸道,是最原始,最纯澈,最真实的南宫瑾。“然后,等你累了,不想再当女英雄的时候,就让我来,我要把你绑在身上,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你敢逃,我就杀了你。”
纳兰惜诺的笑容渐渐不见,她努力的撑着眼眶,想要撑住已经溢满眼眶的泪水,撑的通红,却始终是没能忍住。
南宫瑾没有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动静,他的笑容渐渐淡下去。“我也骗了你。”
“我骗你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那天,我以为你死了,因为没有女人可以从我手里活下去,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着,你身怀绝技,你妄想嫁给我,我何不就此利用你,帮我找到这些东西,然后在云蛛谷拿你做诱饵,可是,你竟然死了,燕儿的事情不能耽搁,我就丢下了你,继续往前走,后来我意识到……”
“后来我意识到,我根本做不到,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失控,忍不住的想要跟着你,想要看到你安然无恙,想要保护你,想要把你绑在身边,想要放下一切只和你在一起,就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不能没有你……是真的,一刻都不能没有你。”
看到这里,密室中一片寂静。
纳兰惜诺倏地起身,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密室,快速离开的途中,她迅速抹去脸上的泪水,她不能哭,不能动摇,不能留下……
身后,何先与权龙紧紧跟来。
他们是最不愿意让她离开的人,他们见证过她和他的爱,那种生死相许,荣辱与共的爱。
他们爱上对方的那一刻,应该是在那个时候罢?
当他们冷然相望,她说:会死的。
他说:我知道。
然后,一个一意孤行的明知会死还是要去。一个义无反顾的,明知会死,却还要跟着去。
就这样,他们相遇了,相爱了。
“公主!”何先对着前面仓皇而逃的身影大声呼唤。
然而,那个身影却没有一丝停顿,反而逃的更快。她跳上马,狼狈朝没有目的地的远处奔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身后,将军府的门口,两个身影一直伫立,迟迟未肯离去。
她骑着快马,在夜色中马不停蹄的朝前跑,确切的说,是逃。
她若再迟疑半秒,便再离不开那个地方,放不下那个人。
可是,她必须放下,因为他注定不能是她一个人的,不能把爱只给她一个人,他不能舍弃的有太多。而她,不能剥夺的,也太多。
与他相爱,对于天下,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一种剥夺。
但这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借口,一个在逃避的借口。
纳兰惜诺,你究竟在逃避什么?你害怕了,你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反而不敢去爱了?
天亮了,马儿再也跑不动,在不知名的峰顶轰然倒地。
纳兰惜诺拿出水囊,朝它的嘴里喂着水,它稍微缓解过来一点,总算是不至于累死。
回头看去,底下是一望无际的云海,不知不觉的一路狂奔,却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忽而,脑海中又回想起类似的场景,同样的峰顶,同样的风景。
他说——“为什么要走。”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纳兰惜诺身子微微一滞,随即甩了甩头,一定是累的神志不清了。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近,一把将她拽过去,霸道的箍在怀里。
清冷的声音这一次带着些许的愠怒。“回答我,为什么要走?!”
第四十三章:复仇3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久违了温暖。纳兰惜诺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眼眶早已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条件反射的支撑着,不允许眼泪掉下来。纳兰惜诺紧紧咬着唇,努力的抑制着心口的委屈与澎湃。
“放开我。”她想,她的声音已经足够冷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为何非要冷若冰霜,一直等待的人,一直等待的怀抱,一直等待的温暖,现在来了,却又不知如何面对。
爱的不能自拔了,却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去爱。茫然无措,一心只想逃开。
“不。”毫不犹豫的霸道。
他不会再放开她,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没有人知道,那些永无休止的不眠之夜里,他一次又一次的发誓,再也不会放开,再也不能放开。
就在他等不到她,就在他穿上铠甲奔赴沙场,就在他险些死在敌人手中的那些霎那,他知道,他失控了,无法自抑的爱上了那个他最不愿放开,却放开了的女人。
他爱上了那个,只看一眼便知道,她就是那个今生要与他永远相伴不可替代的女人。
沉默,他们彼此有太多话要说,却又有太多的无法言说。
“再也不会放开了。”
冷冽而坚定的声音在山谷中缓缓随风飘扬,像是命令般的不容反驳,却又带足了孩子气般的霸道,让人不忍拒绝。
泪珠顺着脸颊肆无忌惮的滑落,她再也支撑不住。一直想要听到的,不过如是。
不过就是想要听他说,再也不会放开了。只要他说,她便信。
峰顶,仿若时光倒流。他依靠在树上,怀中拥着娇小的人儿。纳兰惜诺躺在他的怀中,心口压抑了太多的情愫,反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就知道夫人不会任由我受欺负的。”语气中是诡计得逞的得意。
纳兰惜诺抬眼,正对上他那双狭长深邃的双眼,眸中满是狡黠之意。纳兰惜诺恍然大悟。
她早就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中总有哪个环节有些说不过去。最说不过去的就是,南宫瑾怎么会任由他的天下乱成那样?
