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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井古柳     功高权重txt下载     功高权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六章 郭知言被软禁

    他将信件重新装进信封,对装着看报纸实际在注意自己一举一动的父亲说道:“爸,你自己准备怎么做?”

    郭知言放下手里的报纸,说道:“静观其变!”然后问道,“你的意见呢?”

    郭拙诚没有急于说出自己的打算,而是说道:“如果你是农民,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郭知言一愣,说道:“这种事用得着考虑农民的感受?他们还不是按照上级……,”似乎知道自己说多了,他又说道,“如果我是农民,我当然希望能有自己的自留地,自己能够养鸡、养鸭。……,你是说——”

    郭拙诚点了点头,说道:“爸,现在与过去不同了。至少现在与过去不同了,至于今后会怎么发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农民希望怎么做,你就让他们怎么做,这样才是最稳妥的。改变‘三熟制’是如此,城里不再搞‘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同样如此。这些都没有明确的政策下来,但是,因为符合人民的心理,所以它们进展很顺利。”

    郭知言绝对不是笨人,只是因为几十年的政治(运)动把所有人包括他弄的胆小慎为了,听了郭拙诚的话,他哪里会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问道:“我们不但不处理这些人,还要大肆鼓励他们?”

    郭拙诚说道:“这当然是好。但我怀疑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你还有婆娘孩子要养呢。”说着,他和父亲一起笑了起来。

    郭知言看着没个正形的孩子,恨不得上来敲他几下。

    郭拙诚说道:“既然你是县委书记了,离高级干部的标准并不远,没有必要太激进。与其一天到晚睡不着,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到时候还不知道妈妈会怎么骂你、怎么打我,我看你还不如按以前说的方法做。”

    郭知言认同地说道:“继续走实干家的路线好。我就来一个只干不说。我相信会有不少农民从中得到实惠的。”

    郭拙诚说道:“岂止是农民得到实惠,如果真的按照有的地方正在偷偷进行的分田到户,我们县就不用吃国家的返销粮了,农民就不用饿肚子,你这个县委书记就好当多了。”

    “分田到户”这四个字实在太敏感,让郭知言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脱口说道:“怎么可能?那可是真正的走资本(主义)路线!你……你听谁说有人搞分田到户的……”

    郭拙诚很自然地使出无赖手段:“我啊,当然是听别人说的。在农贸市场闲逛的时候,有好几个人说,都说这种方法如果大家都做的话,绝对不用再担心没饭吃了。我听了很惊讶,就回来说给你听,你这么反应这么激烈?”

    郭知言知道儿子在装傻,可他没有再追问这事,只是说道:“这种听了也就听了,不要到处乱传。”

    想起政治运动中那些残酷镇压,郭知言有点不寒而栗。

    在郭拙诚的鼓动下,郭知言第二天就带着通信员小王到举报信所说的生产队去了,去看望那里的社员、大队干部,跟那些的干部拉家常,说笑话。

    吃饭的时候,他还主动提出到大队支书家里吃饭,话语中不时暗示农村要多留一些自留地给农民,要多多鼓励农民在自留地里种菜,特别是当有人问到山上那些零星小块地无法集中耕种,或者说集中耕种不方便,人力物力消耗太多时,郭知言就鼓励他们将这些零星散地作为农民的自留地给分了。

    县委书记的这个行动无疑给了那些大队干部大大的鼓舞。原以来县委书记下来是来批评人、骂人甚至抓人的,结果却是下来暗地里鼓励他们尝试的。这叫他们如何不惊喜?

    当然,郭拙诚的行动也激怒了某些人,特别是激怒了那些写信告状的人,这些人站在远处不断地冷笑着,心里思考着如何再写告状信,思考如何将郭知言在这里说的话挖出其资本(主义)思想的内涵来,思考将告状信寄给谁,寄给哪一级组织才好。

    “姓郭的,你就笑吧,我看你笑到什么时候。”写告状信的人咬牙切齿地想,心里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动笔。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这正是郭拙诚所希望的,只有通过这些人的笔,通过这些人的信,郭知言的言行才能被上级知道,上级才会知道郭知言是一个实干家,才会知道郭知言已经走到哪一步了。

    人都有一种同情弱者的心理,当那些赞同这件事的领导看了告状信,肯定会更加记住郭知言这个人。在上级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将来他升官还不更快?

    郭拙诚甚至有点邪恶地希望这些家伙挥的帽子越多越好,越上纲上线越好,信寄给的领导越大越好。

    郭知言在偏远农村调研的几天时间内,有几十封写自不同人的不同信件纷纷飞向地委、省委,内容都无例外的是举报郭知言纵容农村基层干部走资本主义道路。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郭拙诚预定的计划进行着。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父亲郭知言的行动也不可能真的一帆风顺。

    就在郭知言带着通信员小王走进一个名叫三叶塘的山里村庄时,他们两个人一下被以大队支书叶建卫为首的人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大声责问郭知言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忘记了伟大(领)袖的指示,是不是想让已经打(倒)的地主重新起来剥削农民,是不是鼓动地主带领还(乡)团来屠杀他们这些真正的共(产)党员……激烈的言辞加上过分的动作,让郭知言很被动。虽然他一再申明今天来这里只是调研的,只是听取大家的意见,绝对没有强迫谁做什么的意思,但那些大队干部就是不信。

    特别是那个叶建卫,可是一个老革命,软硬不吃。他从解放战争时期就加入革命参加军队,打完解放战争就到朝鲜战场与美国人厮杀,立下了赫赫战功。如果不是他一条腿被子弹打中一直无法治彻底,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知识,斗大的字认识不到半箩筐,而且他自己又愿意生活在家乡,愿意守着老婆孩子,他现在的职位肯定不郭知言的还高。

    他这个老革命一向自诩的就是紧紧跟上级走、最听的就是伟大(领)袖的话。无论是对是错,只要是伟大(领)袖说出来的,他就坚决执行。在伟大(领)袖逝世的那几天,他哭晕过好几次,那感觉就如天塌下来了一般。

    自恃自己的身份,这个叶建卫对谁也不看在眼里。对现在社会上那些改变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只是觉得人家没有明目张胆地提出来,没有形成正式的文件,估摸着将来上级组织会将这两年出现的不好苗头给扫除掉,会自动改正这些错误。

    谁知道等来等去,竟然等来了县委书记暗底下的支持,竟然有人说县委书记现在明确支持过去那些坚决反对的东西,开始鼓动农民多分自留地,多搞副业,甚至有人大胆问出是不是可以将田地分到个人时,这个县委书记都没有立即叱责对方,反而是环顾左右而言他。那模样无异于在说:“你们干你们的,我们当着不知道就是。”

    真是岂有此理!

    叶建卫心都气炸了,这不是将几十年好不容易得来的革命果实又送回去吗?这不是又在培养已经打(倒)的地主、(富)农吗?

    对于郭知言与右派暗通款曲的事,叶建卫更是一肚子的火。虽然右派被打(倒)是有点冤枉,但一个国家这么大,哪有不冤枉人的?就是在部队,大家天天见面,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可有时候不一样有冤枉存在?有些右派本来就是对社会主义没信心,不批评行吗?有些右派连小麦苗苗和韭菜都分不清,不让他们参与农村劳动改(造),他们就会忘本。

    不管怎么说,这个叶建卫对郭知言是恨意滔滔,如果是一年前,他非得带领村里的民兵到县里将这个典型的右派抓起来游(街)不可。现在他竟然敢孤身到这里来,还不好好地训斥他一番?不把他落后的思想改变过来,决不收兵!

    就这样,堂堂的县委书记竟然被一群大队干部给软禁了!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出于对叶建卫的信任,也因为叶建卫在三叶塘工作了几十年,他在民间有着巨大的威信,郭知言被软禁后,三叶塘的村民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心里只是隐约觉得有点不安。

    可周围村庄的农民就不满意了:“我草你叶建卫nǎinǎi,好不容易有一个当官的为我们农民着想,好不容易有一个领导鼓励我们拥有自留地,容许我们自己在家随意喂猪、喂鸡,你倒好,竟然要害他,你他娘个狗屁,是不是想让我们都饿死才甘心啊?你们三叶塘不搞这些没关系,别害我们行不?”

第一三七章 固执的老头

    郭知言被基层干部软禁的消息一传开,附近村庄的农民纷纷朝这里集中,反对叶建卫的流氓行为。

    农民也不是愚蠢的,他们在弄不清楚“让农民扩大自留地”是不是符合上级政策的前提,没有大声叫囔郭知言是好干部,他们打的招牌就是“解救县领导”。

    随着其他村的农民到来,此事闹得越来越大,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县里,甚至传到地区行署。与农民表现朴素、直接相比,地委和地区行署的领导们就含蓄多了,虽然一个个蠢蠢yù动,但大家表现都出奇一致:静观其变。

    县里很多干部也想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但在罗虎等人的推动下,县委领导还是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决定立即派出公安人员进行解救。县委副书记、县长等人将随后赶赴三叶塘现场处置有关事宜。

    早已经等候在县委大楼下面的田小燕和郭拙诚自然随第一批公安人员先期出发。

    他们母子俩和俞冰、俞飞坐的是同一辆吉普车。

    在路上,俞冰试着劝慰田小燕,可又不知道说什么,说来说去就是请田阿姨不要着急,公安人员一定会将郭书记安全解救出来的,公安局一定会给犯罪分子以严厉的处罚。

    对俞冰的泛泛而谈,田小燕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她的目光更多的是集中在郭拙诚身上。她觉得只有这个年幼的儿子才能分析出正确的结论,不说俞冰说不出什么道道,就是坐前面的公安局副局长俞飞也不行。

    郭拙诚早就感觉到了母亲焦急的目光,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出言安慰,是因为他还没有想明白里面的一些弯弯道道。

    过了好一会,吉普车进山路了,郭拙诚才说道:“妈,你放心吧。我来之前看了县委办公室提供的有关叶建卫的档案,这个人是一个老革命,不是什么小人,对父亲没有私仇,不可能打父亲。肯定是父亲的某些言行激怒了他,所以他就要向父亲问一个明白。”

    田小燕忧心忡忡地说道:“他要清楚的话,完全可以直接问啊,凭什么绑架?他这是犯罪。”

    郭拙诚说道:“应该不是绑架,这是大家以讹传讹。他们一不要赎金,二没有逃跑,三不提什么条件,这与绑架的特点不符合。”

    俞冰本想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绑架的特点,但她忍住没说,只是讥讽地瞥了他一眼。她的动作很隐蔽,谁也没有看到。

    不知为什么,田小燕听了儿子的话心情没有刚才那么着急,而是问道:“儿子,那我们怎么办?这事对你爸爸有什么影响没有?”

    郭拙诚看到俞飞、俞冰都脸露惊讶,显然对田小燕如此郑重其事地询问郭拙诚这个小孩感到不解,虽然他们心里都觉得郭拙诚聪明,但也不至于能够和家长平起平坐商量如此重大的问题吧。

    郭拙诚没有直抒胸臆,只是说道:“先到了那里再说吧。也许问题很快就会解决。”话得很轻松,但郭拙诚心里却在紧急思考,思考如何将这件事化被动为主动,如何将这件有损父亲威信的事变成他的一件不可多得的经历,对他的仕途成长有更多的好处。

    看着郭拙诚脸上的凝重,俞冰心里莫名一阵悸动,在她的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在白皙的脸上灿若桃红……此时的三叶塘大队队部里气氛异常紧张,除了为首的叶建卫,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惶恐之sè。其实,叶建卫内心也没有表面的镇静。

    按他的本意,他也只是想留住郭知言辩论一番,利用他的老资格、老革命的身份威压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改弦易辙、猛醒回头,不要再往资本主义(道路)上跑了。

    他自认为对郭知言并不是软禁,只是采取了一点手段让郭知言坐下来认真地听他的话。当然,期间拍几下桌子,骂几句龟儿子是免不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但郭知言没有悔改的表现,反而是周围的农民竟然围过来谩骂他这个老革命,要求他立即释放县委书记。

    那样子就如当年国民党反(动)派抓捕**员,而农民群起而反对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他成了反(动)派、成了众矢之的而已。

    这让自以为出于公心、舍弃自己政治前途而为了国家的叶建卫很郁闷。而且他接到了不少电话,说县公安局派出了大量jǐng察前来营救被扣押的县委书记。

    “真是岂有此理!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叶建卫瘸着一条腿怒吼道,电话机都差点被他摔烂。

    冷静下来,叶建卫心里感到很悲哀:“什么时候我站在了群众的对立面上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资本主义(思想)流(毒)的厉害,“斗(私)批(修)搞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就被一点小恩小惠吸引过去了呢?一点点自留地真的就值得你们(叛)变?”

    在感慨的同时,他更加觉得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更加认为改变郭知言思想非常重要,速度必须要快。

    对于郭知言他是了解的,可以说他是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逐步成长为区委干部、区长、区委书记、县委副书记的。

    他知道这个孩子心底不坏,也很务实。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他当上县委副书记以后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快就腐化变质,一下子滑入了右派的深渊,竟然还鼓动农民分生产队的地作为自留地,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时,一个民兵小跑过来,大声喊道:“叶支书,叶支书,不好啦,不好啦,公安人员来了!公安人员来啦——”

    所有的人都惊慌地朝外奔去,听说公安来是一回事,公安人员真的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事情闹大了,他们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站住!”叶建卫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壶杯子猛地跳起,再坠落在桌子上,四下乱滚,一个茶杯还掉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发出啪的一声想。

    见平rì听话的手下还在犹豫是出去还是回来,叶建卫更怒了,吼道:“是国民(党)打过来了还是rì本鬼子打过来了?你们这些胆小鬼如果是在朝鲜战场上还不是(叛)徒?给我滚回来,坐好!出了事老子顶着!老子就不信跟一个犯了错误的领导谈几句话就会被抓起来!”

    被叶建卫这么一吼,几个人还真是安静了不少,他们低着头回来,但眼神却依然无助而彷徨。有点无奈地看着门外那些愤怒的农民,他们还悲哀地发现自己三叶塘的农民也加入了这支队伍,都在大声议论着要分自留地,交流着如何养猪养鸡。

    叶建卫又冷哼一声,然后背着手走进旁边的房间,这里有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站在门口。看见叶建卫走过来,他们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们越来越担心后果。虽然在一年前这里关过不少人,打过不少人,甚至曾经有地(主)成分的人在这里自杀过。但现在这个人是县委书记,就算他们对这个郭知言尽可能地毕恭毕敬,吃的方面更是尽可能做好的,唯一的就是不让他离开,但终究还是害怕。

    叶建卫在郭知言面前的座位上坐下,问道:“郭书记,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还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是要将千千万万革命先烈打下的江山葬送到资产(阶)级手里?”

    郭知言冷冷地看着叶建卫,没有理他。

    叶建卫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我为了革命事业,就是被抓起来坐牢都无所谓。我可惜的是你,你被党、被组织培养多年,现在年富力强,正是为党为革命工作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但不报答组织,反而为资产(阶)级摇旗呐喊呢?我问你,你对得起谁?对得起我们这些从小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吗?”

    郭知言被这个老顽固激怒了,正要开口反驳,只听见门外一个年幼的声音说道:“叶支书,你这顶高帽子可不能乱罩。”

    郭知言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儿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建卫看着郭拙诚问道:“你是谁?……,你是郭书记的儿子吧?难道你也懂政策?”

