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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经残文     民国宗师txt下载     民国宗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念花

    “死的是楼里的姑娘念花,身上只穿有小衣,四肢无伤,脸上表情安详,后颈与脑部交汇的玉枕穴略有一丝肿胀……”

    “付师傅!”

    当杨猛和青衣赶到出事的房间时,一个穿着黑sè长袍的黑面老人正在尸体上小心地查看,在他自言自语念叨的时候,却发现杨猛有些惊喜地喊了自己一声。( ..  钱人小说网。)

    付师傅有些秃顶,肤sè黝黑,平时不善言辞,即便见到杨猛这昔rì的故人,也不过是点了点头而已,并没有说话,在经过青衣的许可后,这才将念花身上的衣服也都一一脱了下去,又仔细地在一些隐蔽的要害之处继续查找,看看是否还有其他隐蔽的伤处或是中毒的痕迹。

    付师傅本名付言,年轻时曾做过仵作,后随师父去了皇家神机营做了教习,虽然身材矮小枯瘦,但手底下却极为硬朗,擅长一手三皇炮捶与大奇枪,虽然枪法和拳技都没有传给杨猛,但却教过他一些外家散手及江湖唇典,平rì里,他都是藏在běi jīng的红楼里,做着他的悠闲账房。

    说起三皇炮捶,就不得不说说神拳宋老迈。

    宋老迈本名宋迈伦,在峨眉山随乔齡真人习三皇炮捶与赵家大枪,在乔翁去世后,宋迈伦闭门谢客,三年苦练,深研拳理,集各家之jīng华,这才创出了三皇炮捶拳独特的实战绝技“夫子三拱手”。

    在这招‘夫子三拱手’未出之前,三皇炮捶虽也算武林中一门奇拳,但更倾向于练家子的外家拳,且对习练者本身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而在宋迈伦创出此法之后,三皇炮捶顿时变为一门实战xìng极强的优秀拳种。

    据说宋迈伦在出关之后,但凡与人交手,往往只出手二、三招,即可见到胜负,最为奇特的是,对于那些心怀恶意的挑战者,往往这三招不过,便已经被宋迈伦的神拳打得骨断筋折,若是诚心切磋者,则顶多只是灰头土脸而已。

    ‘夫子三拱手’,虽说是一招,却是三皇炮捶实战动手绝技的总称,其中容纳了十几个绝命的打法架势与练法纲领,并从此使三皇炮捶成为练拳、练气、技击三位一体、气劲合一、刚柔相济的优秀拳种。

    当然,有了这种显著的进化,三皇炮捶对习练者的要求也渐渐没有原来那么严格,即便是付言这样不足一米七的身量,在得了宋迈伦的真传后,拳脚间的力量也极为惊人。

    实际上,能够隐居在红楼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青衣的眉头紧皱,对于念花的突然死亡深感痛惜。

    比起楼里其他的姑娘,念花的年岁虽然略大了些,过了赎身的最佳年纪,但她的恩客却仍隔三差五的来照顾她,最难得的是,这女人心思一向细腻,从她身上得来的情报也往往更有价值。

    是谁会对一个烟花女子下手呢?

    “看后脑伤处的淤血,凶手练得应该是外家拳,拳力大概还不够凝练集中,恐怕是刚刚懂得明劲的道理,只是因为念花没有防备,这才让他一招得手,你们看……念花到死,表情都没有一点挣扎和不甘的痕迹……”

    青衣点了点头,对付言能凭伤处猜出凶手的情况一点都不奇怪,只是看着念花脸上坦然的表情,心里却不禁恼了起来:“念花平rì的心思颇为深沉,能让她都放下身心伺候的人,怕不是积年的相熟恩客,就是大手大脚的江湖游侠……”

    “去,找高哥过来,看看这段时间念花接的客人记录,仔细的找,给我好好的查……”

    不大会功夫,负责外事及楼内暗中记录的高哥便来了,这人杨猛在天津和京城都没见过,估计是上海红楼这边的老人,年纪虽然只有三十五六岁,可那对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能负责外事与记录两件要职的,本身必然是jīng明干练之人,而高哥的厉害之处则在于,对于来过红楼一次的客人,无论音容相貌,还是体态特征,他基本都会过目不忘。

    “按照这些rì子的记录,只有马家酒楼的马掌柜、老凤祥家的白少爷和金荣赌场的新晋码子张啸林来得最为频繁,从这三人的体态与rì常神情上看,怕是张啸林的可能xìng多些……”

    见过了青衣,高哥也快速了解到了念花的情况,白胖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但在眨眼间便已确定了目标人物,其记忆力之强,不由让杨猛都叹为观止。

    “张啸林!”

    “你认得此人?”

    看了看脸上怒意愈浓的青衣,杨猛摇了摇头,“没见过,但却也算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此人应该是黄金荣的手下,只是不知道这人竟然还是个通了明劲的练家子……”

    青衣眼睛一翻,心里暗暗冷笑了一下,扭头与高哥对视了一眼了,这才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高哥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说道:“黄金荣最近天天夜宿红楼,按照他以往兼并其他买卖的手段,怕是在心里已经码上了咱们,张啸林到现在才搞出动静,已经算是慢的了,如今之计,还望二姐拿出个细着点的章程,总不能就这么让他把咱红楼看扁了……”

    青衣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小心地将念花的尸体用衣服盖了起来,“这事,既然从那个叫张啸林的码子身上出的,那就从他身上开始,你这些天先放出风去,就说赛金花张罗京城红楼重建,庆亲王和李鸿章大人门下皆会到场,另外再添一嘴,就说咱上海红楼最近走了风,有人叛出了红楼……”

    高哥轻松地笑了一笑,瞅了一眼收拾妥当的付言,彷佛极为随意地说了一句,“不如,就让付老和王伟一起动手吧,完事了直接回京城便可……”

    “行,那就这么办吧……”

    一连串的布置,让杨猛不禁都为红楼的实力叹为观止,虽说还不知那位叫王伟的实力如何,但能够与付言一同出马办事,想来水平也定然属于暗劲级的大拳师,为了一个将外家拳刚练到明劲的张啸林,红楼竟然如此高调,恐怕大多的功夫,还是为了震慑那位流.氓大亨黄金荣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回阁楼的路上,青衣又将高哥的底细告诉了杨猛,嘱咐他如果rì后有什么麻烦,可以通过红楼外的吕家杂货铺直接联系高哥,想来一般江湖上的事情,基本都能有所帮助。

    高哥本名高杭,虽说一副看似无害的白胖身材,但其却是福建莆田少林寺的弟子,练得一身外家横练功夫金钟罩,擅长南拳,只因犯了杀戒,后来才不得已还俗。

    “对付那个张啸林,用得着两个大拳师出马么,那黄金荣手上洋枪可是不少,会不会弄巧成拙?”

    青衣看着杨猛有些担心的样子,既意外又开心地笑了笑:“就是给他个机会,看他敢不敢明刀明枪的来,付老动手时的手段过于刚烈,但擅长刺探潜伏,那个王伟本是杭州红楼的大茶壶,虽然长的有些五大三粗,却是陈氏太极拳力拔尖的好手,端的是杀人不见血的狠角sè……”

    “呵呵,那看来只能希望那个张啸林运气好,别死得太惨了……”

    张啸林在哪?

    他现在正与师傅季云卿一同住在黄公馆,虽说季云卿的徒子徒孙也不少,但这毕竟是黄金荣引出来的事情,按照青帮的规矩,是要黄金荣出面保人保面的。

    “这么说,那个娘们宁愿被你打死,也不愿说出青衣的底细?”

    张啸林回想起昨夜在红楼里的情景,脸上仍带着一丝不解:“可不是,按说那念花手上也是有一点功夫的,可她知道我们要对付青衣后,竟然都没挣扎一下,就这么摆明任着我偷袭得手,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她可不是这么傻的人啊……”

    季云卿皱了皱眉,略微琢磨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这红楼怕是动不得了……”

    黄金荣虽说肚子里墨水不多,但江湖经验却极为老道,听到盟弟季云卿如此一说,不觉也恍然醒悟过来:“是了,那女人怕是对啸林动了真情,这才几次‘卖’给他些不痛不痒的消息,可等啸林打听青衣那娘们的底细时,才知道啸林压根没有给他赎身的意思,如此看来,这红楼不单藏得极深,就连里面的规矩怕是还在青帮洪门之上,她那分明是借着啸林的手解脱罢了……”

    “不好,这么说的话,恐怕啸林真要小心了,红楼如此神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说话间,堂外忽然跑进来一个青衣黑裤的青皮码子,看到黄金荣脸上的不悦,急忙又向前赶了两步,“黄爷,赌场里出了乱子,有千门的高人前来搅场子,如今已经输出去了三千龙洋……”

    “混账东西,输了这么点子钱就来找老子,老花龙是怎么管事的?”

    青衣一哆嗦,顿时趴在了地上,也顾不得额头满是汗水,一边磕头一边急忙说道:“花爷也出手了,可是没拿下那老千,跟那老千一起来的,还是最近张哥让咱们底下人打听的那小子,花爷琢磨着怕是对方要动手了……”

    “这还手还得还挺急,看来红楼是真急了眼了,师伯您坐着,我领几个弟兄去看看……”

    刚刚接手赌场,张啸林当然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虽说自己是为了黄金荣办事才惹上了红楼,但赌场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地位……

    “慢着,对方这么做,恐怕就是想引你过去,你安心地在公馆里呆着,我和你师傅领老方老秦过去看看就行了。”

    只是他能想到的,黄金荣如何会想不到,看着季云卿一直没说话,这才连忙拦下了张啸林,嘱咐手下都带上短枪斧头,然后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黄公馆……

    “念花,你莫要怪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上位,自然要有舍有得……”

    “嘿嘿,就算念花不怪你,红楼也不能答应,小子,你才练了几年拳,就敢来红楼里作案,不知道你是跟那个蠢货学得拳,连江湖暗门的堂口都没告诉过你,那红楼也是你这种小瘪三能碰得?”

    张啸林浑身一抖,猛然向声音出现的方向回身看来,却见到一个矮小枯瘦的老头溜溜达达地走进了正堂,一脸冷笑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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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三皇炮捶

    张啸林双拳护身,摆出了一字钳羊马的架势,只是不知为何,头顶毛孔微微张合,一点点的汗水悄然渗了出来。

    早年张啸林虽是游手好闲,整rì在杭州斗殴滋事,但也并非完全虚度荒废。

    能够被季云卿这种大流氓头子看上,并亲自将他从杭州带回上海,除了因为他为人干练颇有眼sè外,更因为他的武学天分和好勇斗狠的秉xìng。

    谁能想到,这个后世人人唾弃的大汉jiān,竟然是因为在杭州杀了rì本人,无奈才跟着季云卿去上海避难。

    洪门青帮弟子千万,能凭借一套普通的大洪拳,就将拳脚练至明劲的地步,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

    但是,当他面对眼前这个矮小枯干的小老头时,张啸林的心里忽然开始怕了起来。

    虽然在红楼中也曾见过这个小老头,隐约感觉到老头是个练家子,但却没能瞧出来这瘦猴般的老头究竟是什么水平。

    这一次,他终于看明白了,却是因为老头对自己动了杀心,此刻再瞧他的一举一动,顿时觉得无不好似高山,举手间的架势便高深莫测。

    老头仍维持着拱手的身姿不动,但其却时时刻刻都在微调着身体的重心,让双手一直都保持在一个微妙而又奇怪的平衡状态,看其架势,别说张啸林不住吐气开声引老头出手,就算是黄金荣等大批人马立即回来,甚至马上出现地震海啸,都无法动摇他的那一丝平衡感。

    张啸林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渐渐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看着老头眼中讽刺的笑意,他心里的怒火也一点点升起,只是想到师傅曾嘱咐过的话,这才表面保持着一字钳羊马的状态,暗地里将左臂收至肋下,靠近腰里别着的驳壳枪。

    付言看着张啸林鬼鬼祟祟的动作,不觉有些哑然失笑,尽管他来之前便在心里瞧不起这个青帮的新晋码子,但当他面对正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还是有些高估了他。

    看其架势,练的应该是洪门内普传的南派洪拳,虽说有些明劲巅峰的气势,可在其sè厉内荏的骨子里头,压根就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习武之人。

    “小赤佬就是小赤佬,即便做了码子,也脱不掉青皮本sè……”

    不过,即便心里再怎么瞧不起张啸林,付言也不准备继续保持震慑的状态,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小赤佬准备来yīn的了……

    若说yīn险,藏在红楼中十几年的付言才是暗门的祖宗……

    砰……

    随着一声枪响,付言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就在张啸林发觉形势不好,转身举枪抬手就shè时,一阵剧痛猛然从他的腕部传来,等到他看清那双干瘦的拳头再次一动一拱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经透过他的双臂,猛地传自胸口,腰腹……

    接下来……

    没有接下来了,因为这个时候,张啸林已经好似一截朽木般地倒飞了出去,在撞碎了厅堂上的花sè玻璃门后,如一副臭皮囊般远远地摔落在院子zhōng yāng……

    “咦?”

    付言看着仰面朝天的张啸林,脑子里涌现出一个惊异的问号,因为他看得出来这小子虽然双臂断裂、胸骨被击破,但却意外地侥幸没死。

    这倒有些怪了!?

    付言晃了晃手,脚下接连踏出几步,整个身形便如苍猿飞枝一般冲至院内,只是这一次,不等他附身出拳发劲,便觉得浑身的寒毛猛然一炸,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出手,急忙一个筋斗斜斜翻出,随即向厅堂内再次穿行而逃。

    砰砰砰砰……

    雨点般的枪声响起,一排排黑压压的枪筒出现在黄公馆的墙头、花坛乃至喷泉旁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没想到朋友下手未免太快,差点让小徒……”

    说话间,刚刚与黄金荣离开公馆的季云卿,又叼着那支rǔ白的象牙烟嘴,慢悠悠地出现在庭院zhōng yāng,尽管身前身后密密麻麻的排枪仍冒着青烟,但他那身白sè的西装看起来还是一尘不染。

    付言有些吃力的喘息着,努力收敛着身上的气血,尽管自己及时发现了针对自己的埋伏,可这人力到底快不过洋枪,转身翻逃进入厅堂的瞬间,身上已经连中三枪。

    幸运的是,这三枪都没打在要害上,一时倒不至于没命。

    “我数三声,朋友若是不出来,我们便在门口齐shè一分钟,希望到时候还能再见……”

    好不容易安排枪手围住了红楼的高手,季云卿压根就不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就在付言咬牙撕下衣襟,将伤口勒紧的时候,他已经挥手示意枪手们将厅堂为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黄金荣也带着打手到了赌场,只是当他看到场内的情景时,不觉暗吸了口凉气。

    “老板,那胖子是个太极拳的高手,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够以桌子上的手臂‘听’出来荷官手里的sè子……”

    黄金荣定了定神,脸sèyīn兀地说了一句:“太极听劲!?已经有了大家的风范,想不到这红楼的底蕴如此雄厚,竟然能接连派出这样的顶尖高手,你和老秦可有把握……”

    “如果他身后那小子不动,我和老秦一起动手,胜率略高一点,但只能打出生死,很难活捉……”

    “生死不论!”

    季云卿挥下手臂,脸sè有些难看,尽管身后的枪声震天,可他却看到张啸林被抬出去时,眼中的一丝yīn兀。

    “看来是结仇了,要不要找个机会整死他……”

    季云卿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腹黑,只是当他看到被打得稀烂的厅堂里空荡无人世,心里不觉再次一动……随即便悄无声息的猫腰、撤身、后滚翻出……

    季云卿这一跑,周围的枪手不觉有些慌乱,可是不等众人搞清楚,一个身影猛然从厅堂上的牌匾中跳了下来,在人群中猛然吐气开声,打出了一阵眼花缭乱的快拳……

    啪啪啪啪……

    付言黝黑的脸上,涌起一丝血sè,随着他口中嗨的一声开劲,整个人就好像移动的炮台一般在人群中穿插跑动起来,手上架势不是很大,但仍处于‘夫子三拱手’那奇怪的姿态,随着双手不住抬起、伸出、下垂,一股股汹涌的拳脚也连连在空气中发劲……

    三皇炮捶,化作夺命的连环炮拳,好似燃烧的炮仗,在空气中发出短促而又沉闷的爆响,其拳脚间的威力出奇之大,并随着付言的串行跑动,迅速在人群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一轮快拳过后,枪手已经倒地一片,可惜不等枪手们四散逃开,付言瘦小的身形猛然一涨,便再次沉声吐气,发出一声低吼……

    哒哒哒哒哒哒……

    人影飞起散落,又是一轮疯狂至极的三皇快拳炮锤发劲……

    季云卿好容易逃出场外,却被付言凶残到了极点的三皇炮捶惊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下自己的步法,便再次悄然向公馆外的方向退去,看其脸上的表情,很有一副井底的蛤蟆终于见了天的感觉。

    季云卿身上的拳脚只处于单挑能赢过青皮的水准,且只重场面好看,少讲杀人致残等技巧。

    但即便是看不出三皇炮捶到底算是什么拳法,但却对如三寸豆丁的付言在跑动中周身连连发劲,通体犹如炮台般将人接连打倒崩飞的奇观,从心底里感觉有些恐惧。

    很显然,这神拳宋老迈改良过的宋氏三皇炮捶,竟然还是一门极善于群殴的实战拳种。

    当然,付言此刻也是苦不堪言。

    身上的枪伤仍在流血,但他的脚步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为了节约体力,付言在人群中的出手极短,且又奇快,几乎在跑出一步的瞬间,就能连续打出十几拳,且每一拳中,都包含着崩、炮、捶三种刚猛无比的发劲技巧,所以即便在群战之中,他也可以把那些脚步虚浮的枪手们轻易轰飞撞开,使之不能形成有效的包围。

    最要命的是,这三种发劲无不讲究又快又狠,即便不用耗费气血的暗劲,单凭手上的明劲力道,在打到那些枪手的眼睛、耳根、肋下、裆部等要害处时,基本也能做到一拳一命,端的是出拳不留手,一步杀一人……

    季云卿心脏狂跳,玩命般地跑出了黄公馆,却见到远处几个枪手刚刚将张啸林放上了汽车,于是急忙高声喊住几人,然后才如丧家之犬一般命令汽车开向赌场,只是就算到了车上,当他想起那个矮小枯瘦的老头时,心里不禁也后怕不已。