又怎么会允许那些人把他逼迫到那般境地?
还有就是,他怎么会给他那个只想着挑女婿的母后放下凤玺?
这一切根本是他计划好的,为的就是引她出面。
纳兰惜诺恶狠狠的瞪向他。“你找死!”
南宫瑾看着纳兰惜诺生气的样子,微微勾起嘴角,道:“夫人误会了,我并没刻意安排什么,只是单纯的不过问朝政,任由他乱下去,然后找机会去送死,看看夫人会不会信守承诺来保护我,若夫人出现了,那便是最好的结果,若夫人不出现,我死了也痛快,没有夫人,我也不想再活下去,多活一天都是煎熬。”
这些话若换做以前被他听了,他一定会杀了说这番话的人,太肉麻太恶心。他万万想不到,许多年后的今天,这些话竟然会出自他口,还这么句句肺腑。
他洛天大帝的霸气与傲然在这个女人面前根本溃不成军,在她的面前,他就永远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得一句赞许都会开心许久。
纳兰惜诺冷哼一声别开脸。“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你。”
“那是为谁?为燕儿?”南宫瑾委屈的看向她。
他不理朝政,主动提出跳进左党的圈套,都只是想要她出现,可是,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就在他几乎绝望,决定死在这场战争中的时候,局势又起死回生。
但是,这一切却不是她做的。
是直到最后,他才从霍之嘴中得知,做这一切的人,是驸马,是她。
纳兰惜诺心底翻了个白眼。“再胡说我杀了你。”
“听说驸马是你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你。”南宫瑾冷然看着她。
纳兰惜诺心口一紧,一股情愫迅速的撕扯着她的心脏。果然,他果然还是最爱南宫燕。果然在知道她男扮女装欺骗了南宫燕之后,想要杀了她。
呵,本来就是,与南宫燕相比,她本来就不值一提。
“以后你若再敢做这种事,和别人暧昧不清,我一定会杀了你。”
纳兰惜诺一怔,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抬眼看向他,只见他一脸严肃,是认真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意思是……他在吃醋?吃南宫燕的醋?!!
“她是你妹妹,而且是女人,怎么会暧昧不清?”
“我不管。”南宫瑾冷然道:“都成驸马了,还说什么没有暧昧?总之,以后你不许和任何人扯上不明不白的关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再敢威胁我我就杀了你!”
“你不听话我先杀了你!”
冷然相望,杀气腾腾,谁都不让步。僵持许久,纳兰惜诺按捺不住,大笑了起来。
突然,南宫瑾警觉起来。
纳兰惜诺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南宫瑾迟疑了一下。“你听不到吗?”
正有人在靠近,应该不下三十个人,但是,其中有十个人的脚步声要比别人的轻许多,看样子应该是武艺高强之人。
纳兰惜诺微微皱眉,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南宫瑾便起身。她的手被南宫瑾拉着,猛然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
她一路奔波,滴水未进,这副身体最致命的弱点就是饥饿,一旦饿着肚子,她便不堪一击,就连知觉都会退化,连那寻常弱女子都要不如。
她一个不稳,跌进了南宫瑾怀里。南宫瑾轻轻拥住她,轻声道:“放心,有我在。”
说罢,他抱住她,纵身朝前跃去。
途中,南宫瑾从怀里掏出一个囊袋递给纳兰惜诺,纳兰惜诺打开,只见里面是些干粮,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你怎么随身还带着些?”