    对于郭拙诚进来,叶建卫倒也没有过来的惊讶,外面的人敢挡普通农民,肯定不敢挡当官的和他们的家属,更不敢挡公安人员。否则的话,还真是软禁了。

    郭拙诚先对父亲说道:“不但我来了,妈妈也来了。还有好多公安都来了。我让他们都在外面等。我想好好地叶支书争论争论。”

    说着,他转头对叶建卫道:“叶支书,我能和你谈谈吗?首先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反对让农民保留一部分自留地?”

    郭拙诚没有农民的顾忌,直截了当地指出叶建卫就是因为自留地而强行要求对话。

    叶建卫说道:“这还用说吗?通过几十年的革命,好不容易把土地归于国家了,难道又走回头路?”

第一三八章 舌战老头

    他心里很不愿意跟一个孩子正儿八经地谈话,像郭拙诚这种年龄只够做他的孙字辈,平时他对这些小孩子不是呵斥就是打骂,哪里愿意跟他们争论什么问题?可是郭知言总是不开口,自己一个人跟他说,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说着说着一个人就说不下去了。现在有了这个孩子答话,至少可以将自己内心的话借这个机会说出来,也许能让旁边听着的郭知言有所改变,那么这样一来,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小孩远远不是县委书记的儿子这么简单。

    郭拙诚笑着说道:“你这话有点夸大其词,拿出一部分土地交给农民自己耕种,怎么就是走回头路了。所有土地永远都是国家的,农民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不能随意买卖。这个你肯定清楚吧?”

    叶建卫冷笑道:“你懂什么?土地分到私人了就是私人家的了。什么使用权、所有权的,你读了几句书,就跟我这个大老粗玩心眼?”

    现在说大老粗可是很自豪的事,说话的时候,叶建卫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郭拙诚没有解释什么使用权所有权的含义,因为解释了对方也听不懂,他直接说道:“现在给农民自留地,与过去地主拥有土地是不同的。过去地主的土地可以买卖,现在的不许。你是老党员,我相信你一向诚实不说假话,我问你,如果农民留足自留地,农民的生活是不是会改善很多?农民是不是可以得到实惠?”

    叶建卫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农民得到了实惠,但与党的政策不符合。我们不能因为个人得了好处就忘记国家吧?当年打仗的时候,如果大家都只考虑自己,想到自己一冲锋就很可能牺牲,那谁会冲锋,阵地怎么可能拿得下来?”

    郭拙诚说道:“第一,你自己也知道现在党的政策在变,如果现在还是一年前的情况,你会这么做吗?我爸爸还有机会被你堵在这房间里接受你的劝说吗?他早就被那些造(反)派抓着游(街)了。这说明什么,你作为一个老革命,不会不知道。

    第二,即使我们不考虑政策的问题,我们只从党员的宗旨来谈。党的宗旨是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对我们这些农民而言是不是体现在让农民吃饱、吃好,可现在呢?农民吃不饱,也穿的不暖。”

    叶建卫怒道:“你什么态度?就算再不好总比旧社会卖儿卖女,到处讨饭,好多人饿死强吧?现在可没有地主的粮食多得吃不了,而我们穷人却饿死的情况,现在的社员干部都差不多。我看现在与过去相比,就是生活在天堂里。你小娃娃不知道过去是如何苦的,有人过年连野菜窝窝头都没得吃呢,哪有穷人读书的?现在我们大队所有娃娃都读了书,都会写自己的名字,都会算数字。你知道不?”

    郭拙诚说道:“我没有说现在的生活没有改善,改变也很大,但是还远远不够。从小的方面讲,我们三叶塘大队要保证大队所有农民吃好吃饱,从大的方面讲,我们三叶塘大队应该为国家做贡献,对不?我们三叶塘大队占国家这里大一块面积,占国家这么多资源,我们不但不能为国家做贡献,完不成国家的订购粮任务,每年还要吃国家的返销粮,还要国家来补助我们,我们的农民才不饿肚子,才能生活得下去。我们做大队干部的难道不觉得有愧吗?”

    其他话叶建卫还真听不进去,但说他的工作没做好,这话一下打动了他的心弦。他尴尬地说道:“我也……也是搞不懂,我们实在是努力了,可田里的产量就是上不来……,我心里是有愧……”

    郭拙诚心里很同情这个老革命,同情这个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党、给了组织的老人,可是自己不能因此而顺从他。他说道:“其实,你并不是不知道,你心里很清楚。但你就是拐不过弯了,心里总认为上面说的都是对的,如果你觉得上面的不对,你一定认为自己错了,自己的思想(境界)不高,领会上级的jīng神不透彻,常常自我反省,经常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对不对?”

    叶建卫愕然地看着郭拙诚,喃喃着没有说话。

    郭拙诚却替他说道:“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或者不敢肯定上面也有犯错误的时候。”

    叶建卫心里虽然有点不想回答,但还是说道:“当然。zhōng yāng难道比我们这个泥腿子还蠢?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走回头路,不能让农民吃第二遍苦。你小子学没有学过zhōng yāng文件?”

    郭拙诚说道:“我学了多少不敢说,但总比你学的多。你大字不识一箩筐,学文件学报纸都是别人念给你听吧?你能理解多少?”

    叶建卫怒了,拍着桌子说道:“zhōng yāng的政策我都理解透了!zhōng yāng的一切都没有错。今年2月7rì《人民rì报》发表了《学好文件抓住纲》的社论,里面号召我们‘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始终不渝地遵循’。人民(公)社就是他老人家在生前作出的英明决策,我们不能有丝毫动摇。”

    现在这个时代如果敢说毛(主)席也犯过错误,那绝对是愚蠢的行为,即使一年后证明你是正确的,但目前这一关绝对难以过去,就是郭知言也不敢维护他。

    郭拙诚当然不会那么蠢,他说道:“我爸根本就没有说现在要撤销人民(公)社,只是说扩大农民的自留地,让农民更好的搞好家庭生活,更好地为国家做贡献。

    对于上级政策,我们必须理解地执行,而不是机械呆板地执行。**自诞生之rì起就是在不断自我改正、自我完善中发展起来的。否则的话,我们就不会有长征,我们就不会有遵义会议,我们就不会与苏联交恶。

    你应该知道,我们工作中的很多问题都是因为‘四人帮’搞出来的,我们应该实事求是地将上级政策与我们的实际相结合,就如我们党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跟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最后取得了完全胜利一样,我们不能说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是错的吧?但也不能死搬硬套,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必要的修正,对不对?其实,让农民保留一部分自留地,这在以前也不违反政策,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要说说理论,就是十个叶建卫绑在一起也说不过郭拙诚,这还是郭拙诚心里顾忌太多,不敢畅所yù言,但即使如此也把叶建卫说得晕晕的,虽然他不知道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是什么,但他知道郭拙诚说的这句话是对的,因为他在广播、收音机里常常听到。

    可要让他马上改变心中的那根底线肯定不可能,他说道:“可是,如果农民有了自留地,农民的心思就会分散,就会先想到种好自己的自留地之后才能去做大队的事情,才会想起公家的事。”

    郭拙诚笑道:“你的这种担忧是很可能的。”就在叶建卫以为郭拙诚认同他的观点时,郭拙诚却说道,“但是,这不正说明我们现在这种大集体方式有改正的地方吗?农民为什么愿意先种好自己的自留地再来种公家的地?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家的自留地与自家的利益更贴近。地里长出一颗蔬菜,他就可以采下来煮着吃,地里长出一箩筐红薯,他们就可以渡几天饥荒,所以他们就能尽心尽责,一定要把土地伺弄好。

    而参加大队的劳动呢?不说劳动果实与自己隔了一层,更主要的是大家努力干与偷懒着干,得到的工分差不多,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劳动,未必就比那些游手好闲、拈轻怕重的人能多得一些工分,年底也不能多得一些粮食,他干嘛拼死拼活地干?你是老干部了,应该知道这个是不可能靠思想(教育)来改变的。农民受了几十年教育,他们干农活的热情并没有一天天增加,跟以前差不多吧,是不是?”

    叶建卫虽然想否认,但作为一个内心耿直的老头,还真没有说假话的习惯,他嘴巴张了张,但没有说出来:

    农民的热情岂止是没有增加,而是一天天下降了。以前刚开始结社的时候,就算是数九寒天,水面还结着冰,只要当党员的带头,农民都会赤脚下水修建堤坝,干得热火朝天。现在遇到稍微困难一点的事情,不说没有几个党员带头了,就是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是能躲则躲,能拖则拖,实在逼得没办法了,也是出工不出力。

    对于农民的工分,叶建卫自己心里其实也不以为然。现在农民的工分过分统一、不分繁重缓急、不分体力的差别而只管只要出一天工就给一天的工分,最多就是分为三个等级,一个是壮劳力,一个是妇女,一个是老弱,这三个等级完全不足以区分农民付出劳动的多少,根本无法体现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

第一三九章 上窜下跳的副部长

    可是,他也不愿意将工分分的过细,不说上级不容许——上级要求大家相互帮助相互照顾,更主要的是很多家庭不能接受过细的划分,如果分的过细,那些老弱病残家庭就更加赚不到工分,本来就缺衣少食的他们将更加贫困。

    想到这里,叶建卫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想说服郭知言是不可能了,现在自己都快要被这个孩子说服。

    尴尬的他突然问道:“郭书记,我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在攀甸水库强行要求开闸泄洪?还说你有一个很厉害的儿子拿着枪逼着那个主任?”

    一直没有说话的郭知言说道:“当时我们只是看到水位过高而大雨不止,所以就武断了一次。”

    郭拙诚插言道:“叶支书,我们做什么事都应该根据实际情况来,只有经过了实践是对的东西,我们才能坚持,不对的东西我们即使不能抛弃也应该进行修改。毛(主)席在《新mín zhǔ主义论》中就说过: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他同样在《实践论》中说道: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所以,无论是哪方面来说,我爸同意农民拥有更多自留地的行为是不应该被谴责的,你应该先看看,看看这种方法是不是对农民有利,是不是对国家有利。如果真的不行,你才可以批评我爸,我爸也应该改变这种行为。”

    谈着谈着,叶建卫虽然没有改变他内心固有的理念,但也没有了能说服郭知言的自信,心里也就没有了要留下郭知言的理由。郭知言总算走出了那间房间,让三叶塘所有大队干部都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担心郭知言会不会搞秋后算账。

    无论是郭知言还是郭拙诚都没有要对付叶建卫这种老革命的想法,郭知言反而觉得这个老头一身正气,敢作敢为。

    而郭拙诚却理解这种一直紧跟上级政策走的老人,觉得他们可敬又可怜,在目前这种局势下,不说他一个基础的农村干部感到迷惘,就是省部级领导现在一样感到迷惘,一样不知所措,很多事情都看不惯,又不知怎么做。

    在郭知言的命令和劝说下,所有公安人员全部撤离,其他大队的农民也在他们大队干部的带领下离开,郭知言依然带着通信员小王在三叶塘大队搞调研。

    郭拙诚和母亲在三叶塘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坐公安局的车回了县城。他回家还有不少的后续工作要做,只有做了那些事才能化被动为主动,才能将这件县委书记被下级软禁、在政治上失分的事件转化为郭知言敢于坚持原则、善于做农民思想,从而成为政治上得分的事件,将对父亲郭知言的前途和命运产生更积极的影响。

    郭拙诚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动手,别人就已经开始做了。他还在回县城的路上,宜贡市地委宣传部里,宣传部副部长黎迈正在对《宜贡rì报》报社党委书记训话:“……,我说你们报社反应也太迟钝了吧?这么多革命群众反应水甸县县委书记搞复(辟)的事,你们竟然置若罔闻,到底是你们太官僚主义,还是你们本就与郭知言是一条心,是你们反对人民(公)社,反对农业(学大)寨?”

    报社党委书记慌忙说道:“黎部长,我检讨,我检讨,我们太麻痹大意了,收到这些信后没有及时及时向领导反映。您看……”

    黎迈不满地问道:“什么我看?我是要你看,看你怎么处理。是不是我刚才说话很模棱两可,是和你们一样在骑驴看唱本,准备当墙头草?”

    报社党委书记陪着笑说道:“我们不是看风使舵,我们……现在的政策真……,”犹豫到这里,他干脆问道,“黎部长,这事你们领导是什么一个章程?能用‘复(辟)’这个词吗?

    黎迈一巴掌拍下去,吼道:“那你说是什么?你是不是也滑到右派那边去了?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你是堂堂的党委书记,你的职责是确保报纸这个党的喉舌是宣传党的政策,是宣传zhōng yāng的政策,不是其他人。如果你今天不拿出一个明确的立场了,我建议你向组织写出辞职报告。你干不了,你胆小怕事,难道别人就干不了,难道这么多党员中间就没有一个硬骨头?”

    说到这个份上,报社党委书记再也不敢顶了,说道:“黎部长,我们就按您的指示来。请问我们采取什么方式刊登?要不要加编者按?”

    黎迈很不满地说道:“到底你是报社的领导还是我是报社的领导,怎么这么没有主见?这事当然得大张旗鼓地登出来,要给其他蠢蠢yù动的以jǐng醒,要告诫那些人,现在的天还是**的天,不是右派的天。要着重体现人民群众的呼声,要重点突出广大人民群众与这一小撮反(动)分子做斗争这一事实。你们的记者派下去了没有?”

    报社党委书记连忙说道:“派下去了。昨天得到信,我们就派了记者下去。特别是对于三叶塘大队那个支书将作为重点采访对象。我们是不是将他树立为跟歪风邪气做斗争的典型?”

    “这还用说吗?”黎迈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来,抖了抖,等一根烟露出一截后递给诚惶诚恐的报社党委书记,然后说道,“多挖掘一下他这一生来英雄事迹。听说他是一个老革命,参加过解放战争,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这都是素材啊,你们有的是东西写,为什么就不把思路打开一些?他本来就是一个英雄,树立起来的困难不大吧?”

    报社党委书记问道:“就是领导那里怕难以过关。郭知言可是省委书记……”

    “你啊你,满脑子的官本位主义。我问你,是zhōng yāng大还是省委大?是党zhōng yāng的政策重要还是省委领导的口头指示重要?领导的事你不用cāo心,让我来处理,你早点把清样印出来就行。”黎迈打断对方的话说道。

    报社党委书记忍住笑,装作很感激的样子,说道:“我马上去办,我一定把领导的指示jīng神传达到报社的每一位同志。”

    看着报社党委书记离开,黎迈轻声骂了一句“王八蛋,想当滑头?你还嫩了一点,哼!”

    坐下来,他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前几天在水甸县印刷厂出丑的事,被那个小孩子玩弄的一幕又在脑海里播放着,心里恨恨地骂道:“郭知言你这个王八蛋,生出的小孩都不是好东西,这次如果老子扳倒了你,我叫你生不如死!”

    想到在印刷厂受窘的那一幕,他又想到了那天到了水甸县县委转了一下之后自己独自去找情人会面的那一幕,想起她白花花的身子在自己身下扭动,他心里不由躁动起来。

    他笑了一下,将嘴里的口水抹掉,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但眼神很不专注,眼珠子不时乱转着:什么时候再去水甸县城跟那个情人约会?

    大约二个小时后,报社党委书记就拿了一张报纸的清样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黎迈,说道:“请领导审查。”

    黎迈一边接过报纸清样,一边似乎很随意地说道:“动作挺快的嘛。”

    对方立即站直身体,说道:“领导安排的工作,我们当然要加班加点地完成。”

    黎迈冷哼了一声,说道:“是吗?另外一份清样呢?毁了?”