    “送我先去医院,赌场那边的青皮流氓,还不如公馆这边的枪手……”

    季云卿眼睛微微一缩,看到张啸林之前脸上的冷意早已不见,如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恭敬,“啸林身上伤势太重,还是先去医院比较稳妥,至于金荣那边……你们若不放心,不如先跑去赌场通知一下……”

    车内寂静无声……

    喧闹的赌场里,这时也变得冷清起来。

    杨猛看了看高高胖胖的黄金荣,就这么站在赌台的对面,身后却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短襟的汉子。

    两个汉子看起来身材相仿,都在一米八以上,但脸sè却一黑一白,若非粗壮得手臂与偏瘦的身材形成了奇怪的反差,恐怕杨猛还以为是黑白无常来了呢。

    王伟微笑着将赌台上的手臂抬了起来,看似无意地搭在了厚重的赌台边上,“想不到双子门的千王传人,竟然隐藏在黄老板的赌场里,不知道燕子门的李三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老方走前一步,同样将手搭在了赌台的沿儿上,冷冷地一笑:“我也想不到这太极门的高手,什么时候也开始抢我们千门的饭碗了……”

    “饭一直都在碗里,不过既然你们动了红楼,怕是以后都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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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打神鞭

    “谁料豫北陈家拳,却赖冀南杨家传……”

    这句话,本来是感慨陈家太极拳靠着杨露禅闻名于世,但在真正看过王伟的陈家拳后,他觉得这句话显然有些偏颇之处。   尽在

    从杨露禅、杨班候一门雄霸两无敌之后,如今只剩下杨建侯健在,但杨氏太极拳的动势以及路子,却已经基本定了刚猛为主yīn柔为辅的拳型,在后世过来的杨猛眼中看来,即便是后来发展成打法拳架和养生拳架两种,也仍强调着实战xìng和杀伤力。

    至于后世传下来的所谓大小拳架,却都是在岁月的打磨中,渐渐失去了打法上的jīng髓,愈发偏向于纯粹的养生健体拳了。

    当然,作为得了杨氏太极真传动势的杨猛来说,无论是打法还是养生,他觉得杨式太极的动势,都可归结为捶、鞭、推、发四大发劲。

    而陈家太极拳的动势,乃至对劲力的运用与微控上,显然都与杨家太极拳有很大的不同。

    按照若离的说法,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同样的一门拳技,一百个人练出来,便就该是一百种不同的打法,无论其真传动势是否变化,但在很多细节乃至关窍的领悟上,显然都会融入各人的习惯与喜好。

    对于王伟这种顶尖高手来说,这种通过手臂上的毛孔喷发暗劲,进而感受着赌桌上细微震动的听劲手法,已经属于化劲级的手段,虽然仍有些吃力,但凭借着他对双臂几十年如一rì的千锤百炼,还是能够勉强而为之的,但对于杨猛这种主要走刚猛路线的大拳师来说,基本就是心有意而力不足了。

    嘎嘎嘎嘎……

    厚重的实木赌桌,在王伟与对手的推动下,不禁发出了阵阵刺耳的声音,等到另外那个黑面汉子看见情形有些不妥,又连忙将双手搭在台上时,这刺耳的声音不觉转而变成了‘咳咳’声。

    杨猛嘿嘿一笑,双腿微微一曲,借着上身缓缓下坠的动势,也将双手递了出去,等到与台子接触的瞬间,这才将手臂中凝集的刚猛捶劲猛然推入其中。

    咔嚓……

    上百斤的实木台子,就这么在四人的发劲角力中爆裂分散,而在满天的木屑飞溅的同时,四人也忽地如龙蛇交击扑打到了一处。

    黄金荣的胖脸,微微抽动了几下,显然没想到这平rì里粗莽的武人,竟然能搞出这么可怕的阵势,等到木屑向自己这边蔓延飞落时,不觉本能般地向后退了两步。

    咔咔……

    几声轻微的卡簧扳动,黄金荣背在身后的手指终于放了下来,“这些武夫张着一身蛮横无匹的功夫,如此莽撞粗暴,却不知现在这个世道,还有谁会跟你单挑,纯以武艺论高下,若是真想分出个生死,还不如一顿排枪来得更痛快……”

    就在黄金荣心里不住给自己打气,眼中又渐渐恢复了神采的时候,场上形势却不觉再次变化起来。

    砰砰砰砰……

    杨猛打到兴奋处,不觉连续鼓动手上刚猛的太极捶劲,将黑脸老秦逼至角落,而刚刚还一脸傲气的白脸汉子,如今已经被王伟打得节节败退。

    或者应该说,被抽得溃不成军。

    杨氏太极拳有刚柔yīn阳,但更重视一个捶劲,无论刚柔,最后总归化为一路太极捶劲,或是震荡敌人混身骨骼经络,干扰其发劲出拳,最为出名的便是开派祖师杨露禅,每每出拳发劲接触到对手时,无论着力于那个部位,都能通过化劲震荡将其生生的锤死,这才有京城杨无敌之说。

    而陈家拳的名声,如今已经远远不如杨氏太极,但令杨猛无法置信的是,当五大三粗的王伟使出了看似yīn柔缠绵,但却连绵不绝的太极鞭手时,其恐怖声势以及杀伤力,竟然还在自己的太极捶劲之上。

    事实上,杨猛从来没想过太极鞭手,竟然可以打出如此刚猛诡异、暴风骤雨般的强烈攻势。

    如果说杨氏太极的拳是糅合了鞭法的太极锤,那么陈式太极便是纯粹的太极鞭法与太极大刀的完美结合。

    老方也没有想到,这个从陈家沟里走出来的无名之辈,竟然会打得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路大刀阔斧般的鞭手,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沿途无论是桌椅还是什么灯杆,一旦遇见这对妖刀般的恐怖鞭手,下场只有一个——断为两截。

    老方对自己的通臂拳虽然很有信心,但却怎么都不敢硬接这刚猛无匹的鞭手。

    这是一种人类难以硬挡的绝技,同时也是如形意拳般一样脱胎自战场的杀拳,不同的是,形意是大枪,陈氏太极则更像是马刀、长鞭。

    如此一来,不单老方愈发的缩手缩脚,就连被杨猛逼退的老秦也有些畏缩起来,先不谈杨猛如今的实力到底如何,其自身已经失去了强攻杨猛,找机会救援老方的信念。

    黄金荣同样有些sè变。

    不论自己身后的枪手准备的如何,单看那对沿途无物不斩,无物不破的太极双臂,就已经宣告了这场比斗必然是己方告负,如此一来,不说开始生擒对手的大话,自己能否安然走出赌场都未知起来。

    “王师傅小心!”

    砰砰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黄金荣都不容手下两大悍将有失,尽管心里对两人如此无能有些不爽,但在没找到更强的保镖之前,自己与他们的利益还是捆绑在一起的。

    所以,他的手下开枪了。

    幸运的是,赌场里的枪手本就不多,那些原本看场子的青皮,早在四个非人级的生物群殴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吓得偷摸退了场。

    黄金荣并不怪这些青皮,因为上海的流氓地痞本来就是这样,胆小心虚,欺软怕硬……

    但黄金荣也不准备鼓励这种行为,因为他看到某些人甚至连站台的勇气都没有了,悄然地跑出了赌场。

    “这帮小赤佬,早晚收拾他们……”

    黄金荣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心有余悸地走出了赌场。

    到了外面,就是他的天下,任你的武功再强,还能一人打过上百条洋枪?

    到了这个波澜频起的时代,武艺渐渐没落不是没有理由的。

    程廷华、大刀王五强不强,强如一代宗师的人物,最后仍然饮恨枪下。

    何况这两个无名小辈。

    黄金荣坐进了层层保护的轿车里,心里才算彻底松了口气,这些年想杀他的人很多,但在法租界巡捕房全盘出动的情况下,没人能动了他一根寒毛。

    就算你是再狠的武林高手也不行。

    如今,就看里面的人敢不敢出来了。

    老方很想出去,但是却已经动不了了。

    一顿排枪,没有打中王伟和杨猛,倒是给他的大腿来了一下。

    尽管王伟两人也立刻躲了起来,但在黄金荣没有提前招呼的情况下,老方两人也错失了逃出去的机会。

    因为王伟和杨猛已经堵在了门口。

    幸运的是,方秦两人还有双子门的合击技法,在他们看来,虽然同样是二打二,但在两人并肩作战之后,形势必然得到改观。

    与燕子门这种以偷盗为生的纯粹千门不同,双子门的营生听起来更加恶劣一些,他们的弟子大多是门里的人拐子拐来的,平rì或许偶尔也会连连鸡鸣狗盗的技术,但更多的还是下药、拐卖及生抢。

    用燕子李三说的话来概括,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伪千门,是千门的耻辱、败类。

    但这些都不是双子门成名的原因。

    双子门能在整个千门老八将势力多年的围剿下,依然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的双人合击之术。

    这门技术很牛,包含了双刀合击、四拳合打以及四腿连踢。

    如果说之前王伟的双臂鞭手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么如今老方老秦二人的拳脚合打就是海上的暴风雨,无孔不入。

    这股飓风般的攻击波,让杨猛都只能暂避其锋,从侧面出拳发劲。

    而作为方秦两人主要的攻击目标—王伟,却没有如杨猛一般回避,甚至连一点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满天的拳脚残影连连轰击过来,王伟一边强自深吸了一口气息,一边对杨猛喊了一声:“你去他们身后……”

    杨猛照做了,也为王伟又赢得了一刻喘息的机会。

    但王伟仍然没有退让,他仍在不断的吸气。

    这是一口长长的气息,长道已经超出了杨猛的想象。

    王伟的身躯看起来愈发肥壮了,而他的双臂却在身躯虚涨的对比下,看着好似缩水了。

    “双臂如鞭长恨歌,汉皇挥斧斩倾国,三千碧落化黄泉,打神一出断妖魔……”

    随着王伟口中连连吐气发声,空气中再次传来剧烈的响鞭声与气爆声,就在方秦两人以为胜券在握之际,却发现自己打出的无边拳影猛地被两道黝黑的鞭手插入,随即只见一阵剧烈颤抖后,便如巨斧般一一斩落……

    啪啪啪……

    啊……啊啊……

    这不是以棍棒打断敲折的效果,真的是血肉之躯被王伟化作长鞭的双臂生生斩落。

    刚刚的气势如虹,转眼变成肢体残破,义气风发的双子四拳合打,在剧烈的碰撞下飞灰湮灭。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这该如何发劲才能做到如此的效果?”

    杨猛有些傻眼,同时在心里感觉无边的震撼,因为他知道这个场面可不是后世的电脑特技,更不是武打电影里的视觉效果。

    双臂化鞭,威力竟然达到如此地步?

    噗嗤一口鲜血喷出,王伟也有些萎靡地坐到了地上,看着杨猛仍傻站在一旁发呆,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化劲抱丹,便使出这种刚猛的鞭手,即便是入了化劲也难以承受这种反噬……我说,你准备就这么傻站着,等那些枪手进来给我们开瓢么?”

    杨猛摇了摇头,确认了眼前的场景并非自己的幻觉,这才犹如大梦初醒般的跑到王伟身边,将他快速扶起,向赌场二楼走去,只是当他路过方秦两人身边时,忍不住接连踢出两脚,将心中所有的不解和敬畏化作刚猛的捶劲,将两颗头颅踢得红白飞溅。

    王伟笑了笑,任由杨猛发泄着心里的憋闷,只是专心吞吐着气息,希望能够快速回复体力……

    到了楼顶,杨猛到底没有忍住:“你这到底是什么鞭手,竟然比外家硬气功的手刀还要夸张……”

    王伟回过头,看了看这个一脸青涩的疯猴,“杨家有太极五行锤,陈家就不能有太极打神鞭?”

    “可这竟能斩断血肉之躯……”

    “五行锤练至巅峰时,不是也能将人震得全身骨骼尽碎么?”

    杨猛默默无语,小心地观望着赌场外面的包围圈……

    “想学啊?我教你啊……”

    我发现我一写顺手,就有点收不住了,每一章字数都超那么多,这样下去很快就出了新书期了5555,兄弟们,希望你们多多用推荐票收藏和评论鼓励丹经,推荐委实有点太可怜了!

第四十九章.五花八门

    五花八门江湖路,三教九流世上人,东西南北黑白道,花兰葛荣走绿林。

    行刺黄金荣与张啸林失败,但王伟和杨猛总算是全身而退,只是因为付言的身上挂了彩,所以这才没有直奔京城,而是按照江湖暗八门的规矩,小心翼翼地再次藏进了红楼。

    江湖生意明八门,是金、皮、彩、挂、平、团、调、柳。

    而行走江湖的暗八门,则是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其中前四暗门实则都属于千门的分支,后四暗门则要归为吃武行饭的。

    不管是五花八门,还是三教九流,实则之间划分的范围并没有那么严谨,独独是这花兰葛荣四暗门,据说本都是出于‘挂’字门里的武行中人,所以便都带着个草字头。

    为什么不是别的特征,非要带个草字头呢?

    因为这四暗门,多指江湖中最黑暗、最凶险、最草菅人命的人头买卖,类似后世河蟹的黑、道。

    很多人以为江湖就是河蟹,其实并非如此。

    从事明八门如金皮彩挂之类行当的人,虽然人在江湖,却大多是合法的买卖,与花兰葛荣四门的人很少有交往。

    与这四暗门的人交往深厚的,多是走黑的帮派或武艺高强的绿林好汉。

    清末行走四方的武门中人,遇到身边有神情诡异的不速之客,或者在偏僻之处遇到了打劫的强盗,都要先说一句口诀:“西北悬天一枝花,天下绿林是一家”。

    这句话的意思有两层,一是表明自己的江湖身份,请对方高抬贵手;二是暗示对方,自己也是老江湖的武门众人,并不好惹。

    按规矩,如果是花兰葛荣四暗门的人,听到这句话,可以谋财,但不可以害命,而且要“谋财以礼不以力”,不能动武,只能说“光棍rì子短了手,朋友帮忙给口饭吃”之类的话,以礼相求。

    当然,即便是这四暗门之外的人,听到这句话,也会知道对方也不可小觑,知难而退。

    至于听不懂这句话的人,多是那种拦路打闷棍的小贼,就不属于正规走绿林跑江湖的档次了。

    之所以要介绍这四暗门,是因为黄金荣派人求和了。

    即便是大上海第一流氓大亨,在遇见这些明显都是花兰葛荣的暗门高手后,难免也会掂量一下自己。

    不是说黄金荣的实力不行,而是没有千rì防贼的道理。

    黄金荣是黑.帮出身,后来又混迹于青帮,手下本就不少属于‘花’字门里的好手,这个‘花’指的就是耍钱的职业赌徒,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老千。

    ‘花’字门,以赌谋生,有千头,有传风,少数人身上可能还有着‘正、提、反、脱、风、火、除、谣’这千门八将之类的传承。

    好比死在王伟杨猛手上的方秦两人,就是手上会使‘腥儿活’的千门火将,只是不论那些‘花’字门的手段如何,起码深知这花兰葛荣里面的水有多深。

    动明的,黄金荣有巡捕房做后盾,实力肯定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怕就怕这玩yīn的,显然红楼正是个中翘楚,特别是在与季云卿、张啸林两人碰头之后,黄金荣觉得自己对红楼的底细,愈发有些捉摸不清了。

    走江湖道的,既然实力没有绝对占优,那么就不会弄得两败俱伤,因为这手底下张嘴吃饭的人不计其数,总不能为了一时之气,都把饭碗砸了。

    所以当黄金荣派人来红楼求和的时候,青衣同样没有不依不饶,只是听了对方送来的礼单,便淡淡地说了一句:“成,这以后便是朋友,黄老板如有需要‘荣’、‘葛’行的事情,便尽管张口……”

    来人双眼微微一动,看着一脸随意的青衣不禁有些发愣。

    能被黄金荣派出来谈和的,自然不会是面手,实际在他一进红楼的时候,青衣便知道这是黄金荣在亮出手里的牌,只是楼里王伟和付言有伤在身,其他老家伙怕是对这汉子胜算不大。

    汉子名叫王振男,大概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体量偏瘦,只是按照规矩递上礼单的时候,那双青筋暴起的双手,泄露出了一丝的不凡和心里些许的不以为然。

    “这家伙,怕是已经将外家的爪功练进了骨髓,开始转入内家了……看指头及指甲的磨损程度来看,大概是沧州鹰爪门王家的顶尖好手……”

    杨猛眼前一亮,挤了挤仍在仔细观察的王伟,有些兴奋地探出头打量起那个叫王振男的家伙,“这鹰爪门有没有‘铁布衫’这功夫,那爪功可都是奔关节使劲的?”

    王伟微微一愣,不觉笑道:“什么奔关节使劲的,这鹰爪拳是古象形拳的一种,原称鹰爪翻子行拳,拳谚称为‘沾衣号脉、分筋错骨、点穴闭气’专打人体气血经络上的穴位,对上内家拳也丝毫不吃亏……”

    看看杨猛点头不语,王伟忽然停了下来:“别光傻楞着,人家可还等着接帖呢!”

    杨猛愕然地看了看一脸坏笑的王伟,“什么接贴……”

    “你以为黄金荣派他来是投降的?人家分明是在亮底牌,一是掂量掂量咱们的分量,二呢确立以后主动权归谁……”

    “切,就是还要打一场了……”

    王伟气得乐了起来:“废话,你看那王振男,十指分上下爪型拿着礼单,分明就是按照‘葛’字门的规矩来拜山,若要和谈,须得有高手安然吃下人家手上这礼单,这才算是达成停战的约定,然后方能进一步详谈rì后两方的势力划分……”

    “什么是‘葛’字门啊?”

    王伟有些无语,但又不得不耐心给杨猛解释:“‘葛’字门是暗四门里最狠的行当,有时融入花、兰、荣也就是老千、响马和偷盗三门,有时又dú lì脱离出来,指的是凭借武艺,从事各种非法营生的,统称为“葛”,也叫“吃葛念的”,像什么杀手、打手,打家劫舍的独行强盗,乃至挑将汉的,都可以归入‘葛’字门……”

    杨猛翻白了下眼睛:“那关我屁事……”

    “屁话,咱红楼本就是‘葛’字门的老大,难不成还能让一个吃葛念的散手叫住了这个板?拳怕少壮,楼里除了我和老付,打法狠辣的老家伙都已气血衰退,你还指望那帮老不死的上去跟他死磕不成?”