洛天大帝在洛天帝都还随身带着干粮?确实很令人难以理解。
但是,如果他要找的人是个不吃东西便成废柴的人的话,那就好理解了。
“还是随身带些好,免得被夫人拖累。”
纳兰惜诺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满嘴是食物,也懒得再说他。
此时,身后的一行人已经迅速的追了上来,稍微填饱肚子的纳兰惜诺渐渐恢复听觉,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纳兰惜诺微微皱起眉头。
“都是高手。”她从他怀中跃出,施展轻功朝前跑去。
“你怎么留了他?”南宫瑾不解的问。
不用问就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想要把她赶尽杀绝的,也就只有赵松了。但是他不能理解,她怎么会留赵松活口。
纳兰惜诺闻言不悦道:“你说为何?你母后是片刻都离不开他。”
突然,二人脚步戛然而止!
前方的小山上,黑压压的一片,红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旗子上,一个特殊而复杂的符号很显眼,纳兰惜诺看不懂那符号代表着什么,而南宫瑾的脸色,却愈来愈冷,渐渐发白。
“羌人。”南宫瑾的声音极其冷冽。
纳兰惜诺从未听到过他如此严肃而的郑重的语气。可见,那羌人部队一定非同小可。不然,多年来,凭南宫瑾的本事,又怎会无法将其一举歼灭?
“他们刚刚战败,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而且,他们怎么到了这里的?!”纳兰惜诺心中暗惊,这里是洛天帝都的区域,他们这么多人,怎么会明目张胆的进来又无人察觉?
“这不是塞北的羌人。”
纳兰惜诺的神情严肃了起来。看样子,一切都没那么简单。这些羌人早就混入洛天,左党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势力,正是因为有这些羌人暗中加入。
如今左党的核心人物被剿杀,羌人在塞北也大败,正是把他们逼上了绝境。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赵松已经去澄清了自己的立场,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了。
南宫瑾的眉头愈皱愈紧,这些羌人看起来至少也有千人,而羌人作战时的勇猛他是知道的,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凭他们两个人,是逃不出去的。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身后,一群黑衣人井然有序的追了上来,纳兰惜诺回身朝他们飞身而去,总是要一拼,这边的胜算比前面大些。
南宫瑾没有随她一起过去,而是纵身跃起,朝那羌人部队奔去。
纳兰惜诺见状,明白了他的用意,两招解决了眼前的黑衣人,朝他望去,而他已然奔出很远,快要走近那羌人部队。
羌人见南宫瑾只身前来,却也没有懈怠,羌人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朝向南宫瑾。
其中,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男子坐在中央,看样子,是这些人的首领。
他坐在那里,看着南宫瑾,似笑非笑。南宫瑾走到他的面前,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是你。”
对面,男子勾起嘴角,却是一言不发,喉口,一道骇人的刀痕显露出来。
看着那道刀痕,南宫瑾轻笑。“杀人这种事,还是应该亲自动手,否则,后患无穷。”
男子闻言,赞同般的微微一笑。
随即,南宫瑾收起了笑容。“放她走,我任由你处置。”
第四十四章:复仇4
三十个黑衣人都是高手,纳兰惜诺虽能应付,却也是应接不暇,他们极力的阻挠着她,不让她靠近羌人部队。
纳兰惜诺一边抵挡着这边的攻击,一边焦急的在羌人部队的方向搜寻着南宫瑾的身影,然而,却什么都不看不到。
刚刚还看见他正在与其中一个首领似的人说着些什么,眨眼间,他已经不知去向,而羌人部队也开始撤退。
突然,一阵疾风闪来,纳兰惜诺一惊,想躲却已经迟了。一个黑衣人一掌袭来,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胸口,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她正想反击,而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急声道:“撤!”
一听到命令,周围的黑衣人如鬼魅般的朝后退去,纳兰惜诺追了两步,胸口愈来愈痛。看着他们跑远,纳兰惜诺一怔。
撤退……明明可以杀死自己,却在这个时候撤退。
只能说明他们得逞了,那个傻瓜他……拿自己做交换!