    报社党委书记的身子一下弯了不少,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就这一份……”

    黎迈挥了一下手,说道:“去吧。这清样我先看,如果行我就拿到书记那里去签发。……,我告诉你,做事还是一心一意好,不要以为现在没有政策下来就可以浑水摸鱼,有些鱼你是摸不得的。”

    报社党委书记讪笑着离开了,出门之后很快速地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先胆怯地回头看了一下黎迈办公室的门,这才挺直身板,嘴里轻轻地骂道:“草,你不就知道搞破鞋吗?牛气啥。还不是因为部长出差了,等他一回来,你马上就是孙子,老子鸟都不鸟你,哼!”

    黎迈看清样比刚才看报纸认真多了,特别是看第二版的时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看完之后,他还拿出一张稿子写了几句话。

    等全部看完了,他又将报纸清样通览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大问题,这才拿着它和自己写的稿子朝地委书记卢南陵的办公室走去。

    很快,他就见到了卢南陵。看他进来,他问道:“黎部长,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内容?非得我签字才能发出去吗?”

    黎迈巴结地笑道:“我认为这事很重要,如果没有卢书记的签字,我们下面这些人还真不敢发。”

    卢南陵哦了一声,没有接报纸,而是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黎迈回答道:“主要是基层一些领导干部过于迁就右派,最近又在右派的鼓动下到农村搞什么分田分地的事。我们觉得这种风气很不好,是在破坏党zhōng yāng关于‘农业(学大)寨’的jīng神,必须加以制止。”

第一四0章 郭拙诚你真是神啊

    卢南陵脸sè一下严厉起来,说道:“有这种事?竟然有人敢破坏zhōng yāngjīng神?这种事必须打击!这是地委的态度,你们宣传部一点要把握住立场。……,你们准备怎么做?”

    黎迈连忙走过去,指着第二版位置说道:“我们在这里刊登了几封群众来信,将广大人民群众的愤慨表达出来,同时亮明我们组织的立场,防止其他人也怀侥幸心理。”

    卢南陵扫了报纸清样一眼,说道:“仅仅几封群众来信未必有多大的威慑作用。你们宣传部应该拿出更有力的措施来,要坚决将这股歪风打下去。”

    黎迈心里一喜,连忙说道:“卢书记说的对,我们一定严格执行领导的指示,一定要那些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人清除出去。”

    “好好干,组织上是完全相信你们的。”卢南陵点了点头,动作很快地在清样上写自己的名字。

    黎迈感到全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几乎是倒退着离开了卢南陵的办公室。出了卢南陵的办公室,他哼着歌曲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卢南陵用手指敲着桌面,喃喃地念道:“雷霆一击,雷霆一击,这算不算雷霆一击呢?”

    同情右派与分田到户的xìng质完全不同,前者可以说是立场不稳但属于内部矛盾,而后者完全颠覆了zhōng yāng的现行政策,完全走到资本主义的路上去了,属于敌(我)矛盾。

    第二天上午,郭拙诚在家里正准备写信,“举报”父亲在三叶塘大队劝说大队支书给农民分自留地,就见母亲田小燕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脸sè煞白地将一份报纸往郭拙诚面前一放,惊慌失措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你爸这下麻烦了,你看,报纸上点名批评你爸走资本(主义)路线,搞刘(少)奇的‘三(自)一包’那一套。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郭拙诚一愣,连忙抓起《宜贡rì报》报纸看了起来,只见第二版最显眼的位置有一篇文章,标题是《革命群众坚决反对走回头路》。在标题下面加了长长的编者按:

    “最近我们报社接到了很多群众的来信,他们反映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某县个别领导干部在右派的鼓动下到农村鼓吹早已经被批(倒批)臭的‘三(自)一包’、‘四(大自)由’的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要求生产队将大量的土地分给私人做自留地,引起了广大革命群众的极大愤慨,也引起了农村基层干部的强烈抵制。

    在这里我们选取了几篇群众来信,希望广大党员、工人、农民、干部都仔细读一读,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坚决继承领袖遗志,坚决清除‘四人帮’留下的余毒,以饱满的革命来实现全国第二次农业(学大)寨会议提出的宏伟目标。”

    显然这编者按旗帜鲜明地反对自留地扩大化。虽然没有直接点出水甸县县委书记的名字,但从字面和下面的来信中可以很容易地想到这篇文章批判的对象就是郭知言。

    标题下面刊登了几封群众来信,分别来自农民的、乡村民兵的、基层党员的,还有是生产队队长的,似乎很具有代表xìng。信里作者都洋溢着对革命前途的无比憧憬和对党的无比信任,也表露出对现在生活的无比热爱,以及对旧社会剥削者的无比痛恨。

    所有来信都无一例外地谴责了扩大自留地,坚决反对将田地和国家财产瓜分掉,等等。

    看着看着,郭拙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直注意儿子表情的田小燕很是诧异,忍不住问道:“儿子,你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还笑?”

    郭拙诚将报纸放在一边,笑道:“心情好就笑啊。妈,这是好事。别人这么热心地、无私地帮助我们,我能不高兴吗?如果他们不知道做,我还准备想办法让他们这么做呢。这下不要我cāo心了,真好。”

    “什么?好事?”田小燕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切地问道,“他们帮我们的忙?怎么可能,这是把你爸往死里整啊。你怎么……”

    郭拙诚又拿起报纸,扫了一眼,讥讽地说道:“当然他们不会这么好心,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样是在帮助爸爸而已。……,你看,我刚才正在写举报信呢,就是举报爸爸在农村里鼓动农民扩大自留地的事,我还准备将爸爸说过干脆将土地分给农民的事情。”

    田小燕狐疑地接过儿子手里的稿子,看了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以毒攻毒?”

    郭拙诚笑道:“你怎么乱用成语?什么叫以毒攻毒啊,我只不过是将爸爸的观点用这种方式向其他人宣布而已。”

    田小燕听出了里面的蹊跷,聪明的她立即问道:“你是说国家将容许农民扩大自留地?还会将田地分到农民手里?不可能吧,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吗?”

    郭拙诚说道:“妈,什么叫走资本(主义)道路?你以为别人加一顶高帽子,我们就要戴上这顶帽子?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不是说田地归谁种就能决定这个xìng质的。”他放缓语气说道,“说这些大道理你也不懂。这么说吧,现在农村都这个样子了,几十年都没有解决农民吃饭问题,上级肯定会有大的改变,将田地分到农民手里肯定会作为一种尝试而推行,将来成功了肯定会大面积推广。妈,你就放心吧,现在不是文化大命革时期了,不会动不动就抓人(批)斗,不会动不动就将(反革)命、资(本主)义、(坏)分子的帽子压下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田小燕依然担忧,说道:“你说放心我就放心?我能放心吗?如果真的按他们定下的罪名,你爸就得坐牢。”

    郭拙诚说道:“那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啊。我说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爸爸又不是傻子,如果问题真的很严重,他会支持?”

    田小燕瞪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你鼓动的,如果不是你,你爸都到省城找省委书记汇报工作去了,哪里会有这事发生?”

    郭拙诚笑道:“妈,你还真是官迷,念念不忘省委书记。你放心,爸爸立了那么多功劳,在省委领导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一般错误动不了爸爸一根汗毛。真要出问题了,我们就去省城找省委书记帮忙。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谁知道人家省委书记会不会帮忙?真有罪的话,他还不一定会见你们。”田小燕嘀咕道,但随即又问道,“你真的确定你爸没事?……,儿子,我可是很信任你的,你跟妈说真话。”

    ……没有多久,一道消息在人们中传播,特别是在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中传播:今年要恢复高考了!

    在印刷厂帮忙的时候,从右派惊喜的目光中听到这个消息,郭拙诚心道:“历史果然没有变化,这道消息真的如期而至。”

    表面看,这个消息对右派并没有直接关系,毕竟他们都年纪大了,不可能去参加高考,但这个消息却给了他们一个强烈的暗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rì子快到了,那位三起三落的同志出山掌权的时间到了!他们要翻身了!

    而且还有一个与高考有关的事情与他们切身相关,他们这个印刷厂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为印刷高考资料做准备,一旦恢复高考成为现实,完全可以预见得到这里该是多么的繁忙,印刷厂的利润将肯定会成倍增加。他们也就不用提心呆胆地过rì子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都替郭知言捏了一把汗,他们都觉得郭知言办这么一个印刷厂实在有点冒险,为了安置他们右派,他真是担当了巨大的风险。

    自从有人传闻这个消息,有人多次接到从京城打来的电话将这件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之后,他们看向田小燕的眼神完全不同,里面不但有感激更有一种钦佩,当然,这种钦佩最主要的对象是郭知言。

    他们都认为创办印刷厂是郭知言的主意,是他高瞻远瞩,是他分析得出马上要恢复高考了,所以才办这个印刷厂。

    殊不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天天在这里帮他们忙的那个小孩郭拙诚。

    郭拙诚当然不会主动跳出来说这个印刷厂是他提议的,他很乐意别人将一切功劳归于父亲,父亲将来就能好好利用这些右派的人脉。

    这一道消息如兴(奋)剂一般,让印刷厂的工人jīng神为之一振,人们的积极xìng空前提高,特别是那些采购的和编写资料的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

    受这个消息影响的还有舒校长等老师,还有各个有孩子的家庭,当然,最激动的是那些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他们一个个奔走相告,相互询问着消息的真实xìng,相互打听着哪里有课本、资料可借可买。

    如全国各地一样,整个水甸县县城到处都能听到“高考”二字。

    消息传到舒校长耳朵里的这天,郭拙诚正巧来到他家。

    郭拙诚如往常一样来看望梁凉她们,却不料进门的时候被舒校长一把抓住,他连连说道:“小郭,你真是神啊!真的被你预测准确了。你听说了没有?国家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

第一四一章 竟然有了情敌

    郭拙诚“谦虚”地说道:“舒校长,我也是瞎猜的。再说现在还只是传言,到底会不会马上就恢复还不一定呢。”

    对于郭拙诚的谦虚,舒校长更是感慨不已,心里越发认为这孩子不简单:他小小的年纪就从那篇《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文章里推断出国家要恢复高考,这是何等地敏锐。就是他已经说出来,自己也无法确定,还怀疑过他的推断,不服不行啊。

    虽然现在国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消息从京城传下来,现在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又没有官方出来澄清,在舒校长看来这个消息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十有仈jiǔ是真的。

    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有时候民间的传闻比官方的文件还要准确,还要真实,速度更是快捷得多。

    “国家恢复高考的事肯定没错。”舒校长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件事。

    以前的时候,舒校长把郭拙诚当一个孩子、一个年纪小的学生看,但现在他将他视为同等的人,他认为郭拙诚虽然年纪比他小,但学识不比他差,见识比他还广,他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称老师了。

    特别是看到他指导女儿舒巧和那个跟女儿一般漂亮的梁凉做功课时,更觉得这孩子的水平超过了学校绝大部分教师的水平,他一定要他的女儿喊他为郭老师,也不管女儿的尴尬。

    舒巧还在扭捏不定的时候,梁凉却早已经喊出了口,“郭老师”喊得异常自然而亲切。舒巧最后被逼无奈,只好也开始喊起郭老师来,只是那声音非常小得跟蚊子叫有得一比。

    郭拙诚倒是没有任何尴尬,随她们喊什么,他都答应。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觉得自己当她们的老师绰绰有余,更何况他实实在在地帮他们复习功课,不是老师又是什么?

    看到郭拙诚真的以老师自居,答应得那么干脆,舒巧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因为父亲监督的原因,她不得不喊,但她尽量地避免跟他打交道,实在想问题目的时候,尽量找梁凉出面,由她代替去问。

    她没有想到的是,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郭拙诚告辞准备回家的时候,舒校长两口子非得留郭拙诚吃饭不可。在饭桌上,舒校长跟郭拙诚竟然称兄道弟的,把舒巧的脸臊得血红一片:我的老爸,你跟他是兄弟,你女儿我不成了他的侄女?

    她那娇羞的样子让郭拙诚都怦然心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那一幕。

    舒巧似乎也知道郭拙诚想到了那天尴尬的一幕,趁父母不注意恨恨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很鄙视地哼了一声,声音很低,但足够坐旁边的郭拙诚听到。

    梁凉轻轻地笑了,目光不时在郭拙诚脸上停留片刻,不时又在舒巧脸上停留片刻,虽然她不知道舒巧为什么这么不待见郭拙诚,但她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梁凉现在经常被舒校长两口子留在家吃饭,她也经常从家里带点蔬菜什么的送给他们。舒巧和梁凉已经成了不是亲姐妹的亲姐妹,舒校长两口子都喜欢她。

    “笃!笃!笃!”正吃饭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未等舒校长的老婆去开门,外面一个青年在喊道:“姨父,我是小桂子。你在家吗?”

    门开了,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衣的青年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客气地招呼道:“姨父、阿姨、巧巧,……,有客人啊。”

    舒校长连忙放下碗筷,站起来问道:“小桂子,你来了?快,快坐下吃饭。”

    舒校长的老婆接过他肩上的包放下地上,说道:“先去洗脸,洗完脸就吃饭。”

    郭拙诚差点笑出声来:小桂子?不是大名鼎鼎的韦爵爷吗?

    等坐上桌,舒校长问道:“殷桂,现在不是双抢时节吗?农活正多的时候,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殷桂的目光几乎一直没有离开过舒巧的身子,听姨父问他,他愣了一会,才回答道:“家里没发生什么事。我听说什么要恢复高考了,我想来找姨父帮忙,帮我补习一下功课。我妈还说了,她想问问……问巧巧放暑假了能不能到我家去玩,我……”

    他说话吞吞吐吐,郭拙诚对这个韦爵爷感觉很不爽。

    自从殷桂来了之后,一直低着头的舒巧突然抬起头,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不去!我也补习功课!”

    殷桂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他转头看着舒校长的老婆说道:“阿姨,我妈问你我和巧巧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办订亲酒。”

    舒巧俏脸又变得通红,不过很快就白了。她将饭碗重重地一放,一边起身往睡房里走一边说道:“我不同意!我的事我做主。”

    殷桂急忙看着舒校长,说道:“姨父,这……这……以前不是说好的吗?我明年就可以去水泥厂做临时工了,一样有工作的。只要表现好,可以解决户口……”

    舒校长老脸变成了酱紫sè,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问你阿姨。”

    舒校长老婆目光躲闪着,最后看着殷桂,说道:“小桂子,这事都是以前说着玩的。当时你们都小,亲戚之间也就开玩笑说说而已,怎么能当真?”

    殷桂急了,连忙说道:“什么小时候说的,去年都说了。说是巧巧高中一毕业就订亲,你们……,阿姨,你们不是要当陈世美吧?”

    看着舒校长两口子羞愧的样子,郭拙诚忍不住说道:“这与陈世美扯得上关系吗?不说你们还没有订亲,就是订亲了也可以反悔的。你们有血亲关系,怎么可以结婚,国家婚姻法是不容许的。再说,现在巧巧正在补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哪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

    倒不是郭拙诚对舒巧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听到小桂子这个名字就觉得他跟舒巧不配。

    殷桂对姨父、阿姨有一丝敬畏,但对郭拙诚却没有一丝好感。一种天然的对抗情绪早已经在心里产生,只是碍于做客的身份不好发作,现在见郭拙诚主动跳出来,殷桂立马就发飙了,他一蹦而起,指着郭拙诚的鼻子大声吼道:“你他玛的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巧巧是我的,你想插一杠子?没门!老子告诉你,今天你不把你和巧巧的关系说清楚,你别想出门!”