    杨猛有些无奈地抖了抖袖口,向楼下走去:“告诉老付,他教我的‘夫子三拱手’可还藏了好几处关窍没通……”

    青衣看着杨猛从楼上走下来,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双眼一咪,不禁笑成两朵桃花:“贵客上门,有所慢待,只是楼里的老人们如今愈发懒怠,就让这小子辈的跟您搭个手吧……”

    王振男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虚扣在礼单上的双爪悄然一动,整个手臂都变得铁青起来。

    青衣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这家伙手把竟然如此强悍,“可惜老高出去了,虽然小猛如今名头也不小,可到底能不能胜过这积年的硬手……”

    当然,这个时候,无论把握多大,也只有接下来对手划下的道道。

    杨猛站在王振男的面前,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随后按照王伟告诉他的规矩,先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然后身形微蹲,仿佛一只猴儿般,轻轻地将猴爪搭在那张单薄的礼单上……

    王振男双眼微微一咪,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笑,而在楼上观战的王伟则脸上一沉,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吼道:“这混小子净蛮干,以猴形对鹰爪,这不是找死呢么……”

    不等王伟牢sāo发完,楼下形势转眼变化起来,眼见王振男脚步微微一动,杨猛不退反进,手上则完全没有将礼单向外抽的意思,反而顺着身形的动势,嗖地推向王振男的怀里。

    刺啦一声裂帛破衫,杨猛的左袖便好似蝴蝶纷飞,尽管没有被王振男的鹰爪扣住脉门,但在小臂上却也出了几道血淋子。

    当然,这半边王振男占了优势,另外边的礼单上却吃了不小的亏。

    杨猛这不抽反推的举动,显然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因为按照‘葛’字门的规矩,这帖子无论如何都要抢过来,且是丝毫不能破损的,而杨猛这一极为反常的动作,恰恰给照规矩办事的王振男造成了措手不及的效果。

    帖子没有抓住,在王振男的胸口轻轻一碰,便忽悠悠的落了下来,而早有准备的杨猛在左臂纠缠在一起的瞬间,已经身形彻底蹲下,右拳在地上一拍一抓,双脚猛地飞踢朝天……

    砰砰……

    有些慌乱的鹰爪凌空击退一脚,可另一脚到底是踢在了他的肩上。

    王振男脸上有些微怒,心里却将轻视之心抛到了云霄之外。

    “好一个海底捞月,这小子的猴形,倒也有些门道……”

    不怪王振男轻视杨猛,就连化劲高手王伟,起初何尝不是感觉头疼。

    原来这鹰爪拳不单爪法丰富擅长抓扣掐拿,更因为其源自古象形拳的仿形造拳之意,最善克制的就是猴、蛇两行拳,即便是猴拳灵动脱俗,却也难逃鹰爪拳的上下翻转及快打连环。

    杨猛并非没有战斗意识的菜鸟,只所以选择了猴形开场,便是存了偷袭侥幸的心理,企图一举将帖子拿下,结束这场不太必要的战斗。

    如今的场面变作,他那地上的一拍一抓,因为王振男的发劲而被击退,让帖子静静地躺在了地上,而王振男也因为他踢在肩头的一脚,向后小退了两步。

    两人小试身手虽然彼此都有些轻伤,但局面却再次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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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阴柔寸脆混元锁

    咕咕咕咕……

    伏地蟾音阵阵……

    嘶啊……

    几声鹰嘶长鸣……

    面对着地上的拜帖,杨猛与王振男并没有急于出拳,反而各自摆出最为慎重强力的蓄劲桩姿,不住地大口吞吐起气息来。

    而一帮观战的王伟和青衣,脸sè不觉也愈发沉重,就连楼中不时从某处露出一双双眼睛也顾不上了……

    “这小子刚才几下出手崩打、回手抓拿,已经将分筋错骨、点穴闭气的功夫,练进了鹰爪的骨头与打法里面,动则刚暴凶狠,快速密集,静则yīn兀稳健,似鹰待兔,实力不比广东鹰王陈铁志弱上半分……”

    不知何时开始,矮小的付言也拖着身上的伤势走到楼栏旁边,看着一副展翅yù飞的王振男,口中喃喃自语起来,谁知不等他说完,对面的楼栏边上也传出了一道声音:“另外一个小子虽然打得是猴形,却深得形意五行拳及心意把的神髓,将缩点为圆,出手如枪的道理打得极为清楚,看样子,倒还有后手藏着,不一定就会输的……”

    王振男闻之一动,心里不觉将对杨猛的评价再次提升,手上手指微张,做出八字掌的模样,双臂在空中不时轻轻舒展,做好了随时扑杀的准备。

    杨猛则是嘴角一撇,对楼上的看客感觉有些不满,“下棋不语真君子,旁观多嘴不丈夫,楼上的老家伙们若是愿意动弹,这局不如让给你们如何……”

    青衣的嘴角抽了抽,却终究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只是瞧着这看着好似傻头傻脑的家伙,心里不觉难免骂上几句贫嘴。

    啊……

    借着杨猛发声说话,泄了丹田气息的机会,王振男连忙趁机飞身而动,随着发出一声雄鹰般的长鸣,那对舒展的鹰翅顿时化做蓄劲待发的手掌,恶狠狠地击向杨猛的脖子和肋下,只待运至对方拦出的手臂或与其身体有所接触后,才会进退自如地突变为鹰爪,在血肉之躯上或抓、或拿、或勾、或掐……

    可惜的是,杨猛本就心思跳脱,在说话之前,眼角早已撇到了行走江湖的第一利器,等到王振男凌空飞跃的瞬间,已经四爪齐飞,像猴子一般在地上跳跃窜行出去,同时一把抓住厅内的紫木椅子,随手就抽向了回身无力的王振男……

    咔嚓……

    看似yīn柔的八字掌,在接触到椅子的瞬间便化为刚猛的鹰爪,生生地将这檀木制得椅子瞬间撕扯得四分五裂,但在杨猛有心的算计之下,却无意中一下失去了先手。

    吱吱嘎嘎……

    一顿飞花弄影般的猴拳,好似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打下,其中既有崩、钻、劈拳等发劲,也有一触即飞的连环炮锤,等到王振男鼓足胸内一口劲力,如疯魔一般的啪啪格挡对抓时,杨猛又似受惊了的小猴儿,猛然蹲身向后飞退。

    王振男有些抓狂,双眼微红地飞身追击,而楼上的几个老家伙,却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这小猴崽子竟然把小付的三皇炮捶融入在猴拳里面,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可这结合了猴拳的快、准、崩、狠拳意后,到形成了拳势与发劲都极为顺畅的快手炮拳,看起来还有那么点‘翻子一挂鞭’的味道,这疯猴的绰号,果然有点意思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上嘴巴不停,楼下王振男也似飞鹰长空般的追击起来。

    下盘步型接连变换,从弓、马、仆、虚、歇、丁步又转为四六轻灵踢,矫健的身型在运动中仍不忘吸腰收胯、含胸拔背,处处显露出鹰形刁钻的神髓……

    等到急赶两步,终于追上连跑带癫的杨猛之后,他的身法不觉在拧旋翻转中又再次一变,借着杨猛回首摆拳招架的机会,竟悍然地接连踢出鹞子翻身、腾空摆莲等凶猛的快脚踢法,其动作之轻灵百变,果然好似鹰击长空、鹞子翻天,甚至惹得楼上那帮为老不尊的家伙,发出了阵阵叫好和掌声……

    杨猛心里极为憋闷,偏偏又不敢张口泄气,只能身形变化,闷声接连打出刚猛的三皇炮锤与猴拳,尽量不与王胜男一沾即抓的十指有真正的接触。

    拳谚曰:“学拳易,走劲难。”

    武术的发劲法门,因其拳种的不同而有所差别,而发劲的技巧好坏,又是衡量一个习武者水平高低的因素,即便杨猛在心里不愿承认,可这由外至内的鹰爪拳,其手指上的发劲同样柔中含刚,对于自己打出的形意猴拳,克制得愈发厉害。

    这一次,猛攻的一方变成了找回了节奏的王振男。

    啪啪啪啪……

    咔咔咔咔……

    随着王振男手速不断提升,除了两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外,就连空气中的轻响也愈发密集起来……

    这声音夹杂在两人手脚交击的声响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震人心魄的狠劲。

    “出手拳掌打,回手鹰爪抓,双拳密如雨,脆快一鞭挂……好小子,这沧州鹰爪门的功夫果然霸道,看起来已比陈铁志还要狠上三分,能把鹰爪骨节练到这个出手见响、凌空不忘的程度,这已经是将外家练至顶峰的拳法了……”

    这一次,轮到付言开始夸奖王振男了,只是不知为何,那王振男气息也忽然一乱,手脚中出现了极为短暂的停滞。

    “嘿嘿……”

    杨猛听得上面的暗示,心里总算得意的一笑,手上变化连连,趁着王振男气息停滞的瞬间,再次用脚挑起了一张椅子砸了出去,不等自己站稳,双手微微在空气中一扭一转,转眼将猴形化为太极长拳,以逸待劳地反击起王振男的攻击。

    砰……砰……砰……

    这一快速变招,果然让王振男接连失去了自己的攻击节奏,等到杨猛接连以云手牵引拉抻他的鹰爪频频错力时,这个心思同样缜密的高手急忙退后一步,随即在一声冷笑过后,也将手上的功夫猛地一变。

    同样还是鹰爪拳,但这一次却不再世刚猛无匹的硬抓硬拿,而是变成了yīn柔交织,寸劲崩拳乱换的爪法,虽然空气中没有了一连串的骨节震响声,但却不时地在空气中发出短暂的气爆音。

    杨猛双眼有些发红,没有想到连最强的太极炮锤劲也无法止住自己的颓势,更想不到这大开大合的鹰爪功,竟然还有如此yīn柔难缠的发劲技巧,每当自己的云手推手发力,对手竟然照样在拳势被扭转的同时,顺势便抓扣为提拉,借推拿以指头扣掐,短短的一分钟内,杨猛的双袖子便完全被撕光,即便是虬劲有力的太极双臂,如今也好似拔丝大虾,不住向外渗着一缕缕的血丝……

    怎么办?

    杨猛穿越至今,第一次出现了怯战的心理,无论怎么变化手上的发劲,对手都会同时改变应对的手法,这功力不如,实战经验也不行,这还怎么打?

    心思一动,身上即刻反应出来,等到杨猛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缩手缩脚到了即将落败的地步。

    “鹰爪拳能练到yīn柔寸脆混元锁的发劲境地,在内家拳中也算小有所成了,难怪小猴崽子不是对手,这光想着以硬碰硬、以柔克刚,却不明白人家手上发的也是柔劲,那便是蛮干一通,啧啧,到底还是嫩了些……”

    说话之间,一个干巴巴的老头颤颤巍巍的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看着仍在苦苦坚持的杨猛,忽然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你这太极拳虽然得了提点与外形动势,却不知道将长拳发劲,鞭手回神道理融入jīng气神里,平时还能欺负欺负面手,遇上了这等实打实的硬点子,打起来就变得有些狗屁不通了,你且先给我下来……”

    杨猛急忙踢出两脚,随即如猴子窜山般的跳出了场外,而刚刚占据了上风的王振男却也没有立刻追击,只是转身看向这位都快缩成一团的小老头抱了抱拳,“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如若是咱‘葛’字门里的,便得按照绿林的规矩来,如此自说自话,可算不得是什么好朋友……”

    吓,老头又笑了一下,慢慢地挪动到了王振男的身前,一脸皱纹的老脸向上一瞅,“沧州鹰王陈子平是你什么人?”

    “这个……陈师叔……”

    老头摆了摆手,制止了王振男继续说话,随后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地,“我老了,气血与劲力都已不足,这个江湖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不过老家伙有时候就爱嘴贱,我自己也管不住,知道你小子是走葛念的,老头今天给你露个念想,你若觉得自己还行,那咱爷两再搭搭手也不迟……”

    说话间,老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慢慢吞起气来,只是这一口气,却有些气吞山河的气势,因为这一吞,就足足吞了两分钟。

    普通人不懂这个内家吞气的概念,所以对身边这种能长吸长呼的人也不知道厉害,可王振男却不同了,他可是将外家拳练至内外皆通的顶尖大拳师,距离神通化劲的大师境界,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呃……

    王振男的脸sè变得很难看,难看到已经不愿再看老头身上不断出现的惊人变化……

    嘎嘎嘎嘎……

    老头这一口气吸完,身形竟然大变,原本弯腰佝背的一米六七的个头,在完全展开以后,此刻竟然接近了一米八,最可怕的是,随着他这一口劲气吞下腹,萎缩佝偻的肌肉骨骼都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猛然膨胀起来。

    如今的老头,虽然仍是一头的白发,但脸上的皱纹却好似被熨斗子烫平了,那张老脸简直可以说是红光满面,个头上的巨大变化,连带着正常老人应该萎缩干枯的骨骼与肌肉也都变得粗壮惊人,简直就是‘环球健美先生’的最佳代言人。

    杨猛当时就有点蒙.逼了,因为这种神秘而又诡异的场景,貌似只有在后世不死小强圣斗士里的紫龙他师傅,天平座黄金圣斗士童虎的身上才得以一见。

    “尼玛,哥这是做梦呢吧,这练国术练到最后,还能搞出来‘超级羊胎素+肉毒杆菌+肌肉蛋白质粉=返老孩童’的神奇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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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大智若愚

    王振男的目光有些呆滞,原本威风凛凛的鹰爪,转眼变成一副颤颤巍巍地鸡爪,蒙在了不住抽动的脸上,口中还彷佛梦魇般地喃喃自语起来:“骨骼大变……虎豹雷音……抱劲成丹……气血逆转……这还怎么打!”

    老头……哦现在应该说是壮汉。

    变身版壮汉嘿嘿一笑,显然对自己的出场效果很是满意,尽管身上衣服如今怎么看都有些紧巴巴的,不过在使出超越了一切发力技巧的‘逆生长’神技的巨大震慑下,这些小节,都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皮毛……

    “小子看来是不想打了?那就不如一起坐下吃吃饭,聊聊天,我老人家老了,身子骨可是愈发懒了……”

    王振男抬头瞄了一眼‘我看好你哦’的‘变身’老头,一向木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难得的谄笑,“前辈说得极是,小的稀里糊涂地走了几年葛念,却不知道山外有山的道理,今日见了前辈,方知道我辈武人所说的‘天路’之说,果然是有的……”

    老头接过王振男手上的礼单,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坐在桌子旁轻轻地向外吐着白乎乎的气息,“我说小青衣啊,你这赶紧给爷爷弄点吃的,唉,让那帮老鬼知道我拿丹劲来唬后辈,恐怕得从九泉下面跳上来狠拍我一顿……”

    王振男的眼角抽了抽,偏偏却已经是一点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两步,坐在了老人的左手边,看起来好似受虐的小媳妇一般,有些腼腆又有点贪心地问道:“前辈化劲抱丹之功,简直就是神鬼莫测,不知……”

    老头笑了笑,招呼依然处于‘凌乱’状态的杨猛过来坐下,这才斜着眼睛看了看赔着笑的王振男,“你这暗劲已经有些年头了,却连化劲的门道都没摸着,就想知道如何抱丹?”

    “嘿嘿……”

    杨猛这时也回过神来,看见王振男有些尴尬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也顾不上自己如今一身乞丐装的模样,抢上前两步,像孩子一样乖乖的坐在老头右手,“前辈……爷爷……我是自己人,咱红楼的……”

    说话的同时,杨猛还傻乎乎地伸出血葫芦丝般的手臂,在老头眼前不停卖弄,好像不这么干,就不能突显出他下了多大的血本似地。

    王振胜男楞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这红楼能在‘葛’字门里称霸多年,果然有着其他势力不可比拟的底蕴,那黄金荣给的金条虽好,但又怎比得上抱丹之路对武人的巨大诱惑……”

    想到这里,王振男忽然明白了之前青衣看自己的眼神,难怪人家有恃无恐,原来根本没看上黄金荣那点家业,你看看这稍微露出一手,便轻轻松松地镇压了全场……

    “前辈……爷爷……小的沧州鹰爪门王振男,愿从此脱离江湖,在爷爷身边伺候着,给您养老送终……”

    老头双眼一瞪,显然被两人**似的表演有点恶心着了,眼见饭菜还没上来,不由张口骂了起来:“两个小忘八犊子,老子还能活着呢,你们两个小子都不一定能活过老子……”

    说来也怪,随着老头不住吐气开声,他红光满面的脸庞也好似霜打了一般,再次一点点的蔫吧起来,直到恢复至原汁原味的橘皮老脸,这才算把这一口气吐得干干净净,等到痛痛快快的骂完两人时,老头那威武霸道的身材也有了撒气般迹象,渐渐地又有些佝偻起来……

    “死丫头,还不快点,爷爷真的就要饿死了……”

    “来了来了,这不是得弄熟了么……”

    说话间,青衣已经娇嗔着跑了过来,随着她的手指一挥,下面忙活的人也赶紧如流水般地上起了菜,只是等杨猛二人抬头一看所谓的‘饭菜’时,不觉又被吓了一跳……

    短短的几分钟里,桌子上摆满了大盘大盆装着的肉食,盆里的大多带着汤水显得热气腾腾,还有一小半则装在大号盘子里的,则多是烧烤或油煎的肉排或肘子,最可怕的是,从这些盆盆碗碗里装着的肉食形状来看,这分明就是一整头牛被拆解开了……

    杨猛咽了咽口水,忽然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尽毁:“尼玛这抱丹高手真正的破坏力还没见着,倒是先要见识一下其‘超人’级别的饭量了……”

    王振男也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嗝,眼巴巴地看着老头像饿痨一般的张口胡吃猛嚼,好似他吃的不是连骨带肉的牛排,而是鲜嫩无比的肉羹……

    嘎巴嘎巴……

    如果说老头张嘴狂吃不计其数的速度让两人觉得惊讶,那么当老头那一口细小的白牙一张一合之间,便轻而易举地将粗壮的牛骨头都嚼得细碎咽下肚子里时,两人终于感觉到有些恐怖了。

    “爷爷,你慢着点,年纪大了,脾胃的消化功能不行,这骨头……”

    老头嘿嘿一笑,咽下口中的骨肉后,这才张开嘴巴说道:“你们看看爷爷的牙……”

    杨猛和王振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附身、扭头进而发呆,“这牙感觉比正常人的要小一点,但却十分整齐细密……咦不对啊……这里面好像是四十颗……”

    看到两人再次有点**似得用手指数起了自己的牙齿,老头这才得意地嘿嘿一笑,挑出一根剁开的牛腿嘎吱嘎吱地嚼了来,一边吃着,还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22岁,我将功夫练至暗劲,还只有28颗牙,28岁入化劲之后,后牙槽四颗智齿横生枝节,36岁化劲巅峰,犬牙旁边又长了两颗愚齿,42岁入神,上牙膛顶钻出两颗奇怪的大牙,等到50岁抱丹之后,满口牙齿一夜皆退,又在第二夜之间长出了四十颗细贝般的牙齿……”

    “传说佛陀也长了四十颗牙,您老一夜抱丹,岂不就是传说中的等佛之人……”

    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杨猛,老头摇头一笑:“何为佛?”