可是,没有选择,如果他们拼死相抗,最后只能是双双死在他们的手里。
纳兰惜诺没有迟疑,忍着疼痛,朝山下奔去。
黑衣人那一掌用上了十分的力气,正击中了她的胸口,肋骨应该是断了几根,内脏有没有伤到她却也已经感觉不到了。
直到深夜,她才跑下山,找了一匹快马,朝帝都奔去。
一来一去,累死两匹快马,她回到了帝都。何先的管家看到纳兰惜诺骑着马从远处奔来,开心的立刻差遣人去通报给何先。
何先与权龙还有刚从塞北回来的霍之一同跑了出来,只见纳兰惜诺满身是血,已经无法支撑,从马上跌了下来。
霍之来不及开心她还活着,就冲上去为她把脉。
“怎么样?!”何先焦急的问,心中却突然很不想让霍之来看纳兰惜诺的伤势,每一次他都会带来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
这一次,霍之没有摇头,他甚至非常动容,只要还活着,怎样都好。
“只是断了两根肋骨,肺部有积血,没有大碍!”
何先和权龙闻言均露喜色,连忙找人将纳兰惜诺弄进了府内。
一夜很快过去,清晨,何先、权龙趴在桌子上沉睡,何先鼾声如雷。
霍之守在床边照看纳兰惜诺,鸟儿一声啼叫,纳兰惜诺猛然惊醒,她猛然起身,扯动伤口,一阵剧痛。
霍之忙道:“公主别动!快快躺下,你受伤了!”
听到霍之说话,何先立刻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就冲到了床前。
纳兰惜诺因为疼痛而脸色煞白,她吃力道:“快,去给我调三千精锐!”
霍之闻言,惊道:“出什么事了?”
“你们可知,帝都百里外有座山谷,是什么地方?”
“麒麟山!”权龙应答。
“何先!立刻调遣三千精锐,包围麒麟山。”说罢,她起身便要下床。
霍之心下已经明了,南宫瑾恐怕是出事了,他拦住纳兰惜诺。“公主,你身负重伤,有什么事情交代给我们去做吧!”
纳兰惜诺执意起身。“你们听我的,去麒麟山待命!”
三人面面相觑,自知劝解无用,何先和权龙领命去办事了。霍之思索再三,道:“公主,无论如何让属下跟在你身边吧,你身上还有伤。”
纳兰惜诺每走一步,胸口都会有种撕裂般的疼痛。看着霍之担忧的神色,纳兰惜诺迟疑片刻,点头道:“也好,你便跟我来。”
不过半日,何先与权龙亲率三千精锐包围了麒麟山,纳兰惜诺与霍之两人首先进入麒麟山,去探寻羌人部队的踪迹。
她不能让那些人马直接进入麒麟山,只能在外埋伏,否则打草惊蛇,他们必然会对南宫瑾下狠手,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找到他们再说。
一路走下来,纳兰惜诺已经非常吃力,胸口的疼痛让她脸色苍白,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可她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
已经接近傍晚,还是没有他们的任何踪迹。
山林中,晚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但是这样的沙沙声对于霍之来说非常不寻常,他们对这样的声音变的极其敏感。
纳兰惜诺也警惕了起来。因为在这风声中,她还听到了一些细微的,难以令人察觉的脚步声,是一等一的高手。
突然,霍之喊道:“公主,快看!”
纳兰惜诺回头,随着霍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平原之上,红色的旗帜随风摆动,是羌人部队的营寨,确切的说,这是左党的据点!
纳兰惜诺沉默片刻,吩咐道:“你留在这里。”
“不!公主身上带伤,若被发现根本无法抵挡……”
“我先去探探,若有意外,你立刻通知他们进来。”纳兰惜诺仿若没听到他说的一般,吩咐完毕立刻纵身朝营寨的方向跃去。
霍之看着她吃力的背影,暗自捏了一把汗。
虽然身受重伤,但普通人还是难以发觉她的行踪,她潜入营寨,走到主帅营帐后,偷偷拉开营帐的缝隙,却是一窒。
她视线的正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高大却枯瘦的身体坐在巨大的轮椅之上,没有五官的面孔上,一双眼眸冷漠之极。
纳兰惜诺知道刚才那些细微的脚步声是谁的了,他在这里,那么,索命无常定然也在。
其他人都好解决,但是,如今她身受重伤,恐怕已经不是索命无常的对手。
再朝一旁看去,南宫瑾正坐在桌子后面,手中拿着酒杯,与对面的人对饮。
他的对面,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他身穿异族服饰,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贵族之气。
突然,纳兰惜诺的身体微颤,是他们!