    舒校长的老婆显然对自家悔婚很惭愧,但见殷桂如此不懂礼貌也怒了,说道:“小桂子,你也不觉得害臊?小郭是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

    舒校长怒了,大声说道:“殷桂!你疯了?人家只是说一句公道话,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客人?”说着,他用力扯住殷桂的袖子往下拽。

    殷桂猛地一甩,吼道:“别扯我!你们是变着戏法来骗我,对不对?你们看上了这个小白脸,对不对?你们嫌贫爱富,对不对?老子今天就是要揍这个王八蛋,跟老子抢女人,真是活腻……”

    骂声未落,忍无可忍的郭拙诚早已经暴起,他快速地绕过桌子,越过舒校长对着殷桂就是两个耳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子,别不讲礼貌,要打是不?那我们出去打!”

    两记响亮的耳光震惊了所有的人。不说客厅里的其他四个人面面相觑,就是睡房里的舒巧也目瞪口呆。

    舒校长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推着殷桂往厨房里走,一边给他老婆打眼sè。他老婆连忙扯着梁凉说道:“小梁,你帮我送送小郭。今天真是对不起……”

    梁凉早已经放下了碗筷,人已经走到舒巧睡房的门口准备进去劝慰舒巧,听了舒校长老婆的话,急忙转身,死劲扯起郭拙诚就往外走,一边说道:“快走!别跟疯狗一般见识。……,你在这里让舒校长很尴尬,很为难,走吧……,”

    郭拙诚本想还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但想起舒校长刚才那乞求的神情,他决定还是离开算了,放这个家伙一码。

    当他们走在楼梯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殷桂的大骂声。

    梁凉靠近郭拙诚的耳朵小声道:“他就是疯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赶紧走。”

    等出了住宿楼走进学校的cāo场,梁凉却大笑起来,拖着郭拙诚胳膊的手笑得一抖一抖的。郭拙诚想起这事也禁不住笑了:“哈哈……”

    梁凉笑呵呵地说道:“呵呵,真是太好笑了。那个家伙的眼睛瞎了吧?竟然把你当着了他的情敌,也不看你年纪多大,哎呦……,我肚子笑痛了……”双手轻轻地按着腹部。

    郭拙诚问道:“她家里怎么会同意亲戚之间通亲?两人又有户口这道坎,舒校长怎么可能将她嫁到农村去?难道里面有什么原因?”

    现在农村户口与城镇户口是一道普通人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有有城镇户口,男的就是长的再丑也能娶到农村漂亮的姑娘,而农村小伙再帅也不会被城里丑姑娘青睐。

第一四二章 扔小伙子如扔麻袋

    梁凉好不容易才收住清脆的笑声,又说道:“亲戚通亲的多了,好多舅舅的儿子娶姑姑的女儿,阿姨的女儿嫁阿姨的儿子,亲上加亲更好啊。……,其实,舒巧也不是城镇户口,她妈妈是农村户口,是舒校长以前插队的时候谈的,户口一直没有解决,巧巧就是半边户的孩子。好像……好像殷桂有一个亲戚当公社干部,可以把殷桂安排到什么厂上班。”

    她三言两语地把舒巧的情况说清楚了。

    郭拙诚说道:“将来他们的差距可就大了,一个大学生一个深山里的临时工,两人又没有感情,够呛。依我看他们还不如一拍两散。”说着,他摇了摇头。

    梁凉已经见惯了郭拙诚的老气横秋的样子,是以见惯不怪,她两眼饱含希翼地问道:“巧巧她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郭拙诚说道:“只要你和她不故意做错题目,考上大学是肯定的。”

    梁凉没有如郭拙诚所想的那样高兴得跳起来,而是认真地说道:“如果我考上了,我会好好感谢你。”

    郭拙诚乐了,笑问道:“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梁凉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家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帮你们家打扫卫生,我也插不上手。你妈妈肯定会嫌我笨手笨脚的。”

    郭拙诚说道:“还没做就自己为自己找借口,你怎么知道我妈会嫌你笨手笨脚。”

    梁凉说道:“反正我不敢去,我一个农村姑娘,阿姨肯定……”

    郭拙诚无奈地说道:“你不去就不去,不要总找我妈说事好不?等你考上大学,你就不是农村姑娘了。再说,农村姑娘怎么啦?农村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又能吃苦,我看比城里姑娘还好。你看你,一直就开始为家里赚钱了,城里姑娘谁有你这么大的本事?”

    梁凉说道:“其实我也不愿意卖小菜,实在是……。反正今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丢了xìng命不要也要把把你吩咐的事做好。”

    郭拙诚笑道:“别这样,你这不是给我压力吗?好像我图你什么回报似的。不过,如果今后真的有事请你帮忙,你可不要拒绝哦,也不许跟我讨价还价。”

    梁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保证不还价。”

    随着恢复高考的消息越传越多,越传越有板有眼,很多人特别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蠢蠢yù动,大家纷纷寻找书籍开始复习功课,准备迎接这场中断了十年的命运之考。

    水甸县一中作为水甸县最好的高中学校,自然成了众多渴望高考的青年心目中的圣地,他们不顾路途遥远、事情繁多,纷纷前来找老师请教。

    虽然还不到暑假开学的时间,但学校比以前开学了还热闹,只不过奔走在校园里的不是那些正在上学年龄的孩子。

    在年青人和他们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水甸县一中开办了四个班级的补习班。舒巧和梁凉自然成了其中听课的学生。

    就是郭拙诚也在母亲的逼迫下,交钱报名参加了补习班。在上补习课这个问题上,母亲田小燕显得异常地固执,不管郭拙诚用什么理由,也不管郭拙诚说在哪里学习,她都不理,坚决要求他去补习班学习,而且一再嘱咐他在补习班必须认真学习,不能因为成绩好而骄傲,一定要考上大学为他们做父母的争光。

    为此,她还专门去了舒校长家,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要求舒校长盯着郭拙诚,不许他不上课,不许他不做作业。而且,她还表示将不定期地前来学校检查郭拙诚的学习情况。

    舒校长面对县委书记的老婆自然唯唯诺诺,不敢有一丝反对,表示一定督促郭拙诚搞好学习,绝不会让他浪费任何学习时间。

    可以说这是田小燕第一次违反原则动用丈夫的权威为儿子办私事。可怜天下父母心,郭拙诚只好委屈地拿起书本老老实实地走进课堂,又听那些枯燥无味的课。每次上课,他都安慰自己: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就会考试了,忍着吧。

    这天郭拙诚正在上原班主任王老师的语文课,听着他讲解《曹刿论战》,这时舒校长出现在教室外面,跟王老师打了一招呼后笔直朝郭拙诚走去,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小郭,请你帮一个忙,应一下急。”

    郭拙诚看着舒校长焦急的样子,问道:“没老师上课?”

    舒校长愕然地看着他,说道:“是啊,李老师嗓子哑了。现在那些同学吵着要学校派老师去讲课,可学校哪里一下找到老师?你帮我一下,行不?”

    因为是临时补习班,学校师资力量严重不足,虽然从附近借了几位老师,但还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很多老师都是连轴转,人很累身体受不了,最容易受伤的就是嗓子,经常说着说着就发不出声来了。

    郭拙诚知道这个情况,也自信能上好这些学生的课,就问道:“李老师留下教案没有,已经讲到哪里了?”

    舒校长说道:“他计划今天讲三角函数。教案还在他家里,我马上去拿。”

    郭拙诚说道:“不必了。”说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舒校长一起朝外面走去。

    正在上课的王老师很是郁闷,一个如此认真、领悟力如此强的学生离开,让他讲课的兴趣大减,甚至有点心不在焉。

    舒校长带着郭拙诚到了隔壁教室,他让郭拙诚站在门边,自己首先进去走上讲台说道:“同学们,李老师因为连rì地工作,今天病了,嗓子发不出声音。现在我们有幸请到了一名数理化成绩特别好的同学为大家讲课,他一定能带领大家学到更多的知识。我们鼓掌欢迎他,欢迎我们的郭拙诚同学!”

    虽然舒校长带头鼓掌,但掌声稀稀拉拉,更多的反而是惊讶声和议论声:

    “啊,这不是一个小孩吗?”

    “他给我们上课?这是学校敷衍我们吧?”

    “玛的,我们交了八块钱的培训费,就拿一个孩子应付我们?无耻!”

    特别是当舒校长走出教室后,里面议论的声音更大了,有一个青年还yīn阳怪气地问道:“小子,你今天吃nǎi了没有?有力气拿粉笔吗?呵呵……”

    “哈哈,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来当老师,这学校真他nǎinǎi(的)缺德!”

    ……郭拙诚盯着那个闹得凶的青年,问道:“想闹是不?想闹的话,你就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纯粹是来这里消磨时间的,就凭你的脑子,我就不相信你能考上大学。滚吧!”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特别是那个小子更是张大嘴巴,用一副“这话真是你说的”的神sè看着郭拙诚。郭拙诚理都没理他,他拿出粉笔开始准备讲课。

    “你小子竟然敢这么说我?……,你他玛的是谁啊,知道我……,”那青年的声音嘎然而止,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啊——”

    一截粉笔在他的额头上炸开,只留下一堆白sè的粉屑,但很快那堆粉屑慢慢地被染成了红sè。

    “啊——,出血了!”旁边一个家伙惊恐地喊道。

    粉笔头如此jīng准还能打得人额头出血,不得不说郭拙诚的技术很高超,一时间吓得几个老实的、胆小的更加老实、更加胆小。但他们心里更多的是诡异,都有点茫然地看着这个脸部明显还是孩子的家伙:他到底是小孩还是大人?

    被打的那个家伙暴怒了,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大声喊道:“我草你玛,今天你若不跪下向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做了你!”

    郭拙诚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冲到讲台附近扑向自己的时候,他突然迎上去一步,举起手在那家伙的眼前晃了晃,趁那个家伙愣神的时候突然改变方向,狠狠地朝对方胸口就是一拳。

    猝不及防的那个家伙一下仆倒在地,惨叫声还没有发出,郭拙诚就迅速踏上一步,先猛踢了那家伙脑袋一下,然后双手动作麻利地抓起他的一条胳膊、一条腿,在众人惊呼声中将这个倒霉蛋扔了出去。

    郭拙诚的样子就如扔出一片轻飘飘的麻袋。但走廊里传出的噗通声和那个家伙的惨叫声又说明不是麻烦,而是扔出去一个活生生、重量超过一百斤的小伙子。

    几十号学生瞪大眼睛看着郭拙诚,一个个木了。

    郭拙诚镇静地将教室门关上,然后说道:“现在你们不相信我的水平,……”

    “相信!相信!……”很多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还飞快地点着头。

    郭拙诚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们相信我打架的能力,但不相信我的教书能力。对不对?”

    大家无声,显然是默认。

    郭拙诚微笑着说道:“其实,你们在这两个问题上都错了。打架我不厉害,刚才只是偷袭得手,先举起拳头让他分神,然后猛击一拳让他趴下,不值得一提。呵呵,谁叫他是大人,我是小孩呢?一个小孩总不能跟一个大人硬碰硬吧?我不会这么傻,他也不好意思不是吗?恰恰相反,我的教书能力是不错的,这才是我自豪的地方。”

第一四三章 想清楚了再投靠不迟

    见大家脸上的神sè很怪异,郭拙诚又说道:“我们现在利用十分钟的时间做一个简单的游戏,我会让大家相信我的数学知识很牛的。现在,你们告诉我,你们中间谁的数学成绩最好?请你尽你所能出几道数学题给我做,书上的也好,你们自己想的也好,都行。如果有一道题超过三分钟没有做出来,算我输。谁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大家才争先恐后地推举他们认为数学成绩好的人。首先推出的是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扭捏了好一会,这才打开一本书,从里面选了一道自己不会做的题念了出来。

    她念的是一道立体几何体,是多面体里求一个内切圆的最大半径。因为涉及到图形,她一时无法将图形描述清楚,郭拙诚只好走过去,稍微扫了几眼,然后走到黑板前徒手画出了那个图形,随便加了一条辅助线。

    他说道:“这道题的答案是四点五。这是一道比较普通的二次函数求极值的问题。最关键的就是怎么做辅助线,怎么建立这个数学表达式出来。聪明的人和普通的人都会像我现在一样画出这条辅助线。但是,如果你没有充分的想象力,这条辅助线帮不了你什么忙,反而会让你走进死胡同,必须花很多的时间来证明下面这条线与右边这条线相等。

    但是,证明它们相等的条件很不充分。怎么办?最聪明的人,就如我,才会再做一条垂直于它的辅助线,通过这个顶点。在这个直角平面内,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四十五度角啊,同学们,直角三角形里面有一个锐角为四十五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条直角边相等!”

    那个提出问题的女孩两眼闪着星光,失神地说道:“哇,这么做?我怎么就没想到?”

    因为她被这道题折磨了好久,自然第一个反应过来。虽然其他同学还没有完全理解郭拙诚的话,但听了她的惊呼,知道郭拙诚这次讲对了:我的天,这才看了几眼就想出了思路,就口算出了答案,真牛啊。

    郭拙诚没有为此自豪,只觉得这些青年学子很可怜,被人耽误了这么多年的学习。前世他高中的时候,这种题目只能算是再普通不过的题目了。是不可能登上大雅之堂作为为难老师的难题。

    他说道:“其实出这道题的人就是玩了这个小聪明,看你们是不是能想到这条辅助线。如果他得知你们现在惊讶的样子,一定会偷着乐。”

    “呵呵……”所有学生都笑了起来。

    郭拙诚又问道:“还有谁有难题不会做,再举一道出来。”

    一个学生举起手,说道:“老……,这里我有一道解析几何不会做。”

    郭拙诚笑道:“很容易嘛,做了一道题就让你们认可一半,‘老师’喊出一个‘老’字来,看来如果我做出了这道题,你们就会真的喊我为‘老师‘了。对了,我姓郭,叫郭拙诚,免得你们等下不知道如何喊。或者还要我做一道题才能喊出‘郭老师’三个字,是不是?”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一个学生大声道:“我现在就喊你郭老师。郭老师,你好。我喜欢听你的课!”

    郭拙诚笑道:“冷静,先冷静,万一刚才我做的那道题正好是昨天我做过呢?那你就被我骗了。等做完这道题,你想清楚了再投靠不迟。”

    “哈哈……,有意思!”

    “呵呵……,这种老师好。”

    “嘻嘻……,这小老师好有趣哦。”

    郭拙诚走过去看了那道题几眼,然后走到黑板前,先把图形画好,说道:“这道题的答案是:P点的轨迹是以A点圆心以二分之一R为半径的一个球面。这道题的难点就是坐标的平移,以及抛物线的解析方程的设定。”

    接着,他在黑板上一步一步地讲解着解题思路,运算着有关方程。

    深入浅出的讲解、风趣的语言风格、变(态)的解题速度,让学生们一个个如醉如痴,大家都异常认真地听着,就是刚才几个为那个被扔出去的家伙打抱不平的学生也静下心来听着郭拙诚讲解。

    等讲完了四个学生举出的难题,学生们都基本认可了郭拙诚的老师地位,虽然他们心里还是感到有点怪异。

    接下来,郭拙诚正式开始讲三角函数的课,除了他的讲课声,学生们都没有一个讲小话。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教室里鸦鹊无声,让经过教室的老师们大吃一惊,他们纷纷透过窗户的玻璃往里瞧。

    他们实在无法将一个少年与高中老师重叠在一起;无法将刚才将一个学生扔出去,现在却认真教书的人重叠在一起;无法将之前上课叽叽喳喳现在却无比认真听课的学生视为同一班的人。

    只有一直为此提心呆胆的舒校长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心道:“这孩子每件事都让人出乎意料啊。”

    他的目光有点担忧地看向校门口。在那里,那个被郭拙诚扔出去的学生正在和几个人小声地说着什么,那群人中间还有一个让他异常烦心的青年——殷桂:“这些家伙又在想什么坏事?”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下课铃一响,那几个家伙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拦在教室门口。

    舒校长连忙拦住他们,问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学校,你们必须马上出去!”