    杨猛:“佛即是众生,众生皆有佛性……”

    “话是不错,但都是忽悠外行的,就算众生皆有佛性,可那些熟通了佛经的大和尚,其中又有几个能行佛之所行?更多的人,只是照着佛经愚己愚人罢了,众生皆有佛性这句话,我觉得应该说成佛本无处不在……”

    “您的意思是抱丹即是求佛,佛便是丹……”

    老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抱丹之后的一年间,我没与人比过一次武,甚至动过一次拳脚,不是不想或不敢,而是不能……”

    王振男也被老人充满禅机的说辞深深地吸引住了,眼见抱丹之路就在眼前,不由得有些激动的追问起来:“为何不能!”

    “佛曰不可说,而我想说,却又怎么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虽然化劲成丹使得我体内的气血圆满无漏,可心中却难动一丝暴虐之意,没有了动手的想法,如何能从劲丹中引动气血,又如何能以气血出拳发劲?”

    两人同时有些动容,“原来不是金丹,却是劲丹……那后来为何又能动……”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个傻小子,抓起一大块连筋带骨的牛排塞进了嘴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白这个问题,只是在那一年中不断翻阅佛家及道家的典籍,最后才从一部野狐禅中发现,这能动与否不在于心,而在与抱成的劲丹,说得再直白一点,劲丹完全圆满,自然能将气血劲力控制自如……”

    王振男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抱劲成丹之后,可能仍有缺憾,所以无法搬运气血,更无法驱动拳脚……”

    说了半天,已经有小半头牛下了肚,而老头的高大威猛的身体却终于恢复至萎缩佝偻的模样,只是如今两人再看老头仍然不停的嘴巴,却不觉有些隐隐地懂了……

    老头点了点头,继续狂吃,“你们也看出来了,我虽抱劲成丹,但终究年老气衰,想引动气血维持壮年时的体力,就非得狂吃肉食不停,古书曾记录,上古佛陀一顿可食九牛二虎,气力可摘星拿月,虽然有些夸张,但我想道理还是相同的……”

    说到这里,老人抬头看了看楼栏旁的老家伙们,再次笑了起来:“今天跟你们说这些,也是想临走前给你们留个念想,知道咱武人的路并没有绝……”

    王振男有些动容,随即连忙表态说:“爷爷您若要走,振男愿侍奉左右……”

    “呵呵,不必了,我活了一百多岁,今日才把该说的都说了,你以后想怎样,都与我无干……在我们北方,有句老话叫‘人不辞路,虎不辞山’,这些年,我在南国一直做着他乡之人,如今是真的累了,这才想回老家……”

    杨猛有些明白了老人的想法,却偏偏仍忍不住发问:“您老这是要传道于诸人,免得‘国术’断了传承……”

    老人嘴巴微微一张,忽地眼前一亮:“‘国术’这二字说得好,虽然儒家一直说治国齐家平天下,但他们却终究忘记了知行合一的道理,到了最后,只是腐儒误国而已,虽说保国护家不能只靠武技,但若想在洋人肆虐之际避免亡国亡种,将杀敌之武、艺合称为‘国术’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老人犹豫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抱劲成丹之后,我的心境不在功名、利益,只是回首拾获,观赏一草一木一鸟一石之间,感觉皆有其道可入劲丹,这才与今日在座的各位,说一说之后的路该怎么去走……嘎吱嘎吱……”

    杨猛看到老人走起神来继续猛吃,踌躇了再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那该如何抱劲成丹?”

    老人拍了拍手掌,示意青衣将剩下的一盆骨肉撤掉,又微微地张口笑道:“道理已经说给你们听了,无论是花鸟草木,皆有其奉行的天道,好比你入了化劲后,只要能找到可将这劲力与自我奉行之‘武道’结合的办法,必然便有抱劲成丹的那一天,若说还有什么其他窍门,只看我口中这四十颗牙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静静的红楼之中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个声音:“什么窍门?”

    “无他,唯‘大智若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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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赛金花

    上海本帮菜,后世的名气不小,实际就是上海的乡土菜肴。

    本帮菜的特色是酱油和冰糖放得多,滋味浓郁鲜美,甘腴甜润,以真材实料和慢火细工取胜,每道菜看起来都油汪汪、红喷喷的,份量扎实……

    黄金荣最喜欢吃的,是草头圈子、糟钵头、虾子大乌参、红烧秃肺等几道菜,只是眼下,却怎么都没有吃下去的心情。

    “你是说,那王振男让你回来捎信说他不回来了,就这么留在了红楼?”

    捎信的青皮长得矮小干瘦,但一双眼睛却是活灵活现,看黄金荣脸上怒色渐渐爬了上来,连忙哈腰说道:“黄爷息怒,那王师傅还嘱托小的带句话……”

    黄金荣瞅了瞅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青皮,不由怒极反笑:“他还真拿自己当做青帮的爷叔了,竟然让你给我带句话?”

    “大哥先莫着急,且看小杜如何说,想来‘套签子福生’的弟子,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黄金荣瞅了瞅打了个眼色的季云卿,脸上忽然多了一丝笑意,“呃,原来是陈世昌新收的关门阿仔,叫什么来着……”

    小青皮极有眼利件,见黄金荣忽然和颜悦色起来,连忙单膝一跪,笑着说道:“回爷叔,晚辈杜月生,原在潘源盛与水果为伍,老头子见小子还算机灵,前些日子才送来黄公馆办事……”

    黄金荣面色和缓,推了推桌子上的小汤包和面筋百叶等点心,示意杜月生上前食用:“既然是自己家的阿仔,那便没什么说的,以后好好跟着爷叔,多用着点心就是了……”

    想想还没听王振男带来的口信,黄金荣心里不觉一阵腻歪,脸上表情略塌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吧,那王振男还有什么话,非让你亲自带到我这里添堵……”

    杜月生看到黄金荣的示意,脸上不觉一喜,清了清嗓子,这才不卑不亢地说道:“回爷叔,王振男说,他虽留在了红楼,却也没忘黄爷的知遇之恩,‘葛’字门中深似海,他如今给前辈高人端茶送水,是天大的造化和福气,待得功成那一日,说不准还有再相见的时候,黄爷是明白人,自然懂得能放下一时的意气,方可换来一世的福分这个道理……”

    黄金荣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脸色有些凝重地看了看季云卿:“云卿,那王振男的功夫,按照武门里的说法,怕是快要通神化劲了吧……”

    季云卿拍了拍仍跪在地上的杜月生,示意他先起来,这才转身有些怀疑地说道:“如果单单是化劲的门槛,想来还不至于振男老弟放下自己的身段,去给别人做什么端茶倒水的活,怕就怕是……”

    说到这里,两人不觉脸色已是大变,对视一眼后,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快让绑赛金花的人回来!”

    “赛金花?”

    青衣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有些疑惑的杨猛,“正是京城人称‘议和人臣赛二爷’的赛金花傅彩云,也是咱红楼的小六,八国联军进京,若是没有她与联军总司令德瓦西多次斡旋,就凭义和拳当时杀了那么多的洋人和教民,你以为洋鬼子会这么快就撤出京城?没有她帮着筹措军粮,恐怕宫里那位老佛爷到现在,也休想带着她的光绪皇帝回京城……”

    杨猛有些吃惊这个赛金花的能量,同时也愈发觉得红楼里蕴藏的力量之巨,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难怪这京城刚刚安定下来,红楼却已经重建完毕准备开业了。

    “不用看我,我老了,小六的事,你们年轻人多费费心就好,金花坐的火车今天就要到了吧……”

    “是的,只是这两天您也看到了,黄金荣怕是不会一下子就善罢甘休的……”

    青衣放下手上的茶杯,又有些头疼的看了看一副神游天外状的王伟,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王振男归顺了红楼,但毕竟是初来乍到,心思一时难以捉摸,楼里的好手眼下或是老弱或是伤残,你一个大小伙子,总不能再让龙爷这尊大佛再出马吧……”

    杨猛看了看缠得好似木乃伊般的双臂,有些郁闷地嘟囔着道:“就算我不想去,恐怕青衣姐也有上百个理由等着我呢,那位六姐这是早就准备回上海来了吧?合着早就做好了套,等我这傻小子自己主动去给她做保镖呢……”

    王伟在旁嘿嘿一笑,也不顺着杨猛的话头接茬,坐在桌子旁安心的嗑着瓜子,只是眼睛却不时地盯着恢复了佝偻模样的龙爷,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公馆内一战,他虽然大发神威力毙双子门的高手,却也因此伤了内脏和双臂的筋骨,如今即便是比普通人,恐怕在行动力上还有些不如。

    “那位黄兴先生已经联络上了什么光复会的蔡先生,这几日连连张罗着要跟革命党一起回长沙,我看你也没有再跟他南下的意思,那就不如给小六做几日保镖,等你回杭州的时候,正好还顺路……”

    “黄兴已经联系上了光复会?那看来确实是要回长沙了,按照时间,大约华兴会也该这个时候成立了,看来即便是有我和李书文的干扰,也无法影响到原本历史的惯性……”

    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自付也算得了龙爷正经八百指点的杨猛,终究不好意思推脱青衣的委托,这才抬头说道:“做做保镖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娘子还一直在杭州傻等我过去,这时间不知还需要多久……”

    青衣见杨猛同意了,眉间不禁露出一丝得逞般的笑容,待听到后面那句,不由又翻白了一下妩媚的双眼:“最多也就十几日,没看出来你这人不大,倒是个顾家的男人呢……”

    杨猛抬头看了看青衣,有些不示弱地强自辩解道:“顾家的男人咋了?像你们‘葛’字门这般都不嫁娶、不还俗、不收徒,咱们国术迟早都会断了传承,到时候让子孙后代都受洋毛子的欺负……”

    “咦,这小子,怎么又扯上我们‘葛’字门,你和……”

    看着青衣利剑般的双眼,王伟不由讪讪地停下跟杨猛争辩的心思,起身走到龙爷的身边,恭敬地将老人请神般地送回房间,只是临出门时,却听得龙爷忽然冒出了一句:“小子说话虽然气人,倒有几分道理,国家窘迫至此,那些老规矩青衣你看着该改改的也就改了吧……”

    于此同时,通向上海的火车也快到了松江近郊,虽然还看不到闻名遐迩的外滩十里洋场,可眼见着一路各国租界在上海大肆兴建的高楼大厦,赛金花不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她是一个传奇的女子,同时也是个命运极其坎坷的女人。

    赛金花闺名赵灵飞,乳名赵彩云,光绪十二年,在苏州河上的花船上为清倌人,后入了红楼,因其才艺双全,得了龙爷赏识,不单传了一手内家拳十段锦,同时也为她赐名傅彩云。

    然而命运捉弄的是,刚刚下海不过三天,便遇见前科状元洪钧回苏州守孝,初见赛金花便惊为天人,百般追求下,次年便纳了她为三姨太。

    考虑到洪钧此人刚中状元意气风发,正是大展宏图之时,红楼上下便默许了傅彩云私定终身的所为,为了不露出红楼的海底,后来命其改名为洪梦鸾。

    若说到此,最多也不过是那些老掉牙的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而已。

    然而让让赛金花没想到的是,光绪十三年5月,清廷委派洪钧出使德、俄、荷、奥欧洲四国,因洪钧的正室夫人不愿随前往,故借诰命服饰给赛金花,让她以公使夫人的名义出使四国。

    从此,她的命运便发生了真正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人出使期间,在柏林居住数年,到过圣彼得堡、日内瓦等地,周旋于上层社会,并学了一口流利的德语,因其文武双全,多次受到过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奥古斯塔·维多利亚的接见,并与皇后成为了闺中密友。

    等到与后来的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相识时,这个歌艺才貌皆为上品的女人,竟已在欧洲留下了不小的名声,谈起公使夫人,一些欧洲的上流贵族们莫不以与之相熟而为荣。

    回国之后,洪钧早亡,傅彩云又在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中回到了红楼,并按照大姐的意思,接连辗转上海、苏州与北京等地,借着四国公使夫人的名气,为红楼招揽到了不少清流高官与文人名家的庇护。

    当然,要说她的名气最高时,还要属八国联军进京后,借着德瓦西的关系为联军筹措军粮,并极力劝阻瓦德西不要再滥杀无辜,这才保护了无数北京市民免受拳团遗害以及屠杀。

    若说赛金花自此可谓名利双收,只需安坐京城红楼便是财源广进,为何又要跑到上海呢?

    原来签订辛丑条约时,因德瓦西与李鸿章谈判僵持时,她主动苦苦劝说克林德遗孀,以修建克林德碑牌坊的方式,来了结克林德被义和拳杀害一事,并由此得到京城人的感激与赞颂,称之为“议和人臣赛二爷”,可却也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宫里的那位老佛爷。

    没办法,提起那个时而奸诈如狐,时而又愚蠢如猪的慈禧,任你是谁也不能跟人家当政者硬别着不是。

    于是,即便如今名声广传,赛金花也唯有带着顾嫂和亲近离开京城,又回到了这十里洋场大上海……

    看着故地重游,一切宛如京华烟云,赛金花不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顾嫂,快要到松江了吧……”

    “是的小姐……”

    看着赛金花顾影自怜的样子,顾嫂忍不住又低声地说了一句:“前面上车那两个汉子,看起来不像是好来路,小姐要不要叫老胡去看看……”

    赛金花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一向不爱说话的顾嫂,又扭头打量了下不远处的两个汉子,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我已甘心放弃京城的基业,却不想这天杀的老贼婆仍不肯放过,难道真以为我红楼无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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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救人

    “三哥,这赛金花虽说勾结洋毛子,可也救下了京城千万百姓,就这么绑了她,日后……”

    景廷华看了看憨厚的五弟廷林,恨铁不成钢地翻白了他一眼,“她一个妓女,哪里那么大的本事叫洋毛子听她的,若不是有袁世凯和李鸿章两个狗贼给她撑腰,她能撮合着签下那丧权辱国的《辛丑条款》?你别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

    说起了大哥景廷宾,景廷林兄弟两人不觉眼圈微微一红。

    为了平息八国联军的怒火,清廷涸泽而渔的签下了《辛丑条约》,给本来摇摇欲坠的统治,更加上了一股股的寒风,而到了地方上,各县除了增添赋税外,还要强行摊派“教案赔款”,浮收农户收成两倍以上。

    如此沉重的赋税,让无数农户纷纷破产,即便是一些小地主,也根本无力承受。

    在这种巨大的冲击下,义和团首领梅花拳传人景廷宾,带头召集群众抗议,明确表示地丁捐款,洋捐等概不缴纳,并组织各村联庄会武装自卫。

    1902年3月3日,清廷调兵攻打东召村,景廷宾率众起义,因众寡不敌,被迫转移,等到4月23日的时候,他在巨鹿县厦头寺聚众起义,竖起“官逼民反”,“扫清灭洋”的大旗,被推为“龙团大元帅”,并在当天杀死来犯清军百余人。

    有此胜利铺垫,各地人民自然纷纷响应,队伍迅速扩大至三四万人,只是由于义和拳的起义纲领过于粗陋,所以他们在广招义兵的同时,也四面对抗清军,并攻打各地教堂,虽然在威县张家庄天主堂,处死了作恶多端的法国神甫罗泽溥,可却也给了清兵与洋人勾结的借口。

    附近各县的农民联庄会及豫、鲁边界的义和团力量遥相呼应,形成一支横跨直、鲁、豫三省二十四县的十六万人大军。

    直隶总督正是兵多将广的袁世凯,听闻景廷宾势头如此强劲,内里不觉又惊又怒,不单加派段祺瑞、冯国璋等悍将率北洋新军开赴冀州、广宗,同时也联络其他各路地方军大规模镇压起义军,甚至亲自带领亲卫队到场督战,勾结德、法、日侵略军六千余人“助剿”。

    刚刚在京城里赚得钵满盆溢的八国联军,在面对着铺天盖地的义和团时,转眼又抛开了所有成见,与袁世凯的北洋新军及地方军联合了起来,而类似这种奇怪的利益结合体,在清末却是层出不穷。

    两面夹击再加上武器落后,到了5月,景廷宾在河南与清军遭遇时,兵败被捕。

    7月,袁世凯命将景廷宾解到罗泽溥被杀的威县,当着无数百姓凌迟处死,麾下义和拳民乃至将领,纷纷南下逃亡……

    作为景廷宾的堂弟,景廷华和景廷林两兄弟借着伯父景福成的引荐,与十几个兄弟托庇于青帮门下,躲藏在法租界中,虽然开始还想着找机会在南方也拉起拳团,可是当他们暗中串联时,才发现南方人与北方人的想法完全不同,而这十里洋场的大上海,更不是他们这些血气方刚之人能混的地方。

    这么一来,他们的行踪不单暴露,更是落在了黄金荣的手里。

    黄金荣是谁,上海第一流氓大亨,在上海可谓是手眼通天。

    他没管众人之前犯下什么事,他只看众人对他有没有用处,能够在大上海独霸称雄的地下王者,他手下的头马没有一个是底子干净的。

    别人还好说,景廷林兄弟可是梅花拳正宗第十一代传人,两位熟通暗劲的大拳师,对于那些终日混迹于市井的青帮混混们来说,已经属于双花红棍的爷叔级别,所以兄弟两个不单没有被黄金荣交给巡捕房,反而从此成了黄金荣暗地里的头马、保镖兼杀手。

    景廷华虽然是哥哥,可因为心思相对稳健,在武艺上的造诣反而不如心思单纯的景廷林,只是对于混迹帮派的马子或杀手来说,武艺并不代表着绝对的实力。

    景廷华随意的四处打量了下,装作没有看到赛金花那边的异动,在给手下打了个眼色之后,这才慢腾腾地吊起了一根烟卷,用一划即燃的洋火轻松地点上。

    景廷林低下了头,有些闷闷不乐地将解药塞进了鼻孔,虽然不喜欢这套阴人**的下作手段,可毕竟跟着哥哥整日吃香的喝辣的,所以即便心里不愿,他也一直忍着。

    比起现在的日子,他还是更喜欢以前可以随便杀洋人抢官府的时候,“三哥变了,义和拳的这些兄弟们也都渐渐变了,他们不再是为了百姓,勇于捕杀洋人的英雄,他们……我也跟他们一样,成了欺善怕恶的黑、帮打手、人渣……”

    火车慢慢悠悠的驶进了上海,悠闲了半天的车站顿时好像一滴沸水掉进了油锅,噼里啪啦地热闹了起来。

    1876年,中国的土地上出现的第一条铁路,就是这条英国资本集团采取欺骗手段擅筑的吴淞铁路,可无论这条铁路来路如何,如今沿着这条铁路线兴旺起来的商铺甚至城镇,却以着极为惊人的速度,在南方繁华了起来。

    杨猛和王振男两人默默地站在站台边上,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前面自有红楼的伙计举着名牌接站,只是不知为何,杨猛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

    手臂上被王振男抓出来的一道道伤痕压根没好,但毕竟属于皮肉伤,不会对他的战力形成太大的干扰。

    至于王振男,虽然脸上偶尔还有些尴尬的表情,但因为龙爷的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还是决定陪着杨猛走一趟,在他的心里,则相对要踏实得多,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黄金荣的手下,并没有及时通知到景廷华兄弟收手。

    火车一点点地停靠了下来,可是半天却仍不见赛金花的人影,杨猛和王胜男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出事了……”

    杨猛气得牙根发痒,对自己这苦逼命真是有些无言以对,看着伙计们四目茫然,不禁有些着恼地吼了一声:“赶紧上车去找啊,五六个大活人,就能凭空地不见了?”