独孤家的人。
无颜,便是曾经的独孤太子独孤裘,一场大战,独孤家大败,南宫瑾为雪耻,将独孤家的人全部残杀。独孤家的死士拼命相救,才将他救了出来。
然而,已经是毁了面容。
而那个脖颈上有刀痕的人,应该也是独孤侥幸活下来的人。
南宫瑾落在他们手里,必然难逃一死。他们所要谋取的已经不是什么天下,他们要的不过就是南宫瑾的命。
思索间,只听一阵疾风,速度极快,纳兰惜诺暗叫不好,抬眼间,却已经对上帐内独孤裘投来的冷冽目光。
她转身,纵身朝外越去,她感觉到了不远处的索命无常正在注视的目光。
纳兰惜诺跑回了原地,霍之看到她回来,面色稍缓,可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就僵硬了起来。远处的营寨里,几个人从一个营帐中走出。
而他们正押解的,正是南宫瑾。
“快……去找他们,让他们进来,快!!”纳兰惜诺捂着胸口,瘫坐在地。
霍之欲言又止,随即攥紧拳头,转身朝外跑去。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纳兰惜诺定然不会跟着自己离开。
看着霍之走远,纳兰惜诺强忍住疼痛,站起身来。再一次朝那营寨奔去。
一刻都不能耽搁,他们要的是南宫瑾的命,若有半分的耽搁南宫瑾恐怕都难逃一死。
他不能死,不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羌人士兵押着南宫瑾,一直到远处的山洞之中,山洞两旁的岩壁上,点着火把,而山洞的尽头,有一座铁笼。
羌人士兵走过去,打开铁笼,南宫瑾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随后,又一队羌人走进了山洞,秩序的站在两边,中间,独孤裘与独孤岩走了进来。
“动手吧。”南宫瑾看着独孤裘,冷然道。
独孤裘冷笑一声,没有面孔的脸上一双眸子在火光下显得骇人,他的声音极冷。“不要着急,等她来了,我自然会动手。”
南宫瑾的神色逐渐凝结。“她?”
“纳兰惜诺。”一字一句,敲打在南宫瑾的心口之上。
“呵,你不是就喜欢讲究代价,你灭我独孤满门时说那是我们作恶多端的代价,那么,我也要告诉你,得罪我独孤家的代价是什么。”
南宫瑾神色冷冽,他攥紧拳头,却仍旧不卑不亢。“哦?是什么?”
“呵。”独孤裘冷笑一声,那年,只因独孤烈强占了南宫燕,便惨遭满门被灭,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么,他们也就不必再讲究什么道义。
“既然我独孤家已经付出了代价,那么,我就要你看看,你南宫瑾的女人,是怎么死在我独孤家的手里!”说罢,独孤裘转动轮椅,朝外走去。
南宫瑾的神色已经冷到极致,回忆如潮水般翻涌而至,那时的无助、绝望、愤恨,又重新燃起,他知道独孤裘想做什么。
他要重演历史,他无非想要证明,他灭独孤满门要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
他无非就是想要复仇,无非就是想要让他痛苦。
但是,独孤裘,你以为你会得逞吗,你以为我的惜诺是会任由你随意玩弄的女人吗,我倒要看看,要付出代价的究竟是谁!