    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将舒校长往旁边一扒拿,说道:“滚!这里没有你的事,我们找那个小鳖崽。老子已经忍了很久了,你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舒校长哪里敢走,他依然拦着,对着自己的内侄喊道:“殷桂,你给老子滚回去!”

    殷桂有点心虚,但依然硬着头皮说道:“是他得罪了我们,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走吧?”

    舒校长怒道:“他怎么得罪你了?你……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回去!”

    光膀子的青年冷笑道:“不就是县委书记的儿子吗?他算哪根葱?舒校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郭知言要下台了!他蹦跳不了几天了,你若想不坐牢,就马上跟他划(清界)线!”

    舒校长和其他一样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光膀子的青年,眼神漂浮不定地闪烁着。

    光膀子青年得意地说道:“你们真的还不知道?他的事都上《宜贡rì报》了。一是同情包庇(右派)分子,拿国家的钱讨好右派。第二,他鼓动农民搞‘三自一包’,搞‘四大zì yóu’,想复(辟走资本主义)道路。你们说说,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狗胆?还不是因为有人帮他,为他撑腰?而你们这些臭(老)九是不是为他撑腰的人呢?你们对他的狗崽子这么好,肯定是得了姓郭的什么好处吧?”

    几个年纪大的老师吓得脸都白了,一个个吓得往后退。生怕被别人认为他和郭知言是一条战壕里的人,生怕被揪出去游街(批)斗。

    “你在这里放什么狗屁!我爸是同情右派,是希望农民多一些自留地,难道犯错误了?是那一级组织,哪个文件规定不许?”郭拙诚正好从教室里出来,大声问道。

    光膀子青年大喜,急忙追问道:“小子,你爸告诉你他同情右派,他支持农民分田地?”

    郭拙诚知道这个家伙是想抓自己话语中的把柄,他自然很乐意通过这些家伙的口将这些“把柄”送到对方手里,就装着一副小孩子的样子说道:“是啊,我在家多次听到我爸说右派同志很可怜,很冤枉,我们应该多多帮助他们,虽然我们国家现在困难,但再困难也不能苦了他们。农民分点田地也没有什么不好,让他们可以多种点菜,多种点经济作物,也是好事。难道我爸的这些事做的不对?”

    光膀子和那个被郭拙诚扔出教室的学生对视一眼,目光里全是惊喜。

    光膀子连忙说道:“对,对,不……我是说你说的对,你把你父亲的事说出来,说明你是一个思想觉悟高的好同学。对了,你爸还说什么了?”

    旁边的舒校长急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等下就上课了。”

    光膀子瞪着舒校长说道:“姓舒的,你是不想活了吧?你这人不配当人民教师,不但同情右派,还竟然嫌贫爱富,说好的女婿说不要就不要了。滚!”

    舒校长以前被学生批(斗)过,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想再替郭拙诚说话,但又不敢说出来,心道:郭拙诚这孩子以前那么聪明,那么机灵,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呆笨了呢?明知道人家是来抓把柄,是来找茬的,你怎么就顺着他们的话说,怎么把你爸私下在家里说的话说出来?你这不是害你爸爸吗?

    郭拙诚似乎真的傻了,又说道:“我爸说的可多了。”

    光膀子装出和蔼的样子,笑问道:“比如呢?”兴奋的目光显示他是多么的迫切,多么地激动:把柄啊,就这么容易到手。

第一四四章 岿然不动

    郭拙诚说道:“比如,我爸说马上就要高考了,应该让所有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都参加考试,只要他本人没有犯罪,不管他家里的人是右派、是地主还是资本(家),都应该容许参加考试,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他还说,过几天等他从农村调研回来之后就着手筹办补习班的事,让所有愿意参加高考的人都参加培训。争取免费,实在不行也只要交一点点钱,给老师一点生活补助就行。”

    光膀子青年大喜,想不到郭拙诚这里又报出一个猛料,他现在真是爱死这个无脑的郭拙诚了。有了这个把柄,把它交上去,还不让郭知言这个县委书记不死也脱一层皮?

    舒校长急了,顾不上其他,连忙说道:“郭拙诚,你瞎说什么,马上给我回家去。”

    但围上来的那些学生则一个个脸上放光,特别是那些家庭成分不好的学生更是心跳不已:连右派、地主、资本家的子女都可以参加高考,那我更加可以了。还不用交钱?太好了!郭书记真是好人啊。

    光膀子青年大声说道:“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你们都听见了郭知言的儿子刚才所说的话。他不但在做同情右派的事,在做鼓动农民走回头路的事,而且他还制定了一个个反(革)命计划,你们听见了没有?”

    殷桂等几个人大声喊道:“听见了!”

    有一个人还大喊道:“郭知言是反(革)命!打(倒反)革(命)分子郭知言!”

    几个人还真的喊起口号来。

    郭拙诚算是见识了这个时代的狂热,他大声喊道:“你们也太能颠倒黑白了吧?一个上级组织任命的领导干部,随便就被你们诬陷为反(革)命。我看你们才是反(革)命!……你们还有事没有?没有事就给我滚,我们这么还要上课呢,别影响大家学习。”

    光膀子等人倒也没有胆子大到敢到学校里打架,不说是他们,就是混混熊癞子也不敢,最多也只能堵在校门外。

    实际上,现在光膀子的心里早就笑开了,对于打不打郭拙诚这个小孩子,他无所谓。听了郭拙诚的那些话,他觉得今天的收获大大超过预期,回去说给某些人听,得到那些人的夸奖远比打这个孩子爽得多。

    他冷笑几声,举手一挥,说道:“走!今后找他算账!”

    几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只有那个被郭拙诚扔出去的学生和殷桂心里很不舒服,两人都以为今天能好好打郭拙诚一顿出出气,谁知道这些同伴就这么走了。

    学校又恢复了平静,郭拙诚“正式”成为了补习班的老师,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所有的学生都喜欢听郭拙诚讲的课,每次郭拙诚讲课,教室都会坐得满满的,走道和后面还站了不少其他班级的学生。他们一个个听的非常认真,那专心的样子比幼儿园的小孩子还听话。

    后来还有学生要郭拙诚给他们上物理课、上化学课,但郭拙诚拒绝了。因为身体特别是嗓子受不了。

    但是,他也没有完全不讲物理、化学课,只是将教室移到了舒校长的家里,听课的学生只有了梁凉、舒巧两人而已。

    本来舒校长要殷桂也一起听听,但殷桂拉不了面子,加上他的成绩跟两个女孩的成绩相差太远,坐在一起感到很难堪,于是他干脆不与郭拙诚见面,嘴里说的却是看不惯郭拙诚与舒巧在一起说说笑笑,简直不成体统。

    舒校长两口子却装着没听见。

    有了《宜贡rì报》的宣传,有了郭拙诚面对众人的泄密,县城到处流传着县委书记郭知言替右派(张)目、同情右派、鼓动农民分田地的事情,也流传着郭知言不久就会撤职的传言。

    传言传到印刷厂,厂里的右派既感动又担忧。在他们心目中,郭知言是他们的亲人,更是他们的恩人,他们甚至希望郭知言能主动站出来与他们划(清)界线,他们不想看到郭知言因为他们而倒霉。

    有的人甚至悄悄地找到田小燕,请她劝她的丈夫郭知言做一个样子与右派划(清)界线,他们诚恳地说道:“田主任,我们现在有了郭书记的保护,rì子比以前好过多了。如果郭书记出事,我们又找谁?谁又敢帮我们出头啊?”

    田小燕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里已经认同这事的她还是回家将自己的担心说给了儿子听。

    郭拙诚却轻松地说道:“妈,你就放心吧。爸爸绝对不会有事的。”他的话很冠冕堂皇,“做人也好,做官也好,都应该凭着良心做事。明知道右派是无辜的,明知道他们受了冤枉,我们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农民分地也是好事,大家都知道。再说,爸爸现在也不是真的将公社、大队的田地分掉,只是赞同下面的干部将农民的自留地扩大一部分而已,怎么说也没有什么大事,你着什么急?”

    他只能说这些大话、套话,不能说还要一段时间公安部就会向zhōng yāng递交有关给全体右派(摘)帽的报告,也不能说几个月后川昌省委将下发肯定农民扩大自留地、鼓励农民发展家庭副业的文件。

    可以说郭拙诚的本意就是要让右派感激父亲郭知言,要让农民都知道父亲郭知言是在舍身为他们挑担子。

    关键也就是在目前这段时间,现在正是赢得民心的黄金时期,过了这段宝贵的时间,想赢得民心都不可能。那时候上级鼓励这么做了,你吆喝声最大也显不出珍贵来。

    田小燕的rì子过得忐忑不安,地委书记卢南陵的rì子也不同一般。现在舆论造出去了,郭知言的名声可以说是“臭”大街了,但他却不敢真的对郭知言下手。宣传部副部长黎迈好几次明里暗里提醒他将郭知言拉下马,可是卢南陵得到各种渠道来的信息都是郭知言竟然做的都对,都符合现在的cháo流。

    虽然现在官方没有明确对右派说平反,但也没说继续打压。至于扩大自留地,不说其他地方,就是宜贡地区也有不少地方在做,郭知言并不是特例。

    最让卢南陵郁闷的是,省委书记阳铭同志一反过去暧昧的态度,现在在内部会议上开始明确表态支持,甚至在不同的场合直接表扬了郭知言这个小小的县委书记。这个时候将郭知言拉下,还不狠狠地得罪这个政坛大佬?

    卢南陵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成就郭知言的贤名,是在帮他铺垫仕途。

    就在他为自己举棋不定而懊恼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他郁闷之极的事:极力想拉郭知言下马的地委宣传部副部长黎迈竟然在玩女人的时候被人堵在床上,现在被关押在公安局,举报他的人就是他原来的手下,一个叫吴昊的人。

    卢南陵不惋惜这个看不住自己裤裆的家伙,无论是坐牢还是枪毙,对他都无所谓,他在乎的是这个家伙被抓后,会不会供出其他内幕,会不会造成宜贡地委的官场大震荡。

    此时的他一边咒骂着黎迈这个王八蛋,一边安排人紧急处理有关事情,尽可能将黎迈被抓所产生的影响压缩到可以控制的范围。

    让卢南陵几乎致命一击的是,zhōng yāng正式下发了有关恢复贤圣同志职务的文件通知。那个风传将上台的小个子伟人终于重新登上了历史舞台。

    就是官场白痴也知道,随着这个伟人的上台,zhōng yāng的政策肯定将有所调整,而且会按照这个伟人的思路进行调整,以前很多他所反对的政策将会被取消。

    不但是卢南陵,就是这段时间夹起尾巴做人的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在看到这个文件后也忍不住哀叹了一声,心道:“完了,右派们的chūn天到了。……,这个姓郭的怎么怎么好的眼力?怎么对局势把握得如此jīng准?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才能不被淘汰?”

    不知不觉间郭知言得到了真正的解脱,从上面来的压力一下烟消云散了。

    没有了小人的掣肘,郭知言的工作自然更加没有什么麻烦。郭拙诚也安心地在学校又当学生又当老师,rì子过的充实而忙碌。

    但是,郭拙诚一直没有忘记另一件事:印刷厂印刷高考资料。

    在他的推动下,在右派的全力支持下,在田小燕这个“太上皇”的亲自指挥下,印刷厂对高考资料清样进行了仔细检查和讨论后,开始加班加点的印刷。

    虽然到这个时候还是有很多人担心,担心国家万一不恢复高考,这些书本可就砸在手里。即使这些损失不摊到个人身上,但印刷厂的rì子将越来越难熬。

    他们都焦急地等待着恢复高考的正式信息。

    但是,在郭拙诚的坚决坚持下,田小燕咬牙命令印刷机二十四小时不停歇,拿出所有资金大肆采购纸张。

    除了郭拙诚,所有的人忐忑不安地看着一卡车一卡车的纸张变成一本本一本本散发油墨香味的书籍,源源不断地运进仓库堆放起来。仓库越堆越满……

第一四五章 订单缤纷

    众人盼望的消息终于出来了!

    10月21rì全国各大媒介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消息中还透露本年度的高考将于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

    与其他地方的有资格参加高考的年轻人不同,水甸县的年轻人在高兴之余更多的激动和庆幸,要知道他们可是比其他地方的考生提前三个月进入补习!

    他们与其他考生已经不是位于同一起跑线上,将来考试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占很大的便宜。

    最激动的是那些所谓“地(富)反(坏)右”的子女们,在县委书记郭知言的推动下,他们和其他人的子女一样参加了高考补习班,心里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资格参加高考。等上级有明确的政策宣布他们真有参加高考的资格后,一个个泪流满面,一个个说着感激郭知言的话语,差点将他当成了再生父母,当成了他们最大的恩人。

    而且他们是第一批拿到高考辅导书籍的人。作为右派子女,又是印刷厂的子弟,他们每人都免费得到了一套共四本自学丛书。他们第一次没有被人歧视,第一次提前他人享受到了这种待遇,虽然一套书只有二元多钱,但让这些右派子女和他们的父母激动了好久。

    恢复高考的消息正式宣布后,就是已经知道这件事的郭拙诚内心也有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知道这是他这辈子人生的真正起点。

    他甚至有点紧张、有点担心。

    当然,他不是担心能否考上大学,而是担心能否成为全省的高考状元。至于全国的高考状元,他倒是没想过,主要是这次考试各省自行命题,各省与各省之间没有什么可比xìng,人们不会无聊到推举一个全国状元来。

    与郭拙诚的担心相反,田小燕却是大喜,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了!

    从来没有承受过如此巨大压力的她不由热泪盈眶。激动之余,她立即安排人员将早已经印刷完毕的《高考资料征订单》寄往全国各地的新华书店。同时按照郭拙诚事先制订的计划,将印刷好的书籍租用军队的卡车,一车车运往夔关市。

    夔关市是位于长江边上的一个港口城市,水运非常发达,上千吨的轮船可以直达北楚省的戈汉市,那里有水路和铁路达到全国各地。

    在此之前,印刷厂已经在夔关市、戈汉市租好了存储书籍的仓库,安排好了人员。其中牟小牛就常驻在戈汉市,按照郭拙诚的要求收集各方面的信息,结交有关人员。

    开始五六天,没有收到一封信的书籍订单,也没有接到一个电话。

    孤注一掷的田小燕等人有点沉不住气了,一个个用探询的目光相互打量着同事。倒是厂长笑着安慰道:“哪有这么快啊,我们的订单还没有邮寄到别人手中呢。至少也得七八天,加上他们讨论思考一二天,然后把订单寄回来要七八天,非得半个月二十天不可。你们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大家讪讪而笑:“是啊,是啊,我们太xìng急了。”

    田小燕回家后还是坐立不安,看见儿子回家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郭拙诚主动说道:“妈,你们就不能放松一下自己?以前你们着急国家不宣布恢复高考,担心损失大的怎么办。好,现在恢复高考的消息来了,你们应该放心了吧?可你们高兴没几天又开始担心没有人订货。嗨,我真是服了你们。”

    面对自己的妖孽儿子,田小燕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这不是事情太重大吗?我们印刷厂可是砸锅卖铁印这些书籍。如果……我是说如果失败了,我们厂那么多人靠什么过rì子?总不能吃书吧?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把你爸拖下水。”

    郭拙诚说道:“再耐心等三天,如果没有,我负责将它们卖掉。”

    田小燕白了儿子一眼,说道:“你卖掉跟我卖掉有什么区别。如果这是出了问题,我揪掉你的耳朵,哼!”说到这里,母亲的权威又在她身上恢复了。

    田小燕没有等到三天,因为第二天一上班,专门成立的销售部就接到了沪海市新华书店的电话,仔细询问了书的内容。在印刷厂保证如果质量不合格负责赔偿后,对方一口气要求订购二十万册!