    王振男的鼻翼微微抽动,脸上的尴尬忽然转为一丝怒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来之前,曾听黄金荣说过要对红楼的人下手示威,本来想着已经托人回去捎信让他收手,如今看来,怕是王某的话分量不够啊……”

    这个时代的武人,对于自己曾经的金主或恩主都是十分宽容的,即便有时候明知其做的见不得光的买卖,往往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这一点上,别说是王振男这种还没宗师境地的大拳师,有时候就连宗师级的高手也是无法免俗的。

    按照王振男的想法,自己已经在话里点得非常通透了,黄金荣如果不想无法收场,就该趁早收手,谁知道自己念着香火之情,可人家却在生生的打自己的脸。

    杨猛看着脸色涨红的王振男,忽然就感觉不那么着急了,无论是否是某种款型的宅男心理作祟,可他仍然觉得这个麻烦看来已经是王振男的了。

    “走,跟我去城隍庙……”

    杨猛愣了一下,“不是去黄公馆么?”

    “无论那几人知不知情,得手之后,必然先回城隍庙,直接去黄公馆的话,只能逼着他们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看着一脸狰狞的景廷华,景廷林感觉有些陌生,更觉得不敢置信。

    在他的记忆中,三哥从小便比自己聪明,虽然为人偶尔过于果断,可终究没当过自己的面,对无辜之人妄下黑手,只是如今看着他一手掐着的小青皮,想到里面藏着的赛金花等人,景廷林终于有些接受不了了。

    “三哥,收手吧,这次黄老板让我们绑人,也是他没及时通知我们,大不了再放这些人回去就是了,犯不着将这些这无辜之人都杀了……”

    景廷华脸上抽了抽,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对景廷林勉强地笑了笑:“老五说的简单,眼下这人已经表明了黄金荣的态度,即便是放了赛金花那娘们,恐怕也要惹来两边的追杀,眼下只有离开上海,兄弟们才能保命,不杀这青皮和那婆娘,别看我们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可到时候恐怕连逃出城隍庙的机会都没有……”

    景廷林有些发愣,看着景廷华强自装出来的笑脸,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恐惧:“三哥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什么时候我们义和拳也沦落到了如此黑白不分的地步?”

    有些艰难地拨开了景廷华的手臂,景廷林将脸色紫红的小青皮挡在了身后:“我虽然脑子不好使,做不了廷宾大哥那样得以见众生的文武秀才,可也算见识了一天一地的大拳师,事已经做下了,他黄金荣也好,红楼也罢,想怎么样,便尽管来就是了,义和拳从来就没怕死的人,更没有无辜祸害人的道理……”

    “义和拳是没有怕死的人,但也不该沦落到绑票的地步……”

    “谁!”

    杨猛踱着轻松的脚步,轻轻地走进了院子,看着如临大敌的景氏兄弟,忽然笑了一笑:“我只问一句,赛金花等人可安好……”

    “被我们……迷……晕过去了,性命无忧……”

    不知为何,景廷林与杨猛两人还是第一次相见,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一股子大哥身上的气息,所以尽管说起来有些惭愧,但他仍然照实说了。

    景廷华阻拦不及,不由急忙吼了一声,“老五,你去后面安排兄弟们走,这里我来顶着……”

    “走?去哪里?”

    说话间,房间里又走出来一人,看其一脸阴兀的样子,景廷华的脸色不觉也沉了下来:“鹞子翻天王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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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文戏武唱

    梅花拳,创拳于西域,系昆仑山派拳系中的代表拳种,留有百字圣语为传代之陛,并有它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实战技击手法,到了在明、清时代,在我国京津、晋、冀、鲁、豫一带逐渐广泛流传开来。

    由于它有丰富多彩的拳术套路和各种器械套路,并且步法奇巧、瞬息万变,同时又以实战技击为主,所以深受北方乃至中原广大群众的喜爱。

    之所以表一表梅花拳,是因为传遍大江南北的义和拳,实际便是梅花拳,其在北方习练者之多,可谓是中国拳法之最,而真正将武术融为政治文化的—部分,并将拳技与国家命运紧密联系起来发动群众的,正是由梅花拳开始。

    当然,无论盛极一时的梅花拳,在后世最后传承下来多少精髓,在明末至清末的民间起义中,那些梅花拳的代表人物们,往往都会在史书里写上浓重的一笔。

    其中如白莲教的冯克善(据传是电影《神鞭》的创作原型)、义和团首领赵三多,均为梅花拳的传人。

    到了景廷宾、景廷华及景廷林这十一代传人手中,随着他们在广宗等地的起义,梅花拳也就是义和拳的习练者,一下猛增至二十万人……

    “拳打脚踢小把戏,唯有文理通天地……义和拳天津总坛,红灯照弟子杨猛,见过广宗分坛两位师兄……”

    景廷林有些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竟然是义和拳总坛的兄弟,而令他更想不到的是,杨猛在报完切口之后,接下来说的话,却令他和景廷华的心一下沉落到了谷底。

    “义和拳三大戒规、六不得是什么……”

    “勿贪财、勿欺善、勿奸.淫,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掳掠妇孺,不得陷害同门……”

    随着景廷林的声音越来越小,王振男在一旁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早就听说黄金荣手下的暗门里,还有两位大拳师做头马,今日才知是鼎鼎大名的梅花拳,只是这两年贤昆仲的所做所为,跟我这走‘葛’字门的也差不了多少,跟义和拳的‘三规六不得’,可是差的远了……”

    景廷华脸上怒色一闪而过,一边悄然端起拳架防备,一边低声说道:“义和拳早就随着我大哥就义彻底的飞灰湮灭,如今流落在江湖上的拳坛兄弟就算仍有千万,但又有几个敢说自己说义和拳?还有几个持着拳团的戒条……”

    杨猛没有回答景廷华质问般的低吼,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脸愧色,陷入自责的景廷林,“你知不知道,红灯照与花灯照的总坛如今便在红楼,八国联军救京城的赛金花,便是花灯照的六师姐?”

    景廷林憨厚的脸愈来愈低,手脚不觉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在骨子里不知怎么又钻出一股困兽犹斗的心思,梗着脖子说了一句:“此事……我兄弟确实不知,本以为赛金花勾结洋人,人人得而诛之……”

    杨猛点了点头,“不知者不怪,算不得你同门相残,但赛金花一行六人,不论男女都被你们绑了来,‘掳掠妇孺’这一条你们终归是犯下了,如此,问问你自己该当何罪……”

    “三哥……”

    伸手拦住了表情愈发狰狞,情绪几近爆发的景廷华,景廷林看了看一脸寒意的杨猛,忽然有些轻松地笑了起来:“按照拳团里的戒律,该当三刀六洞之刑……”

    “你们两个也是问过了自心,见过天地的大拳师,我只问你可仍愿持戒……”

    “老五,莫要听他胡说,这小子……”

    噗噗噗……

    景廷华见兄弟好似着了魔般地被杨猛绕了进去,不禁气得睚眦俱裂,脚尖在地上微微一点,就准备翻脸动手,却不防景廷林忽然推了自己一把,随后飞速从腿上掏出一把直刃的匕首,接连在小臂、腰侧及大腿上扎了三刀,尽管避开了要害,但那刀刀透肉的伤口,却也汩汩地向外涌着鲜血……

    “老五……”

    说来也怪,自行了三刀六洞之刑的景廷林,重伤之下虽然面色萎靡,但精神却显得异常的振奋,无视王胜男在一旁蠢蠢欲动,只是用双手将匕首奉过头顶,直对着杨猛就这般傻笑了起来。

    王振男有些无法理解景廷林傻子一样的举动,但却不耽误他动手,因为景廷华在血气的冲击下,按捺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双腿一扭一错之后,便好似疯虎般地向王振男合身扑了过来,为免景廷林也突然爆发,两边夹击看起来毫无动手意思的杨猛,王振南也不得不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激烈的与景廷华搏命厮打起来……

    啪啪啪……

    动作剧烈而又极为复杂诡变的梅花拳技,在小范围剧烈爆发的同时,还伴随着肩撞、肘击甚至膝打与脚踢等极度暴烈的打法,其状态简直与义和拳一直所说的‘神打’一般无二,其其实科比猛虎下山,简直令人无从下手。

    王振男在措不及防之下,竟然也是连连败退,尽管手上的鹰爪也如钢钳一般扣拿崩打,可当他与景廷华朵朵梅花开的拳法相击之后,忽然感觉到了对手拳技之诡异狡诈,简直比杨猛的猴形炮锤还要难缠几分。

    梅花拳桩实战技击的套路,分为上、中、下三盘,其中上盘发劲12种,中盘打法24及下盘14路踢法,打的便是“一身之法”,要求身体的每个部位在技击中都能发劲。

    这么一来,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讲究‘一身之法’的梅花拳,其真正的实战威力,甚至还要强过许多大开大合的拳种,再加上景廷华心中的激愤,战力不觉在无意之中又提高了两成。

    所以,即便此刻对上的是略胜自己一筹的鹞子翻身王振男,景廷华竟然也丝毫不落于下风,只是因为彼此都是大拳师级别的暗劲高手,所以这看似死缠烂打的快速交手中,又都彼此极为小心地防备着对手的杀招,因为彼此都无法大开大合,倒令两人发出的每一拳中,都蕴含着凶险的杀机,一个失神落魄,便可能会筋断骨折,严重的甚至会直接死在当场。

    “早听说梅花拳技最妙之处莫过于乙方步,今天看两位大高手的一战,方知何为大中小八方步,何为落三点、崩五点和乱点……”

    奇怪的是,杨猛也如景廷林一般没有动手,只是站在那里露出了同样的傻笑……

    “八方步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动若鹄鹰搏兔,静如处女守身,脚随手出,步里藏拳;鹰爪拳动则刚暴凶狠,快速密集,静则机智稳健,似鹰待兔,只是在这种最适合近身拳法的狭小之地,我三哥总归是要占些便宜的……”

    景廷林此刻虽然表情古怪,但神志却仍是清醒,看到杨猛张口论拳,便本能般的分析起场上两人手上的功夫,只是别看他平日心思比景廷华迟钝了许多,可这一论起拳术来,却不愧是暗劲巅峰的拳法大家,短短的几句话,便将两人拳脚中的凶险优劣,点评得滴水不漏。

    杨猛心里舒了口气,脸上却仍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梅花拳内外兼练,听说要求做到外要练形,内要练气,以达到形气合一,练至浑元一气的程度才算大成,只是不知如何化劲又如何抱丹?”

    景廷林微微一愣,却仍是一副本能地表情回答道:“练形,梅花拳称之为练“表”,是指人体的“筋、皮、骨、肉”,并把练表称为‘外丹’,也是武门中所说的伪丹,‘外丹’练成,若继续日夜不断地锤炼,至练到“心与意心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便算入了化劲的境界,再向后,我门中却也没见有人成功,只是前人留下的丹书有一点记载,说要将体内气血一气贯穿,达到万劲‘气化’凝结一团的程度,那才是所谓的抱劲成丹,也就是道家所说的“劲丹”。

    说来也怪,景廷林起初还有些神游天外的模样,可随着说话的功夫,表情忽然变得越来越认真,等到最后‘抱劲成丹’四字落地的时候,雄健的身躯不禁一阵颤抖,随即只见身上那‘三刀六洞’,好似霜打的花儿一般,一点点地向内紧缩起来,却是在生死关头的神游状态下,自然而然地将功夫突破至化劲的地步。

    “三哥,不用打了,这位师弟没有恶意……”

    入了化劲,据说不单拳脚可以通神,就连精神也能如神明般超出常人,感受到人间冷暖善恶,原本还有些木讷的景廷林,在变化的同时双眼仍不忘直视着杨猛,忽然便自然而然地看出杨猛的身上毫无杀意……

    王振男手上一扬,双腿如钩连环,身子一翻便瞬间跳出了圈外,可是心情,却与景廷华一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作为踏入暗劲巅峰多年的高手,一直卡在化劲的关口上不得其门而入,可这心思单纯的傻汉子,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在总是自称‘傻二’的杨猛以梅花拳戒律的诱导下,一举冲关成功,这让他的心里,顿时好似吃了几百只苍蝇般的难受。

    杨猛看着王振男一脸便秘般的表情,再次笑了起来,“梅花拳理认为“劲丹”没有不借助于练“外丹”而养成的,梅花拳练“外丹”称作武练,需要平日里的水磨功夫和临战发挥突破,而练“劲丹”则称为文练,靠得便是念头通达,奉行自己追求的武道,如此与人交手之时,触人肌肤,坚刚莫敌者为形,而深入骨髓截断营卫则在于劲,不知振男兄可知文练与武练中的差距,又是否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差在哪里?”

    王振男双目圆睁,嘴唇忽然好似中风般的颤抖起来,虽然不知杨猛从哪里得来这梅花拳的真义,但总结起来到底还是自己心胸狭窄,所以才难以突破,尽管这么说话让他听着心里十分气闷,但张嘴结舌一番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师弟这番话,虽然还略有偏颇,但却已经小具宗师气度,想不到你一个化劲不成的拳师,竟然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今日不说其他,单凭师弟这‘文戏武唱’的手段,便足以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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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黄公馆

    “梅花戒刀不离身,神打一进一思停,师兄今日功力突破是一喜,证得自己心戒未废仍是我拳团中人,则是第二喜,所谓一入化劲拳脚即可通神,师兄现在可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两年我们兄弟误入歧途,虽然衣食无忧,但我心中早已几近入魔,没想到在这生死恐怖间却有大解脱,难怪当年冯大拳头、赵三哥与廷宾大哥都坚持着奉行拳团戒律,原来戒的本就不是人,而是人心……”

    杨猛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扶起仍跪在地上的景廷林,“我也是见过了高山,才知道心中天地为何物,只是知道是一码事,能否做到又是一码事,师兄如今悬崖勒马,日后必然能打破心戒天地,最后得以见众生……”

    说话之间,杨猛喊了一声仍在发愣的景廷华,赶紧帮景廷林包扎着伤口,看到那个一脸精明的汉子如今也是面有愧色,这才扭头对旁边软成一滩的小青皮说了一声:“我这两位师兄一时糊涂,惊着了小兄弟,还望见谅,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

    小青皮摸了摸淤紫的脖子,心有余悸地说道:“大哥客气了,小的姓杜名月生,青帮‘悟’字辈……”

    杨猛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之中,竟然救下了未来民国的青帮第一大哥,外号民国小春申的流氓大亨,只是如今此人尚未发迹,即便想劝他日后向善,看起来未免就有点过于**,所以便笑着说道:“黄老板的诚意我们红楼也算看到了,如今既然赛金花她们安然无恙,不如就此作罢,只是这景氏兄弟本就是我梅花拳的师兄,如今却是不能再去黄公馆给黄老板添麻烦了……”

    杜月生如今年纪虽小,但跟着陈世昌这两年,也算是人精堆里爬出来的伶俐虫,看着杨猛如老僧般的平静,心里不觉有些紧张起来:“杨爷说得极是,不过依照小的想法,不如将今日这文戏武唱再唱上一场,或许能让接连损兵折将的黄爷稍微有点体面,与红楼日后怕是也方便些个……”

    杨猛看着这个日后叱咤风云的大上海一哥,年纪轻轻便已经心思莫测,不禁忍不住佩服地点了点头:“杜兄弟为人义气,有什么想法不如说来听听,你我兄弟如今也算一同患过难,只要能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无论是文戏武唱还是武戏文唱,哥哥都愿意倾力玉成此事……”

    杜月生脸上微微一红,显然没想到这样的一位武门大高手,竟然会与自己这小赤佬称兄道弟,但一向极会做人的他,也不至于傻乎乎地当了真,“杨大哥既然这么说,小弟便高攀了……”

    接下无人说话,杜月生便自说自话道:“小弟以为,那黄老板在上海名声在外,钱财不过身外物,他如今最在意的,无非就是‘面子’两字……”

    看到杨猛与王振男两人脸上齐齐动容,杜月生心里不觉一定,继续低声说道:“黄老板身上墨水不多,却偏偏喜欢攀附风雅之事,大哥这边如今可谓赚了里子,不如索性将面子都让了他去,如此一来,黄老板在江湖兄弟面前有了面子,心里自然对红楼再无芥蒂,江湖恩怨江湖了,日后哪里还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说到这里,眼见已经彻底打不起来的王振男愈发感觉有些诡异,没想到这个曾给自己做过跟班的小青皮,竟然还能有如此高明的眼光和心计,这杨猛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无意中蒙中的,还是本就知道此人心思,由一个青皮赤佬为他出谋献策?