第四十五章:复仇5
洛天,帝都,皇宫。
太后的宫里,一片肃静。
南宫燕因为失血过多一直在昏迷,一旁太医们跪了一地,床单上红了一大片,南宫燕的伤口依然的不停的渗出血来。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已经三天三夜,整个太医院都对此束手无策。
那些太医们只懂的上药止血,以他们的肉眼,却是看不到仍旧嵌在南宫燕肩膀上的那条银线,细如发丝的银线锋利无比,正切割着南宫燕的伤口。
太后脸色苍白的倚靠在躺椅上,眉头紧锁。她害怕看到这样的场景,很多年前,她也就是这样任由女儿流着血,却束手无策。
那种无力和绝望再一次来袭。而且这一次,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提心吊胆,是以前不论左右两党怎么斗争,她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他们斗了太久,已经让放松了戒备,就在最危险的时刻,纳兰惜诺出现,不过几日就将多年以来的左右两党的党派之争平息。
这是何等的将相之才,这样的人才对于洛天来说是最大的好事,却也是最大的威胁。
这个时候,赵松走进殿内,他快步走到太后身边,凑到太后耳前细声道:“禀娘娘,已经查清楚了,公主去了纳兰惜诺的院子就受伤,但是没人看到有其他的人进入院落。”
慕容太后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你的意思是?燕儿的伤是纳兰惜诺所为?”
“奴才不敢妄断,但一定与他有关系。”赵松故作姿态的低下了头,一副对皇家忠心耿耿不私结乱党的模样。
“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慕容太后有些慌了神。
之前赵松说的那些虽然她担心,可却是将信将疑,毕竟若以纳兰惜诺的能耐,此刻就推翻洛天也无不可,可是,她又为何离开?
她的心里抱了那么一线希望,想不到的是,燕儿的伤竟然也是他下的毒手。
赵松退了半步,朝殿门口使了个眼色,随即,一个黑衣人匆匆的冲进了殿内。
“大事不好了!”
“何事?!!”慕容太后蓦地起身。
“纳兰惜诺联合羌人贼子,将王上困在了麒麟山!”
“什么!!”慕容太后大惊,她朝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榻上,南宫瑾是洛天的唯一支柱,他落在了纳兰惜诺的手里,那就说明他们已经输了……她浑身颤抖着,伸出手胡乱在空气中摸索,“那……快,赵松!赵松!”
赵松赶忙上前扶住太后。“奴才在,娘娘您别急……”
“马上找人去救我王儿,快啊!!”慕容太后大哭了起来。
“娘娘,您冷静!”赵松扶住慕容太后,满嘴哭腔,随即又向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继续禀报。“何将军与权将军已带着人马包围了麒麟山!”
慕容太后闻言,浑身发着抖,却是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的目光中是显露无疑的恐惧与无助,她这一生,半辈子都在战乱中,按说早该习惯,却总是对这些有着本能的恐惧。
“娘娘,您当立刻出示凤玺,将二位将军召回!”这个时候,赵松跪地请命。
“召回?!为何!”
“娘娘,您想,纳兰惜诺有这般能耐,为何还要出逃?又为何要将王上困在麒麟山那样的地方?!”
见慕容太后不解,赵松继续道:“是因为我帝都有大军把守!何将军与权将军也都是忠臣,肯定是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她才仓促逃离,如今,这帝都军队全部被调遣去营救王上,帝都空虚,不正给了敌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慕容太后几乎又要哭出来,赵松又补充道:“娘娘,他们一时还不敢杀害王上,但是,若让他们攻入帝都,首先冲进这皇宫的话……”
慕容太后脸色惨白,她害怕的用力挥着手,不让赵松再说下去,多年以前,曾经的洛天,被攻破京都,宫中上上下下的侍从不是被杀便是被百般凌辱……
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想到便足以窒息。
“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请娘娘出示凤玺,立刻召回二位将军与帝都军回城,严加防守!”
麒麟山外,何先与权龙目不转睛的盯着入口处。
眼看天就要黑了,一旦天黑,羌人就占了优势。他们长期窝聚与此,对这里的地形堪称了如指掌,到时候他们就是以一敌十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焦急,远处马蹄声狂奔而来,众将士纷纷回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宦官服饰的人朝这边赶来,何先与权龙相视一眼,表情都渐渐凝重。
一干人等快马狂奔至何先身前,其中领头一人从背上拿下带着红绸的竹筒,是甲级加急令,何先接过,打开竹筒拿出绸卷。
何先阅完脸色大变,权龙夺过绸卷,看完也是大怒。
“现在回去?王上还在里面,危在旦夕,现在要我等回去,难不成太后要我们弃王上性命与不顾?!”何先一把将绸卷丢给宦官。
宦官见状,竟是一笑。“何将军,此乃那贼人纳兰惜诺的奸计,意在调虎离山,趁机夺取帝都,我奉劝您还是赶紧与我一同回去,耽搁了太后可是要拿你是问!”