    “二十万册?”销售部的人大吃一惊,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惶恐地追问了一句,“你们真的要这么多?”

    销售部这个惊恐的样子比在野外突然看见一条毒蛇还过分,让他旁边的另一个人也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将耳朵紧紧贴在话筒边。

    对方显然很得意自己造成的轰动效果,很牛皮地说道:“这是第一批!如果质量好,销售情况理想,我们再追加五十万册。”

    销售部人员听到这么大的量反而不敢做主了,连忙请对方等一下,他去找印刷厂负责人来决定。

    田小燕也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工厂虽然一直在加班加点印刷,但到现在为止也一共才印刷了五十万册。沪海市一个新华书店就要订购总量的一小半,这可怎么办才好?

    等她接了电话,说出工厂目前存货不多的实际情况,沪海市新华书店的人立马说道:“我们马上付钱,但你们必须优先供应我们的。”

    到底是直辖市的单位,干什么都牛气,首先就砸钱下来。

    田小燕还能说什么呢,她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大声说道:“好,好,我们一定努力加强生产,坚决满足你们的需求。坚决为沪海市人民做贡献。”

    她那说话的样子就如下级向上级汇报一般。

    如果按行政级别来,沪海市新华书店也确实是水甸县印刷厂的上级,而且差别很大,人家是副厅级单位,而印刷厂是不入流的副股级单位,现在还被撤销了等级。从这个方面来说,印刷厂的级别连跟沪海市新华书店提鞋都不配。

    挂了电话,惊喜的田小燕立即跑到厂党委书记和厂长两人所在的办公室,大声宣布了这件大事。如她所预期的一样,两位领导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田小燕。

    沪海市在水甸县人心中是一个神圣的存在,其地位与首都燕京相差无几。对于燕京,他们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就是天(安)门。

    如果剔除掉这个地方,沪海市在人们心目的地位比燕京还神圣。

    沪海市之所以在人们心目中有如此高的地位,主要是因为沪海市生产出来的商品都是他们所见过最好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布匹等等,只要是沪海市出的,一定是高档货,价格高不说,还得有购货票,也只有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能用得起。

    昨天厂长还在劝人家要淡定,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差点缓不过气了,脸sècháo红地说道:“沪……海市……真的是沪海市?二十万册?”

    消息在第一时间里传遍到工厂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心存疑虑的人一下子如打了鸡血似地亢奋起来,本来懒洋洋的身体一下充满了活力,印刷厂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田小燕走到哪里,那里的人都恭敬而客气地打着招呼。

    在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怀疑她的能力,更没有人质疑她专权。现在她和她丈夫的形象在这些人心中无比高大。

    沪海市新华书店的这个订货电话如一根导火索,引爆了订货的狂飙。挂了这个电话不久,销售部的电话就再也没有停过,一个个都是要求订货的,而且数量都很大,至少是一千册以上。销售部的人昨天还担心没有人订购,今天却担心答应下来之后无法供货。

    等到晚上一归拢,仅仅一天竟然谈妥了一百三十万册的量!

    看着这个数字,所有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这还是第一天啊,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量,今后还不知要多少。”

    结果田小燕回家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郭知言以为老婆身体不舒服,连忙问她怎么啦,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郭拙诚笑道:“爸,你就别献殷勤了。妈妈是被富贵病闹的,她心里其实狂喜着呢。”

    郭知言急忙问道:“啊,小燕,有人下订单了?”目光里充满了急切。

    田小燕白了丈夫一眼,又狠狠地瞪了儿子一下,想开口说什么,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解恨,伸出手在郭拙诚额头上重重地点了一下:“臭小子!就你能,啥都知道。今年若是考不上大学,我让你三rì三夜不吃饭,哼!”

    郭知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太好。小燕,你们卖出去多少?”

    田小燕揪了丈夫胳膊一把,说道:“孩子在呢,喊得这么肉麻……,”娇羞之后又得意地说道,“今天我们谈妥了一百三十万册!够多的吧?”

    郭拙诚、郭知言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

    郭拙诚的动作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他知道这类书籍肯定抢手,但绝对没有想到抢手到如此程度。

    一百三十万册,就前世也是一个让人流口水的数字,这才一天啊!

第一四六章 参加高考

    沪海市新华书店下订单之后仅仅两天,就有人开始亲自上门要货。

    开始几天只是川昌省各新华书店的人,后来是外省的,最后连东北龙江省冰城新华书店都派副书记亲自前来提货,按他的说法是提不到货不走。

    与前世一样,在接下来的rì子里,印刷厂不断接到地区行署甚至省委领导批的条子、写的批示、打的电话、……。

    内容无一不是请求、要求或者命令印刷厂优先给某些单位解决书籍问题。

    这些条子、电话、批示让田小燕等人应接不暇。虽然让人很烦很累,但他们痛并快乐着。这些小人物很是享受了一番被大人物尊重、被其他人讨好的快感。

    因为僧多粥少,高官们的条子、批示、电话也只能满足一部分,那些满怀信心而来的人大多数时候只能领走几册书。

    现在,印刷厂的干部职工很自然地都成了人人争抢巴结的香饽饽,很多外地来采购书籍的领导在街上只要听说某个人是印刷厂的,立马就陪着笑脸凑上去,打听有关印刷厂的事情,游说着请他介绍厂里的领导给他认识。

    就是在印刷厂里打扫卫生的老头、老太,现在走在街上都是昂头而行,恨不得在额头上贴上三个字“印刷厂”,以吸引更多羡慕的目光。

    那些在前段时间争先恐后要求调离印刷厂的人,肠子都悔青了,更是受到了别人的讥笑,讥笑他们从金窝窝里哭喊着跳进垃圾堆里。

    之前,这些调离了印刷厂的人对帮助他们调离的亲戚朋友千恩万谢,而现在这些后悔不迭的家伙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些亲戚朋友甩上几个耳光才好:“草,如果我没有调离印刷厂,老子现在也是吃香的喝辣的,走出去谁不巴结我?”

    印刷厂的待遇可是大大地改变了,虽然不敢如前世某些企业那样大肆发钱,但一些暗地里运作却是少不了的:不是昨天发肥皂,就是今天发大米。什么绿豆、白糖都是以防暑物资大袋大袋的发,还有鸡蛋、猪肉什么的,都是以加班补助发下去的。

    以前穷到连饭都没吃的右派,现在可是吃得满嘴流油,打的饱嗝都有肉香味,真是让人嫉妒,眼红。

    有几个门路宽的人试探着找人要重新调回印刷厂,但厂里的人一句话就堵死了:“县委郭书记说了,现在印刷厂不缺人,谁同意调人进来,就让谁自己发工资给调进来的人。”

    对于印刷厂发生的事,郭拙诚只是从母亲那里听到了一些,田小燕并不想让他插手,怕耽误他的学习。

    郭拙诚自己也不想插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脑子有问题也知道怎么做,无非是加班加点印刷、加班加点运输、加班加点地采购原料,然后是大把大把地数钱。

    他没有将这个集体印刷厂办成现代化传媒企业的心思,也就没有必要花太多的心思在里面。等右派们的政策一改善,他们肯定就会远走高飞,这个临时“安置点”的使命也就完成,将来会变成怎么样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了。

    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在教学上。

    因为国家恢复高考的通知发出后,报名参与高考的人实在太多,历届高中毕业生凑在这一次报名,导致各地新成立的招生办叫苦不迭,最后各省几乎同时想出了一个办法:筛考!

    也就是将所有报名参加高考的人进行统一的资格考试,成绩达到一定要求的考生才容许参加正式的国家高考。

    川昌省这次筛考是在11月5rì进行的。全省参加这次资格考试的人高达二十一万,最后只有五万人获得了参加正式高考的资格。

    让其他地方的人意外、而水甸县的人却认为理所当然的是:水甸县报名参加资格考试的近四百名考生中,竟然有三百二十七人获得了正式参加高考的资格。只有六十四个人被淘汰。这六十四人中就包括那个不愿意跟郭拙诚学习的殷桂。

    这个倒霉的殷桂首先被舒校长大骂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又被闻讯赶来的父母骂了一整天,最后在他答应今后一定跟郭拙诚、跟舒巧、梁凉她们好好学习、保证明年通过筛考后,他才摆脱了被骂的厄运。

    全省筛考平均淘汰率为百分之七十六,而水甸县的淘汰率只有百分之一十六!这个消息轰动全省,不但宜贡市、攀枝县等附近的考生纷纷前来请求参加补习班,就是省城也有人前来请求参加培训班。

    一时间县城里的招待所、旅社人满为患,县城一中到处都是请求上补习的人,甚至影响了在校学习的高中生。

    自从国家宣布恢复高考后,现在学生的学习态度与以前完全不同,大部分学生终于与“刻苦”二字粘上了边。

    最后还是郭知言拍板,腾出一个效益不好、时常停工的工厂出来,接纳这些外地来的考生上补习班,同时严禁非本校高中生进入学校,并向外通知不再招收补习班人员,这才把局势稳定下来。

    当然,在补习班人员招收的时候,又有领导打招呼、批条子,让郭知言有点烦不胜烦。不过,这种麻烦依然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十二月二十四rì,郭拙诚和全国五百七十万考生一样走进了曾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具有成年人心智的郭拙诚也不由激动不已:我参加第一届高考了,呵呵。

    他也就是激动了一下而已,当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来的时候,他内心平静如水,接过数学试卷不慌不忙地浏览着,看着看着,他的嘴角浮起了一片笑容。

    他无意中抬头看了一下旁边,只见周围的考生一个个惊喜不已。

    有一个女孩还朝郭拙诚看过来,眼里露出感激的神sè,那意思在说:“郭老师,谢谢你,这里的题好多都是你讲过的题型。”

    有一个男生朝郭拙诚眨了一下眼:“郭老师,你真牛!这里竟然还被你押中了一道呢,十五分的题,前天你在黑板上讲解过的,一模一样。”

    考虑到这是考场,大家都没有发出声来,也没有过多的感情交流,都低头认真地做着试卷。

    郭拙诚没有装(逼),没有对那些题目搞什么多种解答,也没有用什么大学里的高等数学去解题。他老老实实地按照高中的知识解答着。

    他解答得不急不缓,字写得异常工整,就如是印刷的一般。

    他知道这张试卷绝对可以打满分,他现在认真解题的目的只是让阅卷老师感到赏心悦目,让他阅卷的时候惊叹。他不但把字写得很工整、很漂亮,就是排版也很有讲究。他估计即使卷面上有扣分的地方,这个阅卷老师也不好意思下手。

    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郭拙诚就被无数的大哥大姐围住,他们都热情地说着感谢的话,最活泼的反而是那些女生,或扯着他的胳膊喊郭老师谢谢,或站在他面前眼冒星星问他为何如此有本事,还有的干脆抱着他又是笑又是跳的……很多人在欣喜地对着答案,有的人则拿着水甸县印刷厂出版的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翻看着,寻找里面相类似的甚至完全相同的题型。

    一个个向别人说着自己是如何地jīng明,如何地想尽办法买到了这套书,同时不忘夸赞这个印刷厂做的好事。

    夸赞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的人远远不止水甸县,几乎全国各地各个考场都有发生。

    郭拙诚事后发现,虽然每个省是dú lì出题,但每个省的数理化试卷都多少从这套丛书里寻找了习题作为考题。很多省份只是将里面的习题改了一下不太关键的数字,然后作为考题让考生考。

    正因为如此,水甸县印刷厂出版的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后来被考生们称之为高考圣经,都以拥有一套为荣。甚至就是已经考上了大学的人还不愿将这套丛书送人、舍不得送给下一届的人使用,而是将它们带到大学,或者干脆珍藏起来秘不示人。

    导致这套自学丛书一版再版,其印刷总数远远超过了前世那套横扫印刷界的自学丛书的数量。让水甸县印刷厂赚得盆满钵满,这个小小的集体企业成了宜贡地区乃至川昌省的明星企业,其规模大大超过郭拙诚的预期。

    十五年后,这个企业几经波折、几轮起伏,最后在田小燕董事长的带领下在沪海市股票市场以“西南传媒”的名义整体上市,实现了新的辉煌。

    当然,这是后话,这个印刷厂的跌宕起伏非常复杂,在此不必细述。

    下午考的是语文。对于这一届的高考,前世的郭拙诚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虽然数学试卷中他押中了一道题,但那是碰巧,或者说出题的老师根本就是从自学丛书中抄下来移到试卷上的。

    但是,他却清楚的记得川昌省的语文高考作文题目是《大治之年气象新》。

    他之所以如此清晰地记得这篇作文题目,是因为前世的时候他的岳母娘是一所高中的语文教师,退休之后很是无聊,时不时说起她过去教书期间的一些辉煌历史,说得最多的是她的一位学生在77年高考时写的那篇高考考试作文刊登在国内有名的某张大报上。

第一四七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老太太还多次说过这个时候的高考对作文要求宽松:只要文字够多、卷面整洁、语句通顺、能够将报纸上的时髦语句灵活地用上、符合当时的政策就能得高分。

    老太太平时不喜欢唠叨她的学生谁谁谁当了什么大官,谁谁谁有了什么大的成就,而是喜欢唠叨的是谁谁谁在学校里用功、谁谁谁考试的时候取得过什么成绩,特别喜欢述说那些以前成绩不好但在她的教育下取得进步的学生的一些小事。

    郭拙诚当时想不听都难,因为上门去看望她两口子的时候,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喜欢她的唠叨,他总不能凉着这位老太太让他难堪吧?他不但听而且还不时插一二句话,问上一二个词,老太太高兴得像过节似的,见人就夸她的女婿好,体贴老人关心老人。

    郭拙诚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老婆也清楚,他儿子更清楚,但一家三口都只是私下了笑笑而已。他自然也被妻子、儿子赋予了全权安慰老太太的重任,每次回来探望两个老人,他就是老太太的专职听众。

    看到语文试卷上的作文题目,郭拙诚心道:“好人还是有好报啊,如果当时不听老太太的唠叨,这一世哪里记得这个作文题目?……,嘿嘿,当时应该多问她一些其他题目就好了。”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高考分数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他绝对能考到高分。知道了所有的题目,也不过是考高分,即使全部科目都是满分也不可能跑到火星上去读大学。凭他现在的知识和高考成绩,他还不是随便填报国内哪所大学都能被录取?

    对于这道高考作文题目,郭拙诚自然没有告诉别人,只告诉了梁凉、舒巧两人,因为她们不是别人。而且他也没有直接告诉她们,而是自己为她们出了十道作文题让她们和自己一起写,其中有一道就是这个题目。

    写完这些作文后,他又请语文老师对这些文章进行评价,听取语文老师的意见之后,他们再进行修改。最后,郭拙诚有意无意地逼着她们背熟其中的两篇文章,自然,这两篇中就有考试的这篇了。

    ……两天的高考一闪而过。

    高考最后一门课考完结束的时候,舒校长早已经守在郭拙诚所在的教室门口,看见郭拙诚一出来就抢上几步将他扯住,以不容反驳的口气说道:“走!到我家吃饭去!”