    “杜兄弟说的极是,我们红楼本就是江湖上走暗门的,从来也没想过与黄老板争什么江湖地位或一时长短,只要他愿意就此罢手,红楼中也不缺什么古董字画这些身外之物的……”

    杜月生摇了摇头,“大哥领会错了,黄老板富可敌国,哪里会缺什么古玩,他要的是面子,最好便是红楼主事又或是几位哥哥这等高人,送上几个暖心暖意的礼帖,方才显示出黄老板的江湖地位不可动摇……”

    听到这里,杨猛忽然懂了杜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合着里外里变着法的让自己等人代表红楼,送上几张写着好话的‘字帖’,自然就会在江湖中造成他们红楼先向黄金荣求和的假象,从而大大地扳回面子……

    想想后世对黄金荣的评价,杨猛心里不觉也有了主意,看着景廷林的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才嘱咐王振男去将赛金花等人带出来,与景氏兄弟一同先回红楼,至于自己,则准备随杜月生一同去一趟黄公馆。

    “一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点化’一下这个未来大肆剿杀革命党的大汉奸、老流.氓,二来则是将两家的恩怨彻底地做个了断……”

    就在众人起身,杨猛心里盘算着的时候,精神萎顿的赛金花忽然拦在了他的身前,“早就听黑儿姐姐说过你这小疯猴,如今一见,却又与她所说的武夫模样大不相同,今日救命之恩姐姐便记下了,等你回红楼之后,再好好把酒言谢一番……”

    看着这个京城人称‘议和人臣赛二爷’的花样女子,在经历了绑票的巨变之后,仍能气定神闲地与自己寒暄,杨猛心里不觉由衷的敬佩起她的气度与心怀来,微微地拱了拱手还礼后,这才笑着说道:“姐姐如此,却是与兄弟客气了,今日先去黄公馆收个尾,然后再回红楼给姐姐压惊,廷林两位兄长与振男兄都是红楼自家的兄弟,想来这点路程倒不至于再有罗乱……”

    景廷林嘿嘿一笑,转身便往外走,“真不知刚才以‘心戒’敲醒我那装神弄鬼的小子哪里去了,如今这一幅江湖嘴脸,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杨猛脸上难得地红了起来,再次拱了拱手,便与杜月生向十里洋场走去。

    一路上,虽然叫卖的摆摊的热闹非凡,可杨猛如今一心想着如何‘点化’黄金荣,连杜月生一路呵斥带喘的四处忙碌,都没怎么注意……

    在这清末最繁华的都市里,黄公馆不一定是最金碧辉煌的建筑,但却一定是守卫最为森严的楼阁,只是如今不知怎么,却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景氏兄弟不战而败,那个景武痴竟然在魔怔中突破了化劲,这个疯猴杨猛到底是何方神圣,连收我旗下三大头马,竟然还敢孤身一人来见我……”

    尽管嘴上怒气冲冲,但季云卿却看得出来,黄金荣如今的心里,对那个杨猛恐怕已经忌惮到了极点,这才借着怒气掩饰着心里的不安,“大哥先不急着生气,小杜不是说了吗,那杨猛要代表红楼来黄公馆求和,如今无论是战是和,主动权仍在大哥手上……”

    黄金荣看了看在众人面前仍给自己撑脸的季云卿,再看了看变成了哑巴般的打仔红棍张啸林,忽然觉得有些意气萧索。

    “那个景廷林,实力虽然临阵突破,可因为杜月生没来得及拦下他们,与自己已是离心离德,至于那王振男,据说帮着杨猛降服景氏兄弟时可是出了大力……”

    看着那个一身青衣短襟,理着一个光头的年轻人,慢慢地走进黄公馆,黄金荣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腻歪。

    “如今除非拉下脸与红楼拼个你死我活,否则只有和谈一条路可走了,只是无论青帮还是巡捕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

    武人他不是没见过,可如这般年纪,浑身便散发出一股精气神的武人,他还只在那些所谓的宗师身上才见过,“这小子,扮猪吃老虎的好手啊!”

    “红楼后进小子,形意门疯猴杨猛,拜见黄探长……”

    “哈哈,自古英雄不读书……呃……是出少年,杨兄弟果然一表人才,来来来,今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盟弟季云卿,这位是师侄张啸林……”

    杨猛双眼一缩,显然没有想到,一次性的把后世上海滩上几大汉奸、青帮大佬都见了个全乎,虽说穿越以来见过的宗师和能人无数,但像现在这般纯粹的坏蛋集中营,却还是第一次。

    “兄弟杨猛,见过各位青帮的兄长,今日奉红楼二姐之命,备下些许薄礼送给黄探长,待改日有机会,不如去红楼一聚如何?”

    季云卿哈哈一笑,拿出了顶尖影帝的演技,一边亲热地挽起杨猛的手臂,一边对黄金荣笑道:“大哥你看,这杨兄弟如此见外,来了黄公馆,竟然想着不醉而归,岂不是笑我黄公馆没有江湖义气,外加不识礼数……”

    黄金荣微笑着点了点头,在那些青皮膜拜的目光下,拿出了无往不利的青帮爷叔嘴脸,拉着杨猛便一屁股坐在了酒桌旁边,笑眯眯地举起了装满红酒的高脚杯:“杨兄弟切莫推辞,红楼与我黄公馆一向交好,今日你既然代表红楼而来,且将礼单放在一旁,先与我共饮此杯再说……”

    看着眼前这个上海滩第一土财主土豪加土鳖的光头胖子,拿着红酒当饮料的豪放做派,杨猛唯有苦笑着举起了酒杯,“黄爷如此厚爱,倒是小弟失了礼数,来,就让我们满饮此杯……”

    一杯两杯三杯……

    连着十几杯红酒下肚,杨猛的脸上不免红光满面,眼见黄金荣还不肯罢休,杨猛这才将薄薄的玻璃酒杯轻轻地倒扣在桌上,“今日有事在身,不能与哥哥们尽欢,兄弟就趁着酒兴,写几个字送与哥哥……”

    看着那脆弱的玻璃酒杯,在杨猛的指头底下,如切馒头般生生地压进硬木桌面三分,热闹的酒桌瞬间鸦雀无声,看了看仍是一脸微笑的杨猛,黄金荣油光铮亮的脸皮不觉微微抽动了几下,这才大笑着向厅外高喝了一声:“好功夫,来人啊,快给我笔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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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五祖长拳

    千年寿纸出宣州,如玉如犀在徽墨……

    黄金荣虽然不学武术,但对于这文房四宝偏偏情有独钟,拿上来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品,而对于杨猛这等半路出家的人来说,已经是奢侈到了极点的东西。

    “如此好笔好纸好墨,倒是在下献丑了……”

    .拿起光滑细润的徽墨墨锭,一股纯正的香味扑鼻二来,等到杨猛有些好奇的用手指轻弹了下墨锭,静静的堂馆中顿时发出细细的一声脆响……

    杨猛有些汗颜,但却又不能不继续将这场文戏唱下去,幸亏跟桃姐练了大半年的字,否则恐怕今天真是要出丑了。

    “好墨也需恶人磨,早就听说北形意门里出了一个疯猴,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说话的人叫陈育,来自福建泉州,青帮大字辈的长老,也是陈世昌的老表,擅长一手南派五祖长拳,乃江湖上走惯了练老了的大拳师。

    黄金荣双眼微微一动,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看到下面张啸林一脸怨念的表情,忽然明白,这恐怕是人家的师傅特意来找回场子了。

    虽然同为青帮中人,可黄金荣这个所谓的‘天’字辈,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对于像陈育这种资格老功夫又高的前辈来说,能在这黄公馆里听候调用,凭得还真不是他黄金荣的财力与势力,而是青帮老头子的面子。

    陈育笑着走到桌子前面,伸出两指夹起那块凝滑如玉香气宜人的徽墨,然后极为自然地随手捏下了一小块,放在桌上的山水端砚之中……

    杨猛心里微微一沉,脸上虽仍报以微笑,可手上却已经暗暗凝起了气血,轻轻地挑起一支湖州狼毫,将笔锋遥遥竖起,直指陈育的面门:“这位前辈手上指劲惊人,竟能如此不着痕迹地将坚硬如玉的徽墨捏下,疯猴是自愧不如,只是如今这笔在手上,却是不得不发……”

    五祖拳,据传起源于宋明,本是由外及内的南拳七大拳种之一,到了在清末年间,才渐渐由外门硬功金钟罩内,总结发展出一门极难掌握的吞气技法-金刚劲,其讲究吞吐沉浮发声如雷,须得是将外家拳技练至小成后,才有资格修习的法门。

    张啸林虽然性子暴躁,但不可否认的是其天资聪慧,凭着陈育教他的一手大洪拳,便已练至明劲巅峰的程度,已经算得上是陈育心中衣钵弟子的备用人选。

    可惜,没等陈育将他收入门下,张啸林便因为黄金荣的事情,落在付言的手下滚了三滚,虽然性命无忧,但在武艺上的前途基本算是毁了大半,再无承接衣钵的可能。

    更让陈育气愤的是,张啸林将付言所说的话,也原原本本地学给了他听。

    这么一来,陈育心里便愈发放不下这段仇隙,你一个暗劲巅峰的大高手,打断我记名徒弟身上的骨骼也便罢了,谁让他先动手杀了你们的人,但你张口骂老子是蠢货,闭口说你们红楼是‘葛’字门的总堂,何则你当我们洪门和青帮是什么?

    生生的打完老子的脸,还想当没事人一样?

    江湖人,在意的就是一个面子,既然你打了我的脸,我也只能选择打回去。

    轻轻地点了几滴清水,陈育右手微微一转,已将那块坚硬如玉的墨锭碾成齑粉,随即又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在清水中化作一缕缕黑线,好似游龙一般不住地在砚台中旋转融化开来。

    这简简单单第一个动作,却包含了极为精纯的指劲、腕力与拳力……

    杨猛轻轻伸了伸手,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好一个猴拳刁手与鹤拳钳指劲,早听说福建泉州的五祖拳融合了白鹤,猴拳,罗汉,达摩,太祖五路拳法,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不虚……”

    说话之间,杨猛已经看似不着痕迹的展出手臂,准备伸笔沾墨,其中也暗含了太极云手与猴形勾手的神韵。

    两人嘴上一直云淡风轻,但彼此的手臂乃至指尖却都处于蓄劲发力的状态,一旦在空中相交在一起,其中蕴含的杀机与暗劲,必然会如山洪般自毛孔中猛然爆发出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两人的手臂凝滞在空中,虽然迟迟没有相击在一起,但手上发出的暗劲,却使得彼此手上的寒毛都如钢针般根根竖立。

    陈育看着杨猛手上的动作,心里的轻视不觉烟消云散,右手仍保持缓缓磨墨的动作,而另一手,则以掌指尖作直线状,虎口朝上,大拇指紧扣掌面,将暗劲凝结于指尖的位置,微微晃动的同时,不觉将目光指向了杨猛的肋部,咽喉及眼眶……

    “五祖拳之插掌!”

    杨猛瞳孔一缩,左手却连忙跃然纸上,一把抓住桌旁酒瓶的瓶颈,瓶口上的拇指与食指却弯曲紧扣,做出了一副举杯的姿态,却是借着心头微醺的酒意,顺势打出了醉八仙的拳架。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陈育有些惊讶,但在心里却仍感觉自己胜面较大。

    一来他也是成名多年的大拳师,对暗劲掌控的火候可谓炉火纯青,二来,五祖拳虽以白鹤,猴拳,罗汉,达摩,太祖五路拳法为母拳,但下面又含套路多达两百余,其中便有一套鲁智深醉拳,对应着北方的醉八仙,所以,即便他已不再有任何轻视杨猛的想法,但在潜意识中,却认为杨猛不过是新晋拳师,对于拳法上的造诣……

    啪……

    轻轻的一次搭手,却震动了整个厅内之人的神经。

    两人身上衣衫略微鼓荡,却是终于在这方寸之间,以武门中最为凶险的手段暗中较量了起来,虽然动作看似轻柔,但只要略一失神,便可能骨断筋折甚至命丧当场。

    咕咕咕咕……

    杨猛腹中震荡,脸上阵阵红晕飞起,看似酒意上涌,实则却是将大蟾气鼓动到了极致,只是陈育手上虽然没有出拳,但在小臂婉转扭动之间,却已连连发出了暗劲。

    五祖长拳,简洁刚猛,手法多以寸劲见长,实战性极强,其中的推搡手法又藏着顺人之势,借人之力的技法,即便杨猛连连运用了太极云手的刷劲,也无法将陈育置于端砚中研墨的青石刷动,等到他腕部震荡发出刚猛的太极炮锤劲时,陈育的腕部也同时一弯一崩,又以鹤拳的崩劲打了回来。

    两人脸上忽红忽白,心中却不觉都开始暗暗叫苦。

    “好厉害的四门打角……”

    杨猛心中赞叹,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眼见这矮胖的老者脚下缠绊,步步为营,左手出拳如角,直打自己上下四门,急忙拿起酒瓶推向陈育的面门,口中却是一声低笑,“前辈为晚辈久站研墨多有劳累,不如在此再饮上一杯……”

    话虽说得漂亮,但手下却是杀招迭出。

    随着杨猛身步齐进,左手却出直臂再横肘的打法,等到陈育本能般地顶肘将他手臂撞开后,杨猛立即先以顿肘填堵,借着再用右臂轻轻勾动对手身躯,并不住发出太极长劲缠刷,自己的身体却已经顺着左臂上行的动作,猛然在腰间旋转发力……

    “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

    砰……

    陈育一拳崩出,与杨猛左手在空气中猛击在一处,破碎的酒瓶与酒水飞溅,但他却被惊得一头冷汗。

    原以为自己连出‘四门打角’、‘三战十二’等实战手法可以占据先机,谁知道这疯猴比自己还要手快心黑,不等自己招式出尽,便直接以凌厉的杀招还手,其醉八仙拳之精湛,其拳脚间的战斗直觉之可怕,差点让他这成了精的老师傅都阴沟里翻船。

    按照武林中文斗的规矩,陈育如此明显又刚猛无匹的还手,虽是毫发无损,但却失了文斗的气度和场面,算是已经输了一招,但陈育本为找回面子而来,如此的结果,却让他怎么甘心收手,尤其当他看到杨猛年轻的面容,心里不觉忽然激起了一丝莫名的嫉妒与畏惧之心……

    这一次,却是真正动了起来……

    老头这一发狠,右手顿时挥出如鞭,在震开杨猛手臂的同时,已经在空中画了个圆弧,以拳锋发力砸向杨猛的天灵盖,左手切掌收回位于肋边,指尖朝前掌心朝上,暗劲发力点积蓄在掌根凝而不发,攻击的方向却杨猛腰肋之处。

    杨猛嘴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上却丝毫不慢,脚儿先弯如勾臁,翻身进步,倒脚掀,双手连环执笔,发出太极捶劲融合了铁拐李的金刚圈……

    啪啪……

    两声脆响,两人再次抖身而上。

    一边金刚罗汉发劲,打出摇身震胛的刚劲,一边牵前踏步,带飞推肩,膝盖双撞兜心顶……

    陈育摇身白鹤,双臂招展直刺如电,脚上飞动踢踏缠、踢、屈、剪……

    杨猛则臂如金丝缠洗,肘部骨反筋偏,托拳扣手崩飞鹤翅,脚上还以张果佬—醉酒抛杯踢连环……

    啪啪啪……

    四脚在空中连连相击,两人心中火起,却已经不再收手,拳脚崩踏起劲,四眼杀气如电。

    武人可怕之处,便在于拳脚起后难留手,虚怀若谷不留情。

    这一次,陈育身子前冲又以摇身震胛连续发劲,却不曾想此招已经用过,不等自己以胸腹震荡,手脚二次发力,杨猛却已提前忽然变招,一记三皇炮捶的夫子三拱手,硬生生地以崩打连环劲强行破开中路的插掌,脚下借着屈膝勾腿的八卦游身步法,侧身闪过的同时,却不忘将手上的毛笔在他的小腹轻轻地点了一下……

    笔上虽然无墨,但心中却已有胜负……

    压下胸口逆行的鲜血,陈育脸色惨白地与杨猛一般拱了拱手,“太极形意醉八仙,三皇炮捶夫子拳,果然是拳怕少壮,陈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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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青木宣纯

    叮呤当啷……

    当啷当啷……

    阵阵响铃由远及近,渐渐地愈发清亮高昂,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出铺天盖地般的气势。

    响马!

    关东自古出响马,苦寒从来多豪侠。

    可是看这些马背上的骑士,如今大多东倒西歪,即便有几个还能勉强坐直的,苍白的脸上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灰败。

    “大哥,不能再走了,小鬼子和洋毛子虽然刚刚撤走,但还有不少散兵游勇在收尾,想直接在鸭绿江绕过去再出关,太难了……”

    常海皱了皱眉,看着身上缠着好几道绷带的风君子,心里不觉阵阵发苦。“ctm的小日本和老毛子,那咱东北当了他娘的战场,这一路是赤地千里,人畜不留,如今该怎么才能带着这帮子弟兄去京城呢?”