“我呸!”何先啐了他一口,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一拳招呼了上去。“我去你奶奶的,贼人?!那赵松老儿才是贼人!纳兰公子日夜操劳一心为我洛天,如今你们竟恩将仇报,当她是贼人?!我先杀了你这狗奴才!”
说着,何先便拔刀欲杀之而后快,那人早已吓破了胆,脑袋一歪昏了过去,权龙上前阻止了他,对何先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个时候,跟随来的几个宦官见状开始朝后缓缓退去,退着嘴中还念念有词。“大胆何先!竟然口出狂言侮辱朝廷命官!你……你该当何罪!”
“去你奶奶的!”何先冲上去一脚将那人踹了十米开外。“尔等这群狗杂碎有何资格对俺乱吠,过来过去就这几句,老子的刀就是要狗官的血来喂,谁不服让他来找俺!”
何先已经完全的抛下了自己的身份不顾,他才容不得这些狗奴才说他主子的半句不是。
这个时候,权龙一把拽过他,他回头,朝着权龙的目光看去,入口处,一个身影孤零零的飞身而出,是霍之!
他一把丢下刀,朝霍之奔去。
霍之如同疯了一般的疾速而来。“快!快带兵进去!公主她……”
“何将军。”身后,有贵客亲至。
霍之抬眼,看向前面正下马的赵松,赵松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一向严谨不苟言笑的他此刻看起来像是冥冥之中拿着枷锁来夺命勾魂的阎罗。
三人均是一滞,他们想不到,赵松会亲自来。
赵松看了他们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举到身前。
玉牌上,一只鸾凤展翅而翔,虽无行龙之威武,却带着几分不可亵渎的神圣。
众人见状,齐刷刷的跪倒在地,见凤玺如见真君!
“太后有令,命何先、权龙二位将军带军回城,把守帝都!”赵松的语气十分幸灾乐祸,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可是,何先哪吃他这套。他倏地起身,怒道:“王上还在那羌人手中!我们怎能现在回城?!请赵大人回去禀报太后,吾等誓死将王上救出!请她放心!”
“何将军,这是太后以凤玺发布的圣令,不可违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恕在下万难从命!”何先别开脸,不再看他。
赵松见状,呵呵一笑,点头道:“何将军,如今纳兰惜诺勾结羌人,图谋我洛天,将军当以大局为重,回去依照太后之名,共同商榷营救大计……”
“呸!老贼!我就知道是你危言耸听,想要陷害公子!”赵松话未说完,何先一把上去扼住了他的喉咙,四下一阵喧哗。
“快放手!”这时,霍之从后面冲了上来,用力将何先拉开。
赵松被掐的脸色铁青,霍之连忙道歉:“赵大人息怒,何将军常年在军营中,性子难免火爆,得罪之处,望大人多多海涵!”
“大胆何先,竟然企图杀害本官!一定是与那贼人有所勾结!想要共同谋害我洛天!”
周围的士兵听到,一阵骚乱议论,何先一怒又要冲上来厮打,被权龙死死拉住。
霍之忙道:“大人息怒,何将军无心冒犯,请大人先行上马,二位将军清点好军士随后跟来。”
“霍之!”何先闻言,难以置信的看向霍之。
霍之回过头,对他使了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赵松思索片刻,点点头,算是同意,权龙拉着何先上马,各营清点将士,整装回城。
赵松上马,得意的瞥了正一脸怒气的何先,目光落在了霍之身上。
“哦,我险些忘了。公主身受重伤,太医束手无策,太后紧急召见先生,望先生快马加鞭,先行回去。”说罢,一旁有人拉过来一匹快马。
霍之的心里凉了一大截,他本想先应付过去,然后再从别处想办法,想不到这赵松老儿竟这般缜密,没有半点疏漏。
他接过快马缰绳,拱手道:“遵命,下官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