    走在去舒校长家的路上,无数的考生都恭敬地招呼:“郭老师好。”

    招呼完郭拙诚,他们这才喊一声舒校长,那架势完全是因为舒校长是跟郭拙诚在一起,粘了郭拙诚的光,否则的话他们未必未招呼他。

    舒校长不但不生气,反而更高兴,一张脸笑得如菊花一般,代替郭拙诚回应那些考生,让郭拙诚哭笑不得。

    郭拙诚刚进舒校长的家,舒校长的老婆就双手捧着一杯茶过来,热情地说道:“小郭,这次真是谢谢你。巧巧的事真是劳你费心了。”

    郭拙诚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舒巧最后一门应该不会差吧?”

    舒校长哈哈大笑道:“怎么会差?她基础本来就扎实,作文又押中了题,想不考高分都难。哈哈,小郭,不是我吹牛,我女儿这次考试的分数有可能超过你哦。”

    “爸,你瞎什么?我怎么能超过郭老师?”这时,舒巧和梁凉手牵着手走了进来,两个女孩的脸激动得通红,双眼看着郭拙诚直冒星星。

    最后还是梁凉忍不住,挣脱舒巧的手冲过来一把抱住郭拙诚,放声大哭起来。

    舒巧一愣,也很快依偎进她妈妈的怀里抽泣着。

    看着她们喜极而泣,舒校长继续哈哈大笑,他老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笑着说道:“好,好,你们总算苦出来了。你们可要好好感谢小郭老师……”

    郭拙诚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梁凉的脸,说道:“好了,好了,成绩考得好是好事,哭什么哭?哭花了脸可不漂亮哦。”

    那样子就如长辈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

    确实,他现在的心智比怀里的梁凉大两倍还不止,加上他的身高比梁凉还高一点点,他心里还真把自己看成了她的长辈。

    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饭,郭拙诚又陪着两个兴奋的女孩对了一遍答案。

    看着他被两个高兴之极的女孩又拖又扯折腾一番之后,舒校长问道:“小郭,你爸爸妈妈让你报考哪个大学?”

    两个女孩一下安静下来,四只眼睛齐齐盯在郭拙诚的脸上,芳心却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莫名地,舒巧的脸红了,接着,梁凉的脸也红了。两个女孩羞涩地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两人在心里都在骂着自己:“不害臊,他才多大?我比他大这么多,……,他这么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脑袋虽然低下,眼睛虽然不敢看,但她们的耳朵却尽可能地张开,仔细地聆听着他所发出的声音,心道:“如果他报的不是京城那两所著名大学,我就跟他报一样的学校。如果他报那两所学校,我们就报京城的学校,这样就离他很近了……”

    郭拙诚没有注意她们,更不知道她们的想法,或者说完全不在乎她们的想法,他说道:“我爸爸妈妈对我没什么要求,只要能考上大学就好。……,舒校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建议?”

    显然,舒校长今天拖他来吃饭的目的就是如此,郭拙诚就顺势问了出来。

    果然,舒校长笑着说道:“我还真有点想法想和你谈谈,请你斟酌一下。我知道你们的知识水平,也知道你们这次考试的大致成绩,但更知道其他考生的情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三个都有机会上京城的庆华大学和燕京大学……”

    话音未落,三个女人一齐啊了一声,有惊讶更有惊喜。舒校长的老婆激动地问道:“老舒,不会吧?她们的成绩真有这么好?小郭我知道,可巧巧和梁凉她们的成绩……”

    舒校长摇了摇手,脸上得意之sè明显可见,他说道:“这是你们不了解全国考生的现状。你们想想,我家巧巧和梁凉是什么时候开始补习的,是从六月份就开始了,都是在小郭的指导下学习,而人家呢,都是在国家下发恢复高考的通知之后才开始补习的。他们的时间比我们少了好几倍,他们又不可能有小郭这么好的老师,而且现在高考的成绩也基本出来了,虽然还猜不准具体多少分,但大致分数我还是知道的。如果她们两个还不能达到燕京大学的分数,那这个世界的天才也太多了。”

    见舒校长说得这么肯定,舒校长的老婆高兴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连忙回厨房烧开水去了,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舒巧和梁凉则大大松了一口气,四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郭拙诚,恨不得撬开他的嘴巴,让他说出:“我会填报燕京大学的。”

    其实郭拙诚心里也知道三人的成绩如何,但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不能去京城上大学,但这件事又不能说出来。

    于是,他说道:“既然舒校长这么说了,说明我们的成绩肯定很好,一定能达到这两所著名大学的分数标准。我们就往最好的学校报,大家都到京城不是多一个伴吗?……,不过,梁凉,我还是希望你报华夏音乐学院。我觉得那里才是你发展的舞台。”

    这次梁凉报的文科,除了语文、数学、政治外,另外一科考的是史地,与舒巧和郭拙诚不同。在他们所知道的著名大学里,好像只有燕京大学才文理科全收。也就是说,梁凉若想和郭拙诚读同一所大学,必须两人同时报考这个学校。

    听了郭拙诚的话,梁凉眼泪一下喷了出来,颤抖着问道:“郭老师,我业余时间学音乐行不?其实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爱唱歌,我可以不唱的。我还是想……”

    郭拙诚断然道:“不行。我就是喜欢你唱歌。”

    开玩笑,这辈子好不容易挖掘出一个有完美嗓音、有音乐天赋的人才,难道就让她埋没在一堆书呆子当中,难道让她今后成为一名洋打工的?

    在郭拙诚的心目中,燕京大学也好,庆华大学也罢,都不是他的理想之地。前世,这两所大学占用了国家极大的财力资源,占用了国家大量的优秀生源,但并没有培养出与投资相应的绝世人才,反而为外国培养了一大批打工仔,给全国的大学带来了一个不好的风气。

    虽然中国的应试教育和僵硬的人才培养机制不是这两所大学造成的,但它们负有相当大的责任。如果国家不是将财力资源和人才资源过分地朝这两所大学集中,也许中国的教育就不是这个样子,也许其他大学也能冒出一二个摘取诺贝尔奖金的科学家。

    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一味地将这两所大学神化,结果树起来的样板却是如此不堪。

    说它们不堪,是相对一个GDP占世界前三位、人口基数更是占世界第一的大国而言的。如果将这两所大学平移到菲律宾,那自然是逆天的存在。

第一四八章 打造一个权力世家

    梁凉想不到郭拙诚这么说,她愕然地看着他,好久才说道:“好的,我填报这所大学。”说完,她黯然的目光看向舒巧。果然,她发现舒巧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喜。

    在梁凉看来,郭拙诚肯定是报考这两所著名大学中的一所,舒巧很可能和他同校。

    舒巧此时确实高兴,但她觉得自己和同校的机会还只有百分之五十。为了保证是百分之百,她故着镇静地问道:“郭老师,你说我报考哪所大学好?”

    郭拙诚说道:“还是庆华大学好些吧?毕竟那里名气更大一些。”

    舒巧脑袋如小鸡啄米,连连说道:“好的,好的,我听你的。”

    郭拙诚心道:什么听我的?你是问我的意见好不好。

    后来拿着高考录取通知书上学的时候,舒巧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直接问他填报哪所学校呢?矜持的后果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让我和梁凉两个人孤零零地去了京城。

    告别惊喜的舒校长一家和梁凉,郭拙诚回到家里又受到了母亲田小燕的热切询问,听说儿子说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事业正旺的田小燕高兴得抱着他的脑袋连亲了他好几下,不忘高兴地称赞:“好儿子!真是我的好儿子!我聪明的崽……”

    那热情的动作,让他尴尬地只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田小燕看到儿子窘迫的样子,大笑道:“哈哈,你是我的崽,才十来岁,让我当妈妈的亲一下脸有什么关系?等你有老婆了,我就不亲了。……,你报志愿了没有?是报川昌大学还是报嘉江大学?我看你报嘉江大学好,你爷爷nǎinǎi在那里,你可以住爷爷家,还可以辅导你姐姐学习,到时候我们家就有两个大学生了。要比去京城读大学也行,虽然考不上好的学校,但也可以经常看看外公外婆。”

    田小燕不知道郭拙诚的成绩如何,因为郭拙诚压根就没有在家里认真地说起过,就是他说了,田小燕也认为是他吹牛的。在她的印象中,郭拙诚的成绩一直是一般般。

    对于他的跳级、高中毕业考试成绩全是满分什么的,她心里不以为然,并不认为是因为他的成绩突飞猛进而带来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知道儿子与以前不一样,但这并不能等于成绩就好,很多孩子平时聪明伶俐,可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有的孩子表明看木纳无语,但往往考试都是满分。

    她对于郭拙诚毕业成绩全是满分,主要归功于学校老师出的题目容易:学校知道孩子们要毕业了,没有必要使他们难堪,就给一个高分数给他们。

    在她和她丈夫心里,早已经计划让郭拙诚从初一开始复读,让他扎扎实实地学习,争取将来考一个好的大学,今年参加高考就权当他演习一回,见识一下高考是什么样子。

    所以田小燕听到郭拙诚说能考上大学真是喜出望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的成绩足够被国内任何一所著名大学所录取。

    想到家里将出现一个大学生,她又抱住郭拙诚的脑袋亲了一下:“哈哈,我生的孩子就是聪明,妈为你们自豪。”

    郭拙诚心道:老妈,你就别自豪了。将来的大学生不值钱,只要你能办一个稍微成功的企业,那些守大门的保安都可能是某个大学毕业的。

    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朝自己的睡房落荒而逃。他实在受不了被老妈当十来岁的小孩子对待。

    可是,你不只有十来岁吗?

    郭知言虽然贵为县委书记,回到家里听到妻子说儿子的考分足够上大学,也禁不住高兴起来,连连笑道:“太好了,喝酒,喝酒,我儿子都能上大学了,好啊,哈哈……”

    郭拙诚看着父亲得意的样子,笑道:“爸,你到底是因为我考上了大学高兴,还是因为有借口喝酒而高兴?我看后者的理由更充分一些吧?呵呵……”

    “小兔崽子,你爸想喝酒又怎么的?就算你是大学生,你还是老子的儿子,想管我?没门!”郭知言大笑着说道,“天天有好事,多喝点酒也好啊。”

    郭拙诚想起前世父亲肝脏有问题,就说道:“爸,酒还是少喝点好,身体受不了的。”

    这时从厨房里又端出一盘菜来的田小燕笑着说道:“你爸这几天jīng神好,喝点酒没事,只要不喝醉了就行。儿子,给你爸拿酒来。”

    高考之后的第三天就是考上填补志愿的rì子。

    郭拙诚是最后一个交高考志愿的,收下他填报志愿的老师正好是他以前的班主任王老师,看了他填的第一志愿,以为自己看错了,双手紧紧抓着又仔细看了一遍,不,看了好几遍,大声问道:“郭拙诚,你没有搞错?”

    郭拙诚笑道:“没有。这是我想了好久才定下来的。”

    王老师抖动着纸张,身体也如这张填报志愿的纸抖动着:“你……你……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能填燕京大学吗?难道你就不能填庆华大学吗?实在没把握你也可以填复旦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啊,退一万步讲,你填川昌大学、嘉江大学也行,为什么偏偏填一个滇南大学?”

    郭拙诚笑道:“滇南大学怎么啦?一样是重点大学,难道委屈我了?呵呵,其实,王老师,我是想到一般的大学去,凭我的聪明才智不就可以在大学里跳级吗?人家大学四年才毕业,我只要二年就可以毕业,你说多好?”

    王老师糊涂了,问道:“你才多大?提前毕业又有什么好?读大学可比读高中zì yóu多了,对你而言还不是玩四年?你又有什么可苦吃的?……,我告诉你,你将来会后悔的,只有从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人们才看重,今后工作进步也快得多,就算是取得同样的成绩,领导都会欣赏从名牌大学毕业的。”

    王老师这话可谓苦口婆心,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在这个时代,四(人)帮刚刚打倒,他能这么说确实是出于关心郭拙诚的前途出发。

    郭拙诚心里一阵感动,但还是坚持说道:“王老师,谢谢你。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想学习的话,将来还可以考名牌大学的研究生,那样的话一样可以出身名门。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很不想被人束缚,也很不想被人看轻。我宁愿成为鸡头而不成为牛后。”

    后面的话是郭拙诚信口乱扯的,为的只是说服眼前这个好心的老师。

    王老师愣住了,心里也认同了郭拙诚的说法:燕京大学、庆华大学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里面汇集的都是jīng英,郭拙诚虽然在水甸县是独一无二的,但他的强势也就在一个小县、一个地区而已,在全省未必就是第一,在全国更难,很可能在那群天之骄子里默默无闻。

    到一个稍微普通一点的学校,也许名声没有那么好,但他却可以稳居第一,能够得到学校老师、领导的更多关注。这样一来,他得到的好处未必就比在燕京大学、庆华大学少,得到的关注肯定更多。

    王老师久久地看着郭拙诚,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小郭,老师不如你。虽然我认为你这么做不见得高明,但我还是认可你的话。愿你将来鹏程万里。”

    郭拙诚感谢道:“谢谢王老师,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将来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王老师点了点头,说道:“你一定会有出息的,我知道。”

    郭拙诚的举动让很多人大跌眼镜,让梁凉舒巧等人yù哭无泪。

    时间很快到了78年。历史上这一年是波澜壮阔的一年,被人们称为改革开放的元年,共和国在这一年开始迈出了新的步伐。

    当高考学子还在翘首等待考试结果的时候,郭拙诚却在思考自己的人脉布局。

    想起自己高考前为那些考生当老师的事情,他不由一阵得意:现在不少考生跟他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师生”关系。目前高考成绩尚没有出来,也许还不能很好地体现。他肯定当今后一封封大学录取通知书发来的时候,这些考生肯定感激自己和自己的父亲,感激他们父子俩为他们提前办起了补习班,教给了他们适合高考的知识,帮助他们考上了大学。

    将来这些人毕业参加工作后,心里肯定还记得过去的这份“师生”之情。只要稍加运作,这也是一份不小的人脉网。现在那些人遇到他谁不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郭老师?呵呵。

    要知道现在考上的大学生可比今后的大学生值钱多了,他们大部分都将走上不同的领导岗位,很多甚至在后来成了主政一方的诸侯。

    假以时rì,这些人肯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利用他们和那些右派组建的人脉网,能不能建立一个红(sè)世家?”郭拙诚被自己心里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接着又笑,“呵呵,那我是官一代还是官二代?似乎都不是哦。”

第一四九章 三喜临门

    “臭小子,你一个人傻笑什么?”这时,母亲田小燕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篮子的蔬菜,看了儿子手里的书一眼,笑问道,“一本技术书这么有味,让你笑得跟狐狸一样?”

    郭拙诚笑着放下书,说道:“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有黄金又有美女,我怎么能不笑呢?”

    高考之后,他就在家里看书,在书上“到此一游”,一边等到过年,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母亲哭笑不得,举手yù打,问道:“你才几岁,就开始知道什么颜如玉了?也不知道害臊。”

    郭拙诚看着一篮子菜,惊讶地问道:“妈,早上你不是买了菜吗?又买这么多菜干什么?今天晚上又有很多客人?”

    田小燕自豪地说道:“这是一个女孩子送来的,说是送给郭老师吃的。我还奇怪,我们家啥时候又有一个郭老师了,感情是你这家伙在学校充大尾巴狼了?儿子,你还真的给你同学上过课?他们真的听你的课?”