    “我记得前面好像有座玉皇庙,不如去那看看有没有老乡,好歹也得给兄弟饮饮马,找个背风的地方点个火热乎热乎,吃两口干粮……”

    风君子想了想,也只好如此,虽然不知前面的情形,但想来也不会太好,如今只能希望这两帮畜生没来得及去祸害山上……

    日俄战争爆发,中国的东三省蒙受了极大的灾难,但凡两军牲口途经的地方,所有的工厂房屋都被炸毁,耕牛抢走,粮食抢光,流离失所的难民就有几十万人。

    这一路逃亡的路上,风君子见多了日、俄畜生强拉老百姓为他们运送弹药,服劳役,的场面,许多人没日没夜的干活,却连口饱饭都混不上,幸运的如果再有点胆子,还能跟自己这种响马队伍后面逃出包围圈,倒霉一点的便只能冤死在侵略者的炮火之下,最惨的便是小有薄财的城市平民,往往连家门都不敢出,照样被被日俄双方当作“间谍”无辜杀害。

    “大哥,你看,那玉皇庙怕是也遭了兵灾……”

    马队走到半山腰,便依稀地看到了山上的灯火,只是按照常海的经验来看,这灯火显然有点过于旺盛了。

    “告诉弟兄们摘了响铃,抄小路从后山过去,再找两个机灵点的弟兄去前面探探风,鬼子要是人多,咱们就在后山蹲一宿,要是人少,就给他们包饺子……”

    风君子点了点头,先让兄弟们摘下马脖子上的响铃,然后才带着两个人步行向山顶走去,尽管在这里已经可以依稀听到山顶的声音,但还是要过去看看才保险……

    “咦?怎么好像是官兵?!”

    无怪风君子感觉到意外,自俄国前两年占领了东北以后,这东北的清兵就比狗还少,想不到在这日俄开战后,竟然还能在这穷乡僻壤里看见这些稀罕物。

    “不对,风哥,你看那帮家伙的脚上,可都是官靴,这些人怕不是普通的官兵……”

    风君子想了想,打发穿天猴去后山给大哥报信,而他自己却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什么人……”

    “奉天盛字营哨长风清义,避兵乱于此,敢问兄弟是哪个山头的?”

    青木宣纯听得外面传来的声音,心里微微一动,叫来手下的士官,“外面的是什么人?盛字营在吉林也有驻兵么?”

    士官的名字叫张奇峰,三十五岁,国字脸,浓眉大眼,本是袁世凯麾下的心腹士官,可因为眼前这位与袁世凯私下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便不明不白地被大帅派了出来,带着几十个弟兄干巴巴地离开了军队,跑到东北这百战之地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探子。

    当然,无论心里对这个矮冬瓜如何不满,袁世凯的积威毕竟犹在,仔细地打量了下外面的来人,张奇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盛字营一向都在奉天活动,外面那个汉子虽然仪表堂堂,但看他的装扮和说话的气度,倒有几分像这一带的大响马帮-飞沙骑!”

    青木宣纯小眼睛眯了眯,心里不觉微微一动,“飞沙骑?”

    这位矮矮胖胖,留着一副工整小胡子的日本人,明面儿上是日本驻清使馆的武官,实际暗中在北京设立了青木公馆,广泛结交清廷官员,伺机培训并安插了大批日本特务在清廷之内,实乃在中国进行谍报活动的日本间谍鼻祖。

    能够在日俄开战后,还从袁世凯手中得到几十名精锐士官支援,并活跃在东北地区的交通线上疏通情报,足见此人之能力非凡,当然,其中也有部分功劳要算在袁世凯的头上。

    他是袁世凯在担任宜隶按察史的时候相识并结交的,后因为协助袁世凯督练北洋陆军出力甚多,从此结为至交,当袁出任山东巡抚时,还曾特邀青木前往济南协助编练新军,足见袁世凯对其的信任和依赖。

    最可笑的是,袁世凯经常对其他官员及下属不止一次的讲过:“青木是‘唯一可靠的日本人’”。

    1903年11月,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突然访问回国担任联队长的青木,命令他再次赴清国执行秘密使命,即组织谍报机关,并准备对俄开战,其中最重要的三个使命是:

    1、与中国共同组织军事力量对俄进行谍报渗透;

    2、日俄一旦开战以后,要想尽一切办法,支援或收买中国内势力,协助破坏俄军的铁路交通线;

    3、策动收买并集结东北地区的马贼团伙,对俄军后方进行日夜骚扰。

    就这样,青木第三次成为了清国公使馆的武官,并私下从升任直隶总督的袁世凯处,借来了张奇峰等几十名精锐士官,作为特派到东北和蒙古的谍报员,每当有收集到的情报,就稍微整理一下,交给时任袁世凯顾问的坂西利八郎少佐,由坂西利八郎将情报译为日文后,再转送中国驻屯军司令官,并将其电告日本参谋本部。

    一连串严密而又迅疾的举措,让日本参谋部对东北的形势了如指掌,而俄国人却根本毫无防备,等到日俄两国间情势愈发严峻时,青木与他手下这批精锐士官,已经活跃在东三省内两个多月了,不单及时快速的汇报了许多俄国人的兵力部署以及城镇内的情报,同时也超额完成了日本参谋本部交给他的间谍任务。

    1904年2月4日,日本御前会议决定对俄开战,就在开战的同一天,参谋本部给青木发出急电,要求他想法切断北京到恰克图的欧陆联络电线,结果他不但切断了这条电线,还顺手切断了营口到普兰店、旅顺的电线,致使东乡平八郎在2月8日偷袭旅顺的时候,俄国舰队因完全没有接到仁川海战和日俄宣战的消息,仍处于大肆庆祝的活动当中,结果可谓是损失惨重。

    按理说,有了这样惊天的功勋,青木完全有资格被调回国内晋职,但他却仍然选择了留在东北,继续组织人手破坏俄国的铁路线,并大肆网罗活跃在蒙古和东北各地的马贼,组建所谓的东亚义勇军。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青木麾下直属的几十名浪人,手拿重金,乔装收买并召集了数万的东北及蒙古马贼,其中还包括冯麟阁,张海鹏,杜立山、巴布永等凶名卓著的大马帮……

    “想办法让他们加入满洲义勇军,粮饷军火供应加三成,如果感觉来路不对,就派出斥候,让冯麟阁吃掉他们……”

    风君子的心里有些惊讶,因为这帮家伙的装备与马匹简直精良得有些过分,即便是号称国内最强的北洋新军,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等到张奇峰上前寒暄一阵,并隐隐点出他们正是北洋军里派出来,准备在东北组建满洲义勇军抗击老毛子的消息后,风君子的心里不觉愈发有数了。

    “早听大人说过袁世凯与日本人交好,如今看来,恐怕其关系远不止‘交好’这么简单,如今之计,唯有想办法借着他们的力回京城……”

    看看周围人略微有些诡异的表情,风君子哈哈一笑,借着扬手寒暄的机会,悄然塞进张奇峰手中两条大黄鱼,“如此说来,可不正是自家的兄弟,没说的,张兄但有吩咐便只管开口,兄弟虽然不才,可手下也还有个百十条枪,只要是坏老毛子的事,那便是兄弟自家的事……”

    青木提起的心慢慢落下,看着手下的神情依然紧张,连忙悄然摆了摆手,这才装作随意般的走了过去:“风兄弟不愧是咱大清的汉子,如此不如让兄弟们都过来休息一晚,待明日与我们一起向辽西和奉天集结,老毛子如今在旅顺可是嚣张得紧,咱们的老百姓可是遭了秧……”

    一口纯正地道的京片子,愣是让风君子都没感觉出异样,为了更好地刺探情报,青木可是精通五国语言的可怕人物。

    将手指塞进嘴中,猛地吹了三声口哨,风君子这才亲热的拉住了青木的手“只要是去打毛子,长官说什么都成!若是再有些粮饷和弹药,咱们这帮子兄弟,就是把命卖给您又如何……”

    与此同时,袁世凯正从宫内出来,想想东北那边接连传来的消息,再对比一下慈禧太后刚刚的那副腔调,不觉对着李莲英摇头苦笑起来,“如今洋人气势日盛,再不发奋扩军,怕是庚子之乱又要重演啊……”

    李莲英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老佛爷懿旨已下,恐怕很难再更改,慰亭联合各地都督之事,也确实做得有些孟浪,如今老佛爷心里不爽利,那便不如静观其变吧……”

    袁世凯心里微微一凛,嘴上却连忙低头称是,只是看着李莲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袖内的手指不觉本能地轻轻动了一下,几张早就备好的大额银票百年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入了李莲英的袖子里。

    “袁大人一心为国,老奴也是看得见的,改天找个老佛爷高兴的时候,再想想办法,洋人逐鹿东北,实则是在祸害我大清龙兴之地,加之距离京师须臾即至,扩军备战也是利国利军的大事,老奴无论如何也是要略尽一番绵力的……”

    “那就有劳公公了,请公公留步……”

第五十八章.张作霖

    “形意抖杆子脱胎于枪法,招法含有枪法动作、劈、挑、缠、拿、崩、抖、每势都有一抖,但它又不同于外家枪法,外家枪法多用双臂直力,而形意枪法乃螺旋之力,从身到杆无处不螺旋,练至纯熟可使杆身如同银蛇飞舞,柔若藤条,全身之力由杆尾传至杆首,柔中有刚、刚中有柔……”

    郝恩光一边在口中讲解,一边在不断亲身示范,而在他面前的五百名东北猛汉,则挥舞着白拉杆子练得满头大汗,口中按照郝恩光的指点不住地吐气发声。

    “劈、挑、缠……”

    “哈……”

    “崩、抖、弹……”

    “吼哈!”

    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三九隆冬里练武,五百多人便好似掉进了大蒸笼一般,满身满头呼呼地冒着白色的热气,蒸腾到棉袄或帽子外面后,被冰冷到了极点的冷空气一激,便又化作了一层薄薄地冰凌,粘在身上腋下与须发上面,只是尽管一个个的须发如落霜了一样,也没有一个人敢有一点走神去擦拭。

    自从与杨猛在京城分了手,郝恩光便按照杨猛的嘱托,孤身来东北传播形意拳,尽管刚来新民的时候,张作霖对他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热情,但那时候连张作霖自己都是刚刚站稳脚跟,说是武术教官,加上那些将领,也不过才200来人。

    不过,郝恩光并没有郁闷多久,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张作霖便已经将麾下五百人马整合后交给了他,并称为巡防马步游击队,其中,骑兵2哨,步兵3哨。

    有了郝恩光,手下这批大头兵的身体素质及战力都是直线上升,在咬牙从老丈人张占元那又掏了不少大洋后,张作霖也顺利地被提拔为管带。

    尽管这个官职对于出身绿林的汉子来说,目前还有些格局不大,但从他善待张景惠(帮办)、张作相、汤玉麟、王立有、赵五把什等一干团练或响马出身的老兄弟,就能看出此人不单御下极有一套,心胸也比常人大得多。

    起初,郝恩光对师弟一定要自己投奔这个叫张作霖的家伙,还是有些不解的,即便从他由一个民团武装的头目摇身一变,成为政府官军的正式军官这件事中看出其善于钻营的一面,但毕竟还看不出与其他清廷官吏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接下来这一年里,郝恩光才算见识到了张作霖的城府、心计和野心。

    自日俄战争爆发后,两个帝国主义国家在东北日夜厮杀,而腐朽无能的清政府却宣布划出辽河以东为两方的战区,辽西为中立区。

    先不说清廷掩耳盗铃的**做法,单说日俄两国共出动近百万部队,哪里还会管你清政府划分的中立区,为了获得补给,日俄匪军一路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并很快将战火燃烧至相对平静的辽西。

    辽西新民府,在清末时期,可算得上是东北的重镇,它也是满族的政乡与龙兴之地,所以即便清廷自付惹不起日俄任何一方,但却总归不能任由他们如在辽东那般疯狂肆虐。

    在这种条件下,张作霖也或多或少地得了上官的暗示,嘱咐他暗中扩张队伍筹备粮饷,除了维护好境内的治安外,也要防备日俄两国。

    张作霖照着上官的吩咐招兵买马,但除了维护治安之外,他将主要的心思打在了如何借着两虎相争的机会,进一步增强自己手上的实力。

    凭借他这不到千把人的实力,日俄两国都能随手将他灭掉,但一来有其他列强对两国进入辽西表示了强烈不满,二来日俄也不愿最后接手的东北,变得完全荒无人烟。

    于是,起初的军队慢慢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列强最擅长的金弹外交。

    张作霖的原则是谁给我好处,我就帮谁,奶水多的虽然不一定是亲娘,但一定是能让老子吃饱的。

    日俄战争开始的时候,由于俄军全盘占据东北的时间较长,不单军力强过日本,就连他们对地方的控制也还算牢固,所以,衡量了很久的张作霖,决定全盘接受俄军的枪械和金钱援助,一边大肆装备手下的军队,一边帮助俄军维护地方治安收录税务,并在小范围的战斗中偶尔出出力。

    只是到了今天,情况却渐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日军战争初期的战略偷袭接连得手,加上洗脑般的军国主义武士道精神,令日本关东军在正面战场上悍不畏死,战斗力与意志力都极为强悍。

    而在沙皇统治下的俄国,虽然一直号称军事强国,在东北的兵力远超日本,但将官懈怠士兵斗志低迷,在遇见了刚刚崛起的日本军队后,其在东北战场上的表现顿时让列强大跌眼镜,不说是兵败如山倒吧,最后也全面收缩到了旅顺。

    这么一来,张作霖的心思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獒、熊相争,猎人才能得利,如今北极熊败势日显,那帮日本狗能放过自己么?

    “新民乃是辽西重镇,镇守管带张作霖,乃是俄国洋毛子手下恶犬,欺压治下百姓,望诸君与我同心协力,攻克新民,生擒此獠……”

    风君子与常海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骂了几句仍在大放厥词的青木宣纯,随即又为这个名声还算不错的张大胡子默哀起来。

    希律律……

    一匹匹战马被列成一个方阵,延绵过去大约也有三千多匹,看着几个一脸堆笑的响马头子,青木宣纯的心里不觉有些轻视起来,“什么泱泱五千年的文化,整个就是一软蛋民族,没有武士道精神的民族,这个巨大的国家总有一天,会完全臣服于大日本皇军的脚下……”

    “杀!”

    通通通通……

    巨大的马蹄轰鸣声,好似天边的战鼓,敲醒了仍在沉睡中的新民……

    “来人啊,马贼来了……”

    阵阵的锣声,在漫天的枪声中玩命地敲响,同时也击碎了张作霖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郝教官,你带上几个弟兄,护着学良他们娘两,赶紧往奉天跑,新民怕是要守不住了……”

    郝恩光有些意外,因为从没见过张作霖如此的做派,只是在外面传来潮水般的枪声后,才忽然想起师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张管带是打算跟他们拼一下试试?”

    张作霖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拿了俄国人那么多钱和枪,日本人怕是不会放过我……”

    郝恩光点了点头,随后又感觉有些不对,“我投奔将军之前,我师弟曾说过,如有城破兵败的时候,将军不妨想想越王勾践……”

    呃……

    绕是张作霖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此刻也难免微微地红了一下,等他抬头看到郝恩光时,却发现原来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教官,也难得的感觉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虽然没曾见过令师弟,但却是神交已久,日后如有机会还望郝师傅为我引荐引荐,如今之计,硬拼到底的话恐怕这点家当也剩不下什么,那索性便赌上一次……”

    郝恩光有些好奇,“将军准备如何赌?”

    张作霖看着哭得跟泥猴似的张学良,又听了听外面激烈的枪声,默默地摇着头向外走去:“我去投降,用我一个人的命,换新民的安宁……”

    “什么?新民里面竖起了白旗?”

    战斗刚刚打响没一会,青木宣纯便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等到他确认城中果真竖起白旗时,心里不觉微微一动,连忙张罗手下的响马头子们停火。

    时间过了不长,一个身穿军装,斜抗着白旗举着火把的大胡子军官走了出来,从冯麟阁,张海鹏,杜立山、巴布永、田玉本等大马帮头子的神态上,隐隐可以看出其中隐藏的几分惧色和敬意。

    青木宣纯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些平日里漠视生死的马匪头子,竟然也有畏惧之人,如此看来,此人与情报里的评价倒也相符,算得上是个英雄人物……

    “我愿意带着麾下一千兄弟投降,但你们要保证不得祸害新民府……”

    田玉本哈哈一笑,举起了手上的步枪指着两手空空的张作霖,“不投降,照样能杀了你,让新民鸡犬不留……”

    冯麟阁被田玉本抢了先手,心里有些不悦,但当他看到青木宣纯玩味的笑容时,心里不觉微微一动:“玉本老弟有些过了,虽说你与张老大平日有些摩擦,但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不如先听青先生怎么说……”

    张作霖对着冯麟阁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一脸高深莫测的青木宣纯,与田玉本这种蠢货不同,他从最近的情报与这支联合马帮的身上,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再加上刚刚郝恩光的一番话,他自以为已经看破了对手的底牌。

    “这位青先生,想必就是声名远播的宣青山了……”

    青木宣纯手上的缰绳微微一抖,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莽撞的武夫,竟然还能够打听到自己的化名,看他的神态,难道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夜间风雪正好,张兄如果有意,不如与青山一同走走如何?”

    “好!”

    看着青木宣纯身上完全没有如田玉本这种天生马匪的做派,张作霖心里不禁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随手丢下白旗,与青木宣纯默默地走到雪地旁边。

    “张先生如此便投降了,就不怕我们联合马帮借机将新民屠个干净……”

    “那要看你们日本人会不会答应了……”

    青木宣纯身子一震,扭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张作霖,“你果然知道了……”

    “我猜的……”

    “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然后再找一个人来代替你?”

    张作霖一边轻轻地卷起衣服,一边嗤笑道:“就凭那帮子蠢蛋?杀人越货倒是个个在行,想像我这样把持着一方军政,又能将地方官绅民众都哄得服服帖帖的,恐怕这东三省里你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青木宣纯有些无语,一是俄国人的选择已经证明了张作霖的话根本无从反驳,二则是看到他卷开的衣襟里面,绑了一层捆好的**,而手上一直没丢的,则是明晃晃的火把……

    “你要与我签订协议,宣誓效忠我们大日本皇军帝国,为我们的军队和武士提供粮食和人力,在日俄战争结束后,我们会让你替我们管理整个东三省……”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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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武当剑仙宋唯一

    1904年的杭州,远远没有后世那般繁华,但在千古西湖的周围,游客及商旅却也是终日不断,即便遇上江南特有的梅雨天,也不会影响文人墨客们雨中赏西湖的雅兴。

    杨猛打着杭州的油纸伞,悠闲地走在西湖边的细雨里面,以一种超越了时空限制的心情,感受着雨中西湖的雅致,至于眼前的雷峰塔,与后世一到夜间便金光四射梵音阵阵的唯美形象完全不同,不过那裸露的砖砌塔身所呈现出来的残缺美,与《白蛇传》的传说紧密联系在一起后,丝毫不影响其成为西湖十景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名胜。

    不过在杨猛看来,这白天的雷峰塔看着实在有些可怜,四处镂空的砖缝和一个个黑呼呼的漏洞,无不象征着清廷摇摇欲坠的样子。

    “小兄弟一表人才,不知道可要雷峰塔砖么,完整无损的内塔砖头,有辟邪、宜男、利蚕的神效……”

    杨猛哑然失笑,看着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秀才,如后世被洗脑的传销者一样,正努力地给自己进行初级洗脑课程。

    正因为这些民间迷信的讹传,雷峰塔砖才屡屡遭到盗挖,到了20年后,不断被挖的塔身终于在某一天轰然坍塌,虽然部分塔砖中秘藏的《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经卷也得以面世,但古雷峰塔坍塌的事实,毕竟让很多人深以为憾。

    或许是看到杨猛确实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浪费了半天口水的老秀才面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将手上方型的黄绸包袱收起,转身向另外一边的游客夫妇走去。

    “先生请留步……”

    之所以喊住那老秀才,倒不是因为杨猛看见了黄绸包袱,联想到后世包装精美的月饼,而是因为他……迷路了。

    “看先生文采飞扬,怕是生在这西湖边才有的灵性,不知那素贞路上许仙胡同怎么走……”

    老秀才一脸的兴奋化作无语,看看杨猛憨厚的模样又隐隐觉得有些可怜,这才一捋下颌稀疏的长须,面色肃然地说了一句:“带路,一两银子……”

    “呃,尼玛,这清末民初不该是民风淳朴么?为毛这气节大于天的文人秀才,也会没有节操地成了带路党?”

    尽管心里不住地腹诽,但杨猛毕竟已经走了一白天的路,就算是将活马桩练进了骨头缝里,如今也感觉实在是有些累了,“带路!”

    之所以张口就敢要一两银子,因为能生活在西湖外围的内城人家,最差也是个中产阶级,可当老秀才领着杨猛走到目的地后,这才觉得自己还是没脱了文人视名利如粪土的毛病,对这外来的乡下后生下手着实轻了些。

    甩出一块龙洋,杨猛头也不回的上前叫门,看惯了北方高宅大院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这猛地见到江南竹林中的小桥流水人家,总算知道了什么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侬稍候一下,阿拉去通报四小姐出来,不要乱走好不啦……”

    不怪这门房对杨猛不怎么客气,因为直至军阀混战的民国时期前,清末中国的富贵人家,大多仍是尊文抑武的,莫说杨猛身上这套劲装短衣看起来皱皱巴巴灰尘扑扑,就算是穿着丝绸长衫的书生,若不是有了功名的秀才,在这些大商贾大地主的面前,也多是上不得台面儿的。

    何况杨猛除了一口明显的北方口音外,还理着一个清末审美观绝逼难以理解和欣赏的大光头。

    这种南人骨子里对北方人的鄙视,和自南宋以来养成的一种潜意识的妖魔化目光,直到在春桃出门后,才算暂时得以遏制,只是等到春桃罕见地有些扭捏起来,将他待到这府邸的后院时,杨猛又悲催的发现,原来这种鄙视真的是无处不在。

    春桃姑母家,竟然还是个官宦人家,虽然这官看起来可能并不是很大,可对于做了十几年官宦的人家来说,礼节程仪还都是要的。

    恰恰杨猛来自最不讲‘礼’的后世,所以他是极为潇洒的两手空空而来,以至于春桃两位仪表堂堂的表哥,显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罢了,你姑父也是习武之人,想必不会挑剔那许多虚套,吩咐下面人烧上热水,先给外甥姑爷洗洗风尘,然后再领去你姑父面前见见吧……”

    奇怪的是,春桃的姑母不单皮肤滑腻风韵犹存,且身上一看便明显带着功夫,而她那两位表哥,一看便是水灵水嫩的文弱书生,简直可以与后世大行其道的娘炮媲美。

    “唉呀,轻点……”

    顾不上再考虑桃姐姑母家的事情,当春桃拉着自己的耳朵出了内宅后,杨猛即便脸皮再厚,心里不觉也有些挂不住劲了。

    春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那要饭花子的德行,我还以为你在长沙和上海玩得乐不思蜀了呢……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枉我在姑母面前为你废了那么多心思说了一大堆的好话,你这一登门亮相,可都赶上丐帮的高手来府里打秋风了……”

    杨猛老脸微微一红,一边拍开春桃捻着陈醋的魔爪,一边哭丧着脸说道:“还说呢,你相公可是让清廷如丧家犬一样的打出了湖南,接着又被青帮逼出了上海,一路逃难来的杭州呢……”

    春桃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抓住杨猛的手臂上下端详起来:“伤到哪了?重不重?”

    “打得我是口吐鲜血,落荒而逃……”

    正美滋滋的忽悠着媳妇,忽见春桃的眼中一点点地湿润了起来,杨猛赶紧话风一转,哄起了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御姐,“诶,老婆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都好了……”

    有着后世泡妞把妹的经验,杨猛心里十分清楚,无论比你大多少岁的御姐,一旦处于恋爱之中,其智商的起伏程度,总是会与钱塘江的潮水有些相仿的。

    春桃的姑母姓张,祖居湖北,家道正兴的时候,嫁给了当时的官宦人家……

    这些都没什么,最让杨猛碎碎念的是,随着春桃不住地介绍姑母家的情况,他忽然发现春桃这个名字,竟然还是假的,是她与王大胡子在关东做了响马后才改的。

    春桃真正的名字,叫张若离,自幼丧父,便一直寄居在姑母姑父家里,起码在嫁给王大胡子的时候,她姑父家与一个大将军的亲卫首领还算勉强门当户对的,只是后来两人做了响马,这才特意都与家中断了联系。

    春桃(以后便叫若离了,要不太土了)回杭州,最开心的人自然是她的姑母,俗话说长姐如母,何况还是从小把若离拉扯大的姑母,那自然是比亲娘还要亲的。

    听说女婿从湖南被人打到上海,甚至接连吐血受伤而逃,姑母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而对于杨猛原本还有些不太满意的神情中,又凭空地多出了几分的怜惜。

    “女人的同情心与好奇心是一样强大的,强大到可以转眼忽略其他不顺眼的地方……”

    杨猛在一旁窃喜,因为这一番诉苦之后,若离姑母的眼神,显然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当做了一家人。

    若离的武艺,她姑母是清楚的,因为本就是她自幼手把手教下来的,至于据说武艺如今已经超过了若离的外甥女婿,姑母自觉怕是教不了了。

    这就要好好的琢磨一下,怎么能让若离的姑父出手,起码也要好好的指点下自家的女婿。

    说了半天,若离的姑父到底是谁呢?

    他与若离的姑母是同门,虽说还是排行最小的师弟,可功夫却是最为纯粹深厚的,用若离姑母的话说,那绝非江湖上的野路子,那可是武当金蟾派的正宗衣钵传人。

    若离的姑父姓宋名唯一,乃是清末武当内家剑的顶尖高手。

    16岁时拜闾山道人张野鹤为师,修习武当“下乘丹派”剑法,因是张野鹤第九名弟子,所以又号称飞丹九儿……

    话说武当金蟾派,传承的是张三丰嫡传弟子张松溪的内家道统,如果以张松溪算为丹派内家剑的第一代,那么传到宋唯一和若离姑母这茬,如今已经足足是第九代了。

    亲人见面,分外眼红……呃,应该说是分外亲切,尤其杨猛这等少年成名的大拳师。

    当然,按照姑父宋唯一的看法,这种好勇斗狠得来的武林虚名,其实不要也罢。

    与这时大多武林宗师不同的是,作为道家丹术一脉武技的正统传人,身上除了宗师的气度外,自然还有一股子闲云野鹤的道家风骨,虽然宋唯一自1885年开始,便做了奉天‘盛字营’的武术教头,可自打甲午战争之后,他就一直在“育字军”(清朝办在沈阳的学生军校)悉心传授武技剑法。

    当然,传的是江湖流传较多的神门十三剑之类的散手实战剑技,至于武当内丹派系的剑法,对不起,那是不可能轻传的。

    八国联军入侵中国,“育字军”解散,义和团在各地设坛练拳,端郡王载漪、中堂荣禄深知宋唯一的武功已经是出神入化,还曾特意派人聘请去京城做皇家禁军武术总教头,后因八国联军入侵北京,这才无奈地中途回了杭州隐居。

    后世很多人都没听过宋唯一这个名字,但像杨猛这种骨灰级武术发烧友,却知道这人实乃清末第一剑客宋唯一,晚年闲居北镇城辘轳把胡同,常感叹“暮景日渐垂危,念剑术未传,淹没国粹,为平生一大憾事”,故奋力精神,卧病著书《武当剑谱》,图解详明,论述精辟,成为剑术传世以来,第一位著谱的剑客。

    民国初期的武当剑仙李景林,奉军第一师师长,无论在任何场合,都自称作是宋唯一的嫡传弟子,至于宋另外一名弟子郭岐凤,也是后来将武当剑术传播于海内外的近代剑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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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天罡钓蟾劲

    杨猛很兴奋,因为从天而降了一个宗师做靠山,杨猛也有些沮丧,因为自己真的不太喜欢这种潇洒飘逸的武当剑法。

    当然,对于杨猛这种喜欢短剑偷袭的家伙,宋唯一心里虽然有些鄙夷,但也自有他的办法。

    宋唯一如今不过四十五岁,正是武人技击水平最高的黄金年龄,见到外甥女婿不单猴形打得极为传神,就连轻功也是轻快灵动,索性因材施教,教了杨猛一套‘飞鸟惊林’的武当奇门剑术。

    “这是一门能在水缸上跳舞的剑法……”

    像杨猛这种来自后世的土鳖,当看到如此神奇而又玄奥的剑法,心里已经不知该如何赞美才好,但心里不觉对宋唯一这位牛人,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不提宋唯一出剑时必然显露出来的浩然正气,也不看宋挥剑时将飘逸与狠辣完美结合的技巧,单说老人家在不足一米的荷花缸沿上,操练舞剑甚至窜行跳跃的风骚跑位,就足以战胜‘德玛西亚’所有成名的近战英雄。

    噗……

    练到极致之处,宋唯一忽然来了一个完美级的后身翻滚1080度,兼落地之前一个突兀的双臂屈伸,手上那三尺青锋顿时如天外飞仙一般横空出世,且毫无声息地轻松刺入一寸厚的陶瓷荷花缸壁之上……

    “好恐怖的暗劲,竟然可以长剑发出……”

    宋唯一手上的宝剑,乃请名匠特制,名为“三宝九龙剑”,剑身铭篆125字。

    正面刻字:闾山宋氏;背面刻字:三宝九龙;剑托刻字:宝刀三口,九龙化成,冲霄剑气,不平则鸣!

    宝剑剑长超过一米五,青白光亮,选材、做工与雕琢打磨都极为精细,即便是传承到了后世,仍无半点锈痕,据杨猛的记忆,后来好像由国家体委小心收藏起来,并命名为:“宋氏剑”。

    当然这种更适合大开大合技法的长剑,杨猛无论如何是不会选择的。

    说他猥琐习性也好,对未来的未雨绸缪也罢,他决定还是将武器的尺寸限定在便于隐藏和携带的范围内最好,也亏得王五早先为他打下来的**短剑技法做底子,这才能够一上手便学习真正武当内丹派的剑法。

    “这飞鸟穿林剑法虽说还算不得武当秘剑,但也是一门实战性极强的剑法,以灵动诡变见长,如今被他以短剑使出,更是少了咱武当的道门风骨和煌煌大气,偏偏这小子心思机变多端,只是几天的功夫,倒又多了几分阴狠毒辣的刁钻鬼蜮……”

    若离和姑母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偏偏宋唯一的面色却越看越是低沉,等到杨猛练到兴处,又将猴形的蹲身纵跃身法融入剑术,在急速跑动和翻墙飞檐中连连出剑发劲时,宋唯一的额头的青筋终于不住暴起,随即低头沉吟了起来……

    “姑父,这飞鸟穿林剑法轻身功夫与猴形结合后,无论是速度还是实战效果都有提高……”

    宋唯一的脸色铁青,默默不语……

    “姑父,我觉得这处‘摆莲飞火’的动作过于花哨,实战时恐怕为人所乘,还有那纵身翻腾旋转360度的‘青龙缠腰’,恐怕也只是为了好看而已,不如将其简化,换以更加直接的凌空鞭腿和原地旋转360度最佳……”

    这一次,宋唯一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仍在不住苦练的杨猛视而不见,反而扭头对一旁笑眯眯的若离说道:“以后你们两口子出去,不许他说是武当内丹剑法的传人,让我知道了,就扒了他的皮……”

    回想起穿越过来这的几年,杨猛觉得真的是白活了。

    怪不得国人从古至今就爱当官,甚至后世还有那么多仕途类的官场小说大行其道,原来这华夏人的骨子里,总是有一点点喜欢所谓的特权。

    无论嘴巴上说得多么民主,轮到了自己,总归是希望有一些不同之处,“以后无论如何也要跟那些革命党搞好关系,虽说咱不是个搞政工当领导的材料,可混个一官半职的大使或代表,折腾下那些小日本或是去见识见识其他国家的体术传承,也算不白白地穿越一次……”

    在若离姑母家中一住就是小半年,如今的杨猛脸色是愈发红润起来了,自从三个月前与若离在杭州正式成亲后,曾经的毛头疯猴小子,看起来总算有了点男人的味道。

    当然,因为杨猛如今举目无亲,所以这亲事看起来更像是入赘,实际上,所有的仪式都是真正的入赘标准,只是杨猛这无‘礼’之人,压根看不懂也不在乎这些俗例,只是总归没敢厚着脸皮写信告诉师傅。

    当然,既然入了赘,那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宋唯一在老怀大慰的同时,对杨猛的指点也愈发系统和严格起来了,甚至在若离几次装作无意地提起天罡钓蟾劲后,无论老人心里是否情愿,但终究还是决定传给杨猛这套武当真传的吞气法门。

    每当日后杨猛在擂台或谍场上频频得手,或是受了轻伤快速恢复的时候,便会想起这个引领自己进入真正内家丹派功夫的姑父,也会十分怀念这段在杭州的幸福时光。

    “想要将大蟾气练成,转换成天罡钓蟾劲,就要明白何为养精蓄锐,什么才是凝神毅勇的功夫,做好无极式,习拳练剑,皆能得心应手,要懂得练与养结合,悟与修同步,才能在打法上和练法上都有真正的突破……”

    可以明确的是,武当内丹派的修行,十分注重内外兼修,若非杨猛在站桩、拳架与拳意吞气的功夫上已经小有成就,一般人还真就没办法搞懂这内丹派的修行法门。

    抛开丹书道藏中那些云山雾罩的术语,宋唯一简明地表述了扎根基的法门,要从内壮摩腹丹田功开始。

    先说无极式,与后世太极说中的混元桩有些类似,练者要先将身体直立,头向上轻轻顶起,下颌内收,面带微笑、舌抵上腭,这用术语总结就tm一句话,那就是虚灵顶劲。

    杨猛有些窃喜,同时也对后世那些同为武术发烧友的宅男们,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和衷心的同情。

    “这尼玛没有个好师傅手把手教,就算把那些网络上流行的拳谱气功书翻烂了,也完全学不到真功夫啊!”

    “所谓大蟾气,先是以武当太极起手式为桩,两手轻贴按在肚脐之上,掌心朝内,双手内、外劳宫穴相合,然后屈膝缓缓下蹲,以鼻徐徐吸气,使气息充满上腹,做蟾蜍吞月的姿态……”

    看着杨猛一副癞蛤蟆张口吞月的模样,若离在一旁偷偷窃笑,可是等姑母拉着她去另外一边继续练剑时,那小脸上不觉又多出了几分的苦涩……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以前姑母就是太宠你了,竟然连杨氏太极门的一个三代弟子都打不过,真给我金蟾派丢脸……”

    调皮的对杨猛吐了吐舌头,若离转身走了出去,而宋唯一也被这小插曲弄得哭笑不得:“之所以天罡钓蟾劲能强于大蟾气,除了练法更为复杂之外,也因为多出了这几个看似难看的站桩和坐桩,莫要小看这蹲起跳跃的笨拙姿态,如果真的练到了家,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力压千斤。

    说完,宋唯一再次扬起了手上的藤条,美其名曰纠正杨猛的姿势,等到他勉强算是满意的时候,杨猛身上已经快被汗水浸透了:“怎么样,就算了你练过活马桩和北方弹腿,在这种气与身和的天罡钓蟾劲面前,也仍是个初学者的水准,好,既然现在姿势都对了,那就听我继续说……”

    “收缩小腹,提肛缩肾,造成腹腔之气渐渐隆起,将身体缓缓上起,以鼻轻轻呼气,小腹放松,放松,再放松……这就是气沉丹田,意觉内气充满整个腹部,温暖充实的时候,才可同时松肛……”

    杨猛苦逼地蹲在地上,如癞蛤蟆一般的收腹提肛,又从便秘般的动作中反复感悟着通俗易懂版本的道门秘笈术语,只是不等他完全掌握好其中的关窍,宋唯一又给他的任务再次加重。

    “想练好这门功夫,就要反复在运动中体悟气血与呼吸的变化,以后每天给我反复蹲起一千次,还须得配合好呼吸吞吐的法门,错一次,自己便主动加一次……这太阳……你先练者……姑父去旁边喝口茶……”

    就这样,杨猛每天便在吞气蹲桩和打桩排靠中渡过,等到练至能够意守丹田,形成逆腹式呼吸后,每天的呼吸才渐渐自然放松起来。

    当然,回想起师傅李存义说的呼吸与自然的联系,杨猛这才算是豁然开朗,之后练难度更大的转周天功夫时,因为有宋唯一以掌心助他搓摩推按其尾闾、脊椎,拍打玉枕、百会穴等部位,其内气的顺畅通行更加明显。

    用宋唯一的话说,这便是加快通督疏任的捷径,但如习练者心不静,则不可强求……

    感谢兄弟们的支持,我会一如既往写下去,并且好好的写,每天6000字,对于业余写手和国术题材的小说,真的是极限了,希望兄弟们谅解和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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