    郭拙诚知道这菜是谁送的了。虽然知道梁凉家经济情况不好,但他没有什么内疚,因为这是她家的一点心意,如果真要退回去,人家反而不高兴,还以为是看不起她们。

    只有收下了她家才会松一口气,毕竟梁凉之所以能参加高考、取得好成绩并铁定能获得录取通知书,完全是郭拙诚一人的功劳,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他笑着回答母亲的话道:“妈,我怎么觉得你很看不起你儿子似的?上次六一七厂的领导来感谢,你不信,还说我用什么诡计骗了他们。以前我自己说过我在当老师,在为参加高考的学生补习功课,你依然不信。现在人家都已经送礼物来感谢了,结果你还是怀疑我,难道我就不能做出超出普通人的大事?”

    前几天六一七厂的王厂长亲自到了他家,很激动地说起现在工厂发动机已经应有了郭拙诚介绍的技术,标称功率提高了百分之九点三,远远超过郭拙诚所说的百分之五。他特上门表示感谢,问他有什么要求,厂里尽量满足。

    工厂领导和专家在高兴之余也“相信”这项技术不是郭拙诚发明的,认为他真的只是看到了一本书籍因好奇而记下。至于那本除郭拙诚之外谁也没有见过的书籍是谁出版的、什么时候出版的,他们调查了很久也没有调查到任何线索。

    最后有人认为应该解放前国民党时期印刷的书籍,那时候中国和苏联关系也不错,苏联赠送飞机和派遣飞行员帮助国民党zhèng fǔ抗rì,国民党zhèng fǔ翻译一些苏联技术书籍是很可能的,后来因为战乱和国民党大撤退,相关资料或毁或遗失,现在肯定找不到了。

    有了这个解释,那些人才没有继续深入调查,也让郭拙诚彻底安心了。

    因为发动机功率提高很多,加上这项技术不仅仅能应用在坦克发动机上,还能应有在其他发动机领域,六一七厂因此受到了军方和国家有关部门的嘉奖,参与研究的很多人也受到了奖励。

    显然,王厂长等领导受益最大。其中戴书记已经定下来将调往省科工委担任主任,而王厂长将接任厂党委书记的职务。

    虽然郭拙诚不是这项技术的发明人,但是因为这个技术是他说出来的,人家还是没有忘记他。

    不过,在郭知言的坚持下,郭拙诚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最后还是有关部门如上次奖励他保护攀甸水库一样还是给他记了功,相关获奖情况记入档案。

    因为正值高考前夕,为了不打扰他的学习,有关部门尊重郭知言的意见,没有邀请郭拙诚去参加庆功会。只安排了王厂长在高考之后给他送来了奖状、证书和很多物资作为奖品。这些奖品主要是军装、军靴、猪肉、菜油什么的,它们有点不伦不类,但很实用,正好让郭知言和田小燕用来做人情,送给了那些离开印刷厂的右派们做礼物。

    给郭拙诚发放物资做奖励,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了,一般都是jīng神奖励为主,口头表扬一下发一张奖状就没事了。

    田小燕感觉自己确实有点贬低儿子,就笑道:“我巴不得你有出息呢。六一七厂的事,是你自己说碰巧看到旧书上的东西给他们说的,我可没有怀疑你不聪明。……,儿子,刚才这个送菜来的这个女孩好漂亮,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如果给你做老婆,那就好了。……,哎,可惜她比你大得多。刚才我请她进来,她就是不敢来。真的好漂亮……,其实你看起来也不止十来岁……”

    母亲很快八卦起来,看她没完没了地说,郭拙诚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停!……,老妈同志,你也知道她比我大得多,你还说这种话?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多大,现在会有这种想法吗?”

    田小燕一本正经地说道:“难说。过去有的大户人家男孩子有十二岁就做父亲的,你也差不多了。”

    郭拙诚彻底被八卦母亲打败,说道:“行,您狠。要不您请人提着礼品到她家提亲去?儿子就给您娶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

    母子俩哈哈大笑起来。

    元旦过后不久,父亲郭知言前往省里参加省地县三级干部会议。这次与会,他可谓惊喜连连,甚至还没有开会,他就有了不少的惊喜,引起了同僚甚至上级领导的嫉妒。

    郭知言刚一到会议筹备组报到,省委书记的秘书就亲自过来请郭知言去拜会阳铭同志。这让筹备组和当时在场官员们大跌眼镜:一个县委书记竟被省委书记的秘书上门相请?

    会见阳铭同志的时候,这位实干家很热情地坐在郭知言身边仔细询问着水甸县的工作情况,特别是有关右派的工作安排、印刷厂的生产情况和利润收入、农村自留地的扩大等问题,毫不掩饰他对郭知言采取措施的赞同,没有摆任何省委书记的架子,而是作为一个平等的谈话对象讨论着这些事情。

    谈完这些事,阳铭同志还高度赞扬了郭知言父子为了保护攀甸水坝所做的贡献,对年纪轻轻的郭拙诚表示了赞赏,说是下次有时间去水甸县调研的时候,一定要见见这个有胆有识的小家伙。

    当听说郭拙诚已经高中毕业并参加了今年的高考,成绩还不错时,阳铭同志在惊讶之余更是感叹不已,甚至还说出了“天才啊,这孩子如果不是天才谁是天才”的话,让郭知言诚惶诚恐不敢答话,虽然他自己心里早已经认同儿子是天才。

    正因为想起儿子这个天才的话,想起儿子告诫他和面前的阳铭同志保持一段距离,所以谈话的时候激动的他还是有所保留,只谈具体的工作不谈感想和对未来的展望,阳铭同志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绝不借题发挥。

    对于他中规中矩的动作,阳铭同志也没有怀疑,反而觉得他是一个踏踏实实做事的实诚人,心里更加欣赏他,更加看不起其他夸夸其谈的干部。

    他甚至开始思考如何更加发挥他的作用,思考将他安排到什么岗位最好。

    这是郭拙诚和郭知言都始料未及的。

    第二件喜事是,川昌省省委出台了《关于目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主要问题的答复》的文件。这个文件完全如前世一样,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出台的,也就是说这个文件并不是因为郭知言的出现而出现。

    但很多人都以为这个文件是省委了解了郭知言在基层的动作后制订出来的,认为郭知言在其中出了大力,如果没有他在水甸县鼓动农民扩大自留地,这个与zhōng yāng政策明显有不符的文件肯定不会出台。联想他一到省城就被省委书记喊过去见面,大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就是郭知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是不是起了作用,面对同僚们火热的目光,他只能礼貌地笑一笑,感觉自己真的很了不起:我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竟然也可以影响到省委的政策?

    如果郭拙诚在这里,肯定是小小地嘲笑一下心cháo澎湃的父亲:老爸,你抢了阳铭同志的功劳了!没有你,在阳铭同志的力推下,这份文件一样会出台。

    无论是宜贡地委书记卢南陵,还是宜贡地区专员汤和chūn都惊骇不已,心里都在思考今后的事情:这家伙真是手能通天啊。刚当上县委书记就这样,等几年他还不爬到我的头上?我该怎么对待他?他会不会记得我之前给他穿的小鞋?……第三件喜事就是郭知言“众望所归”地被评为全省劳动模范、优秀基层干部,他的名字排在所有先进个人的第一位。同时,水甸县也被评为先进集体,不过,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个先进集体全名为:“农业(学大)寨先进集体”。

    这个名称让很多人哭笑不得:他还学大寨?

第一五0章 意外收获

    不管奖匾上写的是什么名称,水甸县领导班子获得了巨大的荣誉是肯定的,郭知言得到了上级的表扬也是肯定的。

    好事还有一件:大会召开的第三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一个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找到招待所,询问工作人员郭知言的住处。

    那个人找到郭知言后,首先自我介绍说姓冯,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说今天以个人名义来看他。虽然对方说是个人名义,但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郭知言还是很郑重地接待了他。

    谈话中,对方询问了郭知言的工作情况,也问了水甸县特别是上坳大队的一些事,顺着大会表彰地事情,还赞扬了郭知言工作大胆、有魄力。

    听着听着,郭知言依然满头雾水,心里总想不出对方为什么找他,不明白对方这么不公不私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不知道,对方也一样是满头雾水。

    这个人叫冯振豪,是郭拙诚曾经帮助过的冯勇的亲生父亲。自从他和原配妻子所生的小孩因为脑瘤而死亡、而妻子因为年龄原因而不可能生育后,他就向他的父亲冯安田(一位早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领导)坦白了自己在下乡劳动改造的时候交好了一名当地女子的事,并告诉他那名女子生育了他的亲身骨肉,现在那小男孩快到上学年龄了。

    本来这位老革命很愤怒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违犯党纪国法的事情,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丑事。但在准备破口大骂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了自己冯家已经没有了第三代。

    虽然儿子女儿中也有二个孙女一个外孙,但传统观念浓厚的他还是认为没有自己的孙子就是绝代。

    想到这里,破口大骂顿时变成了急切询问:“他在哪里?身体还好不?”

    第二天冯振豪就陪着急不可待的父亲坐车去了攀甸水库的上坳大队。看到了面貌酷似自己的冯勇。冯安田当时大喜过望,就要认亲。

    冯振豪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激动的老头安静下来,将这么多年自己因为担心坐牢、担心无法回城而一直没有理过她们母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安田气愤地打了冯振豪一个耳光,但很快就老泪纵横了:当时不说儿子冯振豪活的小心翼翼,自己这个被打(倒)蹲牛棚的人又何尝不是活得胆颤心惊?没有犯任何错都可能随时被打,更何况他犯了人人不耻的男女关系错误?

    冯安田心里甚至在想:“在当时的环境下,真不知道我这个儿子是怎么做下这桩孽事的。难道老天有眼?老天不让我冯家绝后?”

    在冯安田自喜自责的时候,冯振豪心里却升起了疑团。虽然他没有询问,也没有走进她家里了解,但凭他眼睛就能看出她和儿子冯勇的生活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窘迫,冯勇身上穿的衣服甚至比本地孩子的衣服还光鲜:“难道她嫁人了?还是勾搭上了有钱的男人?”

    冯振豪当时的心里真是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有,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做错在先,但还是很气愤,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带了绿帽。

    冯安田也很快看出了异样,但他不是当事人,心里稳重得多,厉声说道:“你还有理了?你做了事却撒手不管,让她们孤儿寡母地呆在这里受人白眼,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生气吗?我告诉你,她是我们冯家的大功臣,就是老子我也要向她磕一个头,感谢她没有让我冯家绝后!”

    理是这个理,但冯振豪心里仍然不舒服。当晚上她从地里下工之后,冯振豪找到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她倒是很平静,说道:“如果你上半年来,我不会让你进我的家门。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让人帮我,帮我的哥哥弟弟。”

    奇怪的冯振豪忍不住询问起来龙去脉。结果才知道不但自己冤枉了她,她为了带大冯勇受了无数的委屈,更知道了有一个叫郭知言的县委书记帮助她,帮助她的哥哥弟弟解决了工作。县委书记的儿子还将一个姓蒋的sè狼给打残。

    冯安田、冯振豪、冯勇相认后,冯安田欣喜异常,全不顾忌什么,亲自安排了冯勇母子的事情,直接将她们母子安排到了京城里。

    虽然冯勇的母亲一再说郭知言没有任何企图,纯粹是帮她,但冯振豪还是有些想法:虽然自己的父亲冯安田是最近几天才正式接到zhōng yāng的任命,自己也是最近从调入办公厅的,到现在还没有掌握多少实权,郭知言向冯勇他们示好的时候,他们冯家不见得比郭知言有权势,郭知言也用不着巴结他们冯家,可谁能担保这个郭知言是不是预见到了今天?

    所以他想考验郭知言一段时间,想看看郭知言是不是真心帮忙。他经过水甸县县城的时候,虽然冯勇的母亲劝说他去感谢一下郭知言,但他都没有动。

    几个月过去,郭知言一直没有动静,就是父亲冯安田的任命已经公开,他到zhōng yāng走马上任了,郭知言还是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这次召开全省三级干部会议,冯振豪也猜想郭知言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见他,然后靠上冯家这棵大树。

    谁知道没有等来郭知言上门拜访的消息,反而等来了省委书记阳铭同志找郭知言单独谈话的消息。顺着这个消息,冯振豪稍微找人一打听,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赫然发现郭知言这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竟然是一位政坛名人,省里有不少官员知道他:

    郭知言不但被省委书记阳铭同志器重,也受省长高国辉、军区司令韩豹的器重。上次自己老婆的侄儿杨小光打靶shè击就是败在郭知言的儿子手下。那个小家伙不但打残了sāo扰自己情人——也就是冯勇母亲——的蒋主任,还让一向看不起别人枪法的杨小光输了一百元!

    而这次打靶就是军区司令韩豹亲自安排的!

    综合这些情况,冯振豪不得不承认,郭知言就是凭眼前的这些人脉,完全可以大干一番事业,没有必要再来攀附冯家这棵还在成长、还算不上茁壮的树。

    想明白这些,冯振豪这才决定主动跟郭知言见面,感谢一下对方的出手相助。

    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自认为是省委办公厅领导身份的他还是有点矜持,除了事先提出自己是私人拜访外,也没有急于说出那件事,希望在谈话中由对方慢慢提出来,自己再顺势感谢。

    谁知谈了好久,郭知言就是不提出。无奈之下只好暗示了几次,可对方还是没有顺着说出那件事来,而且他还看出郭知言不记得那件事,甚至可以说他对那件事毫不知情。

    冯振豪心里很奇怪:“这……这怎么回事?他对我的情人和孩子又是送钱、又是送烧鸡,怎么可能不知道?……,总不会是那个小孩自作主张吧?不可能!那可是一百元,至少两个月工资,不是小数目。”

    这次他倒是想对了,确实就是那个小孩的主张,与郭知言屁关系都没有。

    郭知言也不是笨蛋,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一个省委办公厅的领导会无缘无故地找自己闲谈,当他一头雾水的时候,脑子并没有停止活动。他综合对方的谈话,不断地想着在攀甸水库发生的事,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明白。

    想不明白是一回事,但他知道这事又是自己的小崽子搞的什么名堂。既然是自己儿子搞的名堂,郭知言当然得配合,对冯振豪更是客气和尊重。

    冯振豪最后终于确认面前这个彬彬有礼的县委书记对冯家真的没有任何企图,他和他儿子帮助冯勇母子就如传说中他们帮助其他右派一样,只求付出不求回报。因为这种事做得多,所以他心里根本对那件帮助孤儿寡母的事没有什么印象。

    想明白这些,这位高级干部心里很感动,也没有再提那件事,而是很客气、很认真地交流着工作上的想法,不时给郭知言提一些建议,心里在想:“他有如此大的人脉,我和他交好,不也可以对我的工作有助力吗?”

    等冯振豪客气地告辞离开,旁边早有按耐不住的人问郭知言:“郭书记,你跟冯厅长的关系很熟啊?”

    郭拙诚惊讶地问道:“他是厅长?省委办公厅的厅长可是……”

    对方看郭知言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吃惊地说道:“不会吧?你跟他第一次见面?可他怎么亲自到这里来找你?……,他是最近才提上面的副厅长。他爸可是……,知道不?才上去的。”

    郭知言比他更吃惊,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他是是冯老的儿子?……,这就怪了,他来找我干什么?他以前又不认识我。……,你说,他家里是不是我们水甸县的?”

    “不是!”那人摇头之后又说道,“……,不知道,反正对你郭书记是好事。”

    郭知言倒也没有反驳,他拿着脸盆进洗手间洗簌去了,心里暗暗得意,准备回家后好好问问自己的小崽子。

    如果郭拙诚知道这一幕,估计会一蹦三尺高:哈哈,老爸,这才是我们郭家最大的收获啊。与结好冯家相比,你在这次大会上获得的什么荣誉、什么奖状都不值一